第1142章 太浩之言
生下自己会没有代价吗?
这个问题李初一想过无数次,从道士当初的只言片语中他就有这种感觉,可每次想起都会本能的将念头压下,不敢过多深想。
直到今天,这个问题被宇文太洛重新提起,他终于无法回避了,连本能都不能将其压下。
会没有代价吗?
怎么可能!
道士说沐雪灵找到他的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而且还说尚在胎中的自己在汲取她的生机和灵气;沐雪晴也曾说过沐雪灵怀孕时有些地方很不对头,肚子很大可人却消瘦了许多;沐方礼有意的回避着这个话题,可言辞间李初一却能感觉出他的无奈与心疼,这一切都表面了一件事——沐雪灵确实是他害死的。
两眼怔然,李初一茫然不知所措,宇文太洛看在眼里心情很是复杂,眼神不断的在疼惜和恨意间来回交织。
这一切李初一并未发现,他茫然的望着眼前的茶杯,脑子像是乱哄哄的又像是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或者有没有在想什么。直到听到宇文太洛开口,他才回过神来,怔怔然抬头空洞的望着对面。
“朕之所以不愿提起,便是担心你这样自责。朕说过了,此事不怪你,要怪也该怪我们这些始作俑者。若非我们太贪心妄图逆天而行,灵儿也不会落此下场,而你也不会受尽这般多的苦楚。”
“说这些有用吗。”
李初一的声音很空洞。
“给我说说吧,我娘到底...我到底是怎么害死我娘的。”
“孩子...”
“说!”
瞳孔骤然紧缩,李初一执拗的看着宇文太洛。
“说给我听,我要知道!我追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知道这个真相,不管谁对谁错,我都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能瞒着我,你也不行!”
呼吸一窒,旋即长长一叹,宇文太洛轻轻的点了点头。
“此事要说,还要从朕接掌大衍时说起。那时朕初登大宝,意气风发,很想有一番作为,成就一番超越历代先祖、甚至是祖皇宇文无忌的丰功伟绩。可朕的目标实现起来何其难,祖皇开疆扩土占据了人界大半的江山,后代衍皇除了不断的休养生息外几乎再无抱负可为,除了将妖族的边境线一寸寸的南推以外,就只剩下漠北和西疆尚可一展拳脚。”
“然漠北贫瘠,民风又异常彪悍,平日间内斗不休,可一旦遇到外敌却又能异常的团结。而漠北四宗又地处极北,大衍想伐也是鞭长莫及,除非拿下整个苍莽荒地牢牢站稳,否则莽荒山脉和寂静雪原大衍根本无能为力。可苍莽荒地何其广褒,大衍需要派多少人马才能全部攻下?那里又是整个漠北最贫瘠的所在,大衍想要站稳脚跟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最无奈的是那里几乎无险可据,即便勉强站稳,面对莽荒山脉的重重天险我们也会被死死拖住,一直拖到大衍无力为继为之。所以北伐之计不可行,除非有法子能一举拿下莽荒山脉,否则只占据苍莽荒地得不偿失,反倒会亏耗大衍的国力。”
“同理,南疆也是如此。你去过妖族,应该知道十万大山险恶,妖族的强悍加上十万大山的天险,大衍南推只能以寸计,而且时至今日也早已到了极限,再往南会直面天险,即便占下来也无大用,反倒会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防守,于大衍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所以,最好的目标便是西疆,过了万古雨林便是天门山,你在太虚宫呆过不少日子,应该很清楚那里究竟有多富饶。相比南北两境,占下天门山无疑是对大衍最有利的,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那里的收货也足以弥补损失,大衍的国力必将因天门山的收并而愈发强盛,成为人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强皇朝!”
说到这里,宇文太洛两眼神光奕奕,可随后又眼神一黯,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西疆并不好伐,中间横着的万古雨林自不必说了,太虚宫更是难缠得紧。当初祖皇平定天下时,太虚宫是实力保存得最完整的一个,不但大半的传承都延续了下来,他们还依托着天门九峰广纳英才,这么多年来愈发的强盛了。所以即便不冲着天门山的富庶,单是太虚宫这个心腹大患大衍便不能坐视,无奈几位先皇共计三次西征却全都以失败告终,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也是朕不愿接受的,朕不相信他们是天都难灭的顽石!”
“朕登基之前就开始研究史籍,登基之后又获知了许多秘辛,几番推敲后朕终于摸索出了其中的根结——三伐太虚的失败并非人力所致,而是冥冥中的气数使然!大衍国运昌隆,可太虚宫也气数未尽,每次碰撞时都有冥冥之力左右,这才让大衍每每都功败垂成!”
“五千年前衍允皇二伐天门山失败时便悟出了几分内因,所以在退兵时花大力气留了许多暗子在天门山。他不像朕看得这般明透,但他看出了拿下太虚宫不能只从外部强攻,再坚不可摧的堡垒也可以从内部攻陷,他要徐徐图之,让留下的种子生根发芽,从内到外的将太虚宫彻底拱塌。”
“可惜他只看透了一半,否则天门山或许早已拿下。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没有朕这么多的史料依据,能布出一手横跨数千年的暗棋已然是高瞻远睹了。而朕则是从朕的父皇身上窥到了端倪,父皇三伐天门山再次以失败告终,不但兵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太虚宫的暗子也折损过半。那一战很三次征伐中最古怪的一次,所有的分析都表明一个结果——此战必胜,天门山定能拿下。可结果却仍是败了,败在一个个不起眼甚至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这些细节几乎都是人力所不能掌控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朕的猜测——西伐失败不在于人力,而在于天意!是太虚宫气数未尽,是天意不让我大衍剿灭太虚!”
“朕看破了真相,却极为无奈。天意本就难测,更遑论易改。朕每每思及都痛苦无奈,直到有一天朕忽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念头——朕要培养一个天命之人,一个天道的宠儿!”
“这个想法放在其他人身上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放在朕这里却绝非不可能。朕乃大衍之皇,《皇道决》在手修的就是自身的皇者气运,而沐家的《千机万衍》修的则是命,若是二者结合诞下一子,同时身怀皇气和命元,你说那是什么?那可不正式天命之子,命运交修的天道宠儿嘛!先天便有极佳的命格,后天再同时修习《皇道决》和《千机万衍》,待到此子长成后一身的气运该何等强悍,挥师西伐区区太虚宫何有幸焉?而朕虽然不能作为建功之人,但能作为此子的父亲,朕也与有荣焉,定能光耀史册传颂万年!”
宇文太洛的脸兴奋得有些潮红,李初一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冷冷的插言道:“所以你就逼着我娘造出了我这么个怪胎?”
脸色一僵,宇文太洛低头看来,神色再次转为黯然。
“你不是怪胎,朕也没逼你娘,生下你是朕和她共同的决定,能得麟子如此你娘也是很开心的。”
凄然的笑了笑,李初一道:“命都没了,还开心?早知如此,她岂会同意?”
“不,她是同意的。”
见李初一不信,宇文太洛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其实朕曾经想过要打掉你。朕与参与此事的其他人算尽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你的出生会造成那么大的混乱。你在胎中孕育时便汲取着灵气和生机,越到临盆时所需越大,到最后灵儿吞服的所有灵物根本没有时间炼化便会被你汲取一空,就连她自身的灵气和生机也在快速的被你压榨一空。朕见她日渐消瘦本就心有不忍,又得知如此下去不到临盆她便极有可能先一步香消玉殒,所以朕劝她将你打掉。可是她不肯,她说就算死也要把你生下,你是她的骨肉,她说什么也不会弃你保命。”
泪水滑落,却提不起力气去擦,李初一冷冰冰的道:“你根本不该听她的,直接打掉就是了,你这是在害她!”
似是默认,宇文太洛默然不语。
“那后来呢,皇宫里的骚乱是怎么回事?我外公说宫里异象连连,似是在有人行逆天之法,是不是你还是没忍住念头,准备抽了我的命格去补大衍的气运?”
猛然抬头,宇文太洛皱眉道:“当然不是了!朕说过那只是朕曾经的一个鬼迷心窍的念头,根本没有作真!”
“那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我外公骗我,或者他年纪大了产生了幻觉!”
“不是幻觉,你出生时确实发生了混乱,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天劫!”
“天劫?!”李初一猛然瞪圆了眼睛,瞬间想到了那三位狗
日的师叔祖。
宇文太洛则认真一点头,肃然道:“没错,正是天劫!我们机关算尽,却没料到你的孕育会产生那么大的消耗,更没料到你的降生会引来天劫!按理说你是天命之人,自身的命格极尽可能的契合无上天道,可谁知这样还是遭了天妒,普一出生便有天劫降临!诞下你时你娘亲力竭而死,朕本就心痛万分,可紧接着你又被凭空而生的劫火吞没一空,朕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你一眼呆坐原地,李初一眼神发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狗
日的天道,原来那时候就盯上了小爷!!!
第1143章 天罚道伤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劫火一出当场就吞没了许多人。朕离得稍远躲过了劫火,可是却被随后而来的劫雨扫中,又被凭空出现的劫风蹭了一下,人虽没死,命却丢了大半。”
说着,宇文太洛缓缓解开衣衫,露出的半边身子让李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的小半个右胸瘪如干尸,跟周围健康的肌体泾渭分明。伤势自右胸而上跨过肩膀,一路绵延到右肘为止,灰败的样子仿佛是被生剥了外皮只余筋肉,而后又经烈日暴晒硬生生还成了干肉似的,一眼看去说不出的恶心瘆人。
诡异的是,伤处不见生机也没有死气透出,就像是一块灰石雕刻成的似的,将他的右手小臂跟身体连接在一起。每当宇文太洛动作,伤处都有些许灰尘一样的东西散出,离体片刻便消散一空,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倒吸一口凉气,李初一震惊的看着宇文太洛。
这种伤他见过,根本不是天劫所致,而是天罚!
他出生时降下的根本不是天劫而是天罚,一出生天道便要亡他!
没有不生不死之身和《道典》妙法,这种天罚造成的创伤根本无药可医!
说实话宇文太洛能活到现在李初一已经很震惊了,他很清楚天罚带走的不仅仅是血肉和生机,还有宇文太洛的寿元!
“你快死了?”李初一直白的问道。
宇文太洛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后没有避讳,轻轻的点了点头。
“所以朕才急着找你,更急着将你立为太子。朕的伤势已经快要拖不下去了,估计最多再有个百十年,朕也要撒手人寰了。”
李初一默然。
如此一说,他总算是知道老皇帝为何对他百般忍让,一心想要将他扶上大衍帝位了。
原来他快要死了,眼见着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继承人不肯接他的衣钵,他能不着急吗?
而宇文太浩说他无法生育,现在的皇子皇女无一是他亲生,这下也找到根由了。伤成这样连命都没了大半,不能生育简直连个小伤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李初一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为了成就无上功业,宇文太洛煞费苦心的将自己给培育了出来,结果害死了爱妻不说还害得自己百般怨郁,就连坊间也传言他弑妻杀子,结果想要的没得成厄运却缠上了身,不能生育的他孤家寡人一个,现在又被伤势闹得行将身死,说到头来他等于是死在了他自己手里,这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而自己呢,孤儿当了小半辈子,好不容易得知了娘亲是谁却又得知娘亲早已死去,一直以为凶手是自己的父亲,却又被告知生父是主谋但凶手却是自己,五味陈杂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没等想明白却又乍闻生父也命不久矣。
想了一辈子的爹娘,结果一个早死没见成,一个刚见面就又要离他而去,即便心里仍旧无法原谅宇文太洛,李初一也忍不住心生伤感。
此时此刻,他真想仰天狂啸,大骂几声贼老天。
不就是想小爷死吗,你丫一个雷劈死小爷就是了,干嘛这么玩人?
看看宇文太洛,又看看他的伤,忍了半天终是没狠下心,李初一忍不住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你不是衍皇吗,大衍不是奇人无数什么都有吗,就没有一点医治的法子?”
欣慰的笑了笑,宇文太洛轻声道:“你这是在关心朕吗?”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这么快死,我还想多自由些日子呢!”小胖子振振有词。
死鸭子嘴硬宇文太洛哪能看不出来,闻言微微一笑也不揭破,而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能试的都试过了,否则也不会拖到今天。现在是实在拖不下去了,估计就是有起死回生的妙法也救不了朕,朕已经病入膏肓了。”
“谁说的,我就认识一个奇人,死人都能给他治活了!活死人你知道吧?断胳膊少腿的都去找他,他的医术漠北第一,不对,是人界第一,你要是信我我可以去将他请来!”
说着,李初一将郝二爷仔仔细细的介绍了一遍,本就出神入化的医术在他嘴里简直能补天一般,当然了,那些恐怖的部分都被他统统抹掉了,他可不想让老皇帝误以为他是要找人来弑君。
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宇文太洛笑着摆了摆手。
“你说的人朕听过,漠北郝家的二子郝宏壮,一手医术剑走偏锋,独具一格极是高明。可惜他也救不了朕,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李初一满脸执着。
呵呵一笑,宇文太洛取出一只玉瓶,揭开瓶盖倒出一颗浑圆的灵丹往前一递,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小胖子眨了眨眼感觉有些眼熟。
“知道这是什么吗?”宇文太洛笑问。
小胖子皱着眉头:“好像见过,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是生生造化丹。”
“!”
李初一顿时恍然,虽然样子不同,但这气味确实是生生造化丹,凌霄峰上他见宇文太浩吃过。
跟那时的比,眼前这颗无论是灵气还是香气都更胜一筹,小胖子辨不出此丹品级高低,但老皇帝拿出来的肯定不是宇文太浩那种偷偷炼制的残次品,这是完整的成丹!
感叹着大衍的富庶,李初一也明白了宇文太洛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有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在,他能活到现在并不稀奇。
只是,即便如此品级的灵丹,现在也拖不住他的伤势了。
而宇文太洛的意思李初一也懂了,跟生生造化丹相比,郝二爷的医术确实是得靠边站的。宇文太洛的伤乃天罚所致,伤的不仅仅是肉身,还有他的神魂和寿元,这些都不是换条胳膊换条腿就能解决的。
看着宇文太洛,李初一满心复杂。
他无法原谅宇文太洛的自私和功利,但他也不想看着他死,至少不要这么快。
百十年对凡人很长,对修士却很短,李初一不甘心让他这么快死去,哪怕是怨,他也想怨得更久一点。
《道典》经文?
李初一心中一动,但瞬间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道典》经文牵扯太大,道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切勿泄露,他一直谨记在心。
况且《道典》经文也未必救得了宇文太洛,除非把自己的本源初魂和怪胎之体换给他,几样配合起来才有可能恢复伤势。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李初一肯,经文和肉身还可以,本源初魂怎么给?
难不成让老皇帝把自己的魂给吞了?
可以本源初魂的强悍,到时候谁吞谁还不一定呢。
见李初一满脸纠结,宇文太洛心中一暖,眼神又柔和了许多。
亲自端起茶壶为他斟满,宇文太洛安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一朝不入仙境,一朝不得长生,这本就是命数。况且朕也活得够久了,早在你娘死的时候朕就心灰意冷想要随她而去,可一来大衍重担在身,朕不能舍国事而为小情,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掌皇位前朕不能死!二来你是朕精心培育出的天命之子,朕不相信你会死于劫火,朕想要看看你是否还存于人间,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朕也不会放过!“
说到这里,宇文太洛的眼神泛起欣慰之色。
“还好,朕的苦心没有白费,你果然活着,而且还来到了朕身边,朕的两件心事全部得以了解。以朕现在的状态,再撑个百年左右不成问题,这段时间朕一定全力培养你,定在死前将你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帝君!有天一道尊教导,你的修为朕不操心,只需要将《皇道决》传给你便好,朕唯一要教给你的便是为皇之道!有了朕的经验和诀窍,再加上你的气运和心智,朕相信大衍在你手中会越来越强,挥师四伐太虚宫,纳天门山于吾土指日可待!”
看着有些激动的宇文太洛,李初一默然良久,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就算我真的成了衍皇,我也不会去动太虚宫。大衍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人家屈居天门山好好的过日子,你干嘛总想着打人家?不仅太虚宫,漠北四宗和南方妖族也是如此,你整天闷在宫里或许不知道,其实你心里的这几个心腹大患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你怕他们作乱,他们还怕你大军压境呢!你整天把他们当做大敌,可曾想过他们是不是也想跟你来一场腥风血雨?”
宇文太洛皱眉道:“你现在还不懂,日后待朕教你之后你便会明白了。这些事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不归顺大衍他们就是隐患,是贼寇,必须一一剿灭!现在他们势弱当然不想开战,可放任他们一天天做大,终有一天他们会反攻大衍,那时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都是你的妄想,他们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大衍占据了人界这么大的底盘,他们所处之地再富庶又能富庶到哪儿去?给他们一万年的时间他们也强不过大衍,你这根本就是借口,是为了让自己永载青史而找的理由,说白了就是私欲所致!为了一己私欲而兴师动众,你可曾想过这期间会死多少人?他们的命不是命啊?就为了让自己在史册中荣耀一些,你就不顾他们的死活?”
