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鬼才相信
冥界西土,一处暗影笼罩之地。
这里终年昏暗无比,地面上死寂一片,只有皑皑白骨无声悲泣。
忽然,笼罩这里的阴影涌动起来,一只巨大的竖瞳迅速浮现,骇人的瞳孔慢慢掉转看向了站在阴影外的一人六鬼。
不可置信的颤了颤,竖瞳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个人,一个活人!
“你是谁?咦?”
问了一句,随后盯住了道士身后的紫鸢,竖瞳微微一晃,旋即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你!”
紫鸢眉头一紧:“你认识我?”
“呵呵,当然认得。当年借我三千阴兵,你可还记得?”
紫鸢怔了怔,旋即骇然。
当年为保李初一,她强催幽冥法自冥界招了三千鬼兵出来,不成想竟是招的他的。
“很好!本以为还要很久才能见到你,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你就来到了冥界,而且还主动送上门来,本座很是欣慰,会留你一丝灵智作为奖赏的!”
竖瞳很是满意,话音刚落紫鸢身边便出现了道道暗影,化为巨口向着她和五个小鬼吞来。
紫鸢大惊,带着五个小鬼想要避让,可暗影铺天盖地避无可避,眼见着自己将要被吞没下去,道士的冷哼声骤然传来,一道道即将临身的暗影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你...你是谁?!”
竖瞳巨震,本想将美味的活食留到最后,谁成想对方竟不是个简单的鱼肉,而是一头凶兽,竟然无声无息的便将他的法给破了。
“你就是髑昀?”道士不答,冷声反问。
竖瞳也没回答,顿了一下后暗影再出,这一次的比上次更多更密集,层层叠叠的向着道士涌来。
“但愿不是个怂货!”
冷笑声中,道士瞬间被暗影淹没,紫鸢带着五个小鬼急急退避,心里一点紧张都没有。
道士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杀了,那他也不是道士了。
果然,暗影呈球状的蠕动了一会儿后猛然向内塌陷,同时一条条五光十色的强光从中心处迸射出来,如有实质的暗影顿时如雪遇烈阳般迅速消融,而强光却并未收敛,汇成一束后直直的刺入了竖瞳之中。
洪钟大吕般的痛呼声传来,竖瞳瞬间消散,天之黑斑一样的阴影团也被一记洞穿,从这一边隐约能看到对面的一点光亮。
“该死,竟然能触及道我的本体,你是谁?!!”
竖瞳从另一处方向重新显现,这一次眼神里只有忌惮。
道士还是不答,活动着肩膀挑了挑下巴:“问你话呢,你是不是髑昀?”
“我是髑昀,你是谁?”髑昀第三次问道。
可道士根本不答他,见他承认后满意的点点头:“是就好,我正找你呢。我听一个叫千山鬼圣的白痴说你曾经偷入过人界,是真的吗?”
竖瞳露出了然之色:“原来你是想找回人界的方法,你......”
二话不说一指点出,阴影里顿时炸起无数光团,雷火交鸣走石飞沙,浑整的阴影顿时空洞处处,就跟一块冻透了的老豆腐似的。
“欺人太甚!!!”
髑昀怒喝,也不废话,直接催动鬼体压了过来,地上的骸骨也纷纷站了起来,海啸狂浪一样的随之涌来。
“卑贱的人族,给我死来!!”
眼见髑昀杀到,道士丝毫不慌,先是反手挥了挥手示意紫鸢几鬼躲得远点,而后扭了扭脖子,双手高伸用力往下一拉,仿佛要把天给拉下来一样。
而结果则是天没拉下来,髑昀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地面上奔涌过来的骸骨顿时骨渣四溅散成一地,髑昀怒极想要起身,却见道士伸手冲他点了几下。
“天地无极,方寸之间!”
像是有六面无形的墙壁一样,推着阴影不断的向着中心一点挤压。
鬼体剧痛,髑昀不敢怠慢,阴影蠕动了一下后主动收缩成一点,而后冲着前方疾射而出,瞬间穿透了无形之墙飚射了出来。
“死吧!”
瞬间来到道士身前,不及蚕豆大的黑点直指道士眉心。
道士丝毫不慌,作诀在身前连摸几下,几层光壁层叠出现,黑点只穿透了三分之一便停了下来,被周围的光壁层层包裹在了里面。
“还不错,比之前的那些强多了。”
道士由衷的夸赞了一番,而这显然让髑昀更加愤怒。
挣扎了几次都没挣脱开,髑昀道法再变,地面上一根根白骨尖刺猛蹿出来,四面八方的向着道士狠狠刺来。
“有点骨气,可惜还是笨了点。”
咂咂嘴,取出桃木剑反手掷向地面,待桃木剑插入地面后伸指轻轻一点。
“镇!”
顿时,白骨尖刺自根部开始爆碎,成了无根之萍的刺尖借着余势继续射来,可刚刚靠近道士身边便也化为了骨粉,道士随意的扇了两下便扇了开去。
髑昀心头巨震,道士的厉害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甚至连对方用的什么法都没能看出来。
可他并没有放弃,眼见道士冲他一捏光壁压得更紧了,他强忍着剧痛催动鬼诀。
“大暗幽冥天!!!”
远处,紫鸢的嘴动了动,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此法她也知道,乃是《幽冥册》里一式极其厉害的法门,没想到髑昀竟然会用,他果然修习过《幽冥册》!
鬼法祭出,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一阵阵阴风来回激荡,无数哀婉的私语声灌入耳中。美好的东西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心里只剩下各种负面情绪,浓郁的死气顺着毛孔不停的往里钻,让人更加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一时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只想一死了之就此解脱。
紫鸢和五鬼同修《幽冥册》都感觉有这种感觉,首当其冲的道士就更不必说了。可是道士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异样,髑昀见状狞声冷笑。
“看你能硬撑到几时!”
“硬撑?呵呵,你太年轻了。”
道士哂然轻笑。
“小雾霾,你听过这句话吗——老子说要有光,就会有光。”
第一个“光”字出口,漆黑的天空便亮起了繁星。等到第二个“光”字尾音散尽,黑夜早已散去,天空重归白昼。
大片大片的乳白色光芒洒落下来,伴随着隐约可闻的诵经声,地上的白骨层层消融,周围大片地域内的死气渐渐转淡,附近区域的死气蜂拥而来也弥补不及,光墙内的髑昀顿时惊叫出声。
“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法?!你到底是谁??”
“别想了,费脑子的活不适合你,伤身体。”
五指一收,虚幻的光墙凝成了实体,就像是一个水晶球一样轻轻落到了道士手里。
凝视着水晶球正中心的黑点,道士淡声道:“刚才是给你个教训,帮你长长记性。记住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跟我东拉西扯的废话,老子很忙的,记住了吗?”
髑昀不答,道士也不生气,曲指在水晶球上用力一弹,髑昀的惨叫声离开便传了出来。
“该死,你这到底是什么妖术停手!快停手!!!”
“唉,你一个鬼物竟然说我用的是妖术,看来冥界真是被荼毒的惨了,只知其表不知其理,空有力量而不会运用,要不是有阴灵气支撑你们跟人界的鬼修又有何两样?哦对了,阴灵气也不是你们修炼出来的,而是被人填鸭填出来的,啧啧,真是悲哀啊!”
道士啧啧有声,髑昀心神巨震。他修到鬼圣后多少年来都再无存进,只能不断地凝炼阴灵气扩充鬼体,冥界的道则上始终无法再进半分。
不仅仅是他,其他的鬼圣也是如此。他们之间的高低之别渐渐从道行的深浅衍变成了各自阴灵气的多寡,每个鬼圣都在拼命的扩充着鬼体,因为他们的道行不足以支撑他们将现有的阴灵气再度凝缩淬炼,没有质的变化就只能从量的变化上下手,他们的鬼体也因此越来越大,大到如山如海,如天幕苍穹。
他们想靠量变引起质变,可这么多年来除了鬼体越来越大臃肿到行动都有些不便了之外,他们期待的质变一直都没有到来。直到今天,道士几句言语惊雷一样的劈进了他的心里,尤其“填鸭”二字更是狠狠的锤在了灵魂上,让他恍惚间有种透彻心绯的明悟。
“别想了,说了费脑子,这不是你该想的问题。现在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听说的《幽冥册》是找到《鬼经》的唯一线索?你们所说的钥匙又是指的什么?”
道士说完用力的捏了捏水晶球,剧痛顿时拉回了髑昀的心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呦呵,嘴硬是吧?不错,难得碰上个有骨气的,加油哦!”
