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7章 奈何桥
顶着小二黑,李斯年跟着王大川快马向监察司赶去。
之前跟着李初一可以高来高去,现在跟着王大川可没这种特权,走在路上李斯年不禁暗暗感叹小胖子说的没错,人呐还是能飞的好,马再快哪有人飞的快,而且屁股还咯得慌。
小二黑倒是很舒服,李斯年顶着它既无语又咬牙。以前没发现这小东西这么沉,现在自己一试脖子都快压断了,真佩服小胖子整天顶着跟带了顶狗皮帽子似的没事儿人一样。
一个监察司的高官,一个太子身边的红人,两人起初无话赶路,可想到对方的身份时却又起了攀谈之心。
王大川是个精明人物,李斯年更是八面玲珑,也忘了是谁起的头了,两人一个山南海北一个丑闻秘史的这么一聊,顿时越聊越投机,最后更是互为知音恨不得同骑并乘,直把小二黑听得白眼连连,恨不得一口神火喷死这俩不要脸的。
好在路终有尽时,否则小二黑保不准要杀人了。
监察司门前下马,看着黑洞洞的大门,饶是李斯年的淡定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的名树的影,监察司凶名赫赫,正常人进去难免心生怯意。
王大川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待手下结果马匹,他伸手向内一引。
“李大人,里边请!”
无官无职却称大人,王大川的讨好之心可见一斑。
李斯年回过神来,无视小二黑细如发丝的讥笑声,微笑颔首示意王大川先行,跟在对方身后一脚跨入了门中。
穿过黝黑的门廊,绕过宽大的照壁,光明重现眼前豁然开朗。
监察司的内部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森冷压抑,虽然稍稍冷清了点,但不失为一个极具匠心的大宅院。
院落呈方形,规格面积跟外面看见的一般无二,少见的没有运用空间阵法加持。整个院落被一条小河分为了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是个花园,一个个小广场散落其间。而后半部分则屋舍林立,由矮到高依次延伸,楼梯形态各异唯有一点相同,那便是它们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墙面,黑色的梁柱,只有雕花徽纹由金粉勾勒,其他的通体接黑。
这种布置虽然让人感觉压抑,可压抑中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厚重,尤其是有前半的精美花园做对比,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慑感。
小河河面不宽,但却极长,笔直的横贯东西。不算宽的河面是个修士都能一跃而过,但显然不会有人这么去做,来往者皆由河面上的一座拱桥通行,没有任何人敢另走他径。
来到桥头,李斯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石碑,顿时无语。
奈何桥。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那么的扎眼。监察司还真把自己当阴曹地府了,竟然给自家的小桥取这么个名字,这是在暗示着犯人此去无回吗?
见李斯年凝目注意,王大川凑前问道:“李大人认为如何?”
“很有学问。”李斯年笑容满面的赞道,心里暗翻白眼。
除了这句,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敷衍了。
谁知王大川面色一喜,赞叹道:“李大人果然好学问,能看出此三字字迹不凡!大人不知道,这三个字乃先皇亲笔所提,下官每次经过都要好好瞻仰一番,遥感先皇风采!”
“李斯年,你要再敢跟他废话一句,别怪本皇发飙!”小二黑传音,它实在受不了了。
李斯年也受不了了,见王大川还要深入探讨,他赶忙拦住岔开话题。
“就这几座楼能关多少人?我怎么感觉监察司这么小呢?”
结果王大川又是眼睛一亮,赞叹道:“李大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监察司的不同寻常!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楼并不是监察司的主体,只是用来初审和供差人休憩用的,真正的主体不在地上而在地下,监察司远比大人所想的要大得多!”
“地牢?”
李斯年怪异的看了看地面,心中一动调侃道:“你不会告诉我说下面一共有十八层吧?”
王大川一愣:“呃...李大人怎么知道的?莫非以前来过?”
鬼才来过!
李斯年心中狂喊,嘴上无奈的敷衍道:“胡乱猜的,没想到竟然中了。不说这个了,我家主子要的人呢?在地上还是地下?”
“地下!我已让人去带他上来了,等下就能见到。当然了,若是大人有兴趣可以随我下去接人,顺便参观下监察司黑牢,大人以为如何?”
王大川是真心邀请,李斯年也是真心骂娘。
请什么的都听过,请人参观牢房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整个人界最恐怖的监察司黑牢,这人是不是有病?
委婉拒绝,稍稍表露了下自己急着离开,王大川也不敢多耽搁,赶忙引着李斯年过桥来到一座偏殿。
屋内跟屋外一样,也是通体皆黑,就连桌椅摆设也偏向暗色,外面的阳光洒进来感觉不到一点暖意,总感觉有一股阴风拂过身体。
王大川习惯了,丝毫不觉得难受,李斯年却苦了,坐在椅子上怎么坐怎么难受,总感觉自己跟上刑了一样。
好在没让他久等,不多时有人来报人已带到,而后屋中暗光一闪,两个官差押着海无风露出身形。
望眼过去,李斯年的心狠狠一颤。
两眼无神一片死灰,皱裂的皮肤紧贴着脸颊显得颧骨高工凸起,头发枯草一样的纠结散落,全身上下只有一套脏兮兮的布裆裤遮掩着羞处,全身上下枯瘦一片,几乎没有一寸皮肤不带伤的。要不是身上还有点生气,他甚至会以为那是一具干尸,即便如此也跟行尸走肉差不了多远了,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形如槁木的颓废男子跟太虚宫那个冷酷霸道的二师兄联系起来。
之前还对监察司的黑牢多有腹诽,以为猪鼻子插葱不过如此,此时见到海无风他才明白监察司就是监察司,十八层黑牢不是地狱,但也跟地狱没差多少了。连海无风都能被折磨得这般颓废,黑牢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海无风?”
李斯年轻轻的唤了一声。
海无风没有反应,一双眼睛仍是空洞的望着前往,不知在看些什么。
皱眉看向王大川,李斯年眼神不善。
王大川也很无奈。
进了黑牢的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对于死人能有什么好待遇?
上面虽然交代海无风先不杀,但也只是交代了“先不杀”这三个字,并没有说让他们善待。
海无风其实算是不错的了,至少人还完整,也还有条亵裤遮体,这还都是看在镇西王的面子上才格外“优待”的。黑牢里的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了,不论男女统统无衣遮体,一来下面黑漆漆的穿与不穿没什么两样,二来这样能羞辱折磨犯人的心防,身无片缕行刑起来也更方便。
若是早几天,哪怕早一天知道要放人也行,王大川都有机会安排人好生给他梳洗一番。可他是今日才知此事,想安排也没那个时间。
监察司的分工极其森严,除了文老以外没有人能直接干涉其他部门职务。王大川官职虽高但并不隶属黑牢,他只负责抓人和文案工作,后来升官后还负责专门应对镇西王来访,关押审问都是黑牢各部的活计,他临时插手根本来不及。
换句话说,跟李斯年一样片刻前他也不知道海无风被关押在哪儿是何模样,他知道的并不比李斯年多多少,有心补救也无能为力。
看着惨不忍睹的海无风,王大川面露歉然,心里却暗暗凛然。
他是临时得知,但顶头上司文老却肯定一早知道。明知道是太子要的人,文老还这般对待,这里面的心思想想就让他惶恐。
说白了,海无风这样出场十有八
九是文老授意的。文老显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那么这份心思是出于他自己还是衍皇,就很值得推敲了。
见王大川面色歉然,李斯年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他虽然不知道那么多隐情,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估计这应该就是监察司的规矩,与王大川没有多大关系。
深深一叹,李斯年起身来到近前,刚一接近便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没有躲也没有掩鼻,李斯年紧紧的盯着海无风那双空洞的双眸,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胸口度过一道法力,嘴上又轻声唤了一次。
“海无风,能听见我说话吗?是我,李斯年,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次,海无风的眼睛终于有了波澜。
瞳孔艰难的收缩起了一些,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斯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声。
同时,李斯年眉头一紧,度入海无风体内的法力遇到了阻滞,经脉有些残破但并未断绝,可是经脉里却又什么东西堵在了里面,任他的法力如何疏通也推进不了半点。
神识探出细辨良久,李斯年眉头回头:“为什么不解开他的封禁?”
王大川一怔,随后看向两个差役。
“还不放人!”
差役没有动,其中一人双目微闭传音片刻,末了轻轻点头,两人这才齐齐出手在海无风身上连拍带点一通忙活,末了一掌印在后心正中,另一人一掌印在腰眼上,掌心发力透彻全身,一枚枚透明的细针顿时从海无风体内透了出来,其中三枚赫然位于胸口心口和小腹丹田,端的是歹毒无比!
取出专用的针囊一一收好,看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这些漂亮的水晶针并不像它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纯洁,待两位差役收拾完毕松手后退,海无风顿时身子一软,李斯年赶忙上前扶住。
“你...你是...”
“别说话,把它吃了,咱们出去再说。”
早就准备好的丹药送入海无风口中,李斯年眯眼看了两位差役一样,随后向王大川点了点头。
“王大人,时日不早,我家主子好着急了,李某就不多留了,告辞!”
王大川也松了口气,他就怕李斯年跟李初一一样是个不分场合的蛮人,闻言赶忙点头,拱拱手道:“太子的事情自然最为紧要,李大人自便即可,下官送李大人出去。”
“王大人留步,李某自己出去就行。”
说完不等王大川跟上,李斯年脚步一点,带着海无风向外疾速略去。
经过奈何桥时低头扫了眼石碑,一声细微的冷哼淹没在风中。
第1158章 记不起
监察司门外,李斯年长扶着海无风,深深的吸了口长气。
虽然只是接人,虽然只呆了一小会儿,可出来后他还是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里面的森冷而压抑的气氛彻底离体而去。他尚且如此,海无风在里面这么久所遭的罪可想而知。
拍拍海无风的肩膀,李斯年掏出一个酒壶递了过去。
“兄弟,再坚持一会儿,等下到了客栈我就给你处理伤势,你先喝两口暖和暖和。”
没有接酒,海无风还是昏昏沉沉的,看着李斯年的眼睛一会儿紧张一会儿茫然,偶尔有一丝清醒却又转瞬即逝。
叹了口气,拔开壶盖硬往海无风嘴里灌了两口,直呛得后者剧咳连连,可精神却稍稍安定下来,脸上也多了一层血气。
“黑子,你背上他走,咱们走快点会客栈!”
点点头,小二黑往地上一跃,落地时已化为马匹大小的妖狼,狼嘴轻轻叼起海无风放到背上,三条大尾巴倒卷回来被子一样的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冲李斯年一颔首,一人一狼拔腿便走。路人纷纷侧目避让,这么神骏的妖宠便是皇都也难见几回,又见他俩横冲直撞却无一个衍兵上前拦阻,路人更高好奇,眼睛紧追着他们直到背影消失才不舍的收回,转回头跟身边的人同猜起他俩的来历。
没有理会他们,李斯年的时间很紧迫。本想提了人直接去皇祖祭坛找李初一,可海无风的情况差到了极点,如今能先把他的伤势稳住就算不错了。
喝了两口灵酒,海无风的精神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浑浑噩噩的,但总算也有了些清醒的时候。
一路上,他颠三倒四的问着李斯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能将他救出来。很多时候一个问题他会重复问上十好几遍,脑子就像记不住事情一样过耳就忘,而李斯年没有丝毫不耐烦,每一次都不厌其烦的重新述说,心底里满是对海无风的同情。
当听到李初一的身份以及交换他出来的条件时,海无风怔住了,那种表情李斯年看着都感觉不是滋味。
海无风的过往李斯年知道一些,他不止一次的听李初一感慨过海无风对大衍的恨意。如今他被救了出来,救他之人算是他的朋友,但也是大衍的太子,而且交换他的条件还是成为大衍太子这件事,成为他最痛恨的人,海无风的心情可想而知,李斯年甚至认为他即使清醒也会被这件事打击得疯掉。
而现在的海无风,听完后只有沉默。
沉默片刻后忘了这件事,再问一遍,然后再沉默。
周而复始。
就这样,仙临会馆越来越近。眼见会馆的大门已然在目,李斯年的心稍稍一松,手却被海无风一把抓住,抓得死死的。
“我有事要跟你说!”
一路来,海无风第一次这么清醒和郑重,李斯年心头一跳,任他抓着凑近前去轻声道:“什么事,你说!”
“我...我忘了!”
急得想哭的表情让人心疼,海无风忽然收回手去双手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拍打着仿佛要把自己拍醒一样。
“我记得的,很重要的事情!我应该记得的!为什么想不起来!”
非人的怒嚎声响彻街道,街道两边值守的衍兵纷纷看来,李斯年眉头一皱拍了拍小二黑,加紧速度冲入了仙临会馆中。
没有向愕然的掌柜解释什么,他俩直接带着海无风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寻了间静室,小二黑将海无风轻轻放下,没有变回奶狗大小而是直接大爪子一按将海无风按在地上,李斯年也凑上前来死死地按住他的胳膊。
“冷静!要冷静!想不起来慢慢想,你这样除了把自己打死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该死,我怎么能忘了呢!!!”
海无风剧烈的挣扎着,双目赤红一片,方才的清醒之光彻底被疯狂所淹没。
略一思忖,李斯年施法定住了海无风的手脚,而后从小二黑道:“快去皇祖祭坛把蝶梦找来,他这是道心失守坠入了魔怔,得有人安抚他的精神!”
一点头,小二黑化风而去。
李斯年怕海无风把自己给折磨死,无奈之下神识探出猛震了一下他的识海,海无风顿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紧绷的身子也慢慢的舒缓下来。
“他吗的,堂堂一个道胎期,竟然给折磨成了疯子,大衍监察司,真他吗操
蛋!”
掏出酒壶狠狠的灌了几口,李斯年抹抹嘴盘坐在海无风身边,一手按住丹田一手点在膻中,法力缓缓度出开始帮他梳理受损的经脉。
李初一这边,枯燥的仪式让他昏昏欲睡,无奈他又是主角,想睡也没机会。
周围多少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呢,他还得时刻保持着自己的太子威严,好不容易在冗长的祭文找到几句好笑之处,奈何现在的场合他又不能笑,末了只能可劲儿板着脸装他的威严。
说真的,他真想知道知道这个祭祖的仪式是谁琢磨出来的,等将来法力通天他非得穿梭时空回去掐死那孙子不可。祭拜祖先可以理解,烧炷香磕几个头就得了,丫活活给整成了一整天,又是念祭文又是跳大神的跟死人真能看到似的,这是折磨自己换取心安吗?
抬头看看高台之上,李初一偷偷撇了撇嘴。
他总算发现了当皇帝的一个好处,那就是祭祖的时候别人都站着就皇帝坐着,头上还有人撑篷打伞,恁的舒坦。
反观自己,堂堂一个太子,站了一上午腿都快抽筋了。他甚至怀疑这一天下来自己能瘦不少,说不定深藏的尖下巴都能瘦出来,再见面时也不知道道士还能不能认得自己。
想起道士,百无聊赖的李初一就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也乐呵。道士虽然总欺负他,动不动就把他扔到深山老林自生自灭,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快乐的,是为他好。
想着想着,李初一的肩头就垮了下来。
身后的小猴子一看吓了一跳,见无人注意赶忙微微凑前低声道:“殿下,殿下!”
小胖子回过神来,想回头扔个白眼,却听小猴子又道:“殿下,别回头,注意仪态!”
李初一算是服了,真想狠狠的扭几下身子松松气,可余光扫见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他心里暗暗一叹,腰杆一挺强打精神。
吗的,这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
忽然,远处原来隐隐的骚动声,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很多人都察觉到了,衍岭皇更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冲着身边的太监示意了一下。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李初一低声吩咐道。
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小猴子还是点头离开,不多时便走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回禀殿下,是黑前辈过来了,带了蝶梦仙子又离开了。外面的守卫一开始没认出它来,所以起了些骚动,心在已经没事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黑前辈”说的是谁,李初一想笑又不敢笑,暗道小二黑还真是把小猴子折腾惨了,难怪三条最近过得挺舒服。
旋即,他又担心起来。小二黑来了李斯年却没来,显然是在陪着海无风,现在又把蝶梦叫了去,不知道为何但肯定没有好事。
暗暗一叹,李初一估计十有八
九是海无风受了重伤,而且很可能是神伤。
不过还好,海无风总算还活着。只要人没死,什么伤也总有办法能治过来的,实在不行拖到漠北找郝二爷给他整治一下就是了,郝二爷肯定乐得要死,而且还不收钱。
想到这里,李初一不由得笑了出来,结果小猴子的提醒声紧追而来,这次小胖子直接回头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把气撒干净了才别回头去继续装死人。
高台上,衍岭皇和沐方礼都看见了,前者不置可否,沐老头则毫不避讳的露出宠溺的微笑。
那么跳脱的小子被死钉在这里一整天,也真是难为他了。
好在祭文的部分快要结束了,接下来祭拜先祖虽然更庄重,但总归是能动动身子的。
祭台上,文老合上厚厚的祭文典籍,高声唱喏了几句后向着衍岭皇俯身行礼。
周围跳大神的也不跳了,直接跪倒在地,观礼的文武豪族也尽皆如此,就剩小胖子傻站在那儿回忆着这一段自己是该跪还是不该跪,身后的小猴子赶忙低声传音。
“殿下,作揖便可,不需跪拜!”