“你!!”
用力一拍桌案,宇文太洛紧紧的凝视着李初一。
这孩子挺聪明的,对敌时也狠辣果决,可现在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就是想不明白呢?
第1144章 只要你想
对视良久,宇文太洛当先目光一缓。
“算了,这些以后再说。”
撇撇嘴,李初一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来日方长慢慢教化之类的。
心底里李初一很是不以为意,这事儿宇文太洛说破天也没用,首先他对宇文太洛极其看重的所谓不朽功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其次他压根儿就没想多呆。看在老皇帝命不久矣的份上他可以多留几年陪陪他,但最终他还是要走的,大衍的皇位他沾都不想沾。
一番争执,气氛有些尴尬。小胖子偷偷瞥了宇文太洛一眼,想了想后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海无风?”
话题起的不太好,连小胖子自己都这么觉得。可不谈这个他也没话跟对方讲了,总不能说些“你好吗”“吃了吗”之类的废话吧,心里芥蒂未消,打死他也做不到那么亲热。
宇文太洛倒不这么认为,能让李初一率先打破僵局他还是挺开心的。
“等在圣祖祭坛给你举行完仪式,朕就放他走。”
“仪式什么时候?”
“下月十九。”
“还要一个多月?!”
李初一瞪眼。
“能不能早点?黑牢又不是窑
子,海无风那体格别再给折腾死!我可跟你说,我要的是个完整的活人,你给我个废人别怪我翻脸!”
眼角一颤,宇文太洛拧眉道:“翻脸翻脸,你跟别人翻脸,你跟朕也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朕先反悔,等下就让监察司把人砍了!”
看着宇文太洛的眼神,李初一气势一弱。老皇帝心狠手辣,真把他逼急喽那可就麻烦了。
“日子太长了,能不能商量一下先把人放了?这么久没有音讯,我总得先验验人不是,万一人早死了那我不是亏了?。”
“朕说他还活着就是活着,朕的话你都不信吗?!”宇文太洛眼神不善。
小胖子耸了耸肩:“信不信也得验验,我这人亏吃得太多,怕了。”
“朕是要立你为太子,不是要杀你!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你竟然说吃亏!”
呼了几口怒气,宇文太洛话锋一转,脸色淡淡的道:“好,既然你要验人,朕就给你个放心!”
心里一喜,小胖子刚想称谢,却发现宇文太洛的话没说完。
“朕等下就让监察司送一根海无风的手指过来,以后每天都送一根,手指没了换脚趾,脚趾没了身上哪里凸出来就割哪里,一直送到下月十九,保证你能放心!”
说完,宇文太洛便要喊人过来。
见老皇帝来真的,李初一赶忙伸手拦住嚷嚷道:“干嘛啊干嘛啊,有你这么玩人的嘛!照你这么个验法,到了下月十九他不就成了个人棍了嘛!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你安排人让我去监察司看他一眼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嘛!”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朕不愿意!”
“喂,你好歹是个皇帝,至于这么小气吗,就看一眼都不行?”
“不行!”
“我...!”
小胖子也来劲了,当即拍案而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都不让看,他不会真的已经被你给弄死了吧?”
“朕说了,他没死,但是朕不想让你见他!”
“为什么?你是怕我劫牢还是怕我后悔跑了啊?”
“都怕!”
“哈?”
小胖子傻眼,老皇帝这是抬举他呢还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了呢?
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宇文太洛淡淡的看着他。
“朕说过,你是天命之人,天生有大气运傍身,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很多事情都会因你而发生变化。镇西王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凌霄峰功败垂成,朕绝不会犯下这种错误,在你认祖归宗前朕要杜绝一切隐患!”
小胖子无语,他感觉自己在老皇帝嘴里跟个灾星似的。
见李初一不吭声,宇文太洛眼神一动,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轻声问道:“你这么着紧海无风,究竟是为了你们的交情,还是为了你的那个意中人呢?”
一股寒流划过全身,李初一瞪眼看着宇文太洛,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老皇帝这时候提起余瑶,他想干什么?
见李初一毛骨悚然的样子,宇文太洛快意的轻笑了几声,随后想到了什么又轻轻一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你不愿意听,但你确实很像朕,都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可在这方面你远不如朕,朕追你娘时拼尽一切堪称不择手段,可你却优柔寡断,放任着你所爱之人投入了他人怀中。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你如此拼命的救海无风,你可有半点回报可得吗?仅仅是为了搏红颜一笑,这值得吗?”
李初一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重新坐下。
皱了皱眉头,宇文太洛继续道:“说真的,那个叫余瑶的女子朕真想亲自见一见,看看究竟是何等的仙姿能让朕的皇弟和皇儿同时倾心如此!镇西王就不提了,毕竟在太虚宫那么久,朝夕相处藕断丝连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你,你与那女子拢共才相处了多久,竟然也这般心迷神醉割舍不下,朕真的是好生意外!要朕说,那女子根本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要不是怕你和镇西王伤心,朕真想直接杀了她,免得她祸害我大衍皇朝!”
“你想干什么!”
李初一大惊失色,宇文太洛眼中的杀意是真的,他真的动了杀心。
按按手示意李初一冷静,宇文太洛淡声道:“放心,朕只是想杀她,没说真要杀她。可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朕一定会杀了她。朕只有百年阳寿,百年之后撒手人寰,独留你一人统御大衍,若是因为此事而让你和镇西王不和,朕怎能放得下心?现在她还只是隐患,是可以解决的。可若是你们解决不了,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替你们料理干净了!”
盯着宇文太洛的眼睛,李初一冷声道:“她根本就不是隐患,这件事早就已经解决完了。我与她根本没有可能,帮海无风确实是有她的原因,但也是冲着我和海无风的交情。至于她的归属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你或者任何一个人说了算的,就是宇文太浩也不行!等到海无风出狱,她是留下来还是跟着海无风一起离开大衍,这些都由她自己说了算,谁也不能替她做主。她的命我劝你别动,否则别怪我发疯!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我相信你不会想要见识一番的!”
“你敢威胁朕?”宇文太洛眼神转冷。
李初一丝毫不让的点点头:“没错,就是威胁!”
两人互瞪良久,末了宇文太洛脸色一缓轻笑起来。
“你啊你,你对付女人要有现在这股蛮劲,何愁抱不得美人归?”
“小爷玩的是感情,强人所难的事不干!”李初一回道,话语间的暗嘲也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出来。
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佯装不懂,宇文太洛没有露出丝毫异色,满脸玩味的道:“那若是镇西王要娶她,你会甘心看着?”
“甘不甘心都无妨,关键是余瑶怎么想。她若是愿意,我自然祝福,她若是不愿意,小爷拼死了也得救她出火坑!”
“火坑?哈哈哈哈!”
宇文太洛大笑,抬手轻点了着李初一。
“你啊你,镇西王毕竟是你皇叔,你说他那是火坑,你就不怕他生气?”
李初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生气就生气,他能耐我何?还有,让我认祖归宗回到宇文一族可以,但是让我喊他皇叔,做梦!丫在我眼里就是一叛徒!”
“你这孩子...”
无奈摇头,末了脸色一正,宇文太洛凝视着李初一。
“这里就咱们两人,你与朕交句实话,你是否真能放得下?若是放不下,朕可以帮你。你是大衍的太子,想要什么没有,区区一个小女子又何在话下!只要你想要,就算镇西王阻拦也不行!”
看着宇文太洛的眼神,听着他话里话外的霸道,李初一瞬间想起了叶之尘。哪怕宇文太洛是在替他着想,可是一股无名火还是由心而起,烧得他真想一口唾沫啐过去。
“我说过了,强人所难的事我从来不干。两个人在一起需要两情相悦,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对方感受,那不是娶妻,那是找个任你摆布的玩偶!”李初一冷声道。
这回话太直,宇文太洛终是避不过去了,脸色顿时一沉:“你这是在编排朕吗?”
“当然不是,我哪儿敢啊!”
话是这么说,可神色极是轻佻。
说完起身,揣了几个肉饼到怀里,小胖子冲宇文太洛摆摆手。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先撤了。祭祖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怕忘,没事儿就别找我了,自在日子不多了,我得抓紧时间享受。”
言罢转身便走,宇文太洛却出言劝阻:“这里是你娘
的园子,留下来多坐一会儿吧,想住下来也可以,朕让人安排。进宫出宫也不用担心,朕会吩咐下去不让人拦你,朕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脚步一顿,李初一望望周围,说实话他真想留下来,想多多感受一些娘亲留下的痕迹。
可是...
“算了吧,这里虽然很好,但是没有人气,呆久了怪冷清的,我还是喜欢热闹些。”
头也不回的说完,李初一迈步向外走去。
宇文太洛紧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良久后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长长一叹。
忽然脚步声起,他惊喜抬头,以为是李初一改了主意,可看清来人后却神色一黯,来的不是李初一,而是一个面目俊秀的和尚。
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旋即便打起精神,宇文太洛面带微笑的看着和尚近前,不待对方行礼便主动问好。
“尼乐法师,你怎么来了?”
第1145章 真的吗?
“阿弥魔佛,皇帝,小僧是给您送药来了。”
说话间落座桌前,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递到了宇文太洛面前,尼乐和尚笑容满面。
“方才小僧去了御书房,等了许久不见您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您来了这里,这才赶忙寻了过来。”
“法师费心了,朕深表谢意。”
微微点头致谢,宇文太洛拿起玉瓶往手中一倒,一颗晶莹剔透似云似烟的奇异灵丹滚落手中。不急吞服,又从怀里取出生生造化丹,两丹一起送入口中,喉头一动吞入腹中。
丹药入腹的瞬间,他的皇袍便鼓胀了起来,磅礴的生机和一股奇异的灵气游走全身,仿佛祥云一样的将他笼罩其中。
半天,祥云消散,重露身形的宇文太洛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红光满满,身上透着一股精气劲,若是揭开领口看向右胸,定会惊讶的发现那里枯瘪灰败的筋肉蒙上一层血色,虽然没有恢复,但至少看起来像是人身了。
握了握右拳,宇文太洛轻舒一口长气,神色很是振奋。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服用尼乐和尚带来的丹药,他都感觉那么的神奇!
生生造化丹药效惊人,凭着它宇文太洛支撑了这么多年。可丹药再好也有毒性,长期服用定会产生抗药性,便是生生造化丹这等近乎仙丹的灵丹也是如此,几十年前就没有多大效用了。
在宇文太洛最绝望的时候,眼前的尼乐法师恰好出现。以宇文太洛的多疑自然不信,可言谈之后才知对方是受一位故人所托前来送药,他顿时疑虑尽消。
而尼乐所送的灵丹确实神奇,因为它根本不是人界的灵丹,而是真正的仙丹!
由仙界的仙灵气炼制而成的仙丹虽然治不好他的道伤,但却可以大大减缓他的伤痛,并且还可以消弭生生造化丹的一部分毒性,让他的身体对生生造化丹的抗药性大大降低。
活动了几下右肩,宇文太洛真诚的道:“尼乐法师,请代本皇向明尊前辈致以最真挚的谢意!”
“皇帝放心,小僧一定代为转达。”
尼乐和尚笑而点头,复又有些遗憾:“可惜,无论怎么封禁人界的灵气总会污染凝阳丹里的仙气。若是有完好无损的凝阳丹在,配以生生造化丹的浓郁生机,你的伤势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现在却只能延命,唉!”
宇文太洛轻轻摇头:“无妨,朕已经很满足了。若无凝阳丹在,朕十年前就该寿元终了了。”
说着,抬手过去亲自给和尚斟满茶杯。
眼底深处微微一闪,和尚轻声道:“不过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吗?”
倒茶的手僵了一下,待茶杯斟满后宇文太洛坐回原位,微微低头露出沉思之色。
“皇帝还在犹豫吗?”和尚问道。
宇文太洛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怎么能不犹豫呢,此事干系有多大法师不是不清楚,万一有个闪失,别说大衍了,整个人界都得遭殃,朕不得不慎重!”
和尚呵呵一笑:“皇帝可是不相信尊上?”
宇文太洛急忙摆手:“法师哪里的话,朕怎么可能不相信明尊前辈!千年前若非明尊前辈相助朕也登不上帝位,六百年前若非明尊前辈出手朕早就殁了!明尊前辈帮朕许多,朕都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可是这件事确实太大,朕不得不慎重思量!”
“那皇帝就真的甘心这么死去吗?据小僧所知你的寿元正常来说至少还有近八百年,如今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你真的放得下吗?”
“原先放不下,现在却是可以的。吾儿初一已经寻回,有他继位,朕可以无忧。”
“真的吗?”
和尚笑容更盛,意味深长的看着宇文太洛。
宇文太洛很想点头,可看到他的眼神后有犹豫了下来,眼神反复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拿起茶杯把玩着,和尚微笑道:“那孩子刚走吧?人你见过了,感觉如何?”
宇文太洛毫不犹豫的道:“人顽劣了点,脑筋也被天一道尊教得古怪僵化,但心智还是很高的,是个聪明的孩子,朕......”
“你知道小僧问的不是这些。”
紧盯着宇文太洛的双眼,尼乐缓缓道:“小僧是问你的感觉如何?”
宇文太洛默然。
笑容微敛,尼乐淡淡的看着他。
“皇帝,你的孩子是谁?”
“宇文玄綦。”
“那他是谁?”
宇文太洛不答,半天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放下茶杯,尼乐捻着佛珠轻声道:“皇帝,小僧不懂治国的大事,但小僧明白一个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僧还知道亡羊补牢在很多事情上是没有用的,因为羊丢了就是丢了,即便你去补也无法挽回失去的部分。有些错一旦铸成就不可挽回,与其将错就错还不如错上加错,其结果并不见得比将错就错来得差。况且世间本就没有对错,对与错只是痴人硬生生掰出来的两个概念,你怎知你的错是真的错,而不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真理呢?”
尼乐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宇文太洛本就松动的心意愈发动摇了,眼中满是纠结与挣扎。
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尼乐继续轻声道:“皇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这也不仅仅是为你一人,还是为了大衍,为了整个人界。有了仙灵气,你的伤便有了复原的机会。若是再加上他的话,你的伤便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恢复。当初你功败垂成,现在何不抓住机会,将当年你未做成的事做成呢?”
听到这里,宇文太洛的眼神忽然一清,猛然抬头不善的看着尼乐。
“朕当年乃一念之差,事后想来无比后悔,朕岂能重蹈覆辙!”
尼乐不为所动,仍是脸含笑意淡淡的扔出了三个字。
“真的吗?”
很想说是,可尼乐的眼睛让宇文太洛怎么也说不出口,末了眼神一凝转口问道:“你几次三番提及此事,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明尊的意思?当年的事你和明尊是否插手过,朕怎么感觉你们这么想让李初一死呢?”
尼乐一听,脸当场就阴了下来,冷冰冰的道:“皇帝,讲话要谨慎。当年尊上算到你惹了大祸,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拼着命从仙界赶回人界前来救你,你怎能这般怀疑他呢?你怀疑小僧不打紧,你怀疑尊上,皇帝,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是...”
自知失言,宇文太洛赶忙解释,却被尼乐抬手打住。
看着宇文太洛,尼乐肃声道:“皇帝,你生性多疑,小僧知道,小僧也知道此事确实非同一般,你多想也并不奇怪。可是你别忘了,你忧心大衍忧心人界,尊上忧心的却是三界众生!你的犹豫无非是害怕大衍的霸主地位会被动摇,说透了还是一己私欲,可尊上呢?尊上是真真正正的为了人界着想,是为了人界无数空望仙门而不得入的修士着想,尊上的大慈悲之心连小僧都折服不已,岂是你能质疑的?这些话今天说过便算,小僧全当没听到,可若是再有一次,那就别怪小僧破了嗔杀二戒了!”
宇文太洛的脸色很是难看,可是却不敢翻脸。
“方才确实是朕失言,还望法师不要见怪,他日见到明尊朕自会请罪。”
尼乐这才重露笑脸,温声道:“皇帝知晓便好,小僧说过没听见就是没听见,皇帝不必担心。小僧也要向你致歉,方才一时激动言语不敬,还望皇帝莫要放在心上。只怪小僧修行不够,一颗佛心仍不圆满啊!”
相视一笑芥蒂消,以茶代酒相互一敬,气氛重新融洽起来。
放下茶杯,尼乐轻声道:“皇帝心有顾虑,小僧很理解。小僧只有一句话想说——不要只计算失去的,还要计算收货的。利与弊的权衡,皇帝应该比小僧更为精通,事成之后大衍确实会受到不小的冲击,可若是顶住了,大衍便仍是天下的霸主!”