挂着鼓励的微笑,道士双眼微微一亮,髑昀的鬼体瞬间充斥了水晶球。而后五指颤动,水晶球一瞬间裂散成一个个小块,随着道士的手指极速穿梭变幻着,里面的髑昀则感觉像是被裂成了千百万分一样,难以言喻的痛楚让他的神魂颤栗不已,简直要反魂飞魄散了一样。可就差那么一丝,他的神魂已然完好,他想死都死不成。
“住手!!我说,我说!!!”
髑昀死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屈服的一天,眼前这人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比冥界最恶的恶鬼还要可怖万倍。
“是...是天道!是冥界的天道降下的意志告诉我们的!那道意志告知我们关乎整个冥界气运的《鬼经》被人偷到了人界,《幽冥册》便是指引向它的唯一途径,此外还有一样信物,两者合一便能找到《鬼经》,将《鬼经》归还冥界天道便能成为得其独宠的冥界天子,不但可以代天行道,将来还有机会可以与天道相融成为冥界主宰!不是化道归虚那种融归,而是自身灵智不失的交融,是真正的主宰!”
碎块重新合为了水晶球,里面的髑昀深深的松了口气,旋即颤颤巍巍的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面前,道士的脸已然铁青一片。
与天道交融成为有自我理智的冥界主宰?
鬼才相信!
第1128章 冥道来袭
“你说冥界天道给你们传达过意志,那么除了这件事,他还传达过其他东西没有?比如说要你们去杀某个人,或者是夺取某些东西?”道士问道。
髑昀不解:“前辈什么意思,可否说的明确点?”
“好,那就说直白点,他有没有让你们去窃取我的神魂?”
道士指指自己。
“我有一部分神魂至今下落不明,多方查探后我深信它就藏在冥界,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们干的,或者是你们中的某个更受冥道青睐者偷偷做下的,你有没有在冥界感受到与我一样的神魂气息?”
髑昀愕然,黑点幻化成竖瞳愣愣的看着道士,现在他才知道对方竟然神魂不全!
神魂不全都能如此轻易的制住自己,若是对方神魂完整,那......
他与天道有何分别?
髑昀自己都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见道士作势欲孽,他赶忙回道:“回前辈,没有,我从没碰到过跟前辈一样的神魂气息,我等去人界时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冥道只是让我等夺回《幽冥册》寻到《鬼经》,其他的并没有昭示,我愿以神魂起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被偷偷寓意点什么,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干点私活?”
“也没有!”
髑昀毫不犹豫的道。
“前辈有所不知,冥界和人界的壁障极其厉害,尤甚于仙界与人界之间,除了冥道天劫能够破开过去,再无任何办法能够洞穿。”
说着想起了道士,髑昀赶忙改口:“当然了,前辈道比苍天,自然不在此列。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冥修来说,那道壁障是绝对不可能洞穿的,甚至连接触都做不到。而冥道天劫的持续时间也不长,我们借天劫之力降临下去也付出了极大地代价,自身被天劫重创,修为也被压制到不足三成,而且降临人界后还不能离开劫云范围太久,否则会被人界的天道灭杀成虚无。所以我们只借着这个机会将身怀《幽冥册》和修习过它的修士请扫了一遍,其他事情想做也没有时间,同时怕被人界天道过早发现,我们根本就没离开过劫云的范围,前辈所说的那些事我们真的没有做过!”
辨析着髑昀的神魂波动,道士知道他没有说假话。连魂誓都搬出来了,他即使想说也没那个胆。
想了想,道士问道:“你们当时降临在何处?可是漠北?”
“不是,是大衍!”
“这么肯定?”
“回前辈,我很确定!”
髑昀肯定的道:“十二万年一次的大清洗我参与过两次,人界的地理格局我还是很了解的。万年前叶家意外失势被宇文家和沐家联手取而代之,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们创立的大衍皇朝我也知道,我很确定我去的就是大衍,而且应该离东海很近。”
“两次?看不出来啊!”
道士意外的挑挑眉头:“仙冥两界活过两次大清洗的可不多,两界的天道是不允许太过强大的长生之物存续太久的,看来你还真不笨,竟然躲过了两次冥道的灭杀。”
髑昀更是意外:“前辈这么了解?莫非前辈是某一界的天道化身?”
“拉倒吧,我可没那个‘福分’。”
轻笑几声,道士淡声道:“说说吧,你对《幽冥册》还了解多少。据我所知此法乃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鬼道大能所创,久到比三个你加起来还要久远,因为此法脱胎《鬼经》遭了天忌,所以天道降临意志要求灭杀所有修习者,所有的相关典籍也要一并销毁。按理说当时就应该已经销毁干净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后它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人界。你们得了此法后又为何不像你们的先辈们那样将其销毁,而是争先恐后的去修习参悟,你们就不怕再遭天忌吗?”
髑昀彻底傻眼了,道士说的这些连他都不知道。比三个他加起来还要久远,这个道士究竟活了多久?真是某界天道化身不成?
“说了别想那么多,问什么就答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五指颤动,水晶球再次裂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之后,气若游丝的髑昀想多想也没那个力气了。
压抑着灵魂上的痛楚,他颤颤巍巍的道:“回...回前辈,您说的我真的都不知道,我们感受到的意志并没有昭示过这些。至于修习,一来此法脱胎《鬼经》,我们这些困步多年不得存进的冥修想要借此法门再进一步,二来您也知道,此法跟《鬼经》大有关联,是指向《鬼经》的路引,我们也想在修习中看看能不能参悟出点什么,找到《鬼经》归还天道,成为冥界的宠儿。”
“那钥匙呢?不是说还有个充当钥匙的信物吗?”
髑昀苦笑:“回前辈,说实话我们也很想知道那个信物是什么。可是参研了这么多年,我跟其他几位同道也偶有交流,无奈大家都是一无所获,除了能让我等的鬼体更加凝练一些外,此法再无出奇之处,不论我们怎么猜测印证它都跟《鬼经》的所在一点联系都没有,更别提指引了。”
“那冥界的天道呢?”道士摩挲着下巴,“它就没再降下什么旨意?”
“回前辈,没有。自打天劫过后,天道再也没有降下过任何意志。”
说完想起了什么,髑昀补充道:“不过有一个比较荒诞的想法,是我的一位同道好友幽薨尸圣提出来的,他猜测《幽冥册》就是《鬼经》,只是缺了某些东西才让它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而那件信物便是所缺之物,若是能将其找到补全到《幽冥册》中,那么《鬼经》自显。只是这种想法实在太古荒诞,而且根本没有办法证实,所以才一直被我等引为笑谈。”
髑昀是怕道士再折磨他才尽可能的想要多说,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道士的心里边划过了一丝灵光,隐约有种想法却怎么也抓不住,不由得默声沉思起来。
髑昀不敢打扰,缩成一点委身在水晶球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紫鸢也不想打扰,可是情况容不得她坐等道士回神。
飞身靠近轻轻的拉了拉道士,她抬头望天不安的道:“前辈,似乎有些不对。”
道士闻言也仰头望天,凝目细观半晌,脸色渐渐铁青。
“走!”
二话不说把水晶球远远丢开,拉起紫鸢招过五个小鬼,道士转身急走。
见他要逃,暗中行事的冥界天道不再遮掩,原本晴朗的天空一瞬间便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一眼望不到头,地面仿佛进入了永恒的黑夜。
感受着天要塌下来一般的窒息感,道士的脸色一变再变。回想刚才,言语中他丝毫没有提到天道的真名,也没有泄露丝毫能被其察觉到的气机,他对髑昀所用的手段都是经过重重掩饰的,天道不可能因此而察觉他。
“前辈救我!!!”
髑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感觉大事不妙,他只能向道士求救。
可道士如何会理他,想理也没那个功夫。而且他很怀疑招来天罚的不是自己,而是髑昀,是髑昀的某句话犯了天忌,这才引得天罚来袭。
“前辈!!!救......”
“救”字成为绝唱,一道漆黑的细雷急落而下,只是轻轻一扫,髑昀连着困住他的空间晶球便无影无踪。
而后如同下雨一般,无数手指粗的黑色雷霆齐齐轰下,地面顿时层层削落,炸起的泥石没扬多高便分崩离析化为齑粉,随着后续不断的黑色罚雷四处激荡。
大地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地面上的冥修了。
天空黑下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开始仓皇逃窜,可他们的速度哪比得上天罚,没跑多远便被雷罚通通灭杀,渣都没剩一点,甚至连惨叫也没留下一丝。
至于道士,这时他已经顾不得遮掩了。
《道典》经文流转心间,《无极乾坤道》直接催到了最高境界,一双眼睛也在《天衍命术》的催动下变得通透一片,如水晶一般荧光闪闪,一手拢过紫鸢几个层层封守,而后双手连连挥动,一层又一层的各色天幕顶向天空。
天幕就像一柄大伞,牢牢护住了他们。可天罚黑雷岂是一般,每层天幕几乎刚出现便破碎无踪,道士只能不断的祭出弥补,这才堪堪抵住了罚雷的雨落。
久攻不下,冥道被激怒了,天罚劫云涌动了几下,罚雷之雨瞬间停息,而后一股让鬼都感觉窒息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一条漆黑如墨的雷龙自云层里探出了头来。
同时,一道洪钟大吕般的低喝声在道士心里响起。
“你...该...死...!”