暗暗一叹,李初一满不情愿的躬身行礼,结果刚俯下身子便被一双手拖了起来,抬头一瞧确实衍岭皇来到了近前,笑容满面的凝望着他。
“朕知道你讨厌这些繁琐,其实朕也讨厌。但规矩就是规矩,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做后辈的必须遵从。不过朕可以给你一些优待,有些繁杂的细节可以抹去,早早的把仪式进行完,你和朕都可以轻松!”
“圣明啊!”
小胖子瞪圆了眼珠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宇文太洛。
“说真的,我现在才发现你还真个明君!”
“你这小子!”
笑骂一句,宇文太洛脸色一正。
“只是,有些事朕可以通融,有些则绝对不可以。先前朕已经与你说过易名之事,宇文玄綦是朕与你娘亲共同定下的名字,大衍当太子必须是宇文玄綦,而非李初一,你明白吗?”
“行行行,你要我叫啥都行,就是阿猫阿狗我也没意见,快点结束就行了。”李初一不耐烦的应道。
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就跑路了,叫啥都无所谓了,出了大衍他还是李初一。
第1159章 他吗的!
说是这么说,可心里面他哪能一点都不在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名字的,还没出生亲生父亲就惦记着让他死,名字这种东西根本取都没取。
沐方礼让他易姓,他毫不犹豫的坚决拒绝,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他认为那样等于换汤不换药,改成姓沐他还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人,改与不改又有什么分别呢,何况那样还很对不起从小把他拉扯大的道士。
可衍岭皇给他说的不同,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宇文太洛终归是他的亲生父亲。亲生父亲亲口告诉他他是有名字的,叫宇文玄綦,而且这个名字还是跟娘亲一起取下的,他心里是何滋味无人能知。
脸上的不耐烦,其实是遮掩他的情绪,这些日子他一有空暇就在考虑这件事,那种想接受又不愿接受的纠结感深深的折磨着他。
而现在宇文太洛要当众宣布出来,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自己心里其实是有些轻松的。
至少这一次他是不得不接受,不用自己做出选择了。
宇文太洛在前,他跟在身后,两人缓步等上中央祭台,祭台上除了他们外还有文老这个主祭在,观礼者的目光一瞬间全都集中了过来。
这一刻,李初一设想过很多次,他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淡然处之,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可真正站在这里时,他发现他错了。
紧张。
原来自己也是会紧张的。
遥想当年,面对漠北百族的逼迫他都没有紧张,谁能想到现在在这里他竟然紧张起来。
是自己老了,还是环境不同了?
仔细想了想,李初一觉着还是后者居多。
漠北百族人再多也只是代表漠北,这里不同,祭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可不是区区漠北的地头蛇们能比拟的。一点都不夸张的说,整个人界的态势都掌握在在场的这些人手里,他们每一个人的一个小小的决定,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都有可能会引起人界某处的一场大变,若是有谁能在瞬间把他们全杀光了,不仅仅是大衍会顷刻覆灭,整个人界都会陷入无法想象的动乱当中。
什么是力量?
这就是力量。
与自身的道行完全不同的力量,很多时候能比一己之力更能决定他人生死的力量。
他曾跟李斯年说过修行者的天途正路,当初的信誓旦旦在这一刻忽然动摇了,他发觉原来权利的滋味真的如此美妙,如此诱人。
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决定一方水土的平安,这跟带上几个狗腿子走街串巷的耀武扬威完全不同。
那只是卖弄威风。
而这,则像是神。
文老在说什么他完全没听,宇文太洛肃然的宣布着什么他也没听进去,直到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他的新名字,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烈的灼烧在自己身上,他这才猛然惊醒。
望了望左右,有下意识的望了望身后,身后祭台边的小猴子拼了命的给他努嘴打眼色,示意他上前,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宇文太洛。
丝毫没有责怪,宇文太洛挂着阳光一般的慈笑,冲着他轻轻的招了招手。
“过来,我的皇儿。”
抬脚想走,可是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腿软,只抬了下脚跟便又落在了原地。
【丢人!】
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李初一眯起眼睛轻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满是坚定和自信,昂然阔步的走上前去。
身后,小猴子庆幸的拍着胸脯,汗津津的脸上充满了庆幸和喜悦。
跟了李初一不少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殿下走的这么笔直挺拔潇洒昂然。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害怕对方会把那可笑的大方步搬出来,现在他总算放下了心。
来到近前,在文老的轻声提点下李初一缓缓跪下,宇文太洛笑容满面的将一卷圣旨放在了他的手中,而后又亲手将太子冠冕戴在了他的头顶,末了微微俯身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綦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衍皇朝的太子,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说完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抬头望来的李初一轻轻的点了下头,宇文太洛缓缓的直起身来。
看着此时的宇文太洛,李初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来之前他曾笑言说老皇帝疯了才会把皇位传给他,可现在所有的事却都在向着那句笑言发展,纵万般不情愿也被硬生生的架到了太子的位子上,如今的他离着大衍的皇位只差一步,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足以称得上是只手遮天。
可他总感觉这么不真实,是老皇帝真的疯了,还是像老皇帝说的那样,这就是他的命?
是他命来就该称皇做祖,是他的命把他硬生生的引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哪怕整个过程在他看来是那么的荒诞可笑。可是再可笑再不真实,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他真的成了大衍太子,他真的不再是那个走街串巷卖膏药的穷小子小道士,这不是梦。
“恭贺吾皇!恭贺太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耳边传来整齐的恭贺声,扭头一瞧,人早已跪满了一地。
愣愣的看着,李初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往日每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他往往都是站在众人的对立面,可今天不同,他与他们站在一边,他们在向他表示臣服。
“起来,朕的皇儿!”
愣愣抬头看向宇文太洛,后者挂着上位者独有的傲然笑容,抬起手来往身前一指。
“站起来,好好看看!看看你的臣民,看看的你江山,看看你将要继承的一切!”
缓缓起身,李初一扭头四望。原本雕琢华美的围墙已经消失不见,大块大块的幻影取而代之,每一个幻影里都幻化出无数人跪拜的场面,粗略一数已然过百,而其中几个幻象他看着分外眼熟。
“这是...”
“朕的江山!”
宇文太洛意气风发,说完微微一笑补充道:“也是你的江山。”
吞了口唾沫,李初一默然无语。
难怪那几个幻象如此眼熟,大衍十五郡所有的主要城市都在这里了,其他次要的还有成千上万,想必此时也定于眼前的这些一样,所有人都跪拜在地。
饶是心意坚定,这一刻他也止不住的激动起来,身体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这不是说他想做点什么或者狂喜着得到什么,这只是他面对这种场合的本能反应,换成任何人来都会如此,甚至会比他还不堪。
看着那几座眼熟的城市,李初一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若是知道今天如此,当年给他和道士冷眼看的那些富户和官差还会那样对待他们吗?
还有那些被他们吃过霸王餐的酒楼饭馆,若是知道今时今日,那些掌柜老板还会让他和道士洗盘子还债吗?
他们能想到当年那个很能吃的穷小子,今日会摇身一变变成大衍的太子,变成他们的天吗?
“皇儿,感觉如何?”宇文太洛轻声问道。
深吸了口气,李初一由衷的赞叹道:“他吗的!”
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完美的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宇文太洛没有在意,反而理解的点点头,随后又微微侧目跟文老交换了个眼神,文老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回应着什么,这些却是激动的李初一没有看到的。
与此同时,大衍皇都仙临会馆。
跟着小二黑一路急行,蝶梦冲进了会馆大门,径直的来到了海无风所在的房间。
路上小二黑已经把情况全部讲了一遍,是以蝶梦进门没有废话,示意李斯年暂时收手,自己翅膀一扇轻轻的漂浮在海无风面前,双手一搓打出一团幻光没入了海无风眉心。
海无风立刻就醒了,恍惚了一下后刚要挣扎,却被蝶梦绽放着神光的双翅所吸引,人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翅膀扇动,一缕泛着荧光的粉雾飘落下来没入海无风的鼻息,海无风的眼神瞬间涣散,趁此机会蝶梦的神识猛然破入了他的识海中。
屋内安静一片,没有人说话。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蝶梦忽然收手飘后,漂亮的小脸上眉头紧皱。
小二黑张嘴要问却被李斯年一把按住,后者安静的看着蝶梦,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有些麻烦。”
良久,蝶梦轻声说道。
“什么麻烦?他识海有损吗?”李斯年狐疑,刚才检查了数遍,他并没有发现海无风的识海有伤。
看着海无风,蝶梦轻声道:“他的识海没受伤,我说的麻烦是他的神魂,或者说他的精神力才对。他识海深处靠近神魂的位置有一处封印,里面封了他七成以上的精神力和近一半的神魂,因为牵连到神魂我不敢妄动,否则一个不慎他可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狗
日的监察司,真他吗歹毒!都说好了放人了他们还玩这一手,这不明摆着要把小初一逼疯嘛!”李初一怒骂,小二黑也脸色阴沉。
蝶梦却摆摆手道:“你们先别激动,据我观察那个封印应该不是出自外人的手笔,而是他自己做的。”
与小二黑同时一愣,李斯年眼神一闪皱眉道:“你是说...”
蝶梦点了点头:“我认为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监察司的人发现,又怕被人强行搜魂,所以自己将自己的记忆连同神魂一起封禁了,大半的精神力被他弄成了千机锁一样的外壳,除非知道破解的方法,否则一个错误就会让整个封印毁于一旦,魂飞魄散下他的肉身就是一具空壳,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回忆着先前的情境,李斯年这才恍然。
难怪海无风一直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讲,可是又说自己忘了,而且越回忆人越疯,原来症结在这儿。
症结是找到了,可问题却更棘手了。
自行封印,而且拖了一半的神魂,这种封印只有封印者自己能解。外人若有精通此道且道行远远高于他的或许也可以,但这种人显然不在这个屋内,甚至找遍天下也未必能找出几个。
抱着万一之心,李斯年问道:“你能行吗?”
蝶梦摇头:“我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而且即便解开也肯定会伤到他的神魂。”
李斯年默然。
第1160章 死守的秘密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有一法,或许能行。”
看着海无风,蝶梦沉声道:“封印是他自己布置的,我不知道他想隐瞒什么,但我认为他不可能不留下解封之法。这个方法很可能被他埋藏了起来,被他用某种幻惑之法深深锁在自己的心灵迷宫里,只有某种触媒或者特定的暗示才能激发起他的这段记忆。这样既能保证隐瞒之事不会被人发现,又不会把自己的路地彻底走绝,他还是有机会能找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
“余瑶!”
李斯年瞬间猜到了答案。
这里是皇都,海无风举目无亲,他又是为了余瑶才沦落至此,即便要隐瞒也肯定跟余瑶有关,余瑶正是那个触媒!
“小二黑,去...”
“不用!”
刚要让小二黑去找余瑶,蝶梦却摆手打断。
“先别去,余瑶未必是咱们要找的人,今天的场合也太敏感,我之前离开已经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初一那边还是少些麻烦为好。”
“但是不找她又能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么昏着?海无风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这样下去我怕他不彻底疯掉也会走火入魔,闹不好直接死了都有可能,到时候李初一还不得活吃了我!”
“别急,我没说咱们放着他不管,我是说在找余瑶之前先让我试试别的法子,看看能不能直接把他唤醒过来。”
看着李斯年,蝶梦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的封印我动不得,但他的心防我却未必解不开。待我以幻术试上一试,只要能唤起一点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根本不用我再插手,若是不成我也只会受到点精神反噬,而他则不会受到丝毫损害。”
言罢,蝶梦抬手在身前一扇,海无风顿时睁开了双眼,不等他有所反应蝶梦直接探出神识,一边用双持吸引着海无风的目光,一边让神识悄然的没入了对方的识海当中。
屋内没人说话,李斯年和小二黑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蝶梦说的轻松,可精神反噬哪是那么好相与的,即便道行远超海无风蝶梦也不会有多好过,他俩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将两人强行分开,必要时刻他们会放弃海无风先确保蝶梦的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蝶梦始终没有醒来。精致的脸庞从初时的轻松渐渐化为凝重,而后血色渐退眉头紧促,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海无风也是如此,枯瘦的脸上表情不断变幻,时而兴奋时而低沉,时而狰狞时而凄然,偶尔还有杀气流出,吓得李斯年几次都差点出手。
他不知道蝶梦让海无风梦到了什么,可海无风不断变幻的脸色却让他感觉阅尽了人间百态。终于,蝶梦猛然睁眼,海无风的瞳孔也骤然紧缩有了焦点,轻喝一声一指遥点在他的眉心,海无风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双眼中有了清明的光泽。
“谢谢!”
微微颌首,海无风用沙哑的声音向蝶梦致谢。
摸了摸头上的汗水,蝶梦含笑点头轻声赞道:“你的幻术不错,很有造诣,道行再高点我也无能为力,可是你师父教的吗?陆掌门还懂幻术?”
“不,是师娘。”
眼中划过孺慕的追思,旋即化为坚定,海无风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此事海某记下了。海某还想请三位帮忙护法,助我将那段记忆解封!”
“没问题!”
点点头,小二黑守在了门口,蝶梦和李斯年盘坐两边随时准备援手。
平心静气,海无风缓缓闭目,寻着解封之法冥思良久,忽然整个人一震猛然睁眼,惊恐不已的抓住了李斯年。
“你说余瑶今天去见衍皇了?”
李斯年愕然的点点头。
海无风大急,起身便要冲出,却被李斯年一把拦住。
“别拉我,快去救余瑶,他要行刺衍皇!”
心里一松,李斯年哑然失笑:“别慌,那都老黄历了,余瑶今天是见大伯哥的,不是去杀人的。”
海无风拼命摇头:“不,她真是去行刺的!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回小二黑都笑了,小狗爪挠着脸毛道:“今天大白猪受封太子,于浩生怕她乱来害了她自己,所以连她的储物袋都给收了,她想行刺就只能靠她自己,你觉着她赤手空拳的能冲到衍皇的身边吗?你当大衍的卫兵是假的啊?”
“不是,你不懂!你们不懂!这本来就是她计划好的!!!”
看着三张愕然的脸庞,海无风急声道:“当初她连遭打击心灰意冷,所以才应下了上面的命令来大衍行刺于浩。只是她行刺的根本不是于浩,她还爱着于浩,哪怕那个杂种那般对她也是如此,她真正要行刺的是衍岭皇!她跟我说一切的罪孽都源自衍岭皇,无论是于浩还是师父都是受害者,唯有把衍岭皇这个祸根除掉天下才能太平,她的心才能解脱,才能对得起所有人!”
李斯年傻了,蝶梦也傻了,小二黑更是舌头都耷拉下来了。
这话要别人说他们肯定不信,但海无风来说,他们不信也得信。
想起自己找到余瑶是两人的肺腑之谈,海无风满脸的痛苦:“我找到她时我正在计划此事,原本的计划是她主动暴露被监察司抓到,于浩得到消息后肯定会救她出来。若是能得救她便虚与委蛇答应嫁给于浩,届时于浩肯定会带她面圣请衍岭皇赐婚,而她就借着这个机会行刺衍岭皇!若是没能得救,那于浩也不会轻易让他死,衍岭皇不论冲着于浩还是冲着她的身份都不可能会不闻不问的就把她杀了,十有八
九会亲自提审当面赐死以儆效尤,而她便可借此机会行刺,目的一样能够达到!”
“等等!”
李斯年插言进来,皱眉问道:“你说她要行刺,她凭什么?据我观察她只是道胎期的修为,别说行刺衍皇了,就是刺杀于浩都没可能!大衍的金甲卫可不是好相与的,衍岭皇和于浩自身也是个中高手,她哪来的信心?”
“九颗用于对付飞升后期的陨火天劫丹,够吗?”海无风语气森寒。
李斯年等人的脸霎时间就白了。
死盯着海无风,李斯年失声叫道:“对付飞升后期的陨火天劫丹?这种东西有吗?太虚宫最极品的陨火天劫丹不是也只能重创飞升初期吗?这东西哪儿冒出来的?”
“百劫师祖改良出来的!一直以来百劫师叔都在不断的改进陨火天劫丹的丹方,试图将其威力提升到能敌仙的程度,以此作为太虚宫的另一道杀手锏。这些年来敌仙的陨火天劫丹没炼成,但重创飞升后期的陨火天劫丹百劫师祖却是成功了的。具体数量我不知道,但绝对在两手之数以上,因为其中九颗就在余瑶身上,她是准备同归于尽,拉着整个大衍的核心层陪葬!”
说到最后,海无风脸色凄然:“我一直想劝她,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我想用强带她走,可又怕暴露了行迹把我俩都陷在这里。后来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监察司突然杀到,情急之下我拼命的将她送了出去,同时以独门秘法联系了于浩让他来把她救走。还好,于浩总算还有点人性,及时赶到将她救了下来,我则被监察司关入了黑牢。我怕监察司搜我的魂泄露了此事,便以秘法将这段记忆连同神魂一起封印了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我浑浑噩噩的也能少感受些折磨。”
李斯年心里算是彻底服了,做人能做到海无风这份儿上,哪家的姑娘能嫁给他都算是走了大运了。
只可惜...