“可若是顶不住呢?”宇文太洛语气幽幽。
尼乐哑然失笑,无奈的看着宇文太洛:“皇帝,小僧一直以为你是个很自信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大衍国土辽阔兵源充足,又有天罡御雷大阵等诸多手段御敌,你有什么可怕的?说句小僧不该说的话,你就是拿人命去堆,也能堆到大衍调整完毕的那一天。况且人界又不是只有你大衍一个,漠北四宗、西边的太虚宫、西南的百兽山庄、南方的妖族,此外还有生死一线的宫封两家和极西死地的鬼族,再加上南方海外的南溟剑宗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宗族门派,哪一个不会成为目标?届时,大衍真正要应对的只有东海,只要东土顶得住,大衍自可无忧!”
宇文太洛摇头:“说的轻松,万一那些杂鱼倒水怎么办?你知道的,大衍在仙界可没有人护持,他们若连成一气齐攻大衍,大衍岂有回天之力!”
“这个你不要担心,你想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发生?”
尼乐不答,笑得高深莫测。
宇文太洛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可是明尊已有安排?他会亲自前来助我大衍?”
“你想多了,明尊是不会出手的。”
见宇文太洛还要再问,尼乐无奈的摇摇头。
“好吧,小僧就多说一点。你要知道,仙冥两界本就是宿敌,仙冥两界内部也各有恩怨,他们不会连成一气,局面只会比你想的更加混乱。你只要想法子保存实力,一直拖到调整完毕为止,之后如何乱中取胜,小僧就不必多说了吧?”
说到最后,尼乐的声音愈发缥缈了,手中的佛珠也越捻越急,宇文太洛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末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法师,劳烦告知明尊一声,日子不变,下月十九!”
第1146章 三元境
冥界虚空,道士跟在老者身后踏虚而行。
他们已经在虚空中穿行了很久,数不清的光带和陨石被他们抛在了身后,而道尊始终没有半点要停步的意思。
紫鸢和五个小娃娃早就躲回了道士的袖笼中,这里是虚空的极深处,各种各样的虚空陷阱暗藏其中,里面的道则驳杂而混乱,只需要轻轻一触便能让仙修饮恨,便是髑昀那等级别的鬼圣都难逃一死,他们可不敢在外逗留。
别说他们,连道士都皱起了眉头。
身周不时有虚空裂痕扫过,里面的恐怖之力虽然还伤不了他,但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若是神魂完整还好,现在的他一身道行只能发挥出七成,刚才碰到的一道虚空裂痕里面混乱的时空之力就差点没让他陷进去,再这样深入下去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还应不应付得了。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闪身避开一根细如发丝却长达上万里的虚空裂缝,道士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错,现在才问,我还以为你早该问出来了,看来这些年很有长进,性子沉稳了不少。”
笑着转头称赞了一句,道尊的眼里满是欣慰。
“咱直接说重点行吗?咱爷俩夸来夸去的有意思吗?”
用力拍了拍脑门,道士一脸无语。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说话贼墨迹,语调还慢吞吞的,跟他说句话恁的费劲。
道尊也不着恼,慢条斯理的微笑道:“咱们去找你的残魂呐!”
“我...!”
道士气得直磨牙,这话还用他说?
眼见道士伸手朝自己的脖子掐来,道尊哈哈一笑轻轻打开,而后语气稍稍加快了一点。
“别急,快到了。”
道士无奈,左右也打不过道尊,索性先跟着吧。
一肚子气闷的跟在后面,道士不断的感应着残魂的方位。可无论他怎么探查都依然无果,在冥界还有一点的感应在这里半点也无,他不禁狐疑起来。
老头不会是在耍他吧?
要不是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道士真的会以为道尊是在耍他。现在的他恍惚间有种李初一附体的感觉,记得当初他耍傻徒弟的时候也是这样把小胖子拖到虚空里当狗遛,现在想想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正念想着呢,前方的道尊忽然停了下来。
道士精神一振,赶忙飞到旁边望向四周,神识探出瞬间覆盖着周围的整片虚空,可一番探查后结果依然,还是一点感应都没有。
“你别跟我说在这儿。”道士瞪着个死羊眼看着道尊。
微笑点头,道尊轻声道:“没错,就是这里。”
看道尊神色不似玩笑,道士心中一动又探查数遍,末了狐疑的望向道尊,却见道尊微笑抬手在身前轻轻一点。
“看。”
一指点出仿佛点在了平静的水面上,漆黑的虚空里顿时荡起层层光彩夺目的涟漪。
看不透涟漪的背后是什么,可道士却猛然睁大了眼睛。神魂在剧烈波动着,不断的跟涟漪里的某种东西共鸣着,道士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最后的那道残魂!
可是...
“为什么?”
道士不解。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连我都勘不透?”
道尊微笑道:“你勘不透很正常,若不是知道这里的玄机,便是为师也找不到这里。”
道士愕然:“连你也不行?这是哪儿?”
“这里是三界的交集之地,也是阴阳扣的核心外围。师父称这里是三元境,而我更喜欢叫它混沌花园。”
道尊脸色肃然下来,眼中满是对往昔的追忆。
道士僵了半天后顿时炸了毛,指着涟漪惊叫道:“混沌花园?我草,你别跟我说里面全是混沌气!”
道尊惊醒过来,看着道士遗憾的摇摇头。
“师父苦研一生,也只能让始、元、玄三气初步融洽成平衡之态,三气合一反溯混沌还是做不到的。否则他老人家就不该是混元大罗仙,而应该是混元神了。”
道士一脸呆滞,他总算彻底明白自己的祖师爷到底有多牛
逼了!
三气为何?
万物之禀生也!
常人只道阴阳合一便是混沌,熟不知通常所说的阴阳指的都是三气化生的万物的一种倾向性,真正的阴阳其实就是混沌,阴阳二字指的是混沌的一种状态。
同时,凡修行者都知道的道理,而且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先后之分,其实并不然。
混沌为一,明暗交融,明暗之间生空洞,空洞之内生太无,太无变而三气分,一曰玄,一曰元,一曰始。三气混沌,生太虚而立洞,因洞立无,因无生有,因有生空。而玄气所生在于空,元气所生在于洞,始气所生在于无,故空无变化间能虚生万物,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理,万物负阴而抱阳,于混沌之内往复不息,太极也。
说简单点,一生二二生三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无分先后。世人所说的探阴阳感混沌其实探的也只是阴阳所生的玄、元、清三气,三气同掌化为一体便是混沌。
可三气同掌何其之难,万物都是三气衍生而来,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甚至连小点都算不上。
每个人都是三气共生的,三气融合不可分割,你就是把自己拆成零碎也别想分出半点。
通过功法修行出的法力也是如此,法力的高低只是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大一点。只有对天地之理也就是道则感悟到一定程度,那是才有可能对三气加以初步的甄别,以其中的元气为着手点继续修行,进而衍推始玄二气,直至最后的三气分明。
通常所说的仙掌握的就是元气,因此道士才将自己的仙力称为道元。知道祖师爷道号三元,他一直以为三元道人只是析明了三气,可以自拟混沌生生不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并不是。
三元道人已经超脱了拟的层次,开始着手探究真正的混沌了。
道尊说的不错,若是三元道人真的融合出了混沌气,那就不是仙而是神了,跟混沌所生的第一批灵种不相上下。这里所说的第一批灵种并非老祸斗那种后裔,而是真正的初生,是老祸斗他们的老祖宗!
难怪阴阳扣内的世界这般完善,有初步融洽的三气在,阴阳扣已然可以脱离外部真界自成体系,“至圣仙宝”四个字当之无愧!
同时,道士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连道尊这等高人都脱离不出阴阳扣。
这里太完美了,各种道则的完美契合在一起,使得这里的空间无尽广博又无尽坚固,想要打破何等之难?
像老祸斗之类的倒霉蛋就算没受伤也没用,用家乡的话来讲这里跟外面根本是两个位面,两个世界之间的壁障想要打破,除非他们是神!
这不是靠人数去堆就能做到的,这等层次的问题面前他们的量还引不起质变,而且他们也没有掌握正确的方向。
“你是说,我的残魂被封在这里面?”
道士有些头疼。
他虽然自信,但还没自信到能在三气初融的环境里存活下来。以他现在的状态,怕是前脚进去后脚就没了,直接归虚在三气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甚至都不用三气初融,其中最纯净的元气就能活活把他压爆,他的道行还不足以支撑他承受这么纯净的道元。
“放心吧,带你来自然不是让你送死的。我说过了这里只是外围,阴阳扣的核心才是我等的禁地,外面的压力虽然也很大,但对你来说是没有问题的。”道尊安慰道。
见道士还是不放心,道尊笑道:“你想想,若是必死之地,为师岂能以花园称之?别怕,跟为师进去看看,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里面的。”
咬咬牙,道士抬手连连在身上布下各种防护,五颜六色的奇光闪成一片,良久后才统统没入他的体内。
可这样他还是不放心,戳戳道尊道:“老头,你也帮我来点。我不求多,真出了岔子能给我三息的时间跑出来就行,吗的好久没玩去过这么刺激的地方了!”
无奈的摇摇头,道尊依言在道士身上连点数下,一道道玄奥的波动骤起骤灭,末了一拍道士脑袋,道尊笑道:“好了,可以了,就算为师想杀你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也破不开的护体,这下放心了吧?”
点点头,道士面露赴死状,咬紧牙一步迈进了涟漪中。
道尊很是好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一步跟了进去。
只是在跨进去的前一刻,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向某个方向瞥了一下,若是道士还在的话定会发现,那个方向的极远处有一抹红影自一个相同的涟漪中踉跄而出,一刻不停的闪逝而去。
同时,人界镇西王府,宇文太浩刚走进书房,脚步便顿在了原地。
书桌前,尼乐和尚含笑望来,看样子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似的。
皱了皱眉头,宇文太浩关上房门,不疾不徐的走到书桌后落座,这才抬头正望着尼乐。
“王爷,小僧怎么感觉你很不愿见到小僧呢?”
宇文太浩淡声道:“不是不愿,而是担心。招呼都不打一个,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尼乐轻笑:“小僧想让谁见到便让谁见到,王爷可是不相信小僧的能耐吗?”
宇文太浩不愿接茬,转口道:“法师出现在这里,想必是皇兄已经同意了。”
尼乐含笑点头:“诚如王爷所言,皇帝确实已经同意了。小僧这边已经办妥,不知王爷这边...?”
宇文太浩淡声道:“我相信纳兰明月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1147章 假的!
尼乐还是不放心:“王爷,不是小僧不相信你,只是人心这个东西太难测,万一纳兰明月没有按照你想的去做怎么办?要不还是小僧出手助你一臂之力吧!”
“不用!”
宇文太浩断然拒绝。
“尼乐,本王承认你的幻术很厉害,但幻术就是骗,是骗就有破绽!纳兰明月不比李斯年,李初一不通此道瞧不出来,沐方礼可不一样!纳兰明月跟沐方礼极亲近,你就不怕沐方礼瞧出破绽?”
尼乐呵呵笑道:“看来王爷还是不相信小僧啊,小僧的道法可不是幻术那么简单。昔日小僧让纳兰明月爱上了你的心上人,时至今日可曾有人看出破绽?小僧本意是想让纳兰明月心系李初一,可王爷不肯,偏偏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小僧以为王爷还是舍不得,想指望着她届时能先救出你的心上人呢。”
“你懂什么!”
宇文天浩轻喝,脸色厉然。
“余瑶不走,李初一岂能罢休?让纳兰明月救走余瑶,就等于是把李初一也给救了出来!况且纳兰家跟沐家关系甚密,本王想动纳兰家也得有个由头!只救走李初一,纳兰家还可以推脱,只有让他们把余瑶救走,本王才有理由定他们一个弑君之罪,沐家想保也保不住他们!”
尼乐默然,半天后问道:“王爷,小僧一直很好奇你为何如此针对纳兰家。据小僧所知纳兰家与你无冤无仇,他们又是沐家最忠诚的附庸,你何苦要对付他们呢?”
“无冤无仇?呵呵!”
双拳紧握,宇文太浩眼中满是恨意。
“也罢,今日本王就说与你听!尼乐,你可知本王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尼乐眼神一闪,便听宇文太浩咬牙切齿的道:“主凶另有他人,但那药,是纳兰家提供的!本王暂时碰不得沐家,可纳兰家,一定要给母后陪葬!”
从相识以来,宇文太浩向来淡定。哪怕偶尔气怒也都极有分寸,尼乐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激动过。
看着他眼中刻骨铭心的恨意,尼乐脸色默然,心里却很享受。
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是他最喜欢的了,尤其是爱恨纠葛到发疯发狂之人,这种人最能让他感觉到快乐了。
“阿弥魔佛,小僧明白了。”
满心欢愉,尼乐站起身来,一副感同身受的怜悯状冲宇文太浩点点头,身形一虚便要幻去。
“等等!”
宇文太浩赶忙叫住,尼乐的身影又凝实起来。
“王爷还有何事?”
紧盯着尼乐,宇文太浩凝声道:“你确定,那颗药有用?”
尼乐哑然失笑:“那枚丹乃尊上亲自出手,王爷信不过小僧还信不过尊上吗?”
“可是...万一没用...”
“那不正好,按尊上的意思原本就是要她死的,尊上是为了照顾王爷的心情才退了一步,王爷还要怎样?”
猛然起身,宇文太浩脸色大怒。
尼乐丝毫不让的回望着他,嘴角笑容渐冷。
“王爷,孰轻孰重你很清楚,忧心之下发发牢骚小僧可以理解,但是过了,小僧就不能理解了。”
凝视半天,宇文太浩眼神一软,轻轻的点了点头。
“本王相信尊上!”
笑容转暖,尼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微颌首道:“王爷若没有其他事情,小僧便先告退了。”
“不送!”
两个字送给了空气,尼乐和尚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缓缓坐下,宇文太浩取出一只玉瓶把玩手中,眼睛虚望着房门,各种情绪不断的在里面交织着,复杂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百足部某处的一个洞穴,郝幼潇盘坐其中,面前是一个一人多高的丹炉。
周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可正常人来了绝对没人敢碰,因为数不清的毒蛇毒虫布满整个山东,床榻上厚厚的一层乍一看是被子,仔细看会发现那是剧毒无比的毒藤!
一群毒物虎视眈眈的游走在郝幼潇周围,不是张牙舞爪就是呲牙咧嘴,似是想要一拥而上将她分噬一样。可它们不敢靠前,郝幼潇身边三尺之地就是禁区,不仅仅是炉火的炙热逼退了它们,更是因为她本人身上的气息。
那种气息比炉火还要可怕,威慑着它们的同时却又吸引着它们让它们不愿远离。这些毒物的灵智都不高,简单地灵智还不足以做出这么复杂的决定,于是乎它们只能绕着她一圈圈的游走,想走又不舍得走的分外纠结。
被这么一群东西盯着换个正常人不疯也得毛,郝幼潇却异常淡定,该打坐打坐,一点都不在意。
忽然,丹炉颤动了几下,缕缕淡青色的雾气腾出,碰到洞顶时洞顶的石头瞬间开始呲呲作响,浆糊一样的不断的滴落下来,
察觉到丹炉生变,郝幼潇瞬间睁开双眼,一双美眸淡然自若的轻轻一扫,一手拍出以掌风将黏液扫向两边,另一只手向身边信手一抓摄过一条手臂粗的毒蛇,无视毒蛇挣扎开启炉盖便扔了进去。
毒蛇入炉,毒雾瞬间开始由青转白,封好炉盖单手作诀,一道道丹诀不断打出,转白的雾气开始渐渐变淡,到最后薄雾倒卷重纳炉内,郝幼潇这才停手。
“这回应该能成!”
嘴角露出一丝明言的微笑,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郝幼潇不禁想到了李初一,嘴角的微笑也变成了坏笑。
“死胖子,见面时一定得让你尝尝,再让你给本姑娘装可怜!”
由此一言,皆因她所炼之丹。
丹炉里的毒丹李初一并不陌生,正是当年骇得他满心怕怕的“心火焚身”。当然了,与原来的不太一样,郝大小姐小小的改良了一下,药效与原先的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李初一的修为越来越高,以往的心火焚身丹难有奇效,李初一的害怕基本都是装的,是为了讨郝大小姐欢心让她放过自己,郝大小姐岂能看不出来?
所以,跟随绿姑修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郝大小姐第一件事就是着手改良这颗自己引以为傲的火毒丹。不求别的,只求让小胖子别那么舒服还行。
想到某人火急火燎的扒光衣服往水里钻,郝幼潇便一阵得意。旋即又想起玄冰中的旖旎一幕,她的脸又顿时红了,赶忙啐了一口打散念头。
可有些念头哪是想散就能散的,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想的沉迷。
无奈的拍拍额头,郝幼潇抓过一只冰蓝色的蝎子丢进嘴里用力嚼着,毒血散开整个人从里到外冰冷一片,皮肤上都隐隐结出了一层寒霜,她炙热的脸颊这才稍稍好了些,可胸口的灼热迟迟不退。
“都怪那个死胖子!”
恨恨的骂了一句,双手一探抓过几只毒虫丢入丹炉。
药劲儿不够,必须让那只胖子“*”才行!