“死你麻痹,老子长命百岁寿比苍天!”
怒骂一声,道士身形不停,双手作诀朝地上一按。
“天地无极,乾坤吾定!黄天厚土,听吾号令!秽土翻覆,亡魂漫天,魂土交融,铸就骨血!”
瞬间,大地彻底沸腾了,无数的泥土伴随着腐肉骨渣,与被天罚轰灭却还未散尽的阴魂交织在一起,迅速形成了一条难看却不失威严的巨龙。一阵阵不亚于天罚雷龙的威压自其身上散出,可它并没动,两只巨大的龙目无神的望着天空,一副呆滞的模样。
道士并不意外,见状印诀再变,朝着龙目之间轻轻一点。
“生死有道,尽遵吾念,吾欲逆命,续尔命缘!以吾精血,点而阳息,以吾意志,开尔灵慧!吾为汝主,赐尔真名,汝名小明,魂契为约!冥龙小明,给老子起!!!”
一个可笑的名字暴喝出口,同时由精血汇集的血箭喷在了冥龙的眉心,呆滞的龙目瞬间精芒大作,本就磅礴的威压顿时又盛了几分。
震耳欲聋的龙啸声中,冥龙带着大片的泥土盘踞而起,先是向着道士无比恭敬的点了点头,而后龙首调转对准雷龙,一声咆哮后猛然冲了上去。
一雷一土,两条巨龙瞬间纠缠在了一起,轰鸣大作,雷火四溅。
第1129章 遁地避劫
看都不看结果,道士转身就走。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人明显的消瘦了一大圈,就连发丝都有些枯黄了,状态差到了极点。
紫鸢和五个小鬼则早已看呆了眼,他们怎能看不出道士做了什么。
那条冥龙可不是普通的法术或是道法,而是一条真正的活物。道士以冥界的秽土为骨肉,以破碎的残魂为魂血,而后以自己的本命精血为引替冥龙点了一丝阳气,还以自己的无上道法为冥龙开了一丝灵智。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灵智,只有一些抗争的本能,可已经足以震骇世人。
这是真正的复生之法,将死变成了活物,甚至连死物都算不上,只是就地取材凭空而造,这等手段简直跟天道没什么分别了。
但显然,道士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跟着道士这么久,紫鸢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虚弱过。
想想也是,此等逆天之举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一己之力完成,说实话他还能活着紫鸢就已经很意外了,现在还能带着他们跑,她只能说道士确实非人。
偷偷往回望了一眼,却见冥龙竟然压制住了雷劫黑龙,甚至还反冲而上搅入了天罚劫云里面,风卷云涌间劫云全部向它汇集了过去,他们这一行一时间倒是风平浪静。
“不帮忙吗?好想有机会。”紫鸢小声问道。
“帮忙?”
道士无语的看着她,虚弱的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祭出来替命的,本就是拿来送死换咱们的生路,帮个屁忙!这里是冥界,道则压制没有人界那么大,又是冥道的底盘,老东西盯上了咱们岂是一般,我神魂不全破绽太大,拼死了也打不过他,只能趁现在赶紧逃!”
紫鸢默然,又偷偷的望了一眼,脸上有些不忍。
看见她的脸色,道士无奈的拍拍额头。
“傻妮子,那条冥龙的灵智比虫子还不如,有什么不忍心的?”
紫鸢也知道,可还是有些不忍:“可是,它毕竟是活的。”
“那也没咱的命重要!”
回头望了一眼,道士阴着脸道:“它体内有我的本命精血在所以才活了过来,说白了它就像我的一个分身,或者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我的精血为饵,也不知能骗冥道多久,咱们趁现在能跑多远跑多远,但愿老不死的明白过来之前咱能逃出去。吗的,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冥道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说着想起了什么,他狐疑的望向紫鸢。
“差点忘了,刚才你是怎么发现情况不对的?比我察觉的都快,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紫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心有所感感觉有些不对头,这才提醒了你一句,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的东西。”
“是功法的缘故吗?”
道士喃喃自语,旋即便不再多想。
此时逃命要紧,有什么问题以后再研究不迟。
亡命之下,道士的速度可谓一瞬千里,怕动静太大引起冥道注意,他不敢破开虚空,只能靠着道法缩地成寸的不住前行。
许久之后,眼见劫云的边际在望,无论是道士还是几个小鬼都心神一振,可随后他们的心便沉了下去。
本已见到边际的劫云骤然扩散,凝目希望才知不是劫云扩大了,而是劫云整体移动了过来,将他们又给涵盖了进去。
“该死,老东西反应真快!”
怒骂一声,道士道诀再起,在身周连点几记后低头往地面冲去。
“敛住气机,千万别泄露了踪迹!”
嘱咐声中,他们从地面一贯而入,硬实的土石仿佛变成了柔水一般在他们身侧轻轻滑开,他们顺着地表笔直向下的层层深入,而后又方向一变兜转了不知多少次,直到紫鸢天旋地转的不知身在何处时道士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防护层调整到紧贴着自己,不敢多露半点。
“爷爷,我想吐。”三娃难受的道。
道士正紧张着呢,闻言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
“吐什么吐,忍着!你好歹是个鬼修,能不能别给做鬼的丢脸?”
“可是我真的很难受,我感觉快被闷死了。”三娃的小脸满是痛苦。
道士气结,正想再骂几句,却见五娃口吐死气昏了过去,其他几个小娃娃也痛苦不已,道士顿时无奈。
这里是冥界,大地本就比人界沉实很多,而万载不消的浓郁死气渗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五个小鬼道行不够顶不住这里庞大的压力,又被浓郁至极的阴死之气一冲,痛苦也是意料之中的。
还好他们是鬼修,换成个活人来,就是百劫道人来了也得气绝。
情况紧急他照顾不到那么多,现在见暂时无恙,他赶紧抖开袍袖往前一递。
“快进来,小心点别漏了气机!”
小鬼们如蒙大赦,连拖带拽的带着五娃一起钻进了袖子里。待小鬼藏好后道士赶忙拢起袖口,想了想后又望向了紫鸢。
紫鸢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当然也不好过,但一时半刻的她还顶得住,不想给道士多增负担。
“前辈,咱能躲得过去吗?”不敢传音,紫鸢小声问道。
取出块灵根含进嘴里慢慢嚼着,道士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但愿能躲得过吧。”
话音刚落,震感便从头顶传来。道士顿时翻了翻白眼,骂骂咧咧的道:“草他个老不死的,有种你可劲儿翻,翻到老子算你本事!”
像是要应证他的话一样,地表上方,失去了目标的天罚雷云彻底疯狂了,不断有劫云汇集过来,一道道越来越粗的黑雷轰然而下,直要把大地整个掀翻了一样。
劫云范围外,所有的冥修全都跑了个干净。冥界极少发生这种情况,这么大的阵势换成人界可能会有不怕死的来开开眼,冥修们可一点这种心情都没有。
正如道士所言,阴灵气赐予了他们近乎无限的阴寿和远超人界修士的强悍实力,可同时也消磨了他们不畏生死的勇气。已然得到了长生之果,他们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儿去自寻死路。
尤其是那些强大的存在,认出了天罚的他们第一时间便躲了开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冥道降罚,他们可不想去试试冥道的怒火有多可怕。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好奇心,冥界的天空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了,一道道强悍的神识穿梭不休,凡是得到消息的鬼圣都在跟相熟的好友讨论着因果缘由,暗暗猜测着是谁这么倒霉引起了天道的震怒。
有些离得近的猜到了些许,怀疑那个倒霉蛋正是髑昀大圣。可很多鬼圣却并不在同,他们承认髑昀很厉害,是冥界有数的大能,可他再厉害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乱子,而且髑昀精明得很,他怎么可能去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也有人猜到了道士身上,有生灵闯入冥界已经不是新闻了,近几十年来不断有鬼圣销声匿迹,传说都是出自那个生灵之手,因为没有活口所以无法证实,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将嫌疑落到道士头上。
冥界是死灵的乐土,一个生灵在此作威作福,冥道的震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只是按常理来说那个生灵再厉害也早该死绝了,可天罚持续了这么久一直未停,是那个生灵太厉害,还是根本就是另有原因?