摇摇头叹了口气,李斯年问道:“你就不怕她会继续进行她的计划,虚与委蛇让于浩带着她见衍岭皇?”
海无风肯定的摇摇头:“不会的,我了解她!她肯定会先想法子救出我,将我安全送走后才会动手!九颗专敌飞升后期的陨火天劫丹同时爆开,那威力谁都不知道有多大,整个皇都都可能会被直接抹去,我在黑牢里肯定会受到波及!所以只要我一天没脱险她就一天不会动手,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会狠下心拉着我陪葬,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小二黑插嘴道:“那今天她也不可能动手,你是大白猪救出来的,而且大白猪和方大哥他们都在现场,她要是这么干所有人都会死,这不还是违背了她的本心了吗?”
“不,不一定!”
海无风没答话,回答它的是李斯年。
李斯年脸色极为难看,微微咬牙狞声道:“余瑶不仅仅是要刺杀衍岭皇,她是要把大衍皇朝的根基整个抹去,包括宇文皇族,包括沐家,还包括今天到场朝臣和大衍豪族,她是要这些左右天下的存在统统抹去,让大衍彻底灭亡,以此来确保太虚宫和其他宗族势力的安危!而李初一以前或许会让她顾忌,但现在未必,别忘了他现在是大衍的太子,大衍皇朝未来的衍皇,同时身怀宇文皇族和沐家的血脉,你觉着在余瑶心里他还是个不能牵连的无辜之人吗?”
小二黑顿时悚然,蝶梦眼中也现出了点点杀意。
若是真如李斯年所说,那即便李初一埋怨,他们也不得不辣手摧花了。
“还好还好,今天于浩总算干了件正事儿,把余瑶身上搜得干干净净,她不可能有地方藏陨火天劫丹。”
小二黑拍着胸脯满脸庆幸,眼角却瞥见海无风一脸诡异的看着它,它的心顿时一个咯噔。
“她不用藏。”
看着众人愕然的脸,他用似哭似笑的怪异语调道:“她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式秘法,九颗陨火天劫丹已经被她炼入了体内。丹就是她,她就是丹,根本不用藏。”
瞬间死寂,片刻后小二黑猛然起身,拔腿便向门外冲去。
“走!!”
不用吩咐,其他人早已跟上,海无风也是如此。一把丹药丢进嘴里胡乱的嚼了几下后硬吞入腹中,不顾胸腹几欲炸裂的剧痛,咬着牙紧跟着众人。
无论如何,人一定要救下。
哪怕是死,他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第1161章 大衍皇陵
皇祖祭坛,宣布完太子之位后,接下来便到了祭拜先祖的环节。
这一环节只有宇文皇族和沐家的天师才能参与,其余人除非衍皇钦点,否则不可跟随观礼。
余瑶因为宇文太浩的关系留了下来,纳兰明月则只能跟着自己的爷爷有序离开,不多时场中渐渐清净了下来,除了衍岭皇等宇文皇族的血脉子嗣和沐方礼以外,只有文老和熊将留了下来,就连随侍衍岭皇的贴身太监也退了出去,由常驻祭坛的诸位祭祀接替了他的活计。
“累了吧?”缓步身边,衍岭皇温声问道。
肩膀一跨,小胖子揉着脖子道怨道:“再拖一会儿你就可以直接在这找个地儿把我埋了。”
衍岭皇哈哈大笑,宠溺的拍了拍李初一的肩膀。其他皇子皇女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衍岭皇对谁这般亲昵过。
其中最不舒服的要属二皇子宇文玄印了,平日里衍岭皇能给他个笑脸他就跟得了宝似的,现在看着衍岭皇极尽讨好和宠溺,而李初一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三皇子本来也不舒服,可是看到二皇兄隐忍默受的无奈模样,他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屈居第三是这么多舒坦。
“心疼了吧?”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四皇女,宇文玄喆暗中传音。
宇文妙淡淡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仍气恼那日殿上之事,宇文玄喆恶意的调侃道:“你现在改换门庭还来得及,连二皇兄那般高傲都拜倒在你的裙下,咱们这位大皇兄不可能例外。”
说完又露恍然之色,他故作歉然的传音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大皇兄是有妻室的。虽然还没过门,但将来的后位也肯定是属于人家的。不过四皇妹你不要灰心,凭你的姿色和手段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至不济将来也能列个贵妃,名义上不及皇后,但实际上你肯定与正妻无疑,不是吗?”
本不想搭理,可宇文玄喆越说越腌臜,宇文妙想不理又哪能淡然得下来,美眸顿时冷芒一闪,旋即堆起了柔情,媚眼嫣然的望向宇文玄喆。
“四皇兄好大的醋意啊,可是小妹当年拒绝你拒绝得太狠,是以至今记恨在心?要不小妹今夜留个门,你我‘切磋’一番?又或者小妹到你府上,圆了你这颗怨心?”
宇文妙美眸火辣辣的,宇文玄喆对视了一会儿顶不住败下阵来,心里暗骂一句“骚
货”,嘴上却笑道:“还是算了吧,本皇子还想多活几年呢。况且四妹的心思也不该在我身上,而该在咱们的太子殿下身上才对。你看看小皇妹,人家就很识时务。”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宇文妙轻轻嗤笑了一声。
只见小皇女宇文玉清一双眼简直跟长在了李初一身上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荡漾,连衍岭皇都察觉到了微微侧目扫了几眼,而李初一却状若未闻,眼神都不带转一下的,直把秋波当成空气统统无视了过去。
“呵呵,咱们的太子殿下眼界很高啊,连咱们‘玉洁冰清’的小皇妹都视如无物,看来皇妹你的机会也很渺茫,很可能连妃位都坐不上了。”
“三皇兄,您这是在激小妹吗?”
看着宇文玄喆,宇文妙媚然骤去,重新露出淡然的表情淡声道:“小妹如何都不打紧,就不劳烦三皇兄操心了,皇兄有时间还是关心下自己的将来吧。皇兄莫要忘记那日殿上动手的是二皇兄,可挑起事端的却是皇兄你,据小妹所知大皇兄乃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连他的剑都名曰睚眦剑,三皇兄那日逃过一劫,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吗?”
宇文玄喆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宇文妙暗暗冷笑,仍不肯放过,继续淡声道:“此外,父皇当年初登大宝时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兄莫要忘了,大皇兄若是依足了父皇的心性,那你我的性命尽皆危矣。我脱离宇文皇族随便找个人嫁了兴许还能饶得一命,可皇兄你...呵呵,小妹真的很替皇兄担心呐!”
“哼!”
冷哼一声,宇文玄喆冷着脸拉开了距离。宇文妙讥讽的看了他最后一眼,嗤笑一声不再理他。
前方,子女们的小动作哪能瞒过宇文太洛的眼,不过这些都是常态,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相比之下,他倒是对队末的小皇女起了兴趣,冲着李初一笑问道:“綦儿,你与你十八皇妹很熟吗?”
李初一哪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小皇女眼神跟两颗小太阳似的,隔着厚重的太子袍都瞅得他一生的鸡皮疙瘩,心里暗骂“贵圈真乱”。
现在又听老皇帝这么一问,他赶忙猛瞪眼睛,一脸提防的道:“我可跟你说,我是有媳妇的,你别给我乱点鸳鸯谱!”
“这孩子,区区一个漠北小族的女娃哪有咱们宇文皇族的血脉珍贵,哪及得上你十八皇妹半分!”
“你家感情是论斤称的?你跟我娘也是这么称量的吗?”
李初一怒目逼视,宇文太洛顿时哑然,末了轻轻一叹。
“朕与你娘确实是情投意合,但你
娘的血统也确实是不容忽视的条件。她若不是沐家血脉,朕万万不会立她为后,在她之前大衍的后位还从来没有旁落过。”
“近亲结婚会生白痴的,你不知道吗?”
“出了五服便不是血脉近亲了,而是血亲同族,婚娶有何不可?”
“照你这么说大衍的皇后就只能在宇文和沐家两家里面选,外人还不行了是吗?”
“正是这个意思。”
“我要非不呢?”
“衍律不许,宇文祖制也不许,你立了外姓为后也不会有人承认的,你与她的子孙也不会被列入宇文族谱,更不会有机会能参与到后任皇位的竞争之中。”
“那不让她当皇后就可以了?”
“是的,为妃为嫔都可以,就是为后不行!”
“有病!”
李初一狠狠白了一眼。
“稀罕!”
“呵呵,你不稀罕,但你得想想你的子孙后代稀不稀罕。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般超然的,大衍的皇位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极具诱惑力的,哪怕只是皇子之位也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李初一默然。
老皇帝说的没错,自己的意志不能代表所有人,谁知道自己的子孙会不会跟自己一般的想法,万一出个不孝子气急了把他的坟给掘了,那他不得哭死?
只是,自己能有坟吗?
小爷貌似是不生不死之体唉,据道士说想死都难。
而且,自己考虑这些干嘛?
过几天就要走的人了,还考虑什么皇后皇子继不继位的事儿,这不闲的吗?
吗的,老皇帝太阴险了,把小爷都给拐带沟里去了!
“到了。”
心里还腹诽着呢,宇文太洛忽然开口。
李初一抬头一瞧,只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先前的广场,穿过长长的白石甬道后来到了皇祖祭坛的核心区域——大衍皇陵。
眼前阶梯状的孤山拔地而起,每一层上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陵墓,越往高处陵墓越少,面积也越大,外露的冢体和墓碑也更为华丽,最高处依稀能看到似乎只有一座陵墓在,独占顶峰威临四方。李初一估计那十有八
九就是大衍皇朝的开国皇帝宇文无忌的墓了,只有他才能担得起这等殊荣。
虽然墓碑如林,但却没有一丝阴冷感,给人的感觉只有圣洁和庄重。乱坟岗李初一见过不少,气势恢宏的五羊坟冢他也去过,可死人墓能弄出神圣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的凝目细瞧了起来。
他对死气极为敏感,可感应了半天也没察觉出一丝死气。看看布满整座小山的阵纹,再看看每层上负责护持的祭祀,李初一心下有所猜测,估计是大衍找到了什么方法能将死气炼化为其他力量,比如灵气,这里的灵气足足比外面高了十倍有余。
要是能把方峻楠带进来,说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晋至二劫。若是能把柳明秀安排到这里养胎,那她也不用担心胎儿的供给不足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娘亲为何会在这里养胎。有这么浓郁的灵气供给,娘亲的压力无疑会小很多。
可惜老皇帝棋差一筹,没想到临盆时会发生那么些变故。若是娘亲生产时也选择在这里,天劫降临暂且不说,娘亲自身的精气便不会被自己榨得那般彻底了。
宇文太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原地默然半天,良久才深深一叹。
“走吧,随朕去上香。”
言罢迈步上前,李初一紧随其后,沐方礼陪伴在旁,再后是宇文太浩和余瑶,最后面的则是诸位皇子皇女和一干颇有地位的皇族子弟,不够格成为皇子的他们能得此殊荣自然分外珍惜,一个个表情都正经得不得了,极力想给衍岭皇和太子留下个好印象。
在沐方礼的提点下,李初一该鞠躬的鞠躬,该跪拜的跪拜。宇文太洛兴起时还会给他讲一讲某位先祖的典故,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有关于沐雪晴的事情。
“那边原本有一间雅舍,是你娘养胎时的居住之所,后来朕伤心至极一怒下亲手将他给拆了,现在想来真不该冲动,若是留下来你现在也能看看。”
“看见那边的那块空地了吗?原本是准备给祭祀们建座休憩之所的,结果被你娘一眼相中,硬逼着朕给她改成了菜园子。怀着你的时候她天天在里面忙活,亲手种下各种灵植灵果说是将来要做给你吃,后来她...唉,朕没有拆,也没让人动,里面的东西无人照料早就毁尽了,如今只剩下杂草一堆,只有几颗枯树还能看出点当年的影子。”
“还有那里,那里曾经...”
本以为枯燥的祭拜在宇文太洛的讲解下鲜活起来,望着山下的一处处旧迹,李初一忽然感觉自己不怎么委屈了,反倒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没冲动,否则老皇帝真的妥协答应自己不用祭拜,这些旧迹他可就看不到了。
虽然这些旧迹几乎都残破不堪,有些甚至野草横生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可宇文太洛却记得极为清楚,李初一也看得很用心,比第一次见到灵石时还要用心。
每一处地方,他仿佛都能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眺望着这边,冲着自己温柔的笑。
耳边,若有若无的铃音声轻轻回荡,带着他的遐思越飞越远,离那个女子越来越近。
第1162章 挣扎
沿途祭拜,渐行将高,当一行人快要接近山顶时,李初一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眼前的陵墓宏大而壮丽,无论面积还是匠心都远超先前,唯有历任衍皇的规格能与之相媲美,但这些都不是让他留步的原因,留住他的是正中位置那块高大的墓碑上所雕刻的字迹。
大衍滢后
沐雪灵之墓。
大衍的皇后墓本来就少,除非有大功德在身,否则死后会按祖制与皇帝葬在一起。而仅有的几座皇后墓中,沐雪灵的墓是规格最高的,几于帝墓齐平,而且她还是唯一一个外姓皇后,单独安葬不说还保留了她的娘家姓,仅以一个后位封号标注了她的崇高身份,她在宇文太洛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离此不远处,还有一座规格同等的空坟,李初一望向宇文太洛,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是朕的,朕死后会伴在她身边。原本朕是想与她合葬一处的,可是朕怕她不喜,所以便在附近修了陵穴,这样既不会拘束她,也不会让她寂寞。”
饶是心里百般成见,这一刻李初一也不得不心疼一下宇文太洛。
宇文太洛是真的爱沐雪灵,无奈沐雪灵爱的是叶之尘,而他的手段又卑鄙了些,沐雪灵虽然嫁给了他可心却被他推得更远,后来又因为他的野心让沐雪灵正值华年便消香玉陨,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知所踪,撇去恩怨成见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跟叶之尘一样都是为情所伤,为情所憾。
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李初一低头一看,正是宇文太洛的大手。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肢体接触,不同于被道士的手握住,宇文太洛的手虽然陌生,但却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父亲一样的感觉。
不,就是父亲。
道士拿他当亲儿子养,他也当道士父亲一样。可再相似也只是接近,生父终归是生父,宇文太洛的手带给他一种不同于道士的安全感,那是只有亲生父亲才能给予的安心。
鼻子一酸,李初一赶忙扭头轻吸几口气。
宇文太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笑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身后的其他人哪见过衍岭皇这般亲近人,诸位皇子皇女别提多嫉妒了,妒火都要从眼睛里烧出来了一般。而沐方礼则含笑点头,看着宇文太洛微微顺眼了几分。
牵着李初一的手,宇文太洛缓缓走到墓碑前,仰起头紧盯着“沐雪灵”三个字,眼神复杂的沉默良久,末了松开手拍了拍李初一的胳膊。
“孩子,见见你娘。”
仰着头,李初一望着那三个字沉默良久,忽然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发自肺腑的悲泣声响彻四方。
“娘!!!”
咚的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在地上,那样子根本不像是磕头而像是寻死,每次抬头眼睛都模糊了几分。
一路来,他是第一次这么真心实意的祭拜一个人,但他宁可没有这个机会,可逝者已矣,他只能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哀思。
沐雪灵的小楼里他哭过,皇宫里的滢渟苑他忍着,可到了这里他怎么也忍不住,这是娘亲的坟,是娘亲的魂归之所。
是吗?
李初一惨笑。
什么魂归之所,连遗体都没有,哪来的魂归?
宇文太洛说过,沐雪灵早在临盆时便被自己引来的天罚之火烧得形神俱灭了,这座墓里葬的只是她的遗物而已。
怪谁?
怪自己。
但最该怪罪的只有贼老天。
若不是三界天道,若不是他们的贪欲和勾心斗角,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出现,沐雪灵更不可能会死!
枉自己还是个狗
屁的不生不死之体,生了自己这个怪胎的娘亲却连尸首都没能留下,这是多么的可笑?
修行修行,道行再高有什么用,能让娘亲活过来吗?
修成神仙长生不死又有什么用,千百年后亲人死尽,连往日的死敌都化为枯骨,只留着自己形单影只的做那前辈老祖,有什么意义?
如此想着,李初一的身上不知不觉中散出一股怨气,腰间的睚眦剑也微微颤动,阵阵压抑的剑鸣声自剑鞘中传出。
众人一惊,想要上前护驾,沐方礼则迈步近前想要将李初一唤醒,可宇文太洛却冲他摆摆手,而后又用眼神止住了其他人。
“让他哭吧,总憋着不好,发泄出来才能让他的心气平顺。”
犹豫了一下,沐方礼点点头退了回去,其他人则仍一脸紧张的注意着李初一,某几个皇子的眼底深处甚至还涌上了一抹期待。
凭空降下个太子他们本就不服,无奈衍皇钦点他们无法反抗,可现在不同了,若是这头肥猪情绪崩溃拔剑相向,那可就是行刺衍皇了!
到时候他这个太子就别想当了,甚至小命也堪忧,而他们则有了救驾的机会,只要表现够突出能让衍岭皇深受感动,太子之位指不定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呢!