忽然,脚步声传来,有人走了进来。
神识一扫郝幼潇露出笑脸,赶忙起身躬身行礼。
“师父,您来啦!”
绿姑含笑而来,洞中的毒物顿时如避蛇蝎一样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来到近前将郝幼潇拉起,绿姑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而后看向丹炉,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咦,这次不错,看样子能成!”
得绿姑点评,郝幼潇大喜,赶忙拉着绿姑坐下,绿姑却笑着拉住了她。
“你别动,站好听我说。我过来是给你送信的,给不给你就看你的表现了~!”
见绿姑笑的古怪,郝幼潇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顿时喜上眉梢,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强装镇定的轻声问道:“谁的信?”
绿姑不答,笑得更肆意了。
郝幼潇彻底明了,大喜之余却又被绿姑笑得窘迫,赶忙上拉抱住她的胳膊使劲的摇着。
“师父,你别笑了,你说,你想吃什么!”
“上次你做个那个,那个...想不起名字了,就是尸斑菇炖墨骨蛇,里面还有紫血蛤蟆和七叶莲什么的,就那个就行!”绿姑显然早就想好了,说的毫不犹豫。
一个个吓人的名字郝幼潇一听就明白了,一拍手道:“哦,您说的‘舌绽莲花’啊!”
“对,就是它!”
绿姑大点起头,复又满脸埋怨。
“百足部什么都好,就是吃的东西不是给人吃的。前些天你静修不便打扰,我就去找三娘聊天,聊着聊着说起吃的来了,我说我挺想念家乡的红焖肉,她就问我什么是红焖肉,结果听完你知道怎么了吗?她给我炖了只猪妖上来,连毛都没拔!最可气的是那只诸妖修为还不低,端上来的的时候竟然没死透,那两只大眼泪汪汪的瞪着我看,你说我多难受?”
噗哧~
郝幼潇差点没笑死。
在妖族呆了一段时日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她也了解了不少,不能说比人族落后,只能说民风和习惯不同。
大部分的妖族仍保留着兽性,比起人族的百般料理,他们更喜欢生吃。瓜果蔬菜倒也罢了,肉食也是如此,而百足部更是重中之重。比如百足部的黑角蚁,天生难化为人形,巴掌大小的他们进食时往往是一拥而上,风卷残云之后只余下一副森白的骨架,哪怕是小山一样高的凶兽也是如此。
祝三娘虽然能讲究点,但再讲究也讲究不到哪儿去,况且以她的修为根本不需要进食,自然不会理会这些。
原本绿姑也是如此,可近期被自己勾起了食欲,这才想起跟祝三娘讨论吃食。郝幼潇完全能想象出绿姑当时的脸色,面对祝三娘的“盛情款待”想拒绝又不好意思拒绝,再被那只猪妖泪汪汪的一瞅,郝幼潇想想就想笑。
好生安慰了一番,郝幼潇总算从绿姑手里拿到了玉简。
神念一探却发现不是李初一亲笔,皱着眉头把信看完,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绿姑。
“怎么了?”
绿姑感觉有异,心中一动顿时想歪了。
“是不是那小子想反悔?他想学他师父是不是?潇儿不怕,有为师给你做主,那小子别想好过!”
“不是不是,师父你别乱想!”
赶紧摆手,郝幼潇把玉简塞给了绿姑。
绿姑结果神念一扫,顿时也有点发懵。
“他去了大衍?还要当大衍太子?还要请你去大衍观礼?!”
无语的望着同样无语的郝幼潇,绿姑一把将玉简扔在了地上。
“假的!”
第1148章 不去
“绝对是假的!那小子在大衍封侯作相我还信,太子?他以为他是宇文太洛的亲儿子?”
绿姑斩钉截铁,可是看见郝幼潇欲言又止,她顿时身子一僵。
“丫头,你不会告诉我他真是宇文太洛的亲儿子吧?”
犹豫了一下,郝幼潇委婉的道:“他没明说,但他跟我说过他娘亲叫沐雪灵,跟无情剑圣叶峰主有旧,所以叶剑圣才那般亲近他。”
瞪圆了眼睛,绿姑紧盯了郝幼潇半天,末了娇柔扶额往后一倒,地上的毒物立刻自觉的堆叠成一个靠椅供她安坐。
拍着高耸的胸脯,绿姑瞅着郝幼潇眼神越来越古怪。
“这么说来,你以后就是大衍的太子妃喽?”
俏脸一红,郝幼潇默默的点了点头。
“哦呵呵呵呵呵呵~~~~!”
绿姑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郝幼潇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眼瞅着她本就简约的衣衫越发惹火,饶是郝大小姐是个女子也忍不住脸皮火热,悄悄的别开了目光。
“你若是太子妃,这么说我以后就是大衍的...诶,太子妃的师父应该叫什么?太师?师太?”
“师父,您已经很失态了...”
郝幼潇面无表情,满心的无奈。
感情绿姑笑了半天是为这事儿,这思维跨越得她连影子都瞧不着。
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绿姑干劲满满的站起身来。
“走!”
“啊?”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收拾!”
“收拾...师父你是说...”
“大衍啊!”
绿姑兴奋的看着郝幼潇,脸都兴奋红了。
“自从当年不小心惹了点小麻烦,大衍就把我列为了要犯,威胁我说只要我踏入大衍一步就把我碎尸万段。这下好了,借你的光老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我看谁还敢动老娘一根指头,老娘可是太子妃的师父,哦呵呵呵呵~~~!”
说完一把搂住郝幼潇,绿姑欣慰的道:“不错不错,为师真没白收你这个徒弟,既能跟天哥哥拉近关系,还能让宇文老狗低头,为师真是太有眼光了,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了,哦呵呵呵呵呵呵~~~!”
满头黑线,郝幼潇无语的看着绿姑。
“师父,您能跟我说说您的‘小麻烦’是什么吗?”
笑声戛然而止,绿姑恨恨的道:“你一提我就生气,我不就是炼药的时候失手炸炉了嘛,散了点毒气出去不小心毒死了两城的人。就这么点事儿大衍非死揪着不放,我都道歉了他们还派人来追杀我,被我反杀了不少后竟然还动用天罡御雷大阵来轰杀我!还好老娘也不是吃素的,见苗头不对提前跑了,没想到到了漠北遇到了你这个丫头。本来教你是一时兴起,谁成想今天你我成了真师徒,说起来咱们的缘分还是大衍一手促成的,是老天爷见不得他们欺负老娘,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诶,你说宇文老狗知道后会不会气死?他要是气死了你的小情郎是不是立马就能当皇帝了?那为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就是...哦呵呵呵呵呵呵~~~!”
郝幼潇彻底无语,不着痕迹的轻轻挣脱开绿姑的胳膊。
散了点毒气出去就毒死了两座城的人,绿姑当年所炼的毒丹想想都让人心寒。
不过郝幼潇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绿姑对待此事的态度。大衍的城池再小也有数万人,两座城十几万条性命就这么没了,饶是在漠北见惯了生死郝幼潇也心生不忍,而绿姑嘴里这却只是点“小麻烦”。
没有反感绿姑,郝幼潇反而更佩服她了。很多人都说毒道是旁门左道成不了大器,绿姑却将这条道走到了极远,郝幼潇越发感觉自己拜的师父一点都没有错,世间能帮到她的只有绿姑。
只不过去大衍...
“师父,我认为此中有诈,大衍还是不去为妙。”
“嗯?”
绿姑望来,眉头渐渐皱起,思忖片刻心中一动,摄过地上的玉简又看了一遍。
看完眉展,眼露恍然。
“这不是李初一亲笔?”
“不是。”郝幼潇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看玉简上的气息就是他的,不像是假的啊?”
“很简单,他说话不会这么文绉绉的。”
点点玉简,郝幼潇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
“我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能将他的法力气息仿造得这么像,但他骗不了我。他仿得了法力气息,却仿不了性格谈吐,最重要的是他仿不了初一的神魂气息!”
“嗯?”
绿姑眼神一闪,倍感意外的道:“你接触过他的神魂?没看出来啊,可以啊我的小宝贝!”
差点没羞死,假装没听着,郝幼潇强板着脸扭回话题。
“那人应是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因此误认为他跟我讲话时言语会有所收敛,熟不知他向来没个正经,跟我更是如此。这么文绉绉的情话都写得出来,他就不是李初一了,他都可以去考状元了!”
“这么了解啊,啧啧,看来为师的‘幽林迷梦’是派不上用场了~!”
绿姑佯做伤心状,直到郝幼潇大眼睛狠瞪过来,她这才收敛。
好气又好笑的揉揉额头,郝幼潇脸色一正:“我了解的李初一是不会去做什么太子的,他跟干爹一样,宁可走街串巷当个江湖道士,也不愿被人尊之高阁束缚一地。即便他做也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多半是权宜之计,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余姑娘。前阵子他来信说要去大衍救余姑娘,这么久还没音讯,想必是余姑娘真的碰到了大麻烦,这才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所以这场仪式表面风光实则龙潭虎穴,里面的水还不知道有多深呢,我还是躲远点为妙!”
“若真如你所说,那他的麻烦肯定不小,你就不想去救他,来个美女救狗熊?”绿姑笑问。
被“狗熊”二字逗乐了,郝幼潇笑道:“我这点道行还帮不了他,去了等于给他添麻烦。再说他也没来信说要我帮忙,我相信他自己能解决!”
“丫头,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搂住郝幼潇的肩膀,绿姑轻声道:“我让你去是让你看着点他的,你都说了他是去救别的女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看着绿姑,郝幼潇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说过会解决此事,我相信他!”
“那万一他舍你而奔她了呢?你甘心吗?”
郝幼潇洒然笑道:“那样也好啊,一起过呗,反正他不可能丢下我。再说了,余姐姐人不错,有她帮我镇着,看那死胖子还敢气我!”
“唉,要是天哥哥也能这么想,我的命就不会这么苦了。”
捧着心口,绿姑满脸幽怨。
郝幼潇不便置评,赶忙岔开话题逗绿姑开心,忽然“砰”的一声浓烟大作,师徒俩吓了一跳赶忙转头,看清楚原来是丹炉崩开了之后顿时笑成一团,嘻嘻哈哈的收拾起残局来。
与此同时,漠北八极盟,八族首脑共聚一堂,商讨着近期的一件大事。
李初一要荣登太子之位,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人界,八极盟也收到了消息。
想想昔日的鸟人、漠北的公敌,再看看今天的大衍太子,饶是众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暗道沧海桑田变迁难料。
不过感慨并非今天的重点,今天的重点是要讨论另一件与之相关的事——李初一和郝幼潇。
卧龙之会后,李初一和郝幼潇的关系早已在八极盟传开了,虽然两位当事人都未明言,但只要不傻都能看出他俩的亲密。
现在李初一荣登太子,郝幼潇何去何从就是个大问题了。
按正常来讲,两人的婚配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李初一荣为大衍太子那郝幼潇也该为大衍的太子妃,可大衍朝廷一直没有公文确认,这次的祭祖仪式也没有请柬发来,这就让八族首脑吃不准了,闹不清楚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李初一和郝幼潇到底又是怎么个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是也要商讨,那便是八极盟的归属问题。
原本,八极盟的建立是为了给漠北的散修小族撑起一片安静的乐土,可现在李初一为大衍太子,郝幼潇若是嫁给他,那八极盟的将来也就很值得玩味了。
名义上,八极盟是超级势力中的一员,有资格参加卧龙之会,可事实上是怎么回事谁都清楚,若无太虚宫照应八极盟根本就没这个资格,而且八极盟本身的底蕴也差了几筹。
现在郝幼潇嫁入大衍,这是不是八极盟攀上大衍皇朝这根最高枝的机会?
可是大衍跟太虚宫又是死仇,双方前不久还发生了一场恶战,八极盟若是投靠大衍就等于是背叛了太虚宫,这之间的得失不能不让人深思。
更重要的是,仙门洞开在即。世人皆知大衍之修难成仙,经过卧龙之会的密谈后他们也知道了其中的一些根由,若是此时投靠大衍,不久后仙门洞开各宗仙界老祖降临人界,八极盟会不会成为他们第一个清扫的目标呢?
他们可没有天罡御雷阵或者九虚连环这等层次的镇宗大阵,就连现在所处的这座八方城也是新建不久,前后拢共还不到百年。几十年里不断的扩建完善,八方城早已比当初更加强盛,可镇守八方城的大阵还是太虚宫所赠的八极锁天阵,此阵虽然不凡可面对仙界诸仙时却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估计一个真仙过来就能让他们城毁人亡。
除非迁至大衍境内,那才能保证安全。
可若是那样,八极盟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甚至说,八极盟还能存在吗?
第1149章 猴急
屋内无人说话,大家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不日庄的庄主仇飞龙一声苦笑,待众人望来后摇头道:“还真是个鸟人,当初惹祸让咱们头疼,现在送福来了还让咱们头疼。”
此话有趣,众人都给逗乐了,凝重的气氛松缓下来,大家也都打开了话匣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福而非祸呢?”金家家主金月城出言反驳。
即便同力协契这么些年,他还是改不了跟仇飞龙唱反调的毛病。
仇飞龙也习惯了,当即回道:“人家是衍岭皇的亲儿子,还是沐家前任家主沐方礼的亲外孙,咱们八极盟的方峻楠和柳明秀都跟在他身边被他引为至交好友,郝家丫头更是要与他喜结连理,这不是福难道是祸?”
金月城闻言点头:“是,你说的没错,可你要想明白大衍和太虚宫可不是一路的。四宗之所以收手是看在太虚宫的面子上,咱们要是亲近大衍,这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
仇飞龙反驳道:“若真能借此机会攀上大衍,有大衍皇朝撑腰,四宗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你的意思是把八方城并入大衍国土之内吗?仇飞龙,咱这么干你就不怕成为漠北公敌吗?到时候不用四宗动手,咱们自己内部就得先乱起来,漠北的儿郎谁甘愿去做大衍的走狗!”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是没说,但你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
“好了!你俩别吵了!”
萧家家主萧雄打断二人,而后沉声道:“仇兄说的没错,金兄点的也对,只是金兄忘了一点,李初一跟太虚宫的关系也很密切,太虚宫的百劫老祖待他极为亲近,叶剑圣更是当他亲子一般,所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划道线就能分明左右的。”
仇飞龙和金月城同时默然,再次垂手深思起来。
顿了顿,萧雄转头看向方浩白和柳博瞻。
“方兄,柳兄,萧某听说方峻楠和柳明秀也随他去了大衍,不知二位可否通个音讯,探探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方柳二人对眼一望,尽皆苦笑摇头。
“若是能联系上早就联系了,我与方兄接连传信几次,可全都无果,连知了那边都是如此,像是跟大衍皇都断了联系一样,我们想问也无处可问啊!”
萧雄默然,扭头看向郝宏大。
见他望来,郝宏大淡声道:“别看我,幼潇尚在十万大山修行,联络起来不比皇都那边差多少,即便联系上了她也不可能知道。”
众人闻言再次沉默,良久后齐齐望向了郝宏大身边的郝宏壮。
郝二爷一瞧顿时乐了,微微一笑道:“都看着我做什么?我爹闭关,大小事务由我大哥做主,我就是过来旁听的,你们看我也没用。”
纷纷撇嘴,其他人又看向了郝宏大。
郝宏大头疼的揉揉额头沉声道:“回头我亲自把老五给你送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说的?”
“我说的。”
“他要再跑了怎么办?”
“无妨,我封了他的丹田,他想跑也没那个能力。”
“不行,封了丹田会影响他的伤势,我治起来更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手边还有些幼潇炼的麻药,给他用了之后再把他的手脚打断,这样他就跑不了了。”
“你是给老五治伤,打断手脚不成了废人了吗?”
“没事的,皮肉外伤不碍事,他麻烦的是脏腑的暗伤,等治好了暗伤我再把手脚给他接上,你看如何?”
“......”
郝宏大面无表情的看着郝二爷:“老二,宏硕可是咱们的亲弟弟,你可千万、千万、千万别把他治死了!否则我能原谅你,爹那边你可没法交代!”
郝二爷失笑:“瞧你说的,我哪能那样啊!正因为他是咱们的亲弟弟,我才要使出我的全部医术、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他治好,一定要让他变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就算死了我也也得给他治活了!”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已经在死人的路上渐行渐远...”
“那是你的错觉,老五刚拖回来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到,半个身子都冻废了,全靠一口气吊着命。后来经我的手这么一治,你看他现在能跑能跳的还能房事,哪像个死人?”
“面相,我看他都快跟尸兄差不多了,半边生半边死的阴阳脸,老五好几次跟我说他不想活了。”
光头活死人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拖着僵硬的语调生涩的道:我愿意亲自...传...他生死...秘术。”
郝宏大顿时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旋即紧盯着郝二爷。
郝二爷微微有些尴尬,干笑几声道:“这个没事的,后面我会帮他调整,他现在的样子只是暂时的...”
“暂时了快一百年了。”郝宏大面无表情的打断。
“总之,他的伤在我的医治下却是在渐渐好转,外表什么的并不重要,回头我就帮他弄好,你把人送过来就对了!”