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查探,鬼圣们只能一边热烈讨论,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天罚结束,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去探查根由。
而此时,冥界外的虚空某处,那位头戴大檐斗笠的老者凝望着天罚所在的方向,唯一露出的下巴上嘴角抿得很紧。
“似乎,有些过了。”
旁边,红月满脸紧张,闻言后心头更紧,看了看老者后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
“尊上,怎么办?天哥哥他...他不会死吧?”
“他想死我也不会让他死,至少不是现在。”老者沉声说道。
说完思忖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
“计划有变,你去将此物安置在我所说之处,记住放下后赶紧走,晚了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伸手递了一个木匣过去,红月赶忙接受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脸上露出沉醉和痴迷。
“这是天哥哥的...”
“知道就好,不要打开,否则...哼哼!”
淡淡的威胁让红月脸色大变,赶忙跪伏下去恭声道:“奴家晓得轻重,还请尊上放心!”
“那就好!”
点点头,老者迈步要走,红月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住不唤住了他。
“尊上!”
“何事?”头也不回,老者语气很不好听。
红月不敢废话,赶忙低声道:“尊上,一定要救出天哥哥啊!”
“笑话,老夫还用你来教!耽误老夫时间,快滚!”
“滚”字出口,红月顿时喷出一口血箭,身子像是被从内部重击了一记似的浑身飙血倒飞而出,可她的唇角却是笑着的。
有老者出手,道士肯定平安。只要道士平安,她就满足了。
不明意味的摇摇头,老者抬脚往前轻轻一迈,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冥界,躲在地底深处的道士感觉到头顶的震动越来越近,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娘希皮的,老不死的不算完了?真打算把这儿翻个遍?”
慢慢取出灵根,轻轻掰下了一块再次放进嘴里,刚想收起时却顿了顿,想了想后整根丢进了嘴里。
用力嚼了几下,汁液顺喉而入,浓郁到常人沾之就死的灵气瞬间充斥到体内的每一寸角落,饶是道士也忍不住闷咳几声,赶忙伸手在身上连点数记这才封住了灵气泄出。可是胸腹却仍涨得难受,简直要炸开了一样。
但再难受也得忍着,等下说不得又是一场恶战,趁着现在的片刻安宁他能恢复一点是一点,多一点力气就多一分生还的把握。
第1130章 你怎么来了?
蓦然,一丝黑雷透土而入,正正的打在了道士身上。
小小的一丝还不足以伤到道士,可道士却脸色大变,抓过紫鸢毫不犹豫的闪身急走,刚刚离开他们所在的那块土地便化为了齑粉,千万道黑色劫雷纵横其间。
已经暴露了形迹,道士也没必要继续匿迹,抬手往身前重重一拍,一道两人高的虚空裂缝赫然出现。
“进来!”
示意紫鸢躲进袍袖,道士便欲迈步进去,可脚刚伸进去便急缩了回来,只见虚空裂缝里早已布满了黑色劫雷。
劫雷的颜色跟漆黑的虚空浑然一体,每一道劫雷的气息都收敛得极其完美。若非他灵觉够敏锐先一步察觉,现在早就自投罗网被割裂得渣都不剩了。
“混蛋!”
道士又急又怒,摸了把腰间才想起烂葫芦已经给了李初一,骂咧了几句后只能取出桃木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抹在上面,而后自下而上向着天空猛挥了一记。
“开天!”
顿时,劫云两分裂开了一道缝隙,道士抓住时机飞身欲走,可是脚下一软被拽在了原地,低头一瞧却是厚土不知何时化为了泥潭,他的下半身整个陷在了里面。
惊而不慌,桃木剑调转矛头又向脚下一扫。
“辟地!”
泥潭顿时也裂向两边,道士赶忙抽身出来冲天而起,没有向外逃,而是想着劫云裂开的那道缝隙冲了过去。
向外逃只会再次陷在无穷无尽的瓢泼劫雷里,唯有他开出的这丝缝隙才有一线生机。有他的法隔阂着劫云一时侵入不到这里,冲出云层直接从九霄云外蛮力穿出,他一样能进入冥界外的虚空。那里就算也被冥道盯着,至少比他自己撕开虚空裂缝要安全得多,他可以审时度势随时调整自己的规避和退路。
他像一颗逆行的流星一样冲天而去,周围的劫雷拼命的想要挤进他开辟出的通道,脚下的地面则彻底化为了水一样柔软,无数锐利的地刺紧随在他的脚下,稍慢半点就会被它们追上洞穿。
没有看脚下,道士紧盯着裂隙里的那丝明光。
不远了,再给他十息左右的时间他就能冲出去,到时候逃脱的把握就更大了。
可是,冥道没有给他机会。
玻璃碾碎般的声音响起,尽头的那丝明光忽然消散,裂隙自上而下急速闭合着,道士若再不停下必然会被关在劫云里,那时下场更惨。
“狗
日的,一点机会都不给,草!”
停住身形,挥剑劈散脚下的地刺,一瞬间心念百转,他猛一咬牙取出了几张道符。
跟李初一的纸符不同,道士的道符乃是皮制,不知来自何种生物,每一张不经法力催动便散发出阵阵骇人的气息。
顾不得心疼私藏,道士双手道诀连变,一张张皮符没有爆发出惊人的气息反而收敛了下去,轻轻一晃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乾坤逆转,时空回溯!”
印诀打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黑色的劫雷保持着狰狞的模样围在四周,脚下再次追来的地刺也定在了原地,洒落的泥土也静静的停在了一旁。
胸口剧烈起伏着,道士无暇去看这梦幻般的奇异景象,眼睛紧紧盯着裂隙闭合的方向,右手平伸过去自右向左用力一扭。
没扭动。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像是扭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而落,右手剧烈的颤抖着,连指关节都泛起青白色,可他的手还是扭不下去。
“该死,若是神魂完整,老子...!”
自怨自艾了一句,道士赶忙重打精神。这时候发牢骚是没用的,想法子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不信了!”
眼神无比坚定,嘴唇轻轻颤动无声的默念着《道典》经文,一条条所学所会的法和一则则融汇于心的道不断的在心里流转交织,结合着他磅礴的道元化为一股神奇的力量流向他的右臂。
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他是右臂一虚一实交错不定,直到交错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手臂几乎要消失了一样,这时被死死卡住的右手忽然一动,一口气扭了一圈。
瞬间,仿佛倒带一样,周围的一切全部按着之前发生过的途径逆向推移着,本已消散的雷劫再次凝现出来倒返而去,即将临身的劫雷也退回了劫云,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而劫云的尽头,那道已然消失的明光,也再次显露了出来。
取出好几种灵气磅礴的灵材塞进嘴里,道士再次起身向着那道明光冲去,右手始终保持着扭动的姿势不变,几近消失的手臂上不断有血迹迸出,可刚刚离体便没入了虚无不见踪影。
明光越来越宽,道士的喜色也越来越浓。
只要三息!
三息之后他就能脱离这个鬼地方!
可惜,冥道再次展示了他的无情和强大。
在道士即将冲出去的前一刻,他的右臂爆竹一样的炸了个粉碎,只剩下几缕烂肉挂在森然的白骨上,若非他及时封住了反噬,他的右半边身子也难逃厄运。
而出口,再次隐没了。
劫云瞬间拔高了千丈,无情的将出口弥合了起来。身下也是如此,劫云涌动层层堆积,道士一瞬间便失去了光明,四周满是连道眼都看不透的黑暗。
《天衍命术》运至极限,他就着精血在双眼上一抹,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五识别封了其四,只有耳朵还能听见声音。不过听见了也跟没听见没什么两样,除了震耳欲聋的滚滚雷鸣,再无他物得闻。
周围的天地灵气完全被冥道所掌控,道士借用不到半点,只能靠着自身的道元苦苦支撑。
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估计最多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来年李初一就可以给他上坟了。
“去他大
爷的,人家穿越左拥右抱,老子穿过来怎么这么惨?”
自嘲一笑,道士定神凝思,此时此刻他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不该把烂葫芦留在李初一身边。若是有葫芦在手,此时他就算神魂不全冥道也别想困住他。现在可好,空有道行却施展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遭雷劈。
可笑他刚才还嘲笑髑昀空有力量却不会使,一转眼他自己也落到了这步田地,这算不算现世报?
“所以人还是得善良,说话得谨慎啊!”
自嘲的咂咂嘴,道士收起了桃木剑。
这坎儿估计是过不去了,反正等下要死一回,先想法子把自己的宝贝送出去再说,等回头再回来取。
复又想起袖笼里的紫鸢和五个小鬼,道士又忍不住头疼。
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紫鸢他们怎么办?