不远处,宇文太浩也是一脸紧张,一手似握非握随时准备出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余瑶。
余瑶也很紧张,可眼底深处却满是讥讽和不屑。大衍皇室一干人等的诸般作态她尽收眼底,雍容华贵的夺目外表她一概不见,她看见的只有内里的丑陋与冷漠。想想人界的气运就掌握在这么一帮恶心的人手里,她就感觉说不出的荒诞可笑,以及无法言喻的无奈。
不过这种无奈,到今日也就戛然而止了。
往日没有机会,现在她却将机会紧紧地抓在了自己手中。
除了海无风没人知道九颗陨火天劫丹炼化在她体内,每一颗都能重创一位飞升后期的绝顶大能,九颗同时爆开在场的人绝对无可幸免。
只要杀了在场的这些人,大衍皇朝定然分崩离析,她不求当什么救世主,她只是想将人界最罪恶的血脉终结在这里,顺便成全一下自己活着时无法两全的无奈。
理论上来说,她能毁掉整个皇都及周围数万里方圆的区域,可她不清楚皇都里会不会有什么禁制能阻拦下九丹齐爆的冲击波,所以她不能肯定沐家会不会也能一并给她陪葬。
不过这也够了,能除掉首恶宇文一族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宇文一族的精英都死在这里,宇文一族的其他人自有人来收拾。
只是...
转眼看向李初一,余瑶满眼复杂。
以前她只知道李初一跟沐家有关系,是沐雪晴的亲外甥,所以得知李初一来救他后她很着急,海无风还没救出来她不想把李初一也给连累进去。
可后来风云突变,变得她措手不及。她愕然发现李初一不仅仅是沐家的子孙,而且还是当今衍皇的亲子,这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结果还没等她想明白李初一便自己找上了门来,见到他时余瑶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能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心意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后来听他跟宇文太浩你一言我一语的定下了救出海无风的方案,她的心里是又高兴又悲哀。
她高兴海无风终于有救了,悲哀李初一越陷越深,深到她想劝他走都没有可能,因为海无风的生还与他继位太子息息相关。
矛盾与恍惚中,路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今天。
先前册封时她就想动手,可那时人虽多护卫也多,暗藏的高手更是不知几何,她很担心自己刚一动便会被制住,而且那时宇文太浩的心思也几乎全都系在她身上。
可现在不同,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衍皇陵根本不容许外人进入,虽然有文老熊将和众位祭祀在,而且还有沐方礼这位天师在旁,可比起先前来现在的防护无疑是大为薄弱的。
最重要的是,李初一现在情绪不对,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了他身上,连近在咫尺的宇文太浩也是如此,余瑶很想动手,可望着悲泣的李初一她怎么也下不了这份决心。
尽管李初一也身怀罪血,尽管他现在已然是大衍的堂堂太子,可他毕竟是来救自己的,他还是自己的朋友。
甚至于,他还喜欢...不,他还爱着自己。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余瑶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未变,变的只是掩饰的手段。
这份感情在凌霄峰时就被她亲手掐断,那时她就心感不忍,知道自己深深的伤害到了他。可她不后悔,她知道那样做是为了他好,她对他也确实没有半点超出友谊范畴的感情。
后来太虚峰上他不计前嫌的要带她走,为此还不惜与默堂起了冲突,可她还是拒绝了。这一次她还是不后悔,不过却不仅仅是为了他好,更多的是不想害了他。
临走前,李初一立下了十年之约,她认为那是他的一时冲动,故不置可否一笑置之。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太虚宫渐渐的没了家的感觉,第一个十年时她还可以坚守本心,可第二个十年过去,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下来。
第三个十年没有到来,她便离开了太虚宫。揣着一份半推半就的使命,来大衍进行一场疯狂的复仇。
若不是海无风及时出现,她早就死了,可海无风又落到了监察司手里,她则被于浩带回了王府,于是乎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海无风已经救出来了,出没出城不知道,但肯定是到了个安全的所在疗伤,自己动手也未必会殃及到他。
可问题是现在又多了个李初一,海无风是李初一救的,李初一又是为救自己才来的,他没能守成十年之约但却守成了十年之诺,自己是否真要拖着他一起死,成为自己复仇路上的一条怨魂呢?
爱情、友情、仇恨、怨气,良知与恶毒反复交织,理智与冲动激斗不停,余瑶问了自己千百遍都没有得出答案,只能银牙紧咬紧盯着李初一,脸色比谁都要紧张。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不是紧张,而是挣扎。
第1163章 谁
李初一伏地悲泣,宇文太洛摸了摸他的头顶,轻轻一叹缓步墓碑之前。
抬手轻轻抚摸着碑身,仿佛触碰到了昔日佳人,宇文太洛背着众人的脸上反复变幻,末了化为了一脸决绝。
“灵儿,朕来看你了。”
宇文太洛缓缓开口。
“不仅朕来了,朕还带着咱们的皇儿一起来了,你,看到了吗?”
李初一哭声更烈,沐方礼也老眼含泪,宇文太洛却始终都未转身,继续自顾自的轻抚着碑身。
“当初朕不该逼你,若是朕不逼你,你我现在应该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朕想补救也无能为力,好在苍天有眼让咱们的皇儿回到了朕的身边,同时也将杀你的恶贼带了回来,朕终于有机会替你报仇了。”
“呃?!”
哭声戛然而止,李初一愕然抬头,沐方礼也瞬间脸色大变,危险的眯着眼睛冷声道:“衍岭皇,你在胡说些什么,失心疯了吗?”
“朕在说事实。”
缓缓转身,宇文太洛毫不避让的回望着沐方礼,一手抬起直指李初一。
“朕的爱妻,你的爱女,便是死在他的手下!朕要杀了他,替灵儿报仇!”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宇文太洛,感觉自己方才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就连宇文玄印和宇文玄喆也是如此,虽然心里恨不得李初一死,但衍岭皇如此大的态度转变实在是太惊人了,让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疯了!”
沐方礼的脸彻底拉了下来,阴沉的看着宇文太洛。
“你也说了灵儿是难产而死,初一是因但无罪,你将此事怪罪在一个初生的孩子身上,你还有点理智吗?你别忘了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骨肉,你想要弑子吗?!”
“哈哈,理智?哈哈哈哈,理智?!”
宇文太洛放声狂笑,而后笑声一停紧盯着沐方礼:“沐方礼,朕的沐天师,你与朕这么多年,你认为朕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吗?!你说他是朕的亲骨肉,你确定他是吗?!”
想到了什么,沐方礼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沉声问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他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叶之尘的吧?据老夫所致灵儿嫁你时还是完璧之身,嫁你后也未见过叶之尘一次,你这是想污蔑灵儿,污蔑老夫最疼爱的女儿吗?!”
李初一心里一颤,猛然看向宇文太洛。
自己的生父不是他而是叶之尘?可能吗?
“哼,他当然不是叶之尘的孩子,要是的话朕早就弄死他了,哪还会留他到今天!”
宇文太浩冷声掐灭了李初一的心思,这让小胖子不知该悲哀还是该庆幸,可旋即便被疑窦填满了心神。
老皇帝这是怎么了?
说话颠三倒四的,难道是真疯了?
沐方礼也满肚子疑问,闻言冷声道:“那你是何意?不是你的也不是叶之尘的,你是要说灵儿还有其他人,是要污蔑她的清白吗?”
“你不懂,你一点都不懂。不仅你,全天下的人都不懂,都不懂朕的悲哀,呵呵.....”
没有正面回答,宇文太洛惨笑几声,旋即凝视着李初一,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自己说,你是谁?”
李初一一头雾水,茫然道:“我是李初一啊!”
说完想想不对,又改口道:“那个,我也是宇文玄綦,你说的这是你和娘给我起的名...”
不等说完,宇文太洛便一步欺近身前,一把揪住他衣领提了起来,眼睛满是恨意的紧盯着他的双目。
“不对!你不是宇文玄綦!你不是朕的綦儿!你说,你到底是谁!”
李初一想挣没能挣得开,沐方礼冷哼一声一掌拍来,于众人的惊呼声中与宇文太洛对了一掌,平分秋色下却是把李初一救了出来,拉到身后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
“宇文太洛,你疯了!”沐方礼怒道。
其他人有心护驾却又畏惧天师之威,末了只有熊将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宇文太洛身前,却被宇文太洛一把给拨了开来。
“朕没疯!朕很清醒!沐方礼,你自己问他,问问他是谁,问他到底是谁!!”
李初一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了,闻言怒骂道:“去你吗的,你他吗有病啊!小爷是李初一,狗屁的宇文玄綦你他吗爱叫谁叫谁,小爷就是李初一!”
“不对,朕问的不是你的名字,朕问的是你是谁!朕要你亲口告诉朕,是谁吞了我儿的灵魂,是谁占了我儿的肉身,是谁害死了我儿又害死了朕的爱妻,现在又跑来欺骗朕,妄图让朕将整个天下都拱手让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众人齐齐看向李初一,心里同时生出两个字——夺舍。
宇文太洛的话分明是说李初一是某人夺舍重生,真正的李初一,不,是真正的宇文玄綦早已死去,尚在娘胎时便被现在这个神魂鸠占鹊巢吞噬殆尽。
李初一也懵了,不同于其他人的猜忌,他是真的猜到了某些真相。
道士说他的灵魂乃是本源初魂,天生地养的异种,落山成精,落水成灵,不论与什么结合都能成为超凡脱俗的存在,而落入人胎后便成了现在的他——天生阴阳道眼又是不生不死之体的妖孽怪胎李初一。
道士只说了结果,却没说过程。李初一一直认为自己的本源初魂落到沐雪灵的胎腹中时是跟轮回转世差不多的过程,沐雪灵从一开始怀的就是自己。可现在宇文太洛的话却让他动摇了,对方很确定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外魂入侵夺舍重生。
这么说来宇文太洛对他无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了,因为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杀他妻儿的仇人。
想到这里,李初一茫然了。
想哭又想笑。
闹了半天,自己还真是个孤儿,而且是真真正正、别人想成也成为不了的孤儿。
他一直以为沐雪灵是自己的娘亲,可事实上并不是,沐雪灵是个受害者,是一件用来孕育他的工具。尽管他是无意的,这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可他还是充满了罪恶感,心里从来没这么乱过,脸色煞白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盯着李初一的眼睛,沐方礼凝视良久猛然出手,一手制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按向了他的天灵。
本能的想要躲,可此时的李初一心若死灰,手下意识的动了动就收住了,任由沐方礼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就这么死了也好。
如此想着,李初一闭上眼睛,嘴角露出解脱的笑意。
谁知头顶并未剧痛,沐方礼的手只是按在了上面,并未伤他。李初一愕然睁眼,却见对方双眼微闭默默感应,一股强大的神念破入识海直逼他的神魂,李初一顿时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很感激沐方礼的信任,可惜,他的探查注定是无果的。
不说神魂上的那抹混沌气,但是本源初魂本身也不是沐方礼能够看透的。
果然,沐方礼的神识还没触及到神魂便被混沌气湮灭一空,任沐方礼如何变幻手法也无济于事。
撤出神识,见李初一灰败的眼中夹杂的那一抹感激,沐方礼心里微微一疼,没有说话,而是双手掐诀开始默算起了什么,一枚枚奇异的符号顿时幻满了两人周围,竟是以《千机万衍》之术来推算李初一的命缘。
可惜,还是无用。
李初一苦笑摇头。
连道士的《天衍命术》都算不出他的因果,拼尽力气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算出点皮毛,沐方礼的道行远逊于他,《千机万衍》又只是《天衍命术》的残缺拓本,他焉能算得出自己的命往缘来?
果然,沐方礼越算脸色越白,身上的气息渐趋混乱,可他仍不放弃,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又在李初一眉心一划汲出几滴血珠,最后又不顾众人阻止瞬间欺近宇文太洛身边抽出几滴血珠,三种血液混在一起紧扣掌中,双掌用力揉搓了几下后诀印连变,末了三人同感身子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撼动了一下神魂似的,沐方礼这才收手撤功。
“不是夺舍!”
简单四个字,语气无比肯定。
剧烈的喘息着,沐方礼冲着李初一微微一笑,而后灼灼的看着宇文太洛。
“不管你信不信,他不是夺舍的外魂!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怎么产生的,但他的灵魂与肉身实乃同根所生,二者契合无比,识海也没有暗伤存在,而且他与你我之命大有渊源,不可能是夺舍!你硬要说是,老夫只能说他是某位先贤大能轮回转世,因道行太高轮回难灭,所以沾染了些前世的因缘来到此世。但转世并非夺舍,转世乃轮回新生,不是夺舍那等续命之法,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信了的。
沐方礼乃大衍天师,《千机万衍》的境界沐家最高,有传言说他甚至已经突破了天心境触及到了凡俗无法想象的大阴阳六十四卦,说他是半个神仙都不为过,有他佐证足以让众人相信李初一并非夺舍重生的老鬼。
可宇文太洛不信。
“你被骗了。”
冷冷的看着李初一,宇文太洛道:“你知道他的命为什么与你我大有渊源吗?因为他不仅害了綦儿和灵儿,还吞了朕的半条性命!”
说着扯住右胸衣衫往下一撕,那半边干尸一样的恐怖躯干顿时暴露眼前,引起一阵惊呼。
指着自己的右半身,宇文太洛狞声道:“看见了吗?朕近半的寿元都被他掠走了,神魂也残缺了小半,你说他可能会跟你我没渊源吗?他的命,你的《千机万衍》根本就算不出来!”
第1164章 条件
看着宇文太洛的右胸,所有人都大感震惊。他的伤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连沐方礼都是第一次见到。
心里划过一丝迟疑,但最终沐方礼还是无法相信。
将李初一挡在身后,他沉声道:“即便老夫算不出来,也不能仅凭你一家之言来定初一的是非。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咱们现在就回去开坛做法,集我沐家之力衍天推缘,夺舍与否定可辨明!”
“这么说来,天师是要执迷不悟了?”宇文太洛阴沉的眯起眼睛。
眼睛一瞪,沐方礼怒道:“这不是执迷不悟,老夫是要查明真相!事关我孙儿生死,怎么只听你一家之言!”
“朕是衍皇,朕的话有何不可信?谁敢不听!”
“哼!老夫乃是大衍天师,你的圣旨还压不到老夫头上!”
话不投机,沐方礼懒得跟他废话,一拉李初一道:“走!有老夫在,事情没查明之前老夫看谁敢动你!”
“不行,他不能走!今天谁都不能走!”
宇文太洛暴喝,周围的祭祀顿时围了过来。熊将犹豫了一下,在宇文太洛看过来前还是闪身过去,伸手一拦歉然劝道:“天师息怒,先听我皇把话说完。”
沐方礼怒道:“还有什么可说的!熊傲,他疯了你看不出来吗?他要杀李初一,要杀他的亲儿子、灵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理由仅仅是他一家之辞,说是什么夺舍,你问问你自己,这话你信吗?”
“我...”熊将犹豫了,说实话他也是不信的。
夺舍婴儿的有,但夺舍尚在娘肚里的雏胎的他却从来没听过。夺舍可不是穿衣服,不合适随时可以换,一旦夺舍自己的神魂可就跟肉身性命交修了,一旦雏胎除了问题,比如流产,比如碍于某些原因被打掉,那夺舍之魂也会随之一并消亡。
这里面的风险傻子都知道,再疯狂的人也不敢去夺舍一个雏胎。何况这个胎儿还是大衍的皇种,多少双眼睛的密切监视下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一旦被人抓住那下场可就不是魂飞魄散那么简单了,绝对比死还要惨上万倍。
犹犹豫豫的看向宇文太洛,熊将暗暗一叹,如此激动的宇文太洛他很久很久都没见过了。事到如今他不想妄下结论,更不想宇文太洛因为此事而跟沐方礼矛盾加深,那样对大衍很不利,措辞一番后他想试着劝上一劝,看看能不能让宇文太洛冷静下来,答应沐方礼的要求开坛验身。
可还没等他开口,身边便传来一声怒喝,猛然转头却见沐方礼不知怎的挪到了山脚下,身周无数的玄奥符号迷宫一样的将他困在正中,而他原本的位置上则出现了一条条乳白色的光链,群蛇一般的将李初一捆了个结结实实。
顺着光链往头上一瞧,却是文老捏诀施为。不仅他,大衍五老的其余四位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各居一边将整片滢后墓围了起来,一边压制着李初一一边借着山上的灵气阻挡着沐方礼,任老天师暴喝连连也始终冲不出符文迷宫。
“龌龊鼠辈,竟敢拿衍术对付老夫!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们,老夫不杀你们五个誓不为人!”
沐方礼怒极,可随后脸色大变,只见宇文太洛阴着脸缓缓来到李初一身前。
“宇文太浩,你想干什么?!”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宇文太洛冷声道:“朕要做的事很简单,拿回属于朕的东西,替灵儿报仇!”
“你真要杀他?!宇文太洛,你敢动他一根汗毛就是跟老夫为敌,我整个沐家跟你宇文家势不两立!!!”