郝二爷强行拖回话题,郝宏大无奈,点点头道:“希望如此,你可一定得悠着点。”
“放心!”
信誓旦旦的用力点头,郝二爷眼神一闪,凑近道:“大哥,你看老四能不能也送过来,他这些年修为增进的太快,我怕有隐患,想帮他检查一下。”
“免谈!”
郝宏大狠狠一瞪眼,郝二爷顿时干笑着坐了回去。
无法,郝家里面除了他们的父亲郝大力,也就他这位大哥能让他害怕了。
其他人见他们兄弟俩达成协议,纷纷暗里偷笑。郝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手艺有些让人受不了。倒不是说他医术不高,相反他的医术简直出神入化,可手法也是恁的“鬼斧神工”。八极盟这些年没少人受他恩惠,可没几个人伤好后念他的好,对他简直避如蛇蝎一般,三里地外闻着味道都得提前绕着走,生怕被他撞见拖去复诊。
见郝二爷终于坐定,众人也赶忙收敛心意凝神静听。
左右望了一圈,郝二爷摇头晃脑的嘿嘿一乐,直言道:“你们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瞎操心,累不累?”
一群人面面相觑,快人快语的仇飞龙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
掂掂手中的玉简,郝二爷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郝宏大接口:“知了。”
“既然是知了,那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了能从皇都里得到这么详尽的信息,他们会没办法联络上方峻楠和柳明秀?这摆明了就是滩浑水,里面还不知道夹杂着什么阴谋勾当,而其中的某些人怕节外生枝,所以才人为干预只放出了这些无关大局的消息让咱们知道。我甚至怀疑这些消息并非无关大局,而是根本就是一个套,像套住谁我不知道,但此时肯定跟李初一脱不了干系。咱们八极盟现在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短期内依靠着太虚宫还是最稳妥的方案,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你们还想往里搀合,而且还是这种不知深浅的一滩浑水,你们就不怕溺死喽?”
结论跟金月城相同,可原因却大不一样。
郝二爷说完,众人都深思起来。乍闻的喜讯让他们都变得有些盲目,很多细节现在才品味出来,顿时也感觉此事阴谋诡谲黑影重重。
“你的意思是,静观其变?”郝宏大问道。
“当然!”
点点头,郝二爷道:“我说了,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静观其变才是上策!若是没有诡变发生,李初一真的荣为太子,等他前来下聘时咱们再表态也不迟。甚至于咱们根本不需要表态,幼潇嫁给他大衍皇室跟咱们说没关系那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李初一跟太虚宫一直很亲密的关系,咱们根本没必要站队,老老实实的安稳在此左右逢源便是了,何须非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
“若是此事生变,那就更不用说了,咱们选都不用选。按我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大衍的皇子足足有十八人之多,这些人争了这么多年都没争出个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个李初一来要摘果子,你说他们可能就那么看着吗?何况太子也不一定就是衍皇,万年来太子落选皇子继位的事也有过几次,这些都是说不准的。而且以我对李初一的了解,衍皇这个位子他未必会想坐,衍岭皇也不是笨蛋,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性格,真把位子传给他除非疯了,李初一当衍皇大衍离灭国也就不远了,你们信不信?”
众人闻言,齐齐笑了起来。
虽然接触不多,但能落下“鸟人”这么个绰号,那个小胖子是何性格可见一斑。
居高位者需有一颗仁而不慈之心,你可以仁义,但你绝不能心软。逢大事必须当断则断,不可有妇人之仁,否则不但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跟随你的其他人。
而李初一,这一点显然是做不到的。
玄冰寒狱入口前,他为保李斯年而敌百族,顿时成了漠北公敌。这并不是说他做的不对,而是立场不同观点不同。
作为朋友,他很仗义,很多人会对他的决定大为赞赏。可是若为首领,他这种决定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树敌,一个不懂得妥协的首领并不是好首领,一个不懂得舍弃的首领更是会害很多追随者于死地。
而后的卧龙之会也是如此,为了郝幼潇,他公然斩杀四宗两修,即便他有凭持,即便八极盟很感激,但客观角度来说他这么做是很不智的,等于是在给自己和太虚宫招祸。
若不是他有个极厉害的师父,他们相信太虚宫肯定会舍弃他,将他交由四宗处置。
“此外,你们是也是也太着急了点?”
郝二爷再次挑起话头,众人纷纷望来。
“太虚宫还没表态呢你们就愁着往那边站,是不是太猴急了点?今天的事万一被太虚宫知道了,你们说人家会怎么想?”
心头一跳,几位家主互望几眼,心中各自凛然。
是啊,太虚宫还没表态呢,自己急什么?
第1150章 影合
太虚宫,神剑峰。
叶之尘盘坐草庐屋顶,遥望东方,眼里隐忧重重。
背后衣衫敛动声起,带着一股淡淡的香风,沐雪晴轻轻的坐到了他的身边,陪他一起静静的望着东方。
风和日丽,良辰美景,俊杰美人独处一地,本该是旖旎暗生,可两人身边只有愁云笼罩,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忧心,连阳光仿佛都蒙上了几层惨淡,落在身上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我想去看看。”叶之尘忽然开口。
“不行。”沐雪晴当即否决,眼睛一转不转始终遥望东方。
叶之尘默然,片刻后轻声道:“我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沐雪晴没有说话,转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叶之尘回望过去,良久后示弱的错开了目光。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去看看我睡不着。”
目光转柔,沐雪晴怜惜的看着他鬓角的一丝白发,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若想去,我拦不住你。但我想让你知道,你若去,我定然跟着你。”
看着佳人眼中的坚定,叶之尘暗暗一叹。
“你说,这件事到底是初一自己的意思,还是宇文太洛强逼着他的?”
偏着头想了想,沐雪晴道:“我认为应该是初一自己的意思。宇文太洛虽然子嗣众多,可跟姐姐所生的只有初一一个,不管他当年做了什么,他对姐姐的情意是真切的,他对姐姐的爱不比你少,只是他位为人皇,而你孑然一身。”
沐雪晴的深意叶之尘自然晓得,闻言不敢苟同的摇头道:“不对,就算我与他换个位置,我的选择也不会变,我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大义放弃我的挚爱!”
“所以姐姐才最喜欢你啊。”沐雪晴笑道,笑眼里飘荡着淡淡的伤感。
叶之尘借她追思沐雪灵,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除了让她迷醉的甜蜜外,还有的就是沐雪灵的点点滴滴。
很多本以为忘掉的事情,在他身边时统统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这些回忆不论好坏在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又那么的伤心,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她不舍得远离也不可能远离,由此也跟叶之尘越来越近。
看着沐雪晴,叶之尘心里忽然一阵冲动,抬手想要去抚对方的秀发,可手伸到一半时却又僵住了。
本想把手收回来,可看到沐雪晴一丝未变的笑眼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心里一疼,犹豫了一下后终是抚了上去。
“我自己去,你别跟着,好不好?”
“不好。”
温顺的靠在叶之尘的手上,嘴里却是与温顺毫不相符的坚定回绝。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叶之尘收手回来,谁知沐雪晴顺势轻靠在了他的肩上。肩膀微微一僵,随后软了下来,叶之尘无可奈何的让她靠着,眼底深处却泛起了几抹宠溺。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倚在叶之尘的肩头,沐雪晴柔声劝慰。
“有我爹看着,宇文太洛不敢乱来的,即便真有麻烦,我爹也一定能把初一保出来。其实事情发展成现在这种局面,我是早有感觉的,初一毕竟是他和姐姐的亲儿子,宇文太洛要选太子不可能不考虑这份情分。而且李初一也不是一般的孩子,既有宇文家的血脉也有我们沐家的血脉,师父还是人界第一高手天一道尊,还有一位当他亲儿子一样的剑圣叔叔在,论背景论底蕴现今的皇子哪个比得过他,宇文太洛不选他选谁?我甚至怀疑他之前要抓初一回去就是为了此事,要不他怎么会话那么大的力气,而且还严令不许伤害到初一的性命呢。”
这些道理叶之尘自然晓得,可是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
“晴儿,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我是摸不准宇文太洛那个人。”
眼神凝重,叶之尘沉声道:“宇文太洛是何样人物,天下间我叶之尘应该是最了解的。他的冷漠和狠辣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根本不可能改变。你看看于浩,那可是他的亲弟弟,这么多年来潜伏在太虚宫,大衍多少次派人刺杀你我都看在眼里,那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手,你能想象出那是他的亲弟弟吗?外界传言宇文太浩忧国忧民,是自愿自斩前缘来天门上当暗子的,这话你信吗?”
沐雪晴默然,良久后坐起身来。
“这话我是不信的,但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而是另一件事。尘哥,你可知道宇文太洛登基时坊间一直有一则传言吗?传言说当初衍鼎黄驾崩前点定的继位者并不是太子宇文太洛,而是宇文太浩,说是宇文太洛不甘心用了某种手段改了遗诏,这才坐上了帝位。”
叶之尘拧眉道:“这不可能,世人皆知大衍的遗诏乃秘法所制,而且是经过沐家天师亲自封锢过的,根本不可能改动。我虽然不喜宇文太洛,但改遗诏这种事还是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有人信!”
“正因如此,听到这则传言的人才会一笑置之,而且那时宇文太浩早就已经死了,十多年后宇文太洛才登基为皇,衍鼎皇弥留之际再糊涂也不可能钦点一个死人做衍皇,所以这则传言没有人相信。可现在我却不敢肯定了,因为宇文太浩还活着,虽然荣归大衍贵为镇西王,可是想想那则传言,细思极恐。”
沐雪晴表情凝重,叶之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大衍的遗诏真有办法能改?”
沐雪晴摇头:“不知道,但应该是不能的。我问过我爹,结果被他骂了一顿,让我少跟着闲人嚼舌根。看我爹的意思应该是不能改的,就算改也会留下痕迹,宣读时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要去了。若此事为真,宇文太浩定是恨极了宇文太洛,而宇文太洛这时候把初一推出来就等于在拿他当盾使。那孩子虽然聪明,但玩弄这种心机远不如宇文太浩,他肯定会吃亏的!”
说着就要起身,沐雪晴赶忙将他按下。
“别激动,你去了也没用,神剑峰峰主这层身份在大衍可不好用,你去了反而会给初一惹麻烦。安心,交给我爹便好,前些日子我爹来信,言语间亲极了初一,对我和我姐他都没这么好过。有他照应着,初一没问题的,宇文太浩就算想动也得顾虑沐家,他还没那个胆子。”
沐雪晴这么一说,叶之尘的心才稍稍放下,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叫关心则乱,知道吗?别多想,好好看着就行了,日后初一成了衍皇,你叶峰主就是皇叔,不知剑圣大人作何感想,可否与小女子分享一二?”
这么一打岔,饶是叶之尘的冷脸也禁不住露出了笑意,点了点沐雪晴无奈的摇摇头。
娇俏的眨眨眼,沐雪晴忽然想起一事,俏脸微红含含糊糊的道:“那个,我爹来信时也...也提到你了...”
身子一僵,叶之尘凝目望去,却见沐雪晴眼神游移就是不看他,顿时无奈的问道:“沐前辈都说什么了?”
“就是夸了你几句,说自己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叶之尘一脸无语:“这是你自己编的吧?”
“反正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羞恼的摆摆手,沐雪晴一咬牙道:“我爹说了,他祝福咱俩。”
叶之尘的脸顿时僵住了,沐雪晴一瞧赶忙道:“这句不是编的,我可以道心起誓!对了,他给我的玉简在这儿,你自己看看是不是!”
一把按住沐雪晴的手,叶之尘道:“不用了,我信你。只是...沐前辈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记得他很讨厌我的。”
“这个你就得多谢你的大侄子了!”
眼睛一闪一闪的,沐雪晴兴奋的道:“听说初一跟老头子好好的密谈了一番,之后老头子就性情大变,脾气虽然还是那么暴躁,但人却随和多了,这不还主动来信问候我,要知道以前都是东叔代劳的!”
现在的沐雪晴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刁蛮丫头,叶之尘暗暗一叹心生怜惜,暗道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眼里丝丝柔意。
被他一拍,沐雪晴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坐正身子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沐仙子,眼睛偷偷的瞄着叶之尘。
“你不用如此。”心里一疼,叶之尘柔声说道。
沐雪晴一怔,眼眶顿时红了,酸楚还是幸福说不出来,赶忙别过头去吸吸鼻子。
“那个...我爹让我给他回信,我怎么说?”
叶之尘一愣:“什么怎么说?”
猛然回头,沐雪晴恨恨的盯着叶之尘。
叶之尘顿时恍然,只犹豫了一瞬后便洒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只将她轻轻的拥入了怀中。
“讨厌!也不怕被人看见!”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偎得更紧了。
朗声一笑,叶之尘傲然道:“叶某的草庐,没得准许谁敢接近!”
“万一呢?”
“叶某行事,谁敢说三道四!”
脸上满是幸福,沐雪晴柔声道:“那我就给我爹回信喽?”
“不用!”
看着愕然抬头的沐雪晴,叶之尘微微一笑。
“伯父关心,叶某还是亲自回信致谢最为妥当。”
“讨厌,前面还‘沐前辈’呢,这么快就喊伯...唔~~!”
暖阳,清风,山叠,影合。
第1151章 你要稳住!
整个人界都在关注着大衍,整个大衍都在关注着皇都,整个皇都都在关注着仙临会馆,而作为焦点的李初一,正在挠头皮。
一直挠。
都快挠出血了。
“草,小爷一共要磕五百七十二个响头,还要鞠一千四百多个躬,你们这是封太子呢还是奔丧呢?一波下来你们直接给我出殡得了,还做个屁太子!不干,坚决不干!这要干了小爷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暗中作怪想为难小爷?去他道士的,小爷弄不死他丫的!”
小猴子都快哭了,本来被指派来给李初一当贴身太监他还觉着是个美差,谁知道几天下来李初一快疯了他也快疯了,这位准太子殿下的脑子里根本就没规矩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祭文太长不念,礼仪繁琐不干,乘辇游街百姓尊瞻嫌麻烦,就连太子的黄袍都嫌太沉太累赘,让拿去比着他的破道袍改简单点,现在到了跪拜列祖列宗他又嚷嚷着不干,小猴子真心觉着他这不是要做太子,他这时来找茬的。
暗暗酸楚自己的悲苦,小猴子苦着脸劝道:“大殿下,这是皇族的规矩,历任太子都是如此。您拜祭的也不是别人,每一个都是有功在身的皇族成员,他们是您的先祖,于情于理您也应该拜拜啊!”
李初一登时火了,一巴掌拍下去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手印顿时又多了一个。
“我先你先人板板的祖,你当我不识字是不是?看这儿,这里,这四个字念什么?宇文玄理!那龟
孙子也敢做小爷的先祖?我呸!丫就是被我弄死的你让我拜他?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心里一个哆嗦,小猴子赶紧把头低下。
原十三皇子宇文玄理死的还不算久,小猴子当然不会忘记。诏书说宇文玄理是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而亡,他也一直这么以为的,直到今日才惊闻正主儿在这儿,小猴子顿时觉着自己的差事有苦了几分,后背凉飕飕的一片。
这话要别人说他不会信,可李初一说出来他不得不信。九皇子被他活活打死老多人都看见了,弄死个十三皇子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见小猴子不敢抬头,李初一的火气也按了下来。
他不是针对小猴子,他就是单纯的对这些破规矩看不惯。
本来以为当太子就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儿,最多就是下个诏书约个时间跟该见的人见见面,混个脸熟就完了。后来得知还要去皇祖祭坛举行仪式,小胖子虽然嫌麻烦,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皇祖祭坛是什么地儿?
宇文皇族埋死人的地儿!
祭个祖能有什么麻烦,不就是上两炷香拜一拜就完事儿了嘛,最多再哭两嗓子来上几滴“真情”的眼泪,再麻烦又能麻烦到哪儿去?
结果宫里把小猴子派过来给他一说,他这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从沐浴斋戒到礼仪细节,光是记录的玉简就有足足三个之多。小胖子扫了一眼就一个头十个大,除了图影多看了几眼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从头到尾都是小猴子在旁解说,而他则是越听越恼火,硬生生的把一张上好的混金铁梨桌拍成了铁梨锅,密密麻麻的掌印连他自己看着都无语。
拍拍小猴子,李初一温声道:“别怕,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不爽这些破规矩。这样,还是老规矩,你进宫去给老皇帝说一声,就说小爷腰不好脖子也不利索,他要不想得个瘫痪太子,这些规矩就给我免了吧。”
小猴子哪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如捣蒜一般。
“大殿下,您就饶了奴才吧!上次进宫我皇就龙颜大怒,这次再去,奴才...奴才还焉有命活啊!大殿下,您行行好,发发慈悲吧!”
头磕得又疾又狠,眨眼的功夫就血花飞溅,李初一看着额头都疼,揪着眉头直嘬牙。
这小子不会是在给小爷做示范吧?