天罚落下来,他们可就真死了,道士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跟自己的傻徒弟解释,他很清楚小胖子跟他们的感情有多深。
可是没办法,他现在自身难保,实在顾及不到他们了。连自己的宝贝都不一定能送出去,送紫鸢几个脱困,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算了,我自己还不一定能活呢,真要能活就跟臭小子实话实说,大不了被他凶一顿就是了。等过后在找个机会凶回来,多凶几顿我也不亏,嗯,就这么定了!”
满意的点点头,道士盘膝而坐,整个人都坦然了。
反正逃不出去,索性试试自己的深浅,看看仅凭着残魂能跟冥道抗衡到几时。
“道衍清,你行不行啊?老子一个废人,你竟然到现在还没弄死我,你好意思的吗?”
“喂喂,使点劲儿啊!别光打雷,弄点雨水来浇浇,光拿雷劈你无不无聊啊?你当你是特斯拉啊?”
“诶,说起来我倒想起个事儿,我发现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的真面目。你看我都要死了,咱能不能露个脸出来我瞧瞧?别一出场就弄点雾霾拼个眼珠子啥的,多瘆人啊,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啊?”
“对了,再问你个事儿,你们师兄弟四个全都是男的吗?道衍玄和道衍心也是男的?祖师爷不地道啊,我老家那边都男女平等了,他老人家咋还只收男徒呢?”
“话说,祖师爷结婚了没?他老人家那么厉害,媳妇儿是人是妖啊?我跟我家老头子那么久,还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组师娘的事情来,祖师爷他老人家不会是光棍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道士的话激怒了,劫雨没有,劫风倒是狂刮了起来。
风雷相交刚柔并济,道士的防护顿时连连告破,一路破到紧贴着身子才看看撑住,可他的身上还是被罡风的余劲给割出了道道血痕。
擦都不擦,道士继续冷嘲热讽,不时的还好奇宝宝一样的问几句三元道人的问题,而回答他的只有越发猛烈的劫雷罡风,以及不断回荡在他脑海里的那三个字——你该死。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一句,说出第四个字来你能死啊?”
道士懒洋洋的应着,有时候他真怀疑三个师叔祖是不是弱智,除了“你该死”这三个字以外再也不会其他的了。
体内的道元几近干涸,道士估摸着自己只剩十几息的活路,饶是已经准备好坦然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纵观一生,有起有伏,人生之大喜和大悲之事他都碰到过,大致上来讲他还算活得蛮风光的。
可惜这份风光只到今日,后面能不能东山再起还是两说。
道士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自己的老婆还没找到,神魂也没有找全,而且现在一死还留了个傻徒弟孤零零的在世上。以后没了自己护着,也不知道那傻小子会不会被人欺负,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抱着徒孙呢。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给傻小子下点药,生米煮成熟饭也让他过过当爷爷的瘾。
想到这里,道士笑了。
儿子还没抱着却先抱上了孙子,这他吗叫什么事儿啊?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道士眨了眨眼又看了几眼,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无穷的黑暗中,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凭空出现,一只手施法护住他的同时,另一只手连挥几下,附近的劫云顿时湮灭一空,露出了一大片空洞。
“我去,老头你怎么来了?”道士满脸意外,眼神深处则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闪。
老者呵呵一笑,扶起帽檐露出慈祥的脸庞,温和的看向道士。
“还用问吗?照例,老夫来给你擦屁股的!”
道士也笑了,浑然无视周围的劫雷,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徒儿李在天,拜见师父!老头你还没死,徒儿很是开心,等回头你把我捞出去咱俩照旧,你陪我逛青楼,我请你喝花酒!”
第1131章 给我扒!
人界,大衍皇都。
足足一个月,李初一没等到宇文太浩的消息,倒把李斯年先给等回来了。
四大叔这次可是沾了大便宜,不但成功渡劫,而且道行直逼方峻楠,离二劫只差半步之遥。
本来满腹的担心,可见到李斯年那张臭屁满满的嘚瑟脸时,小胖子什么担心都没了。
就知道不用担心这货,有沐东护法,还有自己给的那么多宝贝傍身,他要能出问题才怪了呢!
李斯年确实兴奋坏了,一颗灵丹便让他突飞猛进,而且还几乎没有副作用,他能不兴奋吗?
可光兴奋不行,他还得展示一下成果。于是乎小胖子苦了,李斯年动不动就拉着他给他讲自己的“九死一生”,一场心魔劫说的跟天塌了一样,直把小胖子腻歪得要死。
人家方峻楠也渡了心魔劫,不但速度比他快,而且还没他这股嘚瑟劲儿。
知道的他是去渡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丫刚从哪个小姐姐的怀里钻出来的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干的事儿有多厉害。
最后小胖子实在受不了了,拎着剑拉住他打了一场,末了小胖子神清气爽的潇洒离去,独留李斯年瘫在地上哀嚎连连,心里满是后悔。
又犯贱了!
明知道丫是个牲口,自己跟他显摆个屁啊!
可是李斯年也是无奈,你说满屋子的人,方峻楠他没那个脸去显摆,柳明秀有她爷们儿就够了,他也不好意思去嘚瑟。小二黑就别提了,比李初一更牲口,蝶梦的脸上刻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他也不敢去招惹,算到最后除了李初一也就剩三条了,他总不能抱着只傻鸟穷显摆吧?
那就不是嘚瑟了,那是有病!
李斯年的凯旋归来像是开了个好头似的,没几日宇文太浩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说是时机已到,可以择日进宫了。
小胖子也闹不明白怎么就算时机已到了,换成是他自己被人晾上一个月,就是亲儿子也让丫有多远滚多远。
有消息总归是好的,海无风也能早点救出来。也不知道海二少这一个月死没死,但愿别咽气,否则他这些事儿可就白干了。
也不讲究什么黄道吉日,李初一接到消息后直接大手一挥,日子就定在了次日。
他日子定的随便,倒把皇都的权贵们给忙坏了。有官职在身又够资格的全都接到了消息次日上朝,没官职在身以及不够资格的则急牢牢的打探着消息,想要弄清楚圣心何意。
大衍的官员是每五日一上朝,期间如有要事可进宫请见,其他时候不得旨意不得随意入宫。
现在离上次上朝仅仅过去了两日,衍岭皇却又传旨下来召他们上朝,而且范围之广连很多次一级圣旨次两级的官员也包括在内,显然是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一打听,果然不出所料,真有大事要发生。
大皇子要进宫面圣,衍岭皇这是准备亲口奠定他的大皇子之位,甚至还有可能隐喻一番太子之选。
没人惊讶,毕竟这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
李初一已经在皇都呆了快两个月了,仙临会馆简直成了他的皇子府一样,很多人甚至连附近的街道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按理说他早该进宫面圣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有些人猜测是怄气,有些人猜测是心虚,还有些人猜测他这是在为九皇子的死而闭门思过,可是他三天两头的就在街上溜达一回又不太像,一时间流言满天飞。
所以,今日得到他要面圣的消息,没人感觉奇怪,众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感觉——终于。
早该发生的事却迟迟拖着,他们的心也跟着一起提着,现在终于能看清楚他和衍岭皇的态度,这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大衍的将来都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权贵们紧张,皇子皇女们就更紧张了。
自己忙忙活活了这么久,半道却杀出了个大皇子,现在还很有可能直接被定为太子,他们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果结果真是他们所想的那样,那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会成为大衍开国以来历届继承人中最大的笑柄!
他们甚至连替人做嫁衣都算不上,这不是笑柄是什么?
不过再不甘也没人敢出面试探,九皇子的尸骨还没冷呢,没有人敢妄动。
九皇子是好样的,用自己的命证明了这位大皇子是个邪门儿的人。这不是说他的背景有多深,而是他本人就是个邪门儿的人,其他人固守了一辈子不敢逾越半步的规矩和默契到了他面前全都成了空气,在其他皇子皇女心中他就是个不讲规矩的野蛮人。
跟野蛮人置气,谁情愿?
别到时候气没置成反惹一身臊,末了还把小命丢了,那多犯不着?
光小命丢了也就罢了,连衍岭皇都偏帮于他,这种人谁愿意招惹?谁敢招惹?
所以,大皇子就大皇子吧,无所谓了,就算给他个太子又有何妨?
治国安邦可不是过家家,衍岭皇估计是父子重逢一时激动,等过了这股激动劲儿冷静下来,他就会看明白这个所谓的大皇子是个什么材料,大衍交在他手里究竟是兴是亡。
于是乎,众位皇子皇女在紧张与冷静中反复纠结,自己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而沐家老家主沐方礼却很确定自己是紧张的,不是紧张宝贝外孙要见皇帝,而是紧张老皇帝会不会害他。
所以向来干脆的沐老头直接带人杀上门来,敲门之后不等门开直接一脚踹了开来,差点没把开门的李斯年给砸死,跌坐在地上看着门上残破的禁制直发愣。
吗的,不是说这门的封禁很结实吗,怎么一脚就完犊子了?