沐方礼又惊又怒,不敢再有保留,放开手脚猛轰符文迷宫。
“你老了,眼睛已经彻底被情绪所左右,不再是当初的沐天师了。不过没关系,等朕将该做的事情做完,你会知道朕是正确的。”
淡声说完,宇文太洛看向李初一,后者也表情木然的看着他。
微微一笑,宇文太洛摸了摸他的脸庞。
“其实,朕真的很想将你当成朕的綦儿,可无论朕怎么逼迫自己都忽视不了一个事实,你的人是他,你的魂,不是。”
很想回嘴冷嘲或者怒骂,可李初一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不只是因为身体被制,更是因为心累了。
东南西北闯荡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必死的局面他也会奋力挣扎,他坚信道士的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九死必有一生。
可现在,他放弃了。
若是宇文太洛真有办法弄死他,不让他继续在这滚滚红尘的狗血纠葛中苦苦挣扎,那样其实也不错。
虽然有点对不起道士的养育之恩,虽然有点对不起郝幼潇的痴心一片,可能以一死还沐雪灵的生育之恩,偿还一些对那个苦命女子做下的罪孽,他认为道士和郝幼潇肯定都会理解的,其他人也会如此。
他可以辩解说自己不知情,是无意为之的,可他说不出口。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无论什么理由,手上的血腥味都是洗不掉的。
仔细想想,死了其实也不错。虽然对不起很多人,但自己也总算能落得一身轻松。
死之后,他不必再为三界天道发愁,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苦苦修炼,不必再为这种事那种事而烦扰,最重要的是余瑶,他再也不必为她而纠结了。
只不过死之前他还有一心结未了,不了却了他死亦难安。
抬头看着宇文太洛,李初一认真的道:“你想杀我我可以理解,我也愿意给娘亲偿命......”
啪!
一记耳光抽在脸上,李初一头猛地一扭差点没断了。
“不许喊她娘亲,她不是你这恶灵的娘亲!”宇文太洛冷声道,眼中杀意浓浓。
咬咬牙,李初一轻轻的点了下头,而后继续道:“我愿意偿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此事与我朋友无关,跟我来的那些人以及海无风你要放他们走,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能反抗?笑话!”
宇文太洛满脸讥讽:“你当你是谁?天一道尊吗?你只是一条阴毒的残魂,不知用了什么歹毒的方法夺舍了綦儿的肉身,可是綦儿乃天命之子,夺舍的反噬将你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你现在只是一条卑贱的残魂你懂吗?你这点修为凭什么跟朕谈条件?你有资格吗?!”
怒火陡升,可旋即又被压下。李初一脸色不变的看着宇文太洛,没有说话,身边的睚眦剑却陡然出鞘了半截,两道月牙形的剑气一前一后的自两人中间扫过。猝不及防的宇文太洛顿时脸色一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没有嘲讽,李初一仍是那副认真的表情道:“你也说了我是天一道尊的徒弟,我有什么能耐你并不知道。我诚心与你商量,你可莫要逼我。”
宇文太洛大怒,可文老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我皇,大事要紧!”
顿了顿,压下火气,宇文太洛冷声道:“几个蝼蚁而已,朕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配合朕,否则...!”
李初一顿时皱眉,疑惑的望着宇文太洛。
他原本以为对方要亲手毙了他,可现在怎么好像还另有他事。
“初一,别犯傻!你就是灵儿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沐方礼的焦急声远远传来,宇文太洛冷笑着望了他一眼,随后紧盯着李初一的眼睛。
“你想让我配合你什么?”李初一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是你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可,只要你配合朕,你的罪孽便算是赎清了一半!”
“放屁,他何罪之有!初一,别听他的!该死,这是什么衍法,你们五个杂碎怎么会这等法门!”
沐方礼焦急不已,可无论怎么冲击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被牢牢困在原地。
以他的境界一眼就看出这些符文脱胎于沐家的《千机万衍》,像极了万衍境的几种困阵,可又有些似是而非。给他一些时间他定然能够破解,可现在时间紧迫,他短时间内根本冲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初一答应下宇文太洛的条件。
李初一不远处,余瑶一脸复杂的站在宇文太浩身边。几番转折将她先前的心思打了个烟消云散,等她回过神来时李初一已然成了阶下囚,现在又见李初一答应赴死,她顿时又纠结起来。
宇文太洛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大体也明白了李初一极有可能是个夺舍重生之人。这么算起来的话李初一就不是大衍的人了,她若动手就等于牵连到一条无辜的灵魂。
想想过往的一切,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李初一跟宇文一族的其他人那么的不同,这里面不光是道士的原因,更因为他的灵魂跟宇文罪血诞生出的灵魂有本质上的区别。
原本她的决心是建立在李初一是两家的血脉的基础上,现在李初一极有可能不是,而且还对她痴心一片不惜犯险来救,他的血脉是罪恶的可他的灵魂是干净的,余瑶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决心顿时更动摇了,她狠不下心下手。
可不动手李初一也会死,宇文太洛摆明了不想放过他。或者再等等,等沐方礼脱困把李初一救出来?
若是李初一能被救出,沐方礼再一怒之下杀了或者废了宇文太洛,而后再凭借自己的权威和身后的沐家将李初一捧上皇位,这样岂不是变向的让大衍灭国了?宇文一族的罪恶统治也会就此终结了?
只是,这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看看怒吼连连的沐方礼,余瑶犹豫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一把。
而在她的犹豫中,李初一已经被宇文太洛拖到了附近的那座空坟,本是为自己而建的空坟随着他与五老的共同施为外观大变,隆隆声中一座庞大而繁复的大阵缓缓浮现。
第1165章 野心
将李初一丢在阵心处,宇文太洛回头望来。
“去自己的位置跪好,随朕一起运势大阵!”
众人愕然,却见一位位祭祀恭敬迎来将他们引到各自的位置,唯独余瑶无人搭理,被宇文太浩拉在身边跟着自己一起跪下。
诸人跪满一地,面面相觑中便是阵道最博之人也没认出这是什么阵法。
相互望了一眼,宇文玄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父皇,敢问这是何种阵法?阵诀为何,需要我等如何施为?”
淡淡的看着他,宇文太洛道:“这是通天的阵法,阵诀你们不需要知道,等下将丹田催动到极限便可,你们的任务就是为大阵提供法力。”
宇文玄印顿时心里一沉,这么模棱两可的阵名等于没说,宇文太洛这是拿他们当人形灵石来了。
以他的了解,不懂阵诀单纯为法阵提供法力者,一旦阵法开始运转大半条命就等于握在了主持者的手中,对方很可能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将他们榨成人干。
而且看看这个阵法的规模,再看看今天同来的人选,宇文玄印更是心有惧意。
今天随行者尽是宇文皇族的佼佼者,十八位皇子皇女的《皇道决》就不必说了,其他人也在脱胎于《皇道决》的各门功法上浸淫极深。宇文太洛这不光是要他们提供法力,还是要他们提供自身的气运,几个察觉出真意者相互望了一眼都满眼忧虑,有心想走却哪里能敢,只能心有戚戚的跪在原地,走一步看一步的随机应变。
待诸人跪定,五老与宇文太洛对望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而后文老印诀一改,困住沐方礼的符文迷宫里顿时射出一道烟流连到了大阵的一处节点,随着他一记印诀打出整个大阵开始蒙蒙的亮了起来,而沐方礼却脸色陡变,又惊又怒的直盯向文老。
“杂碎,敢动老夫本命?!”
他不能不怒。
原以为符文迷宫只是为了拖住他的脚步,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其实是大阵的一环,宇文太洛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事,竟然要拿他的命来献祭!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还真做成了!
大阵刚起他就感觉神魂狠狠一震,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想要从他身上夺取什么似的,这让他大为惊骇。
他将《千机万衍》参悟到了天心境,命元浑厚无比,人界或许有人能杀他,但没有几人能破开他的命元撼动他的命格。天一道尊或许可以,但大衍五老绝对不在此列。可现在事实却是他们五个真的做到了,用窃来的《千机万衍》残本修出的左道皮毛竟然撼动了他的本命!
他们怎么做到的?
他们怎么可能做到?!
李初一也发现不对头了,挣扎起身想要说话,却被宇文太洛一脚踩到了地上。
“别动!”
使劲别过来看向宇文太洛,李初一用变了形的嘴怒道:“要杀就杀我一个,你别动我外公!!”
“外公?呵呵,叫的挺亲热,可他是吗?”宇文太洛冷笑。
李初一一窒,宇文太洛紧接着道:“本来不需如此,谁让他不识时务。当年培育阴阳瞳他就百般不愿,现在他又想来阻挠朕的大事,仗着自己是天师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朕不杀他就已经是开恩了!”
挪开脚,宇文太洛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初一的脸。
“放心吧,朕只是借用下他的命元,不会杀了他的。能为大衍皇朝的无上伟业做出贡献、为人界的芸芸众生谋福,你和他都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初一凝声问道。
借用命元,还说为人界谋福,他实在想不出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傲然一笑,宇文太洛朗声道:“朕要贯通三界,举世登仙!”
“!”
李初一惊了,其他人也惊了,就连山下竭力抵抗的沐方礼也震住了,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贯通三界?
衍岭皇真疯了?
他这可不是去争仙门,而是要直接在三界中架起桥梁,此事简直比逆天改命还要逆天,触动的可就不仅仅是人界天道了,仙冥两界的天道都会大为震动!
他这是要福人界,还是要毁人界啊!
“父皇,三思啊!”
宇文玄印当即叫道,其他皇子皇女也随声附和。
脸色不改,宇文太洛冷静的道:“你们以为朕疯了,可朕并没有,朕很冷静。万年来大衍人杰辈出,可登仙者寥寥无几,为何?皆因天道不仁,开仙门而拒我大衍之修!既然如此,朕何不自行贯通三界,引仙冥二气于人界之中,使三界再无分别,人界众生无需仙门便可长生,超凡入仙仅在一念之间,又何须向不仁天道摇尾乞怜,乞求它不可能给予的垂青呢?”
众人一听,顿时各有所思。
诚然,贯通三界是个极其疯狂的想法,可一旦成功那回报也是极其难以想象的巨大。其他的就不必说了,单是人界成仙长生不死一条就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历次仙门开启,得入者不过一手之数,多少英雄垂垂老矣,空望仙门憾然辞世?
还有那些所谓的顶级势力,敢与大衍作对正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仙人撑腰。虽然仙人下凡极难,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说还极有可能遭到天谴而身死道消,可有仙人撑腰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震慑。
就像太虚宫,九虚连环大阵的厉害世人皆知,某些方面甚至比大衍的天罡御雷大阵还要更胜一筹,皆是因为此二阵根本不是人界阵法,而是仙阵。
区别的是,天罡御雷大阵是大衍掠夺来自行参悟布置的,太虚宫的九虚连环则是世代传承,并且由仙人指点筑基而成。所以九虚连环才能只花费不到天罡御雷阵一半的代价便能发挥出不亚于天罡御雷阵的威力,这就是底蕴的差距,是大衍万年来一直想弥补却迟迟无法追平的差距。
可是,若是三界真能贯通,人界亦可成仙,那局面立刻便会调转。
阵法之类的底蕴虽然短时间内还是弥补不上,可大衍人多,远比其他宗族和妖族加起来都要多。
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大衍人杰辈出高手无数,只要其中的一成,甚至是一成里的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能够成仙,大衍靠人肉堆也能堆死他们。
九虚连环可以敌仙,我大衍派一千个仙修去攻伐,你九虚连环再厉害又能杀得了几个?
想想那时的情境,诸人就激动不已,而余瑶则脸色数变,眼神在果决和优柔间反复挣扎。
三界贯通于大衍有利,于太虚宫也有利,整个人界都会受到福泽。可大衍的人太多了,这一点是太虚宫无法比拟的。以前还可以靠高手的质量和镇宗大阵的犀利相抗衡,可一旦三界贯通举世登仙,大衍仙修组成的人海她想想都心寒。
望着李初一,余瑶暗道一声抱歉,而后眼神一凝心诀默运,体内的法力悄然间开始循着玄奥的轨迹暗暗流转,血肉也在法力的流转中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
余瑶的动作很小心,除了宇文太浩外没有人发现端倪。可宇文太浩明知如此却什么也没说,仍状做不知的望着场中,唯有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淡淡的忧色。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三界万万不可贯通!”
忽然,沐方礼高声叫道。他不是怕死,他是真的万分忧心。
“宇文太洛,你冷静点,三界贯通固然是福,但那也是大衍的灭国之祸啊!一旦有仙修冥修发现了你搭建的桥梁,顺藤摸瓜的潜入人界,你认为大衍能应对得了吗?有天罡御雷大阵守护,少数几个或许还能抵御,可万一仙界之人大举来犯,你拿什么来抵抗?这还没有算上冥界,万一冥界也搀合进来,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结果吧?仅仅过去一万多年你就想让黑暗再次降临人界吗?!”
“所以朕说你老了,迂腐!”
看着沐方礼,宇文太洛凝声道:“我承认你说的没错,贯通三界大衍肯定会面临仙修来袭,可那又如何?大衍国土辽阔,人界近半的版图都掌控在大衍手中,皇朝人口众多修士无数,在仙袭来临前择佼佼者集中培养,放弃部分土地换取时间助他们突破至仙境,只要撑住一段时间待他们化凡为仙,大衍便是人界中仙修数量最多的存在,时间越久越是如此,直至最后大衍会一跃成为三界中实力最强的存在,无论是仙界还是冥界又有何可惧?三界终会臣服在大衍的脚下,我大衍才是三界的无上霸主!而朕,则是缔造者一切的不世圣皇,便是天道也会在朕的荣光下黯然无光!”
“那要拖不住呢?万一那些人还没成长起来大衍便灭国了,你还拿什么去一统三界?你这是在赌!在拿大衍,拿天下数以亿万计的无辜百姓的命在赌!你这番豪赌十赌九输,老夫万万不能苟同!!”
沐方礼的怒斥丝毫没有动摇宇文太洛,他冷然微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功的路本就是鲜血铺就的!朕是在给整个人界谋福,死的人再多也是值得的,而且能在这场伟业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他们该感到荣幸才对!遥想当年,祖皇宇文无忌和你沐家先祖沐启明联手建立大衍皇朝,其间的过程你很清楚,朕只是效仿他们将他们的路再走一遍,而目标则比他们的更为高远!可惜朕有祖皇之风,你却无启明老祖之智,这么简单的得失都看不透,还在这里跟朕说什么无辜百姓,天师,朕的好岳父,你实在是太叫朕失望了,沐家到你这里真的是没落了,朕真替启明老祖感到悲哀!”
第1166章 不过如此
“你疯了!”
沐方礼无比心寒。
他知道宇文太洛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疯狂成这样。
眼见宇文太洛印诀连变,李初一却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无论自己怎么劝都不为所动,沐方礼心如焦灼。
“行!老夫帮你,但是你不能伤害初一,他是无辜的,你放了他!”
手中不停,宇文太洛轻笑道:“怎么可能,朕的计划他是重中之重,而且他还是杀朕妻儿的元凶,朕怎么可能会放他!”
言罢,手中印诀一停,文老等人也同时取出大量灵精仍在脚下,宇文太洛的左手顿时亮起白光,整只手掌从里到外透明一片,微微一顿缓缓按落,正正的印向李初一的眉心。
“赎罪吧!”
言语间,手掌落在了额头上,李初一只感觉识海一震,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眼中的清明快速消散,双眼呆滞的望着宇文太洛。
被他的眼睛瞧得很不舒服,宇文太洛皱了皱眉头,左手推着他的脑袋将他的视线转向天空,脚下的大阵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他的手灌入了李初一的识海。
顿时,神光大放,李初一的眼睛绽出道道惊人的奇光,黑瞳眼白消失不见,像是水墨一样的交融流转,渐渐的化为了一轮阴阳鱼缓缓的旋转其中,与此同时沐方礼也闷哼一声,身上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了大半,本就有些苍老的面容更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两腿一软疲倦的瘫坐在符文迷宫之中。
不仅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大阵中所有的宇文皇族全都精元大泄,气血法力天漏一样的流入脚下。大骇中,有人想控制一下,可丹田被大阵牵引着疯狂运转,他们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只能被动的跟随着大阵运转,真的成为了人形灵石。
若仅仅如此也罢了,很多人发现自己修行了一辈子的皇道气运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修习了《皇道决》的十八位皇子皇女,他们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皇气在不断外泄,虽然不像气血法力那般疯狂,可这也足以让他们惊魂万分了。
气血亏了可以补,法力没了可以炼,可是皇道气运乃是他们修行一生的根本,一旦有损再想养回来可是千难万难,不是寻常的外力手段就可以做到的。
他们想停,可是他们根本停不住,而且每次抗拒都会被宇文太洛察觉到,第一时间冷冷的望过来。看着那双冷漠非人的眼睛,多年的积威让他们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垂下头暗暗祈祷,祈求着这件事快点结束。
当李初一眼中的阴阳鱼彻底凝实,大阵也完全催发了起来,整座陵山都在微微颤动着,无云的天空风云骤起,云涌间还迸射着道道奇幻的彩光。
与此同时,冥界虚空深处,道士和道尊狼狈的抵御着一波波无形的攻击,虽然看不见但他们能感觉到整片虚空都在颤栗着,空无一物的漆黑中似有一双威严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们,整片虚空都化为了那双眼睛的手掌,四面八方的向着他们挤压过来。
什么道则,什么道法,这时候根本无暇细辨。虚空的挤压带过来的是崩坏的道则,这时候寻常道法根本起不到作用,双方拼的都是自身的道行,一种种或全或残的道则被不断的建立着和破坏着,赤
裸
裸的恶战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好在神魂完整,好在去过三元境短暂悟道,道士这才在这种级别的恶战中进退有据,虽苦却始终不露颓势。
道尊更是如此,寻常道法在他手中根本不见,或扯动虚空做刀做剑,或抓取星辰为矛为鞭,出手间数不清的道则幻起幻灭,更有时空交错的虚影缭绕其上,每次对轰后虽然听不到怒吼,可越发剧烈的虚空震动却让他们知道冥界天道的怒火又盛了几分。
忽然,黑色雷罚如雨袭来,沿途的虚空尽皆化为了一块块的碎片。
“我来!”