“起来!”
“饶了奴才吧大殿下!”
“你先起来!”
“奴才真的不敢再去啊大殿下!”
“不是,你先起来再说!别磕了,我看着眼晕!”
“大殿下,您要再逼奴才去,您还不如直接把奴才杀了得了,呜呜呜呜~~~!”
“...”
“大殿下...”
“......”
“呜呜呜呜~~~~~!”
仓啷一声,睚眦剑插在小猴子面前,哭声戛然而止。
“再他吗嚎一嗓子,小爷就圆了你的美梦!”
抬眼瞧见李初一眼中的凶光,小猴子顿时一个激灵,赶忙起身垂首一旁,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头疼的揪着眉心,李初一满心无奈。
上次回来小猴子就跟个炸了毛的鹌鹑似的,好几天脸上都没血色,这次再让他去估计老皇帝不杀他,他自己也能把自己吓死。
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斯年,小胖子堆起大大的笑脸,甜腻的唤道:“亲爱的四大......”
不等他说完,李斯年就堆起了哭脸,嗷嚎一嗓子道:“大殿下,您就饶了小人吧,呜呜呜呜~~~”
“草,滚蛋!这招不好使!”
哈哈一乐,李斯年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去!”
“你不是还想进宫去看看吗?多好的机会,你不去?”
“滚吧你,老子进宫是去看光景的,不是去干这种苦差的!你就不怕你皇爹一气之下把我个杀了?”
“他知道你是我朋友,不会杀你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万一万一呢?”
“明年的今天我给你上坟!”
“草,老子婚都没结呢,你就让我去送死,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不叫老方去?”
“还说我没良心,让方大哥去,你自己去跟秀儿姐说?”
“那也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坑啊!”
“放心,不坑你,真没事儿。就算真有事儿,明天的今天我给你多烧几个纸人,男女老少一应俱全,保你子孙满堂!”
“你大爷!就算老方不行,你怎么不让小二黑去?”
“派它去见老皇帝,你觉着合适吗?”
“你...你他吗就知道欺负我!你...诶,话说老方呢?小二黑也不在,这两天好像没见着他们啊?”
“诶,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仔细想想,这两天确实没见到方峻楠夫妇和小二黑,就连蝶梦也很少露面,只有李斯年和三条陪着他“受苦”。
伸手招过三条,小胖子问道:“你二哥呢?”
“啾啾啾~~叽叽~~咻咻~~~”
摆动着翅膀一通乱比划,谁也不知道三条说了些啥。
“蠢东西!”
笑骂一句,李初一抖了抖胳膊让三条飞起,而后站起身来:“走,带路,咱去找他们!”
“大殿下,奴才还没跟您讲完呢...”
“散散心不行啊?劳逸结合不知道啊?你真想把我逼疯了是不是?”
一顿唾沫星子喷在脸上,小猴子顿时蔫儿了,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任由李初一和李斯年起身离开。
跟着三条,两人一路来到方峻楠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两人对望一眼以为里面没人,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门开声传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小二黑无疑。
小胖子一愣,纳闷儿的道:“你怎么在里面?方大哥他们也在吗?你们搞什么呢?”
“你忙完了?”小二黑不答反问。
“还没呢,出来透口气。”
说完仔细一瞧,见小二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胖子顿时狐疑,一把将它抓了过来。
“干什么呢,怎么鬼鬼祟祟的?”
“嘘~~!!”
抬起小爪子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二黑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这才喘了口大气。
“到底什么情况啊?”
李初一更纳闷儿了,李斯年也是如此,两人还从来没见过它这副样子。
没有立刻回答,小二黑先是闭目酝酿了一下,等到李初一的手摸到睚眦剑时这才赶忙睁眼,一脸严肃的凑近前来。
“这些日子你忙,方大哥和秀儿姐不让我们打扰你。不过现在你自己找来了,我觉着这件事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看着它肃然的脸色,李初一心感不妙,一把抓紧他的颈肉急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方大哥修行出了岔子?还是秀儿姐,她修行出了问题了?”
“不是。”
“那是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激动,要稳住。”
“草,快说!再不说小爷剁了你,今晚吃狗肉馅儿的饺子!”
这回被说成是狗小二黑竟然没有动怒,仍是那副严肃地样子,伸出小狗爪郑重的拍了拍李初一的肩膀。
“大白猪,你要当叔叔了。”
“哈?”李初一没听懂。
“我说,你要当叔叔了。不仅你,你也是!”
说着,小二黑看向李斯年。
李斯年反应快,只琢磨了一下便瞬间明了,顿时一脸激动的望着小二黑。
“你是说...?”
小二黑重重的点了点头,狗嘴一咧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别打哑谜,痛快点,什么叔叔婶婶的啊?”
小胖子还没明白过来,李斯年哈哈大笑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卡在怀里。
“傻小子,还没明白呢?秀儿妹妹有了,老方要当爹了,你我都要当叔叔了,哈哈哈哈哈!”
李初一顿时懵了,傻傻的看着李斯年,见他对着自己拼命的点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猛吸一口长气,惊喜的嗷叫道:“秀儿姐怀孕了?!我草,不对,不能骂人,我...我什么那个,哎呀,秀儿姐怀孕了!!”
“傻小子!”
用力的揉着李初一的脑袋,李斯年大笑不止。
小二黑也趁乱凑热闹,跳到头顶用力的挠着。
“大白猪,你个白痴,哈哈哈哈!!!”
第1152章 人命关天
蹑手蹑脚的走近房间,屋内蝶梦和方峻楠正在给柳明秀梳理法力,见到李初一他们进来后方峻楠立刻撤掌起身迎了过来。
“少主,你来了啦。”
“怎么不跟我说!”李初一压低道。
方峻楠尴尬的笑了笑:“最近你不是忙嘛,我和秀儿怕打扰到你的大事。”
“屁的大事,有这件事大?”
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小胖子喜滋滋的问道:“男孩女孩?”
噎了一下,方峻楠苦笑道:“呃...这个...时间太短,还看不出来。”
小胖子也觉着自己问的有点傻,哈哈一乐道:“没事没事,男女都一样。不过还是女孩儿好,我师父说女儿才是爹的小棉袄,而且还保险!”
这下子大家就听不明白了,李斯年纳闷的问道:“什么保险?”
“血脉啊!”
想想道士的话,小胖子深以为然的道:“我师父说过,生儿子将来的孙子不一定是你的,但是生闺女你的外孙一定是你的!”
众人一窒,不知该作何表情。良久,李斯年拍拍小胖子肩膀,也深以为然的大点其头。
“不愧是天一道尊,看的就是通透!”
“什么意思?”小二黑还迷糊着呢,好奇的等着李斯年解释。
四大叔贼贼一笑,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
“你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
小二黑气恼的躲开,目无表情的看向李初一:“我可以烤了他吗?”
“出去烤,别惊扰到秀儿姐!”
“好来~!”
不理人狗“亲热”,小胖子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把方峻楠都看笑了。
“少主,你不用这样。”
“别,还是小心点好!”
继续用拼命压低的声音说完,李初一看向柳明秀。
秀儿姐还是秀儿姐,跟平时的没什么两样,刚怀孕的她还没显出大肚婆的孕样,可是李初一却发现她的气息有些不对头,有点像是走火入魔似的紊乱一片。
“这是怎么了?”小胖子吓了一跳,忧心忡忡的问道。
方峻楠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发现怀孕后她就这个样子了,丹田一直稳定不下来,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请了蝶梦过来,结果小二黑和三条也知道了。”
“蝶梦姐懂这些?她以前生过?”
李初一愕然看向蝶梦,而后者猛然睁眼看了过来,眼神看死人一样的冰冷。
“不是不是,我是说接生,接生!”
自知说错了话,小胖子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而后堆起讨好的笑脸道:“梦姐姐厉害啊,连这些都懂,以后...”
“我不懂。”蝶梦冷冷的说道。
被噎了个半死,小胖子愕然道:“不懂你还敢上手?”
“我没动她的胎气,我只是跟方道友一起在帮她梳理丹田。”
冷冷说完,蝶梦轻轻哼了一声:“何况,这屋子里除了我,还有第二个女人吗?”
小胖子立马闭嘴。
为防暗贼,李初一几人商议之后并没有让任何侍从进入,屋子里除了最近来的小猴子以外就只有他们自己,结果现在就碰到了这种麻烦。
满屋子里除了柳明秀和蝶梦这一人一妖,再就剩下个不明性别的蠢鸟三条,剩下的老老少少全是爷们儿。现在柳明秀需要人贴身照顾,屋子里除了她夫君方峻楠也就剩下蝶梦能行了,小二黑其实也可以,但它那没轻没重的狗爪子李初一都不放心,它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
“等着,我去找我外公!”
话音都还没落下,李初一一阵风一样的窜了出去,方峻楠想拦都没拦住,苦笑摇头收回手,心里暖融融的。
不多时,便听外面一声闷响,似乎有人连门带禁制的撞进来了似的。没人惊讶,方峻楠跟李斯年交换了个眼神,如此生猛的来者他们也想不出别人了。
果然,带着一股劲风,沐方礼闪身冲进了房内,不等众人问好便火急火燎的暴喝道:“初一呢?他怎么了?谁要害他?”
几人面面相觑,连入定的柳明秀都给惊醒了过来,疑惑的转头望望四周顿时俏脸一红,没想到入定片刻屋内便多出了这么多人。
估计李初一是没把话说清楚,方峻楠赶忙拱手道:“沐老,少主没事,没人要害他。”
沐方礼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旋即皱眉道:“真没人害他?那他说的那么吓人干嘛,说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吓得老夫带着人就过来了!”
方峻楠一听,顿时苦笑摇头。示意李斯年轻沐方礼坐好,他亲自斟茶端到老头面前,而后简单的将事情讲了一下。
话到最后,方峻楠抱拳躬身一礼到底,满是歉然的道:“此中误会都由小子而起,惊扰到前辈小子深感歉然,前辈若要怪罪只怪小子一人便好,此事与少主无关。”
问听喜事,沐老头本来还乐着呢,忽然看到方峻楠这般如此,他吓了一跳赶忙扶他起身。
“你这是干嘛!这是喜事儿,又什么可怪罪的!快起来,等下臭小子回来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老夫呢,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他折腾!”
“已经看见了。”
李初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沐方礼回头一瞧,却见自己的大胖外孙顶着一头鸡毛走了进来。
“呃...你干什么去了?”沐老头纳闷儿。
瞪了他一眼,小胖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抓鸡去了!我听人说怀孕就得喝鸡汤,说是大补,所以我就去周围转了一圈。对了,外面怎么打起来了?我瞅着好像是你们沐家和门口的守卫干起来了,老头你什么情况啊?”
“坏了!”
一拍脑门,沐方礼起身就走,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正色道:“是咱们沐家!咱们!”
说完,一道风一样的消失在了门口。
“什么情况?”李初一茫然的指指门口。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纷纷苦笑摇头。
等方峻楠把误会说完,小胖子立马不愿意了,正好沐方礼又冲了回来,他顿时梗着脖子冲了过去。
“秀儿姐怀孕身体有恙,我说人命关天不对吗?!”
要不是自己的亲外孙,沐方礼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看着小胖子肉嘟嘟的倔脸,老头狠狠的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都对!”
“这不就结了!”
翻了个白眼,小胖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秀儿姐啊!她这样该怎么办啊?”
沐方礼顿时无语,喷着粗气道:“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稳婆!”
小胖子也气着了:“你不是天师吗?”
沐方礼气乐了:“你小子见过天师给人接生的吗?还有,这事儿你还不能光找稳婆,你还得找个懂医术的丹修!算了,不跟你掰扯,我给你找人!”
说完一道神念传出,不多时沐东带着一对老夫妇敲门而入。
一进门,那对老夫妇立刻行礼,恭声道:“济仁携内子见过老家主、小少爷!”
“无须多礼。”
摆摆手,沐方礼指着他俩道:“这是沐济仁和他的夫人,你唤他们仁叔仁婶便好。济仁是我们沐家医术最高之人,而且精通丹道和药道,他的夫人则是我们沐家最好的稳婆,若不是嫁入了宫中你娘生你的时候便该由她来接生提起往昔又伤心了一下,叹了口气,沐方礼道:“你朋友的情况交给他们就可以了,若他们也瞧不好估计找遍皇都也没人能行了。”
李初一一听哪敢怠慢,直接跟着方峻楠一礼到地,急声道:“仁叔仁婶,我秀儿姐就靠你们了,你们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
“小少爷,这可使不得!”
仁叔仁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
本来对李初一的事情多有耳闻,今日来此还以为是趟苦差,谁知一见却发现耳闻不尽为真,两人对李初一的观感顿时好了不少。
“小少爷无需担心,待我夫妇二人前去看看再说。”
言罢,两人来到床榻前,柳明秀想要起身却被仁婶按下,面带慈笑的轻轻摸着她的额头,一股清凉的气息渡入体内,她顿时轻松了不少。
仁叔站在床位,双手作诀祭出一团轻雾,向下一点轻雾没入柳明秀体内,微微皱眉闭目良久,末了展眉睁开了眼睛。
看着柳明秀,仁叔微笑道:“夫人,您是第一次有喜吧?”
被尊称“夫人”,柳明秀有些不适应,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扭头望了眼方峻楠,仁叔问道:“这位是您的夫君吧?”
方峻楠赶忙凑前恭声道:“前辈,在下正是她的外子。敢问我娘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丹田一直紊乱不定?可是腹中的胎儿......”
说到最后语气一沉,柳明秀也脸色一白,惊慌的望了过来。
轻轻摆手,仁叔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胎儿没事,相反,他实在是太健康了。”
众人一愣,连沐方礼也露出好奇之色。仁叔也不拿捏,含笑解释起来。
“若老朽没有看错,公子应是渡劫期的修为,而且应是在一劫或者二劫左右,而尊夫人应该是处于道胎中期。因为你们的修为差距太大,若不是刻意为之,正常情况下阴阳调和很难臻至完美,即便有种也会被肉身本能的炼化掉,所以尊夫人的身魂实属天赐,要知道到了公子这等境界很多人即便刻意为之也很难有果的,贵伉俪着实幸运!“
方峻楠喜色一露,随后又忧心的道:“那我娘子这是...”
“你强她弱,遂人胎强而道胎弱。你的道胎已经被天劫点化成了灵胎,所以你的胎种也会沾染上一抹灵性,尊夫人的症结所在便是这抹灵性,她腹中的雏胎正在跟她的道胎抢元气呢,所以她才会丹田不稳血气有亏。”
第1153章 来吧,奉献吧!
此言一出,众人同感愕然。
瞅瞅柳明秀又瞅瞅方峻楠,小胖子狠狠咽了口唾沫。
“方大哥,你这是生了个强盗啊!”
“闭嘴!”
“胡说!”
“白痴!”
沐方礼和李斯年一人一巴掌呼在头上,小二黑也来了一爪子凑凑热闹。
方峻楠哭笑不得,他倒感觉李初一说的没错。刚结胎便跟抢他
娘的元气,这不是个小强盗是什么?
“敢问前辈,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才好?是不是要...打掉?”
“不行!”
柳明秀的脸当场就白了,紧张的看着方峻楠使劲摇头。
“不能打,绝对不能!就是死我也得把他生下来!”
方峻楠也很纠结,仁叔见状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乱想,不用那样的。天底下修士千千万,修为差距甚大而珠胎暗结的不计其数,你见谁为此而打过胎的?等下老夫传给尊夫人一套分元之法,待尊夫人与其自身所修法门相印证后将丹田之气子母二分,将子气单独提供给胎儿使其不与母体争锋,届时症状自解。”
方峻楠一听这才放心下来,赶忙低头称谢,柳明秀也想起身拜谢,却被仁婶轻轻的按了下来,让她好生歇着。
托方峻楠起身,仁叔又道:“不过分元之法只是手段,想要保证母子平安还需要好生调养。饮食方面最好不要继续辟谷了,灵石的灵气虽纯,但化为血气太过麻烦,丹田负担太大有可能会动了胎气。最好还是多用些灵食灵果,食物的养分更容易转化为血气,其灵气也比较容易被炼化。当然了,也不是什么灵食灵果都能吃,等下我会给你列个单子,你按着上面所列的准备便好。”
“我就说嘛,人就是得吃饭,辟个什么谷啊!”
小胖子一脸的骄傲,言罢冲柳明秀拍拍胸脯。
“秀儿姐你放心,方圆十里内的鸡鸭都被我抓来了,我已着人准备,等下就给你送上来!”
伸手过去摘了一根鸡毛下来,拿在手里捻了捻,仁叔失笑道:“小少爷,您有心了,只是您准备的这些还是不吃为好。普通的鸡鸭对凡人来说是大补,可对修士来说并无多少用处,甚至还会给体内增加很多杂质,增加肉身的负担。老朽所说的是灵食,食材必须是灵果或者有一定道行的禽兽,灵性越高杂质越少,对修士也更有益处。”
张口结舌,小胖子一肚子郁闷。
感情忙活了半天都是白忙活了?