沐老头也不理他,一路横冲直撞来到内府,见到李初一后二话不说大手一挥。
“给我脱!”
不等小胖子感应,一群沐家侍女便围了上来,一旁的沐东歉然的拱了拱手:“小少爷,得罪了。”
说完使了个眼神,侍女们便七手八脚的开始扒小胖子的衣裳。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们要干什么!他吗的老头子你疯了?!”
跟被闯了澡堂子的姑娘似的,小胖子捏着衣领跳脚尖叫,方峻楠和柳明秀都看傻了眼,小二黑给蝶梦使了个眼色,带着三条很明智的躲到了一边。
“我疯了?你疯了才对!进宫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要不是沐东收到了消息,你是不是准备明年才跟我说?!”
沐老头瞪眼扒皮,小胖子顿时无奈。
“不就是见见皇帝嘛,多大的事儿,你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哎呀我去,小姐姐们咱停手行不行?你们这是得干什么啊,小爷卖艺不卖身知不知道?还来?我......”
“甭理他,给我扒!”
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沐方礼取出了一套衣衫丢了过去。
“把这身给他穿上,穿不上你们就别回去了!沐东,给我按住他,光凭丫头不行,这小子蛮劲儿大得很!”
沐东点头应是,接过衣衫往旁边一放,亲自上前按住李初一。
“小少爷,别动,老家主是为你好!”
“先别管好不好,不就穿个衣服嘛,我自己来就是了,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啊!起开,别扒我裤子,我...我他吗...救命啊!方大哥,四大叔,快来救我!”
其他人顿时乐了,侍女们忍着笑意不敢出声,沐方礼则哈哈大笑,满脸的快意。
“臭小子,谁让你让老夫担心?这就是你不懂事的下场,真以为老夫制不了你了是吧?别管他,给我扒,今天老夫就是要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当少爷的滋味!”
小胖子快哭了,沐老头这报复太毒了!
什么叫“当少爷的滋味”啊!
谁家少爷换衣服是这么换的?
这是当他是少爷还是当他是废人啊?
眼见自己只剩一条大裤衩,李初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道元猛催用力一扭,身边的人除了沐东外全都飞了出去。
沐东不敢伤他,被他连挣带扭的挣脱了出去。提着大裤衩紧捂着胸口,小胖子一溜烟的躲出老远。
“沐老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这是干嘛啊!”
“你要脸?我呸!”
沐方礼嗤笑:“那天认亲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好一通炫耀,当时你怎么不想着要脸?现在屋里子都是自己人,你倒想起要脸来了,你骗谁呢?”
“我...!”
李初一气得直磨牙。
他算是看出来了,敢情沐老头的报复心也不小,多久的事儿了直到现在才翻腾出来,当过家主的人就是阴!
恰巧李斯年走了进来,打眼一扫此情此情,四大叔顿时一愣,伸手拽了拽方峻楠。
“老方,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方峻楠没敢答话,忍着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初一大翻白眼,伸手把剑拎出来往地上一插,李斯年立马闭嘴。
“衣服拿过来我自己穿,还有,让这些小姐姐们都出去,秀儿姐你也出去!”
柳明秀莞尔轻笑,点点头走出屋去。侍女们没敢妄动,齐全看向沐方礼,待老家主点头后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含笑的退了出去,有几个出门前还媚了小胖子一眼,直把小胖子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什么人呐!”
委屈的嘟囔了一句,李初一拿起衣衫翻了翻,顿时无语的看向沐方礼。
“亲外公来,你至于吗?内衫外衫的也就罢了,你至于连内裤都准备好了吗?”
沐方礼没答,沐东接口道:“小少爷,这套衣衫可是老家主专门托人替你炼制的!那条内裤不是一般的内裤,跟其他衣衫是一套的,都是混了精金的千年雪蚕丝而成的,再辅以其他灵材特别炼制,不但质地柔软极似布料,而且防寒保暖水火不侵!衣衫内还有特别炼制的法阵,可抵飞升中期高手全力轰击三十息而不损,即便法阵损坏单凭衣料本身也可卸去半数以上的力道。此外,法阵还可以阻挡别人的神识窥探,特别炼制的雪蚕丝还能帮人静气凝神,这套衣衫可是正经的极品法宝,说是宝甲也并不为过,找遍皇都都找不到几件能与之媲美的!”
说到这里,沐东指了指李初一手里的内裤:“你看,那条内裤上都给您缝好了一个口袋,里面还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空间法阵,空间不大比不上储物袋,但放些小玩意儿是绝对够用了,老家主可着实费了大心思呢!”
李初一怔了怔,脸色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心底里很是感动。
可感动之余他也很无语,因为这让他不由的想起了道士经常开的一个玩笑。
金胸罩,铁裤衩。
去他道士的,臭道士说的可不正是这套衣裳嘛!
第1132章 车里车外
通体紫金铸就的华辇在八匹龙马的牵引下向着皇宫急速驶去,两侧各有一队金甲侍卫护守,严阵以待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刺客。
当然不可能出现了,车队所经之处,周围整整五条街道全部都被清空了,无数金银甲卫严防死守,更不要提隐藏在暗处的监察司暗探了。谁要这时候来刺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连车队的面都见不到,外围的防御层就能将他们灭得渣都不剩。
马车旁边,李斯年少年人骑马紧随。眼瞧着肃清干净的街道和整齐列队的大衍甲士,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谁能想到他们还有这样一天?
换做以前,就算是大族出身的方峻楠和柳明秀,最好的幻想也不过是找个太虚宫那种大势力寄身。可现在,金甲卫开道,自己骑着有钱也买不到的龙血宝马向着大衍的权力中心堂皇而去,周围一束束敬畏到不敢直视的目光落在身上,换成谁也会忍不住感觉心里跌宕起伏,一种让人迷醉的权利感由心而生。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往上爬,不得不说这种权利感确实诱人至极。若非那日跟李初一讨论过此类问题,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恍惚了心神了。
做人皇还是做神仙?
这个问题在那日看起来很简单。
唯有身处此时此景他们才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很难。
他们尚且如此,华辇内的李初一就......
好吧,小胖子还是小胖子,一点动摇的感觉都没有。
两侧的街景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意,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木头人一样的甲卫,他心里只有叹息。
别人眼里,这是权利的体现,是自己高高在上的证明。
可是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个笼子,每一个甲卫都是一根笼柱,既困住了他的自由,也牢牢的锁住了他们自己。
如果是一个寿元不过数十载的凡人,他可能会跟大多数人一样,感觉自己很特别,特别到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可他不是,他是个修士,追求天道,而且是真正天道的修士。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实在太可笑了,放着大好的花花世界不去探寻,放着无处不在的至理天则不去感悟,却浪费了大好的时光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勾心斗角拼了命的想往上钻,做那狗屁的人上人,对一个修士来说这不可笑吗?