招呼一声,道士抬手在两人身前画了个圈,微微收掌用力一推,雷罚顿时像是轰在了无形之墙上炸散开来,无以计数的电蛇裹挟着火光和水雾铺满了整个视野。
刚要松口气,道士忽然脸色一变,一缕轻柔的小风拂了过来,还以临身便让他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道婴儿小嘴一样的口子。
“该死!煞风!”
怒骂声中,道士一边催动道元恢复伤势,一边抬手想要补救,道尊却先他一步挡了过去,没有作诀施法,而是直接伸手在身前搅了搅,他们面前的空间顿时迷蒙起来,煞风统统涌了进去,却始终再未从另一边透出来。
“记住,跟天道打不要带那么多零碎,自身的道则生衍只是辅助,扰乱对方的道则生衍才是最有效的手段!不要只想着蛮力硬拼,解析对方的法并加以克制才是正途!”
说着,伸手一抓,遥远的星海内顿时少了一个光点,那颗星辰穿越了不知多远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道尊双手虚合轻轻的揉搓了几下,数以万里计的星体顿时化为了鹅蛋大小,随着他一指点出消失在原地,远处则在同一时间炸开一道火光,无数的碎石和熔浆四处流窜,而虚空也随之传来一阵更剧烈的震颤,道士的脑海里则同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怒吼。
“你该死!”
“草,又是这句!”
翻翻白眼,道士皱眉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他有本体吗?不找到他的本体咱们早晚得被他耗死,难道还要像上次那样跟他对轰个万八千年的看谁先支撑不住?”
道尊安慰道:“别急,快了。这次咱们只是拖住他,只要...嗯?”
眼神一凝,道尊猛然看向某处,道士也心有所感看了过去,而天道的攻势也停了下来,那双无形之眼也跟着望了过去。
所望之处空无一物,可在他们眼中却并非如此。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一般,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们。
“那是...”
道士眯着眼睛,道尊则脸色大喜。
“成了!”
没等细问,道士便感觉身周的压力急速消散,冥道转移了目标欲要离去,可道尊却大笑着引爆虚空,同时高声暴喝道:“你敢去,老夫就毁了冥界,看你凭何为天!”
冥道不理,离去的感觉犹在,道尊毫不意外,一拉道士飞身疾出,目标直指冥界本土。
似乎感觉出了道尊的坚决,冥界天道犹豫了一下后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这边,只分出一小部分心神降临到人界。
同一时间,人界的彩云再次变幻,像是倒入了黑墨般极速的化为了黑云。
黑云里雷鸣阵阵电光霍霍,流炎罡风忽然涌现迅速形成了一只巨瞳,带着难以言喻的无上威严凝视了下来,视线直指皇祖祭坛里的陵山。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不仅仅是皇都,小半个大衍都看见了那只天之巨瞳。
在巨瞳的注视下,哪怕看的不是自己,每个人的心也都不寒而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来,伏首在地丝毫不敢抬头。
而陵山上的众人也是如此,只是他们没有跪,成为焦点的他们根本就不能动,发自灵魂的恐惧让他们仿佛石像一样僵在原地,呆呆的仰头望天,脑海一片空白。
“这就是天道?”
宇文太洛喃喃自语,可随后便傲气重生。
“不过如此!”
一声冷哼,他变印为爪一把按住了李初一头顶,掌心直对天灵正中,催动秘法与大阵连成一气后劲力一吐,竟是要以李初一为法宝施展秘术。
在他的催动下,李初一双眼中的阴阳鱼陡然疾转起来,两轮阴阳鱼虚影腾空而起汇合一处,与大阵顶端凝现出的一枚菱形光团融为一体,而后整个陵山的灵气蓦然淡了小半,少去的灵气全部通过大阵汇集到了光团之中,光团瞬间化为了一柄金灿灿的龙矛,金龙蜿蜒而成的矛身上一双龙目一黑一白,随着他抬手一指疾射向巨瞳中心,疾飞中的矛尖上则凝现出一轮如有实质的阴阳鱼。
“破!”
宇文太洛傲然猛喝,而天道巨瞳竟也真的应声而破。
只见龙矛没入巨瞳后微微静止了一瞬,而后便绽开成了一条长达数万里的金色巨龙,龙身上绽出的金光也化为了一条条小龙,如此反复仿佛无穷无尽一样,一时间天空中群龙乱舞,天罚黑云顿时被搅得支离破碎。
没想到区区一介凡人竟敢反抗,天道似乎被激怒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想起了一声怒吼,震得他们七窍流血头脑发懵,可下一刻他们便惊醒过来,因为暴雨一样的黑色雷霆自天而降,劈头盖脸的向着他们洒落而来。
“天劫!!!”
“不,这是天罚!灭世天罚!!”
无数的惊吼声同时响起,陵山上的众人更是满脸死灰。
宇文太洛却丝毫不慌,抬手取出一枚古朴的铜符高举半空,文老等人也随之各作法诀,在劫雷堪堪降临前齐齐向天空一指。
“天罡御雷阵,起!”
一瞬间,无数道撕纸般的声音响彻天空,整个皇都以及周围数十万里方圆的天空都铺上了一层银紫色的刺眼亮光,仔细看会发现那些亮光全是由一道道细小的雷电交织而成,天幕一样的将皇都牢牢的遮挡了起来。
越往中心处雷光越刺眼,颜色也越趋近金红色,皇都所在的正中心,整个城内已经金灿灿的一片让人根本睁不开眼,耳朵也被不断响起的雷鸣巨响震得失聪了。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只有空气里浓浓的危险气息能让人感觉得到,每个人都卷缩在地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的命还能存活多久。
此时此刻,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件事——天不可欺。
人定胜天?
豪言壮语,但多么可笑。
现在天怒了,天罚之下他们只是蝼蚁。
正所谓天怒人怨,如今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怨气。
是谁,惹怒了苍天?
是谁,连累到了自己?
究竟是哪个该死的蠢货做下此事,将天道惹怒成这样,他是想灭亡大衍、灭亡人界吗?!
第1167章 食子
被骂成蠢货的宇文太洛却不这么认为,他很自信,也很有把握,可现在的结果却并不能让他满意。
眯眼望天,看着群龙与天道相互攻伐,看着持续良久也没有丝毫衰减之意的黑色雷霆,看着固若金汤的天罡御雷阵在一次次的轰击下反复凹陷苦苦支撑,他心里很不满意。
“文老,加大力量,便是将整个皇陵的灵气都吸干也没有关系,朕要让天道退避!”
满头汗水无暇去擦,文老闻言为难道:“我皇,阵法已经催动到极限了。”
猛然转头,宇文太洛冷声道:“你不会告诉朕,赫赫有名的阴阳瞳就只有这点力量吧?”
文老无奈道:“我皇,外力御使终究有限,李初一的道行摆在那里,您就是将他撑爆了也只能如此,阴阳瞳是受他桎梏的啊!”
“废物!”
恨恨的看着李初一,宇文太洛眼神一狠。
“也罢,终归是要杀他的,让他成全朕也算是他的福分!文老,变阵,为朕逆天改命!”
“你要干什么!!!”
沐方礼惊吼,宇文太洛的话让他听出了一点极恶劣的苗头。
果然,宇文太洛冷眼望来,笑容冷冽的一字字道:“你没听清吗?朕要逆天改命!朕说过,朕要不但要杀了他替灵儿报仇,还要从他身上夺回属于朕的一切!当年他夺去了朕的命格和寿元,现在朕便要取回来!朕要融了他的血肉神魂增补己身,他的阴阳瞳也将真正为朕所用!如此利器放在他这种废物身上实在浪费,他不配拥有它们,天下间只有朕才才有此资格!”
“你...你早就算计好了?从一开始你就算计着他的阴阳瞳,说尽了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夺他的命运和双眼,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认他!”
沐方礼怒极,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挣扎,什么纠结,宇文太洛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或许开始时他确实存了份认子之心,可当他不知从哪儿得知李初一生出一双阴阳瞳时他的心就变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李初一相信他,进而推动着李初一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跟着他来到这里,最终成为成全他的补药和法宝。
甚至不止于如此,再往深想,当初他亲自登门跟自己协商培育阴阳瞳时,这些阴毒的心思或许就已经埋藏心中。若真是那样,沐雪灵就只是一枚棋子,一件帮他孕育阴阳瞳的工具,哪怕他真的爱她也只不过是心爱一点的工具,本质上却没有什么两样。
而自己也是如此,所有参与此事的沐家之人都是如此。自己像傻子一样将最疼爱的女儿逼了回来,逼着她嫁到了他身边,而后白痴一样的被他蒙在鼓里,眼看着他阴谋连连却不自知,直到爱女暴毙才生出了一抹怨气,可自己怨的只是女儿离奇玉殒,他的真面目自己始终都未看清,直至现在!
沐方礼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寒。他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多少,他也不敢去想自己猜对了多少,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宇文太洛,眼神愤怒中带着些许惶恐,更有几抹可怜,希冀着对方能给他一个答案。
宇文太洛看懂了他的眼神,但并不想回答他。
示意五老动手,他淡淡的看了沐方礼最后一眼,而后凝神敛气将心神全部放在了李初一身上。
与宇文太浩同样的融魂法门,只不过比宇文太浩所用的更完美更玄奥,宇文太洛身上慢慢腾起一股神异的气息,接触到李初一后毫无阻拦的渗透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没有实质的识海内也是如此,他的神识伴随着那股气息直透识海濒临神魂,将神魂重重包裹,在心念的催动下开始炼化起来。
同时,文老为主,五老共同施为印诀连变,沐方礼的力量流逝得更快了,不仅仅是气血和法力,修行了一辈子的浑厚命元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了下去,在周围符文的炼化下化为精纯的力量灌注到通天大阵之中,与阵内诸位人形灵石的力量汇集到一起灌注进宇文太洛的体内。
挣扎不得,沐方礼想要自我了断,可困阵的符文死死的遏制住了他的丹田和经脉,任他怎么催动也无法让丹田逆转半分。
沐方礼心若死灰,如果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或许还可以,现在一身道行被抽去大半,他有心也没那个能力。可这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此人如此歹毒,谁能想到五老竟然隐藏了这么厉害的手段,直到现在他还没想出这些符文究竟出自何种衍法,莫非世间除了《千机万衍》和《天衍命术》外,还有另一种能与二者相媲美的衍道奇功存在?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其他功法,而正是沐家渴望而不可得的衍道圣典《天衍命术》?否则这些符文怎么可能这么眼熟?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沐方礼从未像现在这么无奈过。
想想自己纵横一生,虽然吃过亏,但哪曾像现在这样狼狈?
若是排出其他因素,单纯从手段上来说他不得不给宇文太洛一个大大的服字。一个人的心思能这么深沉这么冷漠,可以谋划这么深远下得了这么狠辣的决心,无关善恶,只这件事来说,能做得出来的就足以让人铭记,担得起一个“雄”字称之!
可现在,他心里只有浓郁到极点的恨意。不论李初一是否夺舍而生,他总归是宇文太洛和沐雪灵共同孕育而出,血缘上来讲是宇文太洛的亲子,自己的亲外孙,不论什么理由宇文太洛这么做都等于杀子而食,比易子而食者更加可恶与恶毒,这种事根本就不应该是人能干出来的!
虎毒不食子,就连以同族为食的妖族也不会吞噬自己的子嗣,宇文太洛如此行径简直与鬼修无异,莫说人皇,他根本就不该称之为人!
如今唯一的外孙被人当成祭品吞噬,自己却死狗一样的瘫在这里无能为力,沐方礼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感觉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天罚降临过。如果可以,他希望以自己的一切换取苍天开眼,降下最厉害的灭世之罚轰杀此獠,将这个人界最丑陋的存在彻底抹消干净。
无奈,苍天开眼了,雷罚也降下了,可是却被他往日里引以为豪的天罡御雷阵死死的隔绝在外,空望恶贼而不可触。
死死的盯着宇文太洛,沐方礼忽然望见了周围充当人形灵石的一个个皇都子嗣,看着他们惊恐又无奈的脸,他死灰的心猛然一动。
“宇文太洛,你可知逆天改命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吗?你以为紧靠你身边的五个杂毛就能做得此事吗?你不仅会害死我,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掉!老夫、五个杂毛、这些祭祀还有你的皇弟皇子,所有人都会死,唯一能活下来的只有你,而且这还是在你成功的前提下!一旦失手,你也会死,魂飞魄散永不得入轮回,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真的要害死这么多人吗?!”
宇文太洛闭目不言,恍若没听到一样,可周围的皇族子嗣们却纷纷动容,满脸骇然的望向他。
沐方礼见状心中一喜,继续加力道:“宇文太洛,你就算不为老夫考虑,也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人终有一死,在场的这些都是你宇文一族的天骄俊杰,你把他们害死了你可就后继无人了,难道你希望大衍落入一个庸才手中走向衰亡吗?你这是在扼杀大衍的将来你知道吗?”
沐方礼言之有理,诸位皇族子嗣终于不能继续默手,纷纷挣扎着想要起身,眼睛紧紧地盯着宇文太洛。
“父皇!”
“皇上!!!”
“闭嘴!”
宇文太洛终于睁眼,冷声一喝顿时让众人齐齐熄声,身子也被大阵重新拉回在了地面上。
面无表情的环视一周,最后看向沐方礼,宇文太洛冷声道:“朕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代价是很值得的。何况朕并没有扼杀大衍的将来,相反,朕是在缔造大衍的将来!”
“他们都死了大衍哪有将来?!”
“可朕不会死!朕,就是大衍的将来!”
沐方礼一怔,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宇文太洛佐证了他的想法,微微抬头傲然道:“待朕贯通三界,引仙气入体成就仙身,朕便是长生不死的仙人!有朕在,大衍不需要后继者,朕将永世为皇!”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众人呆呆的看着宇文太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是啊,贯通三界后引仙气入人界,届时人界便可成仙,成就长生不死之身的宇文太洛又何须继承人?
大衍只需要一个皇帝,只要他不死就不需要继位者,太子皇子之流反倒会成为他的隐患,以他的性格即便现在不杀,将来成仙后也会清理得干干净净,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一时间,十八位皇子皇女全都惊住了,他们正是最大的隐患。
有些人先前还庆幸着自己不是李初一,可现在一转眼双方便没有什么不同了,他们早已被宇文太洛算计死了,注定成为他帝路上的铺路石。
“宇文太洛,你这样做会惹得天怒人怨,不会有好下场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沐方礼最后的挣扎换来的是宇文太洛的嗤笑。
“天怒人怨?朕让他们可以人界成仙,何人会怨朕?待朕一统三界,何人敢怨朕?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待朕平定四海一统三界,谁敢言朕的不是?他们只会感恩戴德,永世传颂朕的英明!至于天道报应,呵呵!”
抬手指指天空,他的脸上满是讥讽。
第1168章 铃音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大不敬,天空中的黑云猛然亮了起来,火红色的光芒如同劫云被点着了一样,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空气骤然灼热起来,抬头望天会发现天空被烧出了一个大洞,大块大块岩浆一样的天火坠落下来,刺耳的音啸让本就惊人的威势更加骇人。
当天火坠落到天罡御雷阵的雷电密网上时,雷网顿时深深的往下一凹,眼看着即将破裂时才堪堪将天火湮灭殆尽,可还没等雷网完全恢复成原状,后面的天火又接踵而来。
一时间,天空雷火交鸣,往日繁华的大衍皇都在此时宛如人间炼狱一样。没人知道头顶的雷网能抵御到几时,有人想逃离这里,可天道临世的磅礴威压让他们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心若死灰的听天由命。
宇文太洛脸色一沉,先前的狂傲之气在此时微微有所收敛。天罚不是天劫,即便有所准备他还是被这没有极限的灭世之威深深的惊到了,遂不敢耽搁,不理沐方礼的痛骂和其他人的苦苦哀求,集中精神着手炼化李初一。
借着通天大阵之利,他的气息渐渐跟李初一融合在一起,神识也与对方的识海共鸣一片,只是识海深处的神魂却让他大为皱眉。
炼化不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按理说有大阵相助,自身的修为又远胜李初一,炼化对方的神魂纵然有困难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毫无建树。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他的肉身和识海已经跟对方交融在了一起,正常情况下应该此消彼长,李初一的道果应该渐渐渡到他身上才对,可现实却是他没有掠取到半点好处,反倒自身的道果不知不觉中少了一些。
想起李初一出生之时,宇文太洛心中一惊。虽然过程不同,但现在发生的跟那时何其相似!