“不怕,我再去找!不就是灵果妖兽嘛,皇都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真没有也没事儿,我致信止戈林让小木头把鸡米饭送来给你炖了!诶,对了,三条呢?三条,过来,你奉献的时候到了!”
扭头望去,三条早没了影子,只余下捂嘴偷笑的小二黑留在原地。
眼睛一亮,小胖子笑眯眯的道:“黑子,秀儿姐对你不错吧?你是不是应该自觉点?以你的恢复力我也不多要,一天来十斤肉就行!对了,要前腿的哈,后腿和屁股的不要!”
小二黑顿时毛了,呲起狗牙怒道:“你怎么不炖了你自个儿?!”
小胖子理所当然的道:“我是人,人家要妖兽!”
“放屁,你是大白猪,是猪妖!你的肉也好使!”
“吗的,小狗崽子你再说一遍!”
“敢骂本皇是狗?!本皇跟你拼啦!!!”
眼看一人一狗都呲起了牙,沐方礼头疼的一人给了一拳头。
“都闭嘴!没看人家有孕在身嘛!闹什么闹!!!”
没揉脑袋,一人一狗双双捂着耳朵。老头子还好意思说他们闹,他自己一嗓子出来耳朵都快聋了,房顶要有灰早就干净了。
气呼呼的瞪了他俩一样,沐方礼道:“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等下我就让人准备好送过来,这些东西沐家有的是,还用你俩在这儿瞎折腾?”
“我这不是想帮点忙嘛。”小胖子一脸的委屈。
话音刚落,沐东走了进来,看了李初一一眼后低头在沐方礼耳边说着什么。
沐方礼越听表情越古怪,末了气哼一声道:“大声点,说出来给他听听!”
沐东无奈,只得苦笑道:“门口的侍卫传讯,说会馆附近出了贼人,虽然偷的东西不值钱都是些家禽鱼肉,但性质恶劣,而且不敢确认是不是烟幕,所以通禀一声给小少爷知道。”
屋内静了静,随后闷笑声连连,小二黑更是笑得满地打滚,气得小胖子直磨牙。
贼人?
放屁!
小爷怎么可能...
呃,好像确实是没给钱,一着急给忘了......
沐方礼再次向李初一展示了沐家的财大气粗,同时也顺带着让他体验了一把大衍的富庶,外界并不好见的妖禽妖兽在他这儿简直跟家养的一般,灵果灵蔬直接论储物袋的往这送。
这其中有几种稀罕到连小胖子都瞠目结舌,以往只在《乾坤百物》中看过图像,本以为都绝迹了,谁知道竟然又被沐家送到了眼前。
掰着指头,李初一粗略一算,光是这些吃喝就足以顶上过千万的灵石了。想想自己过往的拼死拼活,再看看眼前几只小巧的储物袋,他几度无语。
人呐,就是不能攀比。
纯属找罪受。
连沐家都这样了,再想想自己很有可能继承的大衍皇朝,小胖子更加无语。
财富这个东西,光靠嘴说没用,只有真金白银的扔到眼前才最能撼动人心。得亏他道心坚定,现在又不像以前那样又土又穷,否则他还真有可能会改了心意,准备留下来不走了。
等他把这些东西往方峻楠和柳明秀面前一松,小两口的脸色可想而知。
百般推脱,直到李初一“勉为其难”的答应分担“一点”之后,小两口这才点头。
为此,小胖子还狠狠的被李斯年和小二黑嘲笑了一顿,一个说他是吃货,一个骂他是猪。
不过当他邀请他俩一起“分担”分担一些的时候,一人一狗倒是答应的极其干脆,小二黑更是直接的扑在了一个储物袋上,那里面满是火气十足的食材,显然它一早就盯上了。
总的来说,柳明秀这个孕怀的是皆大欢喜,就连小猴子也跟着同喜了一把。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初一也不像之前那样看啥啥不顺眼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破事儿办完,然后带着人赶紧离开大衍回太虚宫给柳明秀养胎。
沐济仁说了,柳明秀的胎得好生调养,而且怀胎的时间还不是寻常的十月,而是至少两年之久。这期间修行可以,但尽可能的不要动手,动手的话也尽可能的不要透支,最重要的是不能渡劫,否则伤了胎气不说,柳明秀的根基也会跟着有亏,严重时丹田萎靡直接散功都有可能。
即便沐济仁不说,李初一也不会在这儿多留。皇都虽然热闹,但糟心事儿也多,呆在城里总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闷得人透不过气,这种地方显然不如太虚宫的青山绿水养人。
因此,对于祭祖一事,李初一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不就多磕几个响头嘛,小爷就当倒霉事儿撞一天了,一连摔上几百个跤。等封完太子海无风一放,他立马就联系七日蝉把他们弄走。在那之前他可不敢联络七日蝉,知了是专门买卖消息的,七日蝉又那么邪门儿,谁知道丫儿会不会把他们卖了。
这下小猴子可乐坏了,这些日子来大殿下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和蔼的让他目瞪口呆。以往事事都要计较一番,现在只要他一说,对方就频频点头,一句怨言都没有,小猴子感觉自己简直跟活在梦里一样。
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极力赞美对方到海枯石烂,可惜除了祭典的事儿对方根本就不跟他多话,每次一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到另一个房间,把门一关一屋子人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起初奇怪,时间长了他也听到了点风声,说是有人怀孕了,所以李初一才这般高兴。
虽然很奇怪李初一怎么跟自己有孩子了似的兴奋得不得了,但小猴子不敢多问。能顺顺当当的把差事办完是他最大的心愿,其他的都不重要。
何况宫里呆久了,他很清楚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甚至是想的多了,那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日子越来越近,皇都的气氛也越来越火热起来。
无论豪门夜宴还是酒楼茶馆,每个人的话题都离不开十九日的大典。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皇子,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他先前所行之事太惊人,先是杀了九皇子而无罪,后又跟二皇子比试不落下风,每一件事都给足了谈资,纷纷讨论着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位鬼才。
有消息灵通的说他来自天门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就是漠北的“鸟人”,还有人说他是被妖族养大的,所以身边才那么多厉害的妖修护道,可不论如何这些传言都无法证实,因为知了已经彻底把他的消息封锁了,除了已经放出来的再无半点多余的可以打探。
不仅是他如此,很多有心人发现整个皇都的消息似乎都被封锁了。以往极其便利的知了如今滞涩不堪,很多人传个讯息都被委婉的劝退了回来。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没有人多想,因为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封太子嘛,朝廷慎重是理所当然的,知了虽然手眼通天但皇都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得听朝廷的,朝廷要封锁言路确保安全他们自然要遵从,相信此事结束后知了一定会重新恢复正常。
不管如何,该来的日子终是要来到的。
十九日清晨,李初一透过窗棂望着初神的太阳,清晰了一口气,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肺腑之言。
“真他吗紧!”
第1154章 要不......
低头看看黄袍,李初一满脸的不爽。
太子的袍服看着宽松,实际上里层全都紧贴着身子,中层还有软甲相护,再加上满身的零碎可谓又紧又沉。
沉不算什么,可紧他受不了。他的道袍向来是能肥大就肥大,一脚踢直了都试不着裆的那种,这身衣服穿上简直跟上刑一样,哪儿哪儿都别扭。
“殿下,您今天真是英气逼人!”
不知死活的小猴子还在一旁夸着,李初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骂他,拍拍屁股转身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镇西王府,宇文太浩微笑着伸出了手。
“走吧。”
犹豫了一下,余瑶挽住了他的胳膊。
男俊女俏宛如神仙眷侣,两人迈步向外走去,两队金甲卫立刻随护了上来。
“我的刀,还不给我吗?”
嘴唇微动,余瑶微笑着轻声问道。
轻轻拍拍她的手,宇文太浩温声道:“明天就还你,今天场合不合适,给了你也不能拿出来把玩。”
“是怕我行刺吗?”余瑶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
宇文太浩没有笑,脸色微微一正沉声道:“瑶儿,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瞧把你吓的,还跟以前一样那般正经,我逗你呢。”
余瑶哑然失笑,可宇文太浩仍定定的看着她,直到余瑶眼中露出求饶之色才算作罢。
不多时来到王府正门,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宇文太浩迈出的脚忽然顿了一下,缓缓的收了回来。
“要不,你还是改天再见皇兄吧。”
余瑶眼露无奈:“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行刺吧?”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看着伊人明亮的双眸,宇文太浩一瞬间几番犹豫,末了轻轻一叹。
“今天的仪式太枯燥,我是怕闷着你。而且今天的主角是李初一,皇兄虽然也点了你的名字,可这种场合下见面总归有些轻慢,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更正式一点的将你介绍给他认识。”
“可是你也说了衍皇点了我的名字要我过去,今天不去岂不是更不合适?”
见宇文太浩还是有些犹豫,余瑶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好啦,我知道你体恤我,可衍皇钦点我不能不去,而且今天的场合确实也很合适。你不是说他很看重初一嘛,万一他真要把我怎么样,有您这位镇西王在,再加上初一这位太子,衍皇怎么也能卖你俩一份薄面放小女子一条生路不是?”
默然片刻,宇文太浩还想再劝一次,可眼角余光忽然一闪,似乎看到了一抹袈裟的影迹,猛然转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可他的心里却揣上了几座大山一样死死的沉了下去。
“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余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不由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这些天太累了,眼有点花。”
几句话敷衍过去,不待佳人追问,宇文太浩拉起她的手登车离去。
眼看着长长的队伍从王府门前缓缓驶离,街角处一个英俊的和尚毫无征兆的现出了身形,对着宇文太浩的车辇微微一笑,再次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
而他旁边是护卫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哪怕最近的人离他只有半指之隔也是如此,一无所觉的与他擦肩而过。
虚空极深处,三元境内。
道尊将这里称为“混沌花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甚至“花园”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瑰丽,各种超乎想象的奇幻异景只能让人想起四个字——森罗万象。
虚空中条条道则行程的彩色光带,在这里全都化成了不断变幻的光晕。第一眼望去时你会有种“这才是鲜亮”的极致感觉,似乎自己以前是生活在黑白色的世界里似的,而且还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的那种,直到来到这里后你才会发现自己的世界有了光彩。
突如其来的鲜亮感让你的眼睛充满了渴望,急迫的深望过去想要多体验一点,可这第二眼又出了变化,之前的一切像是阳光下的泡沫被人一下子戳碎了,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时间便消散一空,徒留一段美妙的回忆让你回味,又于回味中让你抓狂。
可是抓狂也没有用,那种美妙并不会因为你的暴躁而再现。笼罩你的只有纯粹单色调,没有人说得出自己看到的是黑是白又或是彩,因为你的视野里只有这一种颜色,包括你自身在内全部都融到了这份色彩之内,你仿佛只剩下自己的灵魂飘荡其中,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当你的道行达到一定境界时,你才能从这片纯粹种看出不同。
比如道士,满目的单调在他眼里却宛如世间最伟大的奇迹,它可以向你揭示任何你想知道的答案。当然了,并不是直接将答案呈现到你的眼前,而是启发了你的思绪,像是顿悟一样让你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道士有很多问题想通透,可他更重要的是先找到自己最后的残魂。而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坎坷阻拦,凭着神魂的吸引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个木匣,里面封着的正是他的残魂。
在道尊的帮手下,盒子上的禁制很轻松的便破了开来。打开盒盖,一个半透明的道士飘了出来,不用牵引便主动与他的本魂汇到了一起,自然而然的盘坐入定,道士开始凝神融合。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久违的通明感填满心神,整个人自里到外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手脚像是现在才真正属于自己了一样,身体也终于在纯粹的色彩中显露了出来。
五指轻颤随手一挥,没有任何决印打出,一种种威力莫测的道法便显露指尖,但只一瞬便被周围的纯粹给淹没掉了。
疑惑的看看指尖,道士转头望向道尊。
道尊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下头:“不错,能在三元境祭出法术,看来你是因祸得福了。”
道士微一思忖,旋即恍然。
这里是三元境,虽然只是外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入的。这里充斥着最接近阴阳混沌的三气,看似朦胧的单色其实都是由三气交织而成,外面的道与法在这里统统都被解离成最原始的状态,他若不是能定乾坤改道则,刚才的道法根本连影子都露不出来。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道士好奇的问道:“师父,你说咱现在这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道尊笑道:“有意识能思考,自然是活着的了。”
“可是咱们现在的身体全都是由自己的道“架构出来的,已经算不得肉身了,这还算活着吗?”
“当然!”
道尊认真的点点头。
“天儿,你得我真传,眼界远比三界芸芸要高广,可是没有见过外部真界,你的思维还是被三界的框架给限制住了。修士的肉身固然重要,但重要的是本质而非材质。肉身的叫法只是习惯使然,其实最恰当的应该叫驱壳才对,其作用就是容纳神魂和道元,协调二者将你神魂所悟之道发挥到极限,并非有血有肉才算肉身。就像你我,到了你我这等境界,肉身看似与常人不同,其实本质早已改变。你我的血液比仙石灵液还要珍贵,你我的肉骨比很多灵材仙宝还要强韧,拿去炼成仙宝仙丹定是极品的原材,所以你我早已不算是人了,而是仙才对,真正的仙!”
说着,道尊指了指周围。
“这里是三元境,充斥着最接近阴阳混沌的玄、元、始三气,这里可以帮我们褪去凡尘淬炼仙身,你的感慨便是由此而来。因为你是第一次经历三气的淬炼,你身上的凡尘点滴离你而去,你的神魂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才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迷茫。切记,仙家炼体更炼心,道心才是一个修行者的根本。只要你道心稳固,任何变化便都不可能将你击倒;只要你还能思考,就证明你还活着,哪怕没了肉身也是如此。”
道士点点头,复又请教道:“这么说,鬼修其实也算是活着的喽?”
“当然是了!鬼修只是没了肉身的神魂,他们不再执着血肉常躯,而是另辟蹊径以死气凝化鬼身。不考虑躯体的材质,他们其实跟其他修士没什么两样,只要能思考就算是或者,他们自然也是活着的了!”
道尊解释的很详细,可道士却更茫然了,皱眉思忖半晌后问道:“那生和死的区别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天道轮回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世间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冥界?或者说轮回的过程就是冥界,那里才是亡者的安息地?”
出乎预料,道尊没有回答,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苦研了一生也没有看透,其他的圣者大能也是如此,没有谁能说得清生与死的界限。师父参悟的结果是轮回,所以在阴阳扣里孕育出了这样一个世界,可是这只是师父的答案,而且是不完整的答案。阴阳扣内的天道轮回有迹可循,可三十六重天的轮回只是一种猜想,从来没有谁能完全应证。有些人甚至不惜一死去应证的轮回的存在,他们中有的彻底消失了,有的则成功转生。可转生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轮回了还是另类的夺舍重生,因为不论是转生还是夺舍人的灵魂都会发生一丝微不可查的改变,天下间始终没有出现过两颗完全一样的灵魂,再相似也会有差别存在。”
说完,道尊郑重道:“天儿,生死之秘不亚于阴阳之理,二者千丝万缕多有关联,你要是悟通了你就是神。但我认为就算是神也未必能够全部看透,毕竟神也是脱胎于混沌,他们也是画中人啊!”
第1155章 三界有危
听了个似懂非懂,但道士还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有他自己的理解,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永不可解的悖论。
无论你如何解释,总会有新的问题摆在眼前。
轮回是否存在,生灵亡故后是否真有另一个世界在等待着他们,没有人能证明。就像天下间没有两枚一模一样的鸡蛋,人世间始终没有出现过两颗一模一样的灵魂,轮回之说始终无法证明,就只能成为猜想。
其实就连阴阳扣内的世界也是如此,道士活了一万多年也没见过有哪个人两世为人,他师父道尊活得更久也是如此。
三界的轮回看似完美,其实也在悖论中往复运行。
道士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想不通又不急迫,索性抛开一边不做多想。
看看四周,他心意大动,很想在此闭关一番,可是又怕不知不觉中被三气炼化,不由得望向道尊。
道尊明白他的眼神,微微一笑道:“不急,先跟为师办完正事,而后你再来次闭关,为师替你护法。”
“正事?”
道士心里一跳。
他一直感觉道尊有什么事没说,现在一听暗道果然如此。
“别怕,是好事,而且是场大功德。”
“功德?劫富济贫吗?老头你想劫谁,不会是哪界的天道吧?”道士半真半假的笑问。
结果道尊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士当场就毛了。
“我去,老头我伤刚好,你不会这么急着拉我去干仗吧?”