人上人,是仙。
而这些人,不过是懂得修行的凡人罢了。
除了身怀凡人所没有的伟力,可是呼点风唤点雨展露下所谓的神迹以外,他们其实跟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介俗人。
此时此刻,李初一很庆幸。
自己的身世虽然坎坷到狗血,但他极其幸运的有了道士那样一位师父。
以前,他总认为道士是个离经叛道的人,脑子长的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所思所想都是那么的另类。看见有钱的他骂娘,看见有权的他也骂娘,看见落魄的穷酸的可恨的可怜的他都骂娘,动不动就“蠢驴”“傻鹅”的喊人家,愤世嫉俗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聪明人,其他都狗屁不是似的。
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见过那么多世态炎凉之后,他才发现道士真的没错,道士确实有孤傲的资本。
跟修为道行无关,皆因道士是清醒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天底下最清醒的一个人。
有道士的悉心教导,他才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才能从最正确的角度来看待这些引人深迷的事物。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多坎坷,衍岭皇没有要舍弃他,他的娘亲也没死,他从小在宫中被大衍所谓的“皇室正统”教育长大,他现在肯定也是他们的其中一员,而现在的冷眼人。
这就叫有得有失,他深深感觉自己获得的要比失去得多得多,而且珍贵万倍。
可是现在,他正在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虽然这条路不是他想选的,而他自己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随着皇宫越来越近,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担心起来。
答应衍岭皇的条件,救出海无风,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放衍岭皇的鸽子,这话说起来简单,细思起来却难上加难。
海无风救出来不难,难得是他该怎么样全身而退。原本打算的是借沐方礼的力量平安离开大衍,可昨天沐老头亲自上门,送完衣服后的一番长谈他才发现,自己的外公竟然很赞同自己继任皇位接掌大衍。
用沐方礼的原话来讲,这根本就是应该,大衍本就该是他的。
这让李初一的计划胎死腹中,几次想说都没能张开嘴。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对沐方礼的脾气也算摸清了不少,他很确定如果把自己的计划透漏给沐方礼一丝,沐老头铁定会坚决反对。
也是在那时他才发觉,沐方礼担心的并不是他被定为大皇子或是太子,而是担心他在此期间会被衍岭皇暗害。可若是衍岭皇没有谋害之心,而是一路保着他顺顺利利的坐上帝位,沐老头不但不会反对,反而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想想给自己的宝贝外孙做天师,沐老头就兴奋得眉飞色舞,小胖子苦恼的直抓头皮,可是有苦也说不出。
还好,他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七日蝉给他的金蝉他一直带在身上,实在不行他就去求七日蝉帮忙。知了的网络遍布整个人界,这里虽然是大衍的核心,但送个把个人离开这里,对知了来说应该并不是难事。
而且他很怀疑七日蝉那日来见他为的就是这事,七日蝉很可能一早就料到了这一切,送给自己金蝉就是为了帮自己脱身,以还道士的人情。
那日他不肯将余瑶的消息透露给自己也证明了这一点,若是当日他便知道余瑶在镇西王府,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杀上门去。没有沐方礼撑腰,没有衍岭皇的态度,宇文太浩会怎么对待自己很难确定,有可能直接杀了,也有可能以礼相待而后矢口否认,总之自己绝对没有逼他说实话的本钱,结局肯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妥帖。
七日蝉肯定是怕自己犯傻,所以才一口否决,任自己开什么条件也不松口。李初一越想越感觉自己猜的没错,可是捏着金蝉时他又犹豫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道士从未详提过七日蝉,两人的关系都是七日蝉一家所言,李初一也不确定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想问问道士又没处问。
最重要的是,七日蝉自始至终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过后还以诡异的手段洗清了李斯年他们的记忆,这让李初一怎么可能相信他,敢把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拜托给他。
所以,七日蝉只能作为最后的备选,是无路可走之下的最终选择,但凡有一点办法李初一也不会主动接触他。
知了水太深了,七日蝉,太邪门了。
梆梆梆。
敲窗声响起,李斯年的声音传了进来:“胖子,刚才有人过来说快到宫门了,让你收拾一下做做准备。”
“准备个屁,还让我三跪九叩一路大礼的跪进去啊?”
“这个那人倒没提,不过要是真的,你跪吗?”
“你说呢?”小胖子翻翻白眼。
李斯年顿了顿,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后轻声道:“那个...万一真是,你是不是准备调头回去?他们要不让你是不是准备一路杀出去?是的话你早说,我做做准备,待会儿打起来我先跑,然后再带人回来救你!”
真想照着李斯年的脸来三脚,小胖子压着火气语气温和的说道:“四大叔,放心,他们人多,咱今天不动手,咱们以理服人。”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斯年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小胖子没说完,紧接着温声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不是大皇子嘛,大皇子身边总得有几个亲随不是?现在小爷...不是,现在本皇子就正是任你为本皇子座前一品带剑侍卫,兼管家和账房先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发言人了,等下要死三跪九叩我就不出面了,你代我去就好。”
“卧槽!!”
“先别急着谢恩,还少样东西给你。”
说着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个要多丑有多丑的“李”字,想了想又使劲揉搓了几下吐了几口唾沫,而后开开窗户往外一丢。
“这是本皇子赐给你信物,见他如见我,切记要挂在身上最明显的位置,否则显不出你李大人的地位!”
“你大
爷!”
撕纸声传来,小胖子暗暗偷笑。跟四大叔斗了斗嘴,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可是想起方才的猜疑,他又犯起愁来。
不会真让他三跪九叩的跪进去吧?
正发愁着,唱喏声传来,而后是沉重的开门声,车队畅通无阻的穿过宫门,向着举行朝会的“定天殿”驶去。
而此时,定天殿中肃静一片。
三人高的宝座台上,衍岭皇端坐龙椅之上,宝珠点缀的金丝白玉冕下一双眼睛似闭非闭,随侍的太监躬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定在一旁。
下面一层,熊将和文老默立右手,大衍天师沐方礼则面无表情的端坐左手。整个定天殿里除了衍岭皇以外只有他敢坐着,便是连熊将和文老这等亲信也没有这等待遇,当然了,也没人感觉这有什么不对。
第三层上没有朝臣,只有皇宫的近卫带刀肃立,其余朝臣皆在下方默然肃立,身子不敢乱动,只有眼睛在默默的瞄扫着各人。
忽然,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殿,来到宝座台下跪伏在地工工整整的行了个大礼,而后用尖细的嗓音禀报道:“启禀我皇,大皇子求见!”
“宣!”
一字出口的同时,衍岭皇猛然睁眼望向了殿门的方向,眼神里急迫、期待、兴奋、犹豫,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在一起复杂到了极点。
而同时,满殿朝臣也纷纷侧目,尤其是位列队首的皇子皇女,尽皆凝目殿门。
听闻了这么久的大皇子,今天总算能得见其人了!
第1133章 跟父亲的第一句话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定天殿外殿,早有迎接的太监靠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充当人肉凳伺候李初一下车。
走出车厢,李初一低头一瞧,翻翻白眼直接跳在了地上。这种作践人的伺候有人喜欢,在他这里还是免了吧。
“殿下!”
其他的太监见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要扶,李初一腻歪的挥退他们,心里只有无语。
自己可是修士啊,上天入地擒龙捉虎,这帮阉人竟然把他当纸糊的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左右望望瞅准殿门,冲李斯年几人招招手便准备迈步踏入,可旁边的领头的太监却拦了上来。
“殿下,定天殿乃朝会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只能您一个人进去。”
小胖子立马瞪眼,一旁的方峻楠赶忙摆手打住。
“少主,他说得对,我们不方便进去。”
“可是...”
“行了,里面怪闷怪闷的,还不让喝酒,要进你自己进,我可不进去。”
李斯年插话进来,拎出酒壶拍了拍方峻楠。
“老方,走,咱找个地方边喝边等。”
方峻楠刚要点头,旁边的太监却急了一头的汗,赶忙凑上来恭声道:“几位大人,这里不能饮酒,宫里也不能随意走动,还望几位大人海涵!”
言罢,余光瞥见李初一阴下了脸,他赶紧接口道:“不过奴才早已替几位大人准备好了歇脚处,还请大人们移步稍许,到了地儿便可自便!”
听他这么一说,李初一这才点了点头。
嘱咐几人暗自小心,又把三条托付给柳明秀,小胖子头顶着小二黑便要迈步进去,谁知又被太监给拦了下来。
“殿下,朝会重地,您的妖宠也是不能带进去的。”
磨了磨牙,小胖子堆起温和的笑脸拍了拍他。
“这位大人,贵姓啊?”
太监吓了一跳,赶忙跪倒道:“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哪能担得大人的称呼!奴才姓候,殿下唤奴才小猴子就行!”
“这样啊!”
小胖子点点头。
“侯大人,你我今天虽是初见,但我的一些传闻你应该听过。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是不是想让明年的今天变作你的忌日啊?”
小猴子吓了一跳,脑袋顿时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猛磕头。
李初一的传闻他当然听过,可李初一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宫里的规矩,这要是让他乱来他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小命可就报销了。
“放心,这不是我的妖宠,而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带它进去老皇帝不会责怪你的,真要怪你算我的,你的命我保了,你看成不?”
小猴子很想说不,可看看李初一的眼神,再看看他森寒的白牙,一个不字在喉咙里转了几圈也没敢吐出来,只能无可奈何的应了声是。
搞定太监,李初一终于没了心事,冲李斯年他们打了个招呼,他头顶小二黑跨进殿门,向着定天殿正殿大摇大摆的走去。祖传的大方步又端了出来,一步三晃荡的步态很是可笑,附近的宫侍无不侧目,可没人敢言语,更没人敢露出笑意,一个个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默不作声,全当看不着。
小胖子倒不觉着自己丢人,相反他觉着自己很潇洒。人嘛活着就得图个痛快,连走路都得给你设定好条条框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道士拽起来就是这么走的。自己只是胖了点,要不晃荡起来更有韵味。
踩着白玉道慢慢来到正殿门前,又高又大的定天殿望一眼让人目眩,往门里一瞧乌压压的人影一片,深处尽头依稀有个高台,几个人或站或坐,最高处的那位想来就是他又念又恨之人——衍岭皇宇文太洛了。
孤身前来,见的又是衍岭皇,说实话李初一心里没点紧张那是假的。
可不知为何,站在这里的这一刻他的心忽然静了下来,所有的心虚和怯意尽皆消失,人群齐齐望着他,他也面不改色的回望回去,一点惧意都没有。
“启禀吾皇,大皇子李初一进见!”