可是不对啊!
运行秘术的明明是他,李初一只是个没了知觉任他鱼肉的鱼腩,可为何结果却是反过来的呢?
莫非是命格所致?
眼神一亮,宇文太洛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逆天改命一万多年来只成功了一次半,一次是沐家老祖沐启明替大衍开国祖皇宇文无忌施为,另外半次则是宇文天浩一世两分。此法太过神秘玄奥,沐启明没有留下丝毫记录,整个过程都是后人依据前任口述的只言片语结合《千机万衍》推衍出来的,宇文太洛所谓的完善只是相对宇文太浩而言,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确定成功。
想通关节,宇文太洛冲文老递了个眼色,周围顿时传来几声临死的惨叫,几位皇族子嗣一瞬间化为了尸灰堆落地上,而宇文太洛则精神一振,道果流逝的势头也戛然而止。
“果然!”
宇文太洛心神大定,他彻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夺人命缘不像是吸人法力,并不是对方不反抗你就能夺走的。这里面不仅牵扯到道行的比拼,更是命运与命运之间的较量。这就好比一个人要杀另一个昏睡的人,虽然所有的有利条件都在自己这边,无奈自己的运气不如对方,没等动手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将对方惊醒了,再倒霉点的摔倒时刀尖朝上,没杀成人反倒把自己给捅死了。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无法靠后天修炼增补,高低与否全看先天所赐。虽然《皇道决》能蕴养一个人的气运,可气运只是命运的一部分,是命格衍生的后天外力,夺人命缘则是赤膊相争,拼到最后还是要拼命格高低。
况且,李初一的气运也不差。比起他后天蕴养而成的皇道气运,对方天生便有大气运傍身。
既然一己之力不够,那集众人之力便可。预谋已久的宇文太洛早早就准备好了满地的“灵丹”,现在见有效果他哪会犹豫,周围的惨叫声顿时连连响起,一堆堆的尸灰不断出现。
周围的宇文子嗣们全都心寒彻骨,看着宇文太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想反抗却受制于人,半点都挣扎不得,最后只能屈辱的卷伏在地,惊恐莫名的猜测着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他们很绝望,因为这是一个连自杀都不能的死局。
不是说他们不能自尽,而是自尽和被大阵吸干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终是会化为宇文太洛需要的力量增补其身。
源源不断的力量充斥进体内,宇文太洛精神大振,他能明显感觉到李初一的道果正在流向他这边,亢奋的怪笑几声,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神魂一时间融合不了不打紧,只要先将李初一的道果夺走,只剩下孤魂的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还有那双阴阳瞳,那双眼睛也是道果的一部分,只要能将道果完全掠尽,那双眼睛自然便属于他了。
有了那双眼睛,他便可以让大阵的威力更增数倍,而且日后化凡为仙也定会更快,那时他便是大衍开国以来,不,是整个宇文皇族诞生以来第一位成仙之人!
长生不死的仙皇,宇文太洛想想都兴奋的微微颤栗。
而李初一这边,昏迷中的他无思无梦,只有《道典》经文的咏诵声在脑海中轻轻回荡。
随着宇文太洛越吞越疾,经文的咏诵声也在缓缓衰弱,直至最后几不可闻时,一道清脆的铃音忽然出现,不大的声音却如炸雷一样震动了整个神魂,他一个激灵顿时惊醒过来。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铃音,近在咫尺的宇文太洛脸色潮红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低头看向李初一的胸口,一枚小巧的金铃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
没等他想明白,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整座陵山都在发出悲鸣一样的闷响,他们所在的空陵和旁边的滢后陵同时恍惚起来,像是气泡被戳破了一样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竟是在皇宫深处。
“怎么回事!还没到时候,为何将大阵挪移!!”宇文太洛扭头怒问。
文老脸色极为难看的道:“我皇,不是我们挪移的,你看上面!”
抬头一望,宇文太洛眼神一滞。只见滢后陵翻了个个儿倒悬在他们头顶,不待众人反应便狠狠的压落下来。
本想催动通天阵将其击散,谁知滢后陵压落后并未造成任何损失,仿佛幻影一样的透体而过与脚下的空陵融为一体,茫然四顾,每个人都感觉方才所见像是一场梦一样。
只是,是梦吗?
看看周围,宇文太洛心里一沉。他不知道此中有何猫腻,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却让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小桥流水,芳草依依,水榭上“灵鈊亭”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里不是他所定的定天殿后殿,而是为沐雪灵所建的滢渟苑!
为什么?
宇文太洛想不通,事态的发展第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怎么来这儿了?”
李初一也纳闷儿的望着四周,熟不知他醒来的同时宇文太洛的压力陡增,融合的方向再次逆转,宇文太洛的道果源源不断的向着李初一渡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心中怒极,劲力一催想要再次将人弄昏,可李初一的胸口忽然铃音大作,小巧的金铃自行浮起在他们中间,轻轻一晃便让他识海大震,这次连双耳都溢出了一抹血迹。
没想到娘亲留下的金铃这般厉害,李初一傻乎乎的看着宇文太洛,却见后者怒容满面的一把抓来。
“敢伤朕,好胆!”
金铃是沐雪灵留给他的遗物,李初一哪能任对方损毁,情急之下便想拔剑,可下一刻他便僵在了当场。
一只纤纤素手自金铃上缓缓探出,在宇文太洛即将抓到前堪堪与其对了一掌。没有声音传出,可在场的人都感觉脑子一懵,宇文太洛闷哼一声向后跌退,可左手却如长在李初一脑袋上似的将他给拉了回来,狼狈的半跪在地。
“什么...呃...!!!”
怒斥声憋在喉咙里,宇文太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手。
只见对过一掌后那只素手也吃痛一缩,可旋即便再次用力探出,不是要追击,而是像要努力挣扎出来一样。
金铃周围顿时幻起一片蒙光,光线被扭曲成了各种幻象,待蒙光的范围上下延伸成一个人形后,素手用力一挣,几道涟漪过后蒙光顿时镜子一般破碎开来,一个婀娜的身影伴随着碎片出现在两人眼前。
宇文太洛怔住了,半天没说出句整话,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李初一也是如此,看着婀娜的背影分外眼熟,他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娘?”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一个字里道不出的紧张。
女子闻言轻灵转身,几乎跟沐雪晴一模一样的脸上泛起一抹惊喜,而后化为温暖的微笑,双眼含泪的俯下身子,一把将李初一抱入怀里。
“孩子,我的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李初一傻傻的被她抱在怀中,心里很激动,可更多的是狐疑。
不说这人出场的方式,单是他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人气这一点就让他满心疑窦,暗暗猜测这会不会又是宇文太洛的一个局。
“你真是我娘?你是沐雪灵?”
红着眼睛,女子拼命的点着头,想要跟李初一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李初一头顶的那只手,脸上的温柔顿时转为怒气,扭过头冷冷的看着宇文太洛。
“这么久了还丝毫都不悔改,宇文太洛,你太毒了!”
看着那双无法忘记的明眸,宇文太洛终于回过神来,丝毫不为女子的话生气,而是一脸无尽的狂喜。
“灵儿...灵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第1169章 跨越时空的爱
宇文太洛这一声彻底落实了李初一的心思,他能看出宇文太洛的表情不是作伪,眼前的女子真的他的娘亲沐雪灵。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一直假死吗?
千言万语,多少个疑问,到了嘴边只化为了一个字。
“娘!!!”
憋了多少年都没有机会喊出来的这个字,今天终于脱口而出,李初一泪流满面,一头扑向沐雪灵怀中,却被头顶的手阻了下来。
“混蛋,放开!”
怒急之下,李初一招过睚眦剑拔剑而出,照着宇文太洛的手臂砍了过去,可剑到一半却被拦了下来,沐雪灵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孩子,别急,作茧自缚,他做的孽今天要一并偿还!”
宇文太洛的热情骤然一冷,惶恐的唤道:“灵儿...”
“别这么叫我!”
美眸冷冷扫过去,沐雪灵一脸的厌恶。
宇文太洛的心越来越冷,可还是强颜欢笑的轻声道:“灵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你可知朕有多么想你吗?”
“想我?还想再利用我一次吗?”
冷冷的看着宇文太洛,沐雪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宇文太洛心如刀绞,双目赤红的争辩道:“你这是什么话,朕何曾利用过你!朕是爱你的,你知道的,朕是爱你的!自始至终朕心里只有你一个,朕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得了吧,收起你的虚伪吧!这话在你嘴里只让我恶心,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沐雪灵的厌恶深深的刺激了宇文太洛,表情反复变幻,最后尽皆化为了狂怒。
不可抑制的狂怒。
“贱人!朕待你不薄,你凭何如此待朕!朕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叶之尘,朕不计较,一直顺着你宠着你想要你回心转意,可你一直执迷不悟,如今还口出恶言诋毁朕,你可对得起朕的一片苦心?!”
“苦心?好一番苦心!威逼利诱将我逼了回来,我道你痴心一片,便劝自己嫁了你也算不亏,至少你是真心爱我的。可是呢?你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嘴上说不计较,暗地里却屡次派人追杀叶之尘,杀不了他便将他的朋友杀了个一干二净,硬生生的将他逼成了孤家寡人!我这边呢,你所谓的宠着顺着就是派人暗中监视我,你真以为你安排的那些眼线我不清楚?我只是懒得跟你计较,这才装作不知!我知道你疑心重,所以我才对叶之尘的遭遇不闻不问,我以为如此冷待你会放下这件事情,可你却变本加厉,竟然还建了这座滢渟苑来软禁我,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还敢言你爱我?!”
宇文太洛的脸阵青阵白,末了怒声道:“朕是为了你好!堂堂衍后却与一个江湖野夫不清不楚,你让朕怎么放得下心,朕的脸面何在!”
沐雪灵厉声道:“说话干净点,什么叫不清不楚!你扪心自问,我嫁给你后可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自己疑心重,总以为我会离你而去,你不想想我沐雪灵是何许人也,怎会做出那种龌龊之事!我真心待你而你疑心待我,还说为我好,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宇文太洛默然,脸色更难看了。
沐雪灵却不放过他,看了眼李初一后怒声道:“若是这样便也罢了,嫉妒心重了点没有什么,这也是爱一个人的表现。能跟一个爱自己的人厮守一生,我沐雪灵并不认为有什么遗憾,待得老时儿孙满堂,回头看看这些事也未尝不是甜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竟然歹毒到把心思打算到了你我的孩子身上!打着培育阴阳瞳的名义让我怀子,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准备一味补养天命的人药,虎毒尚且不食亲子,宇文太洛,你还有点人性吗?!”
“胡说!”
一指李初一,宇文太洛怒道:“他是谁你不知道吗?他根本不是咱们的孩子,他是异魂夺舍重生!咱们的綦儿早就死了,被他害死了,朕这是要给綦儿报仇!!!”
沐雪灵嗤笑:“这话你骗骗别人可以,你有脸跟我说吗?异魂夺舍?哪来的异魂?还不是你亲手引来的!你假借养胎之名引异魂入我胎中,骗我说那是炼化过的专门用来孕养胎儿灵魂的魂料,等我发现真相时已经晚了!你的綦儿没有被任何人害死,因为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打从一开始我孕育的就是眼前这个孩子,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让綦儿出现过!”
“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临盆前才发现你的恶毒心思!什么培养一个大衍历史上最优秀的继承人,根本都是鬼话!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这个孩子的血脉和灵魂逆天改命,成全你自己!而我则是一件工具,为你提供沐家血脉的工具,那朵异魂也是可怜,天生魂体强壮落到哪里都会是个不凡之人,奈何不知怎的流落到你这恶人手里成为了你阴毒计划的一部分,宇文太洛,你到底生了颗多歹毒的心才能谋划出这么恶毒的计划,你夜半梦醒就不感觉害怕吗?”
噗~~!
“我的儿啊,是爹瞎了眼害了你啊!!!”
远处,沐方礼口吐鲜血,老泪纵横。
他又气又悔,本就不支的身体急火攻心才会如此。
最可怕的猜测全部化为了真的,而且还是自己的爱女亲口言述,他心头的恨意难以言表,不仅是对宇文太洛的,更是对自己,直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灵儿,是爹错了,是爹错了啊!!”
苍老的悲楚声让很多人动容,可沐雪灵却犹如未闻一般,眼睛丝毫都没有转一下。
女儿的冷漠让沐方礼更加悔恨,瘫坐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一时间连抵抗符文的抽噬都忘了。
李初一心下不忍,犹豫了一下后扯了扯沐雪灵的衣衫。
“娘,这么说你真的是我娘了?”
“当然,我的好孩子!”
温柔的摸着李初一的脸庞,沐雪灵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头一喜,李初一身上一阵轻松。
先前宇文太洛说他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异魂夺舍重生,这让他心若死灰,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可怜又无奈。
可现在沐雪灵亲口说自己是她的孩子,这让李初一宛若重生了一般。想起这么多年来的无数次幻想,他有千言万语想跟自己的娘亲说,可沐方礼的悲憷声远远传来,他不禁暗暗一叹。
“娘,外公虽然有错但他也不知情,您就别怪他了。”
“外公?你外公来了?”
茫然四顾,沐雪灵什么也没看到,眼神一动想到了什么,不禁苦涩一笑。
“娘亲的渡时秘术只是勉强施为,除了施法时在场的人外其他人我都看不到,你跟你外公说我没有怪他,他一直是我心中最英明最威猛的爹爹!”
李初一一怔,那边厢沐方礼则哭的更厉害了。
人世间什么最悲哀?
阴阳两隔。
什么比阴阳两隔更悲哀?
人在眼前却看不见,犹如镜花水月蜃楼瑶台,此事比阴阳两隔更加悲哀,可谓相见不如不见。
琢磨着“渡时”二字,李初一惊讶的问道:“娘,你能掌控时空二道了?连我师父都不能穿渡未来,你比我师父还厉害?!”
“你师父?”
“哦,我忘了跟您说了。我是被天一道尊养大的,他收了我当徒弟!”
沐雪灵顿时恍然:“原来是天一前辈,你果然有大机缘在身!我还担心你落不到个好人家呢,有天一前辈教导,难怪你这么优秀!”
说着,沐雪灵摸了摸李初一的脸蛋,脸上满是欣慰。
李初一却惊讶道:“娘你知道我丢了?”
沐雪灵骄傲的眨眨眼:“当然!你是我生的,我什么不知道!当初天罚忽至,我无力保你,又算到你今日这场大劫,所以施展秘术的同时拼力将你送了出去,而我自己则融入了时空涟漪之中,寻着你的印记出现在这里。”
李初一满脸惊叹:“你果然比我师父厉害,他只能回溯过去,可不能像你这样渡到未来!娘你是不是不走了?等下咱们一起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跟我说你当年找过他呢,他看见你还活着肯定高兴!”
沐雪灵失笑摇头,遗憾的道:“傻孩子,娘哪有你师父厉害,娘只是取了个巧而已。当时天罚来袭,我自知性命难保,加上我算到了这恶贼贼心不死还会害你,这才以衍术衍化时空变化,祭献了己身化道于时空涟漪当中。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我化道时留下的一道执念,待此件事了我便会重新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不会回来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李初一愣愣的看着沐雪灵。
娘亲还是死了,可即便她死也仍牵挂着自己的安危,不惜放弃轮回转世而化道于时空当中,跨越了不知多少隔阂出现在此时此刻救下自己一命。
鼻子比陈醋还酸,泪水比暴雨还急,李初一终于深刻的感受到了母爱二字何等的广博而厚重。
母爱如山?
山算个屁!
岁月变迁山倒海易,沐雪灵对他的爱却始终未变,连时间在这份爱面前都那么的卑微和渺小。
紧紧揪着沐雪灵的衣衫,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不是个活人,而只是一道转眼就会消散的执念。
心里千言万语想要讲给她知道,他想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让她知道道士很疼他,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了个没过门的媳妇在妖族修行,还有叶叔,这么多年过去在晴姨的陪伴和自己的相劝下终于心雪消融有了笑脸,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可最后,他和沐雪灵的脸色却齐齐一变。
酝酿良久,宇文太洛和五老终于准备周全,齐齐攻伐过来。
“五个贼老,叫你们活不过今天!”
沐雪灵冷然轻喝,一手与宇文太洛硬对一掌,另一只手则收在身前拨弦般的拨弄了几下,没见有道法祭出,可五老却齐齐色变。
第1170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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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一反应丝毫不慢,拔出睚眦剑便要斩出,可是却被沐雪灵喝阻下来。
“你不要动!收心敛气炼化!”
“炼化什么?”
李初一愕然,刚问了一句便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自头顶灌入体内,这股力量很驳杂,有法力有生机,还有些让他心生冥冥之感的东西,心念电转他立刻明白了这股力量是什么,这是宇文太洛的道果!