“别急,且听为师说完。”
安抚下道士,道尊脸色一正。
“天儿,你知道的,三界本为一体,之所以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全因为师的三位师兄所为。这些年来人界生灵涂炭,传承几近断绝,若非为师取巧创出了炼神之法,人界现在怕是结成道胎的都没有几人,长生之路会在人界彻底断绝!即便如此,现在的人界也很不好过。你来此时短还未有所觉,其实现如今的人界灵气浓度要比以前低了太多太多,而且满是杂质浑浊不堪,究其原因正是三界分离所致。天道一分为三本就有伤,他们三人又相互提防,使得天道的运转更是滞涩不堪,阴阳不调产生混乱,仙冥二界分处极阳极阴尚可无虑,但却苦了夹居其中的人界,成了天地杂质的淤积地。”
“如此下去,人界的灵气会越来越稀薄,修行会越发困难,直至最后无法修行,整个人界均为寿元极端的凡胎。不仅如此,道则的混乱也会让人界的架构越来越不稳定,一旦崩溃人界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而仙冥两界也不会幸免,人界崩溃的连锁反应会拖着它们一起灭亡,整个阴阳扣会重归虚无,包括为师和三位师兄在内没有谁能够幸免!”
道士悚然,惊愕的问道:“这些事情你知道,他们三个也应该知道,他们就这么看着自己自取灭亡?”
“呵呵,他们是在赌啊。”
苦笑一声,道尊恨恨的道:“时至今日,他们的比斗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没有谁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他们在赌,赌自己能在彻底消亡前掌控住局面,重整三界纳阴阳扣于己用!而且人界的消亡是仙冥两界愿意看到的,因为掌控人界天道的是大师兄道衍玄,我四人中他道行最高,当初便四梵圆满臻至三清仙境,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没有长进,三清仙心也该稳固下了,心、清两位师兄不如他,自然乐得借界灭之危先将其灭亡,而后再分胜负。”
道士满心无语,摇头叹道:“何必呢,一件至圣仙宝而已,至于把命搭上吗?”
指指周围,道尊道:“看到了三元境,再想想三元境核心处初融的三气,你还会认为不值得吗?阴阳扣不仅仅是一件法宝,更是一条通往圣境甚至是神境的康庄大道,这是我师父一辈子的心血感悟,得到这些会少去多少苦修你知道吗?”
道士默然。
不得不说,阴阳扣的诱惑力确实太大了。若不是道行不济,连他也会大为心动的去拼上一拼。
大师兄道衍玄苦修多少万年才臻至三清仙境,三清仙心圆满之后斩尽三尸九虫,再经过多少年的苦修和明悟,才有可能臻至更高一层的大罗境,成为仙修中最厉害的大罗仙。
而大罗仙也有分别,普通的叫大罗仙,达极者叫大罗金仙。大罗金仙元气圆满位列众仙之顶,是仙路的极尽。
其中有大机缘大慧根者可以元气推衍出玄始二气,从而解离天地为本初三气并且能加以掌控,这种存在因为超出了仙的范畴,却又不如掌控混沌的混元神,因此被称为圣境,或者像三元道人那样被尊称为混元大罗仙或者混元圣。
可是三元道人并不仅仅是掌控三气,他还可以使三气初步融合化为独立的一界,这种人比一般的圣人道行还要高深,所以通常被人尊称为大圣或者真圣。又因为三气初融等于已经触摸到了阴阳混沌的边际,所以这种人又被尊称为准神。
当然了,这是外面真界的定义,三界里可不讲这些。像是大衍就有好几个尊者圣人,仙冥两界里的仙王鬼圣更是一爪子一大把,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当得此名,可在道士和道尊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帮可怜的伪仙罢了,连真仙都算不上。
这等差距下,若是能得到阴阳扣相助,对玄、心、清三人来说其助力是不可想象的,包括现在化名道尊的道衍明也是如此。道士一直感觉自己的道尊师父没说实话,他未必像他说的那样无辜可怜,他当初很可能是被他的三位师兄挤出来的,没得着染指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道士没敢多想,在师父面前即便神魂完整他也不敢大意。
想了想,他问道:“那你想怎么办?不会是灭了他们三个吧?老头子,不是我怂,当年咱俩联手试过一次,结果你重伤我差点身死,九死一生的才逃了出来,现在再去结果也差不多。他们三个分开或许还有机会,可是动一个其他两个肯定会来帮忙,咱俩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啊!要不你再等几年,等我的傻徒弟你的傻徒孙长起来再说?那孩子乃本源初魂托生,天生一双阴阳道眼,而且还很诡异的生死同体,是你说的最难得的不生不死之人。有他帮忙咱人数上至少打平了,三人联手未必没有机会,就算还是斗不过跑起来也能利索点,你觉着呢?”
哈哈一笑,道尊安慰道:“别怕,为师岂是鲁莽之人?你说的这些为师当然知道,但为师这次并不是想要杀他们,而是另有计划。说起来这个计划也正是源于李初一,有他在为师的计划把握甚大!”
心头一跳,道士顿时警惕起来:“老头你想干嘛?我可跟你说,初一那孩子是我当儿子一样养大的,他还是你的徒孙,接的是咱这一脉的传承,你可不能害他!”
“瞧你说的,为师岂能害他?你这小子,净喜欢瞎想。”道尊气恼的点点道士。
道士仍不放心,警惕的问道:“那你想干嘛?他现在的斤两还上不了台面,你拉上他有什么用?”
“有大用!为师想借他的阴阳道眼一用!”
道士吓了一跳:“卧槽,你不会是想挖了他的眼睛吧?老头,他虽然是不生不死之名,可是抠人眼睛这种事儿...”
“瞎说什么呢,为师何时说要夺他双目了!为师说的是借来一用!”
怒瞪了道士一样,道尊脸色陡然凝重。
“为师想要借他的阴阳瞳力重整三界,使三界重合为一!”
“!!!”
道士惊呆了,愣愣的看着道尊,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玄、心、清三人借天道之力合力而为才将天地分为了三界,道尊却像靠一双眼睛将三界重新合并回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明老头失心疯了?
“我没疯,你也没听错,此事确实可行!”
看着道士,道尊认真的道:“当年那一战你我各自重伤,可你不知道其实他们三个也不好过。这些年你在人界应该已经发现了,人界的天道显露出的并非道衍玄,而是道衍清!老夫这些年在仙界也是如此,道衍心鲜有露面,大多时候都是道衍清待其露面。原本我以为他们是分出了胜负,多次试探后我才确信并非如此,而是他俩在那一战中也受了重伤,这才沉寂多年,所以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只要想办法压制住道衍清,我们便有极大的把握能让三界重新合一,到时不但天地之危自解,他们三个也不得不短兵相接,咱们只需要在一旁看着,等到他们只余下一人时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你想趁机夺取阴阳扣?”道士深深的看着道尊。
道尊并未回避,但是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非也!为师不是你三位师叔,为师从来没想过夺取阴阳扣!师父临终前曾说过此宝乃有缘者得之,不属于我们四个任何一人。你的三位师叔因为压不住内心的贪念这才大动干戈,我想阻止人孤木难支,只能使巧法将他们逼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但现在的局面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三界危矣,阴阳扣危矣!好在他们三个状态不佳,道衍玄沉眠已久,道衍心被我使了点手段也逼入了沉眠,只余下道衍清一人尚可一战,只要你我合力将他迫住便好,余下的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你届时便知!”
“现在不能说?”
道尊犹豫了一下,末了点了点头。
“道衍清的本事你很清楚,为防被他察觉我只能透漏一点。阴阳道眼,虚天镜,封天绫,九宫锁!”
眼中神光一闪,道士张口欲问,可道尊却早已转身离去。
“走吧,三元境里有路能通往冥道核心所在,我们先发制人。”
看着道尊的背影,道士眯了眯眼睛,袍袖一甩也跟了上去,心底里则悄悄思量个不停。
第1156章 想好了
撇去皇宫和沐府不谈,皇都里戒备最森严的便是皇祖祭坛。
这里供奉着宇文皇族历代的圣祖先贤,其中历史最久远者可以追溯到一万多年前的黑暗岁月。整个皇祖祭坛除了常驻的祭官以外只有天师可以不经求准自行进入,其他人包括诸位皇子皇女在内没有衍皇首肯皆不可擅自前来,违者当以重罪论处。
直到衍岭皇登基,皇祖祭坛的通行名单上才多了一个国师,也就是文老。
这一动作让很多人暗自玩味,因为大衍以往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国师一说。文老先是接掌了监察司,后又被破例荣列为国师一职,现在又成了皇祖祭坛的常客,衍岭皇之心路人皆知,这明显是在打造一个能制衡沐家天师之人。
再加上文老和其他四老修习的也是衍道,而且传言说就是沐家衍术的拓本,这让当时的很多人都坚信大衍必有一场内乱。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天师闭关不出,国师有条不紊跟沐家不犯秋毫,衍岭皇居中始终没有表露过明显的态度,似乎此事只是正常任免一样,大衍就这样平静了数百年,久而久之的很多人也就放下了这件事,甚至都已经快忘了。
直到今天,一别数百年之后沐家时任天师沐方礼重临皇祖祭坛,这段久远的回忆顿时又被勾了起来。
沐方礼闭死关不出,天师一职又一只落在他身上,所以以往在皇祖祭坛的祭祀活动他都缺席,均是国师文老一手打理的。
可是今天,大衍太子册封大典,沐天师亲至,文老也来了,两人撞在了一起,谁来主祭就很让人玩味了。
“你下去吧,今天的事我来。”
沐方礼很干脆,吩咐手下一样打发文老。
文老也不动怒,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道:“沐天师,我皇心疼您老操劳,所以早将此次祭典交由下官打理,所以主祭一事还是下官来吧。”
轻哼一声,沐方礼淡声道:“大衍律例,凡祭祀者主祭当由天师担任,你不知道吗?”
文老笑容不变:“可是这几百年来的祭祀活动,您老闭关也没来啊。”
“你这是在指派本座的不是吗?”沐方礼眼神转冷。
“当然不是,下官哪敢指派您的不是。下官的意思是说您老几百年没操持过此事了,有些细节怕您生疏了,所以下官才想担任今日的主祭,一来帮您老回忆一下,二来也是皇命难违,还望天师准许!”
沐方礼眼神一冷:“你是说要教我吗?”
“当然不是,天师多虑了。”
文老说完含笑而立,任沐方礼如何逼视也丝毫都不退让,脸上始终挂着礼貌而谦恭的微笑。
见文老执意不退,沐方礼皱了皱眉头,眼睛一转看到了静候一旁的大奉常,顿时一把抓了过来。
“你说,今天的主祭是该有老夫来担任,还是该由他!”
大奉常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按理说,主祭应该是由他这个大奉常来担任的,无奈大衍有个天师,他这个大奉常就成了透明人,每次祭祀都是给天师打杂的。
后来天师闭关了,他本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道又从天降下个国师来,他仍是个位高权轻的小透明,他甚至怀疑衍岭皇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今天天师与国师撞到了一起,他枯燥的生活里总算有了点小调剂。本想坐山观虎看场好戏,谁知天师一句话就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看看左边,沐天师凝目而望。偷偷咽了口唾沫再看看右边,国师也笑脸温和的看着自己,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他心里发寒。
眼见两人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他几番犹豫后猛一咬牙,躬身一礼恭声道:“下官认为应尊皇命!”
没直说,但也说出了答案。
尊皇命,那不就是国师文老吗?
他不是笨人,知道天师国师他都得罪不起,但最得罪不起的还是衍皇。
得罪了天师国师最多给他个小鞋穿,得罪了衍皇可也就是忤逆圣心,是要命的!
冲着大奉常微微颔首,文老笑望着沐方礼:“沐天师,您看...”
“今天是我外孙的大喜之日,你要是搞砸了...哼!”
一甩袍袖,沐方礼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文老欠身道:“恭送沐天师!”
里面有小插曲,外面也是如此。
坐在四面没墙的车辇上走了一路,李初一心情差到了极点。
想想典礼结束后他要坐着这种车辇绕着皇都连转三天,让全城的百姓都看到这张俊脸,他就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灰暗。
这哪是太子啊,这不猴子嘛!
原本以为这就是极致了,没成想来到皇祖祭坛外下车时,他的心情更差了。
大小官员列队等候,一眼扫去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余瑶,看着伊人娴静的站在宇文太浩旁微笑望来,他的心猛然一堵,旋即五味陈杂。
见他到来,宇文太浩带着一众皇子皇女迎了过来。一行人有单有双,可他的眼里只有最前面的宇文太浩和余瑶,看着两人含笑而来,他忽然气恼满心,抬脚便迎了过去。
只是刚走了一步,小猴子压低的提点声就追了过来。
“殿下,您不能动,要等他们过来迎......”
声音戛然而止,李初一猛然回头冷冷的看着他,他发誓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透骨的心寒让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深深的把头低下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哼!”
冷哼一声,李初一扭头便走。
迎来的皇子皇女纷纷愕然,不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还是真的不知道规矩。
宇文太浩丝毫没有奇怪,微微一笑加紧步伐,几步来到李初一近前。
“大衍历史上急着当太子的无数,但这么露骨的却只有你一个。”
宇文太浩调侃,李初一却没心情接茬,扭头看着余瑶皱眉道:“你怎么也来了?”
“皇上让我来的。”余瑶轻声回道。
李初一心里一沉。
“皇上”二字不仅仅是个称呼,而且是种态度。余瑶以前都是叫衍皇的,现在口称皇上,她怕是已经......
“想好了?”李初一问道。
瞥了眼宇文太浩,余瑶含笑点头,眼中的坚定让李初一暗暗一叹。
“大皇兄...”
“恭喜大皇兄...”
其他皇子皇女围了过来,李初一心情烦躁哪有功夫应付他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着脸直接穿过,留下一众皇子皇女尴尬的僵在原地,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李初一哪会在乎他们,不顾小猴子语带哭腔的劝阻,他笔直的走到一众官员身前,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停在了王大川面前。
虽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王大川还是吓了一大跳。他以为他们之间应该有一种很隐晦的方式交谈,而不是这样堂而皇之。
“下官王大川参见大皇子殿下!殿下千...”
“别废话,人呢?”
“殿下,您小声点行吗...”
“我又没喊,你怕什么?再说了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这个...”
暗暗苦笑,王大川赶忙点回正题,凑近前来低声道:“殿下,人已经提出来了,只是这种场合不方便带过来,等事后殿下派人去监察司领人便可。”
“不用过后,就是现在!”
李初一一刻都不想多等,回头招呼过李斯年:“四大叔,海无风提出来了,麻烦你去监察司把人领了。”
“行,我这就去!”
李初一转身便走,却又被李初一叫住。
“等一下,带上黑子吧,万一那帮龟
孙子耍赖你也好有个帮手。”
小二黑乐坏了,那些礼仪它比李初一还头大,正愁着一会儿该怎么办呢,此时一听立马跳上了李斯年头顶。
“走走走,快走,本皇快闷死了!”
李斯年苦笑,任由它拉缰绳似的扯着头发,跟在王大川身后离开了皇祖祭坛。
心放下了一半,李初一回头冲着余瑶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瑶眼神骤然一亮,随后迅速蒙山了一层雾气。海无风是她最大的心结,他能获救她的愿就了了一多半了。
忽然,一声低沉的钟鸣声传来,所有人尽皆脸色一肃,宇文天浩也肃然的靠了过来。
“准备进场吧,规矩都知道了吗?”
“算是吧。”李初一说的模棱两可,直把身后的小猴子吓了个半死。
这话镇西王听了倒也罢了,万一由镇西王传到了衍岭皇的耳朵里,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用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下我会提点着你,只要大致上做对了就行,小差小错不会有人责怪你的。”宇文太浩安慰道。
李初一嗤笑,斜眼扫了过来:“你觉着我会在乎?”
无奈的轻轻摇头,随后脸色一正,示意余瑶过去家眷的队列,宇文太浩面色肃然的站到李初一侧后,他身后则是诸位皇子皇女按序而列。
当入场的唱喏声远远传来,李初一叹了口气,跟在仪仗队身后抬脚向祭坛内走去。其后镇西王、皇子皇女,而后是文武百官,最后则是官员的家眷和大衍的豪族,如纳兰家赵家这等家族尽皆在列,皇都里排的上号的豪族来了个七七八八。
纳兰家的队伍里,纳兰明月站在她爷爷纳兰铎身边,望着远处那个一身黄袍的小小身影,嘴角暗暗一瞥。复又看向他身后的镇西王,再轻轻转头以余光扫了一眼家眷之首的余瑶,眼神不禁一黯。
有些东西,注定是得不到了。
或者应该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是最悲哀的。
叹了口气,纳兰明月强打精神。
既然得不到,那就默默守望吧。
当不了眷侣,能做个知心蜜友,也挺好。
“明月,怎么了?怎么情绪不太好?”
爷爷的声音传来,纳兰明月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呀,我心情挺好的,就是有点闷。”
看了远处的李初一一眼,纳兰铎自以为明白了点什么,玩味的笑了笑后宠溺的道:“不要急,爷爷替你做主。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就去找你沐爷爷,爷爷一定替你...”
听着纳兰铎絮絮叨叨着自己的“大计”,纳兰明月哭笑不得,心暖的同时又有些苦涩。
某些事情,注定是极少的人能够理解的。
李初一能,可惜自己的爷爷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