不,不仅是宇文太洛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包含在内,阵法抽取着每一个人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他这边。这种感觉简直快赶上千古龙冢里的真龙之血了,只是跟真龙之血单纯的磅礴生机相比,这股力量所能增补的更多。
仅片刻,他体内原本就充盈至极的生机又突破到了一个新的极点,而且这还不是结束,极点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着。肉身的破灭与重建所带来的苦乐交织之感让李初一仿佛又回到了千古龙冢之内,可这一次受罪的不仅仅是肉身,还有他的丹田和神魂。
道种上的凹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急速的旋转让整个丹田都跟着震荡起来,李初一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无形的丹田被用力撕裂的声音,可跟肉神一样,丹田破裂刚现便被生机和法力蕴养痊愈,如此反复中丹田在一点点的扩大,壁壳也越发的坚韧,浑然间给他一种刀枪不入的错觉。
相比肉身和丹田的复杂感受,神魂就单纯的多了。李初一从来没感觉自己这样愉悦过,就连身上的难受也一时间浑然不觉。
道士说他的本源初魂因受伤而有所匮缺,想要补全的话很难。自然恢复的话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想要加快速度则可以魂养魂,找些非同寻常的灵魂作为魂料炼化吞噬,比如郝二爷,比如曲冬梅,再比如三师兄洪易,如此种种。
只是他连吞噬生机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让他杀人取魂他又哪能做得出来?
可现在却由不得他了,沐雪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了通天大阵,整个大阵榨取来的道果全都蛮横的灌注到他体内,他想不接受都不行。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股力量不仅来自他痛恨无比的宇文诸人,里面还有余瑶和沐方礼的。没有这两人他或许能打消芥蒂,可这两人在其中他万万不能放任自己。
“娘,停手,外公还在!”
没有扯出余瑶,李初一搬出了沐方礼。
沐方礼是自己的外公娘亲的亲父,他相信沐雪灵不会痛下狠心。
果然,沐雪灵拨弄的手指一停,五老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可这时沐方礼的声音却传来了过来。
“初一,别管我,让她做!能拖着这些恶贼一起成全你,外公愿意!”
沐雪灵听不到,李初一也不可能将他的话转达给沐雪灵听。沐方礼愿意,可李初一不能接受,而且这里面还有个余瑶,他是来救她的可不是来杀她的。
话说完才想起听不到,又见李初一紧闭着嘴巴,沐方礼恍然之下眼神一厉,抬手掐了几个诀印往眉心种种一点。
“遁!”
眼皮一翻,沐方礼倒在了地上,可原地处却有一个微微透明的沐方礼站了起来,眼神复杂的看向沐雪灵。
心有所觉,沐雪灵猛然回头,眼神终于跟自己的父亲交织在了一起,喜色闪现旋即转悲,两行清泪悄然而下,凝噎中化为了无尽的深情,雾蒙蒙的凝望着沐方礼。
“爹爹!”
“灵儿,我的孩子!”
沐方礼也老泪暗垂,想要举步上前靠近过去,可刚走了一步便又被符文迷宫给阻了下来。
恨恨的看了看周围,而后重新抬头泪眼笑望,沐方礼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来我真的老了,大阴阳六十四卦,如此简单的一步,我却一直迟疑着不敢踏出,真是老了,胆子都变小了。”
摇摇头,沐方礼脸现自责,悔恨无比的道:“孩子,对不起,爹错了,是爹害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爹的错,爹”
拼命摇着头,沐雪灵打断道:“不,不是您的错,这都是命!命里有定,终究会来的,我们只能易,不能逆。”
沐方礼苦涩的道:“是啊,这都是命。我苦修衍道一生,到了现在却还不如你看得通透,你不愧是涟星老祖之后沐家最杰出的儿女,爹不如你,爹以你为荣。”
沐雪灵笑眼含泪,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沐方礼对她说过无处次,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让她无比激动,父亲的认可永远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不过这一次爹就不能让你独占殊荣了,爹的境界虽然不如你,但大阴阳六十四卦爹也有所心得。灵儿,我的孩子,别怕,爹来陪你,爹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在时空洪流里漂泊的,爹陪你化道!”
沐雪灵悲色更浓,可感激和感动也更加浓重。一双美眸笑成了月牙,周围泪迹像是星河般闪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外公和娘亲达成一致,李初一却毛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事发生。
余光飞快的扫了眼余瑶,他一句废话都不多说,猛咬舌尖都快把舌尖咬烂了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拖动着又麻又养到不像是自己的身体用尽力气握紧睚眦剑,而后猛然举剑一斩而下,他要斩断宇文太洛的手臂让这一切结束。
沐雪灵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可这样她也一点补救的意思都没有。而李初一一剑落地后也只喜了一瞬,下一刻便愕然的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宇文太洛完好无损的左臂。
不是睚眦剑不利,也不是他头昏眼花砍歪了,而是手臂断裂的瞬间便重新愈合了完整,甚至他的剑还没离开皮肉时之前切开的部分就已经痊愈了,速度之快简直比他的肉身还有逆天。
唯一思索,他便明白了此中根由。
宇文太洛要炼化他,一声道果早已跟他共鸣一处缓缓融合,他俩现在就是一个部分统一的整体,不仅是他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灵体状态的沐雪灵和沐方礼也是如此,动谁都等于动自己,他的肉身再加上如此磅礴的生机,区区一道剑伤又哪能愈合得不快?
不仅如此,即便斩断了也是无用。
他跟宇文太洛共处一地,乃是通天大阵的阵眼,无论他俩状态如何,只要不离开阵眼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就不会结束。沐雪灵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所有的抗拒都是徒劳的。
当啷~。
睚眦剑跌落地上。
李初一呆呆的看着沐雪灵,忽然高声叫道:“不行!我不要你们这么做,我不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活着!!”
“可是,娘早已经死了啊!”温柔的看着李初一,沐雪灵泪眼微笑。
“可是外公还活着,他还!!!”
转过头,话语戛然而止。
先前跌落地上的肉身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段人形尸灰和沐方礼的灵体在。李初一登时明白了,沐方礼也已经死了。
不,不是死,而是比死还惨,自己的外公是化道了。
虽然过程不同,但沐方礼确确实实化道了,那具灵体丝毫没有生气存在,周围还有微不可查的湮灭痕迹,一如凌霄峰上的白敬岂一样。
那是沐方礼最后的余晖,也是他一生中最璀璨的光芒。
可是
余瑶还在!
她还活着,这件事不能这么做!
他绝不能夺走她的道果!
猛然转头看向余瑶,李初一想要将她介绍给娘亲。哪怕沐雪灵看不到,他也想将她的重要性表达出来,让沐雪灵知道自己不想让她死。
“娘,你先等等,我要?!”
视线转到那边,李初一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那里除了宇文太浩外再无他人,余瑶消失不见了。
“你想做什么!”
沐方礼的暴喝声传来,鼻息也恰巧嗅到一股熟悉的香风,李初一愕然转头,却见余瑶摇摇晃晃的站在自己身边,脸上满是痛苦,可眼神却无比坚定。
“余师姐,你”
“咦?我怎么能看到你?你是谁?”
话未说完,沐雪灵的惊疑声传来,黛眉紧促的看着余瑶。
化道时间洪流中,她的时间是静止在化道那一刻的,所以几百年前的那一幕对别人来说是历史,对她来说却是刚刚发生,甚至天罚的气息都犹在鼻尖。
她很确信,当时并没有余瑶在场,按理说她应该是看不见对方的,可余瑶却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眼前。而更让她疑惑的是她片刻前还看不到余瑶,直到余瑶站到了她面前才忽然在她视野里显现,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神一虚,仿佛有星云流转,微微一瞬后重新凝聚,她眼中的疑色更浓了几分。
算不出。
余瑶的命缘她竟然半点也算不出!
似乎有人遮蔽了余瑶的命魂,她一眼望去雾蒙蒙的一片,连大阴阳六十四卦都勘不破那层迷障。
“你是谁?”
沐雪灵又问了一次,这一次的语气极为严肃。
在场的除了李初一外还有另一人命缘迷蒙,这让她有些不安,隐约间似乎感觉有人在操纵着这一切似的,可细究时却摸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看着沐雪灵,又深深的看了眼李初一,余瑶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歉意,眼中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动摇。
“初一,对不起,阿姨,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们。”
第1171章 复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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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疑虑瞬间化为冷冽,沐雪灵脸色寒了下来。
“想杀我儿?做梦!”
“等等!”
见沐雪灵起了杀心,李初一赶忙拦住,两只手死死的扯住沐雪灵的衣衫,眼神茫然的看向余瑶。
“余师姐,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轻轻摇头,余瑶轻声道:“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初一,我真的很感谢你来救我,也很感谢你救出了二师兄,可是可是你真的不该来,你不来就不会被扯进这些事情中。”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李初一更茫然了,心里却悄悄泛起了一股惶恐。
隐约间他感觉余瑶现在的样子跟默堂大有关联,胡琼儿肯定有什么事没告诉他,余瑶也根本不像她之前表现的那样解开了心结。
果然,余瑶沉声道:“我说了,我很感谢也很抱歉,但我必须杀了你们。不仅是你们在场的这些人,还有整个皇都所有的宇文血脉和沐家血脉,是你们统治大衍皇朝,让整个人界在大衍皇朝的压迫下苦不堪言。多少惨事因你们而起,多少悲剧因你们而生,你们两族的血脉是罪恶的,必须根除,否则人界难有明天!”
“明天?愚蠢的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宇文太洛忽然开口,挣扎出一丝力气的他毫不犹豫的出言讥讽。
黛眉一竖本想加力禁锢,可犹豫了一瞬后沐雪灵并未如此,而是放任宇文太洛开口发言。
听到他的话,余瑶脸上歉意瞬去,陡然扭头充满恨意的望了过去,抬手毫不犹豫的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分外解气,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李初一一般,一群皇族子嗣们都怔住了,文老等人也是如此。
而宇文太洛,脸上的火辣灼痛了许久后才猛然回神,不可置信的脸上燃满了怒意,怒发冲冠的猛然爆吼。
“你敢打朕!!!”
啪~!
又是一记耳光,余瑶淡淡收手,冷冷的看着他。
“打你又如何,冲你做下的孽事打你都是轻的。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你死,还要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全部都死!我要你再也无法祸害苍生,再也无法为虐人界!!!”
“就凭你?!”
宇文太洛怒极而笑,满眼讥讽的看着余瑶。
“就凭你也敢杀朕?!就凭你也能杀朕?!你以为你是谁!!你可知天下间多少人因朕而活命,你可知天下间有多少百姓因朕而安宁,就凭你一个不服管教的蠢女人也敢指派朕的不是,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被你祸害惨了的悲苦之人里的一员!”
说着,余瑶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次宇文太洛倒没怒,而是充满了恍然和讥嘲。
“原来如此,你不仅是个蠢女人,而且还是个被情
欲冲昏了头脑的贱
人!区区情伤就把你打击成这个样子,竟然痴心妄想的想来杀朕,还口口声声说要灭我宇文皇族和沐家,朕真的很难理解你这种蠢货为何会让朕的皇弟和这个冒牌货同时倾心!他们如此待你,你却为了报复朕而不惜连累到他们,还堂而皇之的口称正义,多么可笑多么愚蠢,他们真是瞎了眼了!”
听到这话,沐雪灵眼神一闪,至此才明白李初一为何几番劝阻,敢情根结在这儿。
孩子长大了,沐雪灵很欣慰,可对爱子的眼光却不敢苟同。在这一点上她跟宇文太洛是一个心思,余瑶的想法太幼稚太单纯,以为灭亡某个家族或者某个皇朝就能带来真正的和平,这无疑是愚蠢的。
无论她是真心如此还是情伤的托词,这种想法都是错误的。人天生便是群居的生灵,没有人能够单独存活。
人的本能会驱使着人去接触其他同类乃至异类,即便超脱凡俗成为修士也是如此。哪怕个别人生性冷漠喜欢离群索居,但那也只是个别现象,绝大多数人离不开群体,偶尔的独处只是暂时的需要,最终他们还是要回归社会的。
这一点从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就可以看出,人想要孕育后代不可能一个人做到,必须跟另一个人结合后才会诞生。天道让人天生就分出男女不是没有道理的,世间不是没有可以自己孕育后代的生灵存在,可人并不在此列,这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人终究是要与其他人接触的,有了接触便有了关系,关系多了便会复杂,亲疏远近恩怨纠葛接连产生,一个人所拥有的力量便不再仅仅局限于他自己,还要计算上牵连在他身上的所有关系。
这期间,志同道合者聚首联盟,不同的理念会让联盟之间产生摩擦,从小纷争到大冲突,乃至最后的战争,期间若无一个行之有效的梳理方法加以管理,那人只会在不断的战争中将自己灭亡。
梳理的方法没有绝对的正确,效果如何全看管理者的能力和手段。有人喜欢众议有人喜欢独裁,有人偏好高压有人擅长怀柔,这些都没有对错,所谓的对错全都取决于结果。
诚然,大衍皇朝的统治并不完美,有人顺从有人反对,这些都很正常。可即便如此,事实也证明大衍皇朝的存在并不是错,一万多年来人界在大衍的统治下确实取得了相对的安宁,不敢说每个人都锦衣玉器衣食无忧,但人界绝大部分的人族百姓都能温饱肚子安全的活着,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比起天门山,大衍的阶级是森严许多,可统治如此广博的国土和黎民,还有平衡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严格的律法和森严的等级制度都是必须的。
相比天门山,大衍的凡人百姓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压迫,可北望漠北,看看那片被鲜血反复浸染至今的混乱土地,谁又敢说大衍的百姓不是幸福的呢?
说他们生活在仙界都不为过。
大衍的毁灭只会让人界陷入彻底的混乱,等到浴血重生秩序再建,那可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年了,期间的血远比现在流的要多得多,说是血海也不为过。
沐雪灵也想杀宇文太洛,也想杀在场的宇文子嗣,可跟余瑶不同,她还留了一个大衍皇权的继承者——她的爱子李初一。
她恨的是宇文太洛这个人,恨他狼子野心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对大衍构造的体系和秩序她并没有意见,她不想让大衍灭国。
至于其他的宇文子嗣,她则是毫不在乎。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是最向着儿子的,能拿这些人的命成就自己的儿子,杀再多她也会毫不犹豫。
况且,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会成为爱子皇路上的隐患。
生在沐家,后又嫁入宫中,她早就看尽了这些所谓的皇族贵人的丑陋嘴脸。这不是说沐家就比宇文家干净,只是沐家一心寻天问命,宇文家则把持着皇权,皇位的诱惑下引发的勾心斗角是是非非远超常人所想,就像宇文太洛,正常人谁会因为疑心便眼都不眨一下的将对自己有威胁的同族杀个干干净净呢?
谁又敢保证他杀的那些人真的没有异心呢?
李初一同时身怀两家血脉,注定是大衍皇位最最合适的继承者。能在成就他的同时帮他扫清隐患,沐雪灵这个做娘亲的自然乐得如此,沐方礼更是一万个赞同。
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却有些麻烦,李初一的眼神沐雪灵很熟悉,当初叶之尘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对于余瑶,沐雪灵能理解她的想法,她很可怜她,也很为她惋惜。
理想和信念固然美好,可眼界的局限让它们往往与愚蠢只有一线之隔。这其间的区别当事者很难自我察觉,即便外人告知也不会被其立刻接受,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解释证明才行。
可现在,她显然没有这个时间。
她很想直接杀了余瑶抹除祸患,可又怕儿子伤心会怪罪自己,哪怕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天地再无相见之日,她也不想让自己和爱子之间留下半点遗憾和隔阂。
沐雪灵犹豫着,余瑶则怒从心起。
被人揭破了心事,尤其是在李初一和他从未见过面的娘亲面前揭破,这让她无比愤怒,更有一份羞愧暗藏心中。
虽然坚信自己做的没错,但这也无法掩盖李初一为了自己而做了那么多事的事实。她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拖着李初一和其他人一起死,这件在很多情侣口中无比甜蜜的共死之辞在她这里只能让她满心愧意,她很想收手,可她的心却容不得她这么做。
况且事已至此,她也收不得手了。
冷眼扫过宇文太洛,复杂的看了眼脸色僵硬的宇文太浩,余瑶深深的看向李初一,眼中满是歉然。
“如果真有来世,希望你能早点找到我。”
“别!!”
心感不妙,李初一欲起身阻止,可余瑶酝酿已久,又哪容他出手耽搁?
先是丹田,而后是胸口和眉心,紧接着是四肢,一瞬间余瑶全身都腾出刺眼的白光,丹田处的三颗光点尤其灼目。
逼人的热浪横扫而过,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烤干了一样,火行道元护体李初一倒未感觉太过灼热,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余瑶,里面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火的味道
陨火的味道!
他吗的,这是陨火天劫丹!!!
她哪儿来的陨火天劫丹?
她怎么藏进来的?
这丹草
他吗,还不止一颗,而且味道远比以前所见的更浓郁更危险,这他吗到底什么玩意儿!
这一刻,李初一的心提到了极点,罕有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满心的念头只想着怎么能把余瑶给救下来。
事发突然,阴阳道眼辨不出细节,但他还是能看出那些陨火天劫丹是藏在余瑶体内的,要救下她只能先把丹从她体内取出来才行。
问题是,以前见的陨火天劫丹都是当法宝往外扔的,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藏在体内的情况,不仅他,估计是个人就没见过,甚至想都没想过。
这玩意儿能吃?
白痴都不会动这种心思,谁能想到余瑶会把丹藏在体内,而且还藏的这么好,连那么森严的检查都没有查出来呢!
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