唱喏的太监喊完,跟在后边的小猴子低声道:“殿下,可以进去了。”
点点头,李初一一步迈入。不疾不徐的慢慢行进,眼睛没看正中龙座,而是看向了两侧的朝臣。
怪异的眼神让群臣尽敢愕然,尤其是被他眼睛扫过的,全都感觉身上说不出哪里的不自在,与其说是进见倒不如说是来看花灯的更为贴切。众人神色不一的望着他,实在想不出这小子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么严肃的场合他怎么都没点正形呢?
他们并不知道,队伍顶头的镇西王和台上端坐的沐方礼齐齐松了口气,心里暗暗点头。
还不错,这胖子没闹妖,两人甚感欣慰。
熟不知小胖子心里早就闹妖了,他眼神之所以怪异正是因为他在想些乱七八糟的猛事。
【这就是大衍的核心?这些人就是大衍的脊梁?】
小胖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现在要是有几颗陨火天劫丹在手,小爷这么一扔,一把火给丫全燎了,大衍是不是就亡了?】
还好他这心思没人知道,否则海无风很可能就有牢伴了。
路再长也有尽时,李初一终于缓缓的来到了列前,走过小皇女身边时浪蹄子还偷偷的媚了他一眼,小胖子顿时腻歪,翻了个白眼别开头去。
“呦,于浩,今天这身挺精神啊!”
见着打头的宇文太浩,小胖子熟络的打了声招呼。
宇文太浩差点没噎死,刚才还庆幸这胖子没作妖,一转眼他就起幺蛾子了。
余光瞥了眼衍岭皇,宇文太浩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初一,别胡闹,先向皇兄行礼。”
“死样!”
翻了个白眼,李初一这才看向衍岭皇,而衍岭皇也凝目打量着他,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
“殿下,殿下?跪下行礼啊殿下,殿下?!”
身后的小猴子都快急疯了,来之前就知道是个苦差,可没想到苦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像李初一这样打量衍岭皇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他深得皇宠或许无罪,可自己却肯定会遭殃,想想小猴子就急得想哭。
任身后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李初一仍是理都不理,一双眼睛只盯着衍岭皇一人,紧紧地盯着,细细的打量着。
没有三头六臂,没有青口獠牙,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人。
黄袍加身头戴玉冕,满头乌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浓密的眉毛尾端处不似常人那般耷拉下来,而是自然上扬直冲两鬓,配合着狮目宽鼻以及一直轻轻抿着不漏声色的嘴角,让本就略显严肃的四方脸更显威严,那身龙袍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天生就该他穿一般。
李初一自己是个大圆脸,经道士鉴定如果能瘦下来他应该是个小尖脸,眉目也属于清秀那一类的,只是肉多了显得有些宽大。
因此,从面目上来看,小胖子实在找不出自己跟他有哪一点相像的,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样——耳朵。
两人的耳朵都很饱满,尤其是耳垂,远比常人要圆润厚实得多。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多少相像之处,甚至把宇文太浩也包括进来,衍岭皇和他这位同胞兄弟相似之处也并不多。
【看来娘亲和晴姨只是个例啊!】
小胖子暗暗感叹,随后又冒出一个恶意的念头。
【我不会不是他亲生的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又开心起来。
要真是那样最好,反正他对老皇帝没什么好感,娘亲要真那么猛那也等于给了他一个脱身的理由。
可问题是,不会是当年老皇帝发现了什么,这才......
细思极恐,小胖子怕露怯不敢多想,而衍岭皇这时也恰恰出声。
“见到了朕,你为何不跪?”
正给自己编身世呢,老皇帝一开口顿时吓了他一跳,可旋即他便回过神来。
【去他道士的,好得也是父子重逢,老东西跟小爷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下巴微扬,一声轻笑,李初一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我为何要跪?”
“朕乃天子,大衍的国君,还是你的父亲,这些还不够让你跪见吗?”衍岭皇淡声道,听不出喜怒。
李初一笑容更盛了,耸耸肩道:“别闹了,大衍的国君就是天子?谁给你证明?你朝着天空喊声爹你看他应声不?至于父亲,别怪我说话直,是不是还是两说呢,就算真是,呵呵,你养过我吗?凭什么让我认你作爹?”
群臣顿时缩了缩脖子,两句话哪一句都是大逆不道。
小猴子都快吓瘫了,一个劲儿的在身后提醒李初一注意言语,无奈全被小胖子当成了耳边风。
出于意料,衍岭皇没有动怒。深深的了看他一会儿,衍岭皇转口道:“九皇子的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语气略带严厉,群臣顿时心中一跳,有些摸不清衍皇的意思,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而前列的皇子皇女们则心中一喜,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现在就看大皇子的态度了,最好还是那股蛮横劲儿,别给衍岭皇心软的机会。
只是,他会吗?他敢吗?
答案瞬间揭晓,小胖子果然不负他们的期待,闻言哈哈大笑用力点了点头。
“有!他该死!”
“理由呢?”眼神一厉,衍岭皇肃声问道。
“我说了啊,他该死!”
李初一丝毫不让的回望过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惹怒了我,我就杀他,有问题吗?”
殿中死寂,肃杀渐起。
所有人都愕然的望着宝座台下的那个胖胖的身影,有人心里偷笑,有人默然叹息。
而皇子皇女最为愕然,虽然有所估计,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人竟能蛮横到这种地步。
惹怒了就杀,而且对方还是一位皇子,这算理由吗?
这胖子是来寻死的吧?
唯独小皇女和十三皇子宇文玄述没有意外,反而还暗暗流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眼神。
就说嘛,那个连镇西王亲自出手都压不住的大皇子,又怎会怕这些言语上的交锋?
现在他又证明了,哪怕是衍岭皇也不能让他低头!
他的爽直让他看起来很可怜很无知,但他的爽直,也让了解他的人深深的感觉到可怕,甚至是恐惧。
这人根本就是个异类,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
可笑旁边的这些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看清楚。
第1134章 可有异议?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出现,衍岭皇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看着李初一,神色有些严厉却又不太像生气,这让群臣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刚刚激动起来的皇子皇女们则像是一盆冷水端在了头上似的,隐隐的感觉不妙。
默然,衍岭皇脸色一松,嘴角流出一抹由心的微笑。
头顶的冷水顿时扣下,皇子皇女们的心冷得像冰。
李初一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所以自始至终眼神都没有丝毫退缩。唯一让他不满的是仰着脖子太累了,老皇子怕人看不见他坐的恁高,他站在宝座台下脖子都快仰折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衍岭皇一脸微笑的冲他招了招手。
“孩子,上来。”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
龙椅周围岂容他人置身,整个大衍也不过沐方礼等三人有此资格。李初一一来就被衍岭皇招到身边,这是变向的向他们传达太子之位的归属吗?
而李初一再次显露了他的不拘一格,或者说是粗蛮无礼才对。闻言他一动没动,任身后的小猴子催疯了也恍若不闻,一双眼睛里渐渐溢满了讥讽,嘴角则挂上了惯有的惫赖笑容。
“干嘛?想给我来个父子重逢抱头痛哭啊?拉倒吧,你丢的起这人,我可丢不起!”
衍岭皇哑然失笑,手点着李初一眼睛望向了沐方礼。
“天师,这孩子恁的淘气。”
言语间不无讨好之意,可沐方礼根本不领情,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一声,而后满脸自豪的看着李初一:“我看挺好!”
噗哧。
李初一笑出声来,暗暗朝沐方礼挑了挑眉头。
沐老头不愧是沐老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不给衍岭皇面子,李初一瞧得甚是快意。
衍岭皇也不着恼,微微一笑便算揭过了。深深的看了小胖子一眼,而后看向殿中群臣,刚有点暖意的笑脸再次充满威严。
“今天传诸位爱卿过来,主要有两件事。一呢便是朕的大皇子李初一,这孩子年幼与我失散,近些日子才刚刚回来,有些爱卿可能还不认识他,所以朕便定了今天这个日子让他与你们见一见,免得日后相逢不识生出误会。”
“臣等拜见大皇子殿下!”
衍岭皇的弦外之音哪个听不懂,满朝文武顿时跪了一地,位列前排的皇子皇女也俯身行礼,而镇西王宇文太浩则轻轻的点了点头。
镇定归镇定,可小胖子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有些傻眼,不知该按着戏文里演的那样喊声“平身”好,还是就这么放着不管算了。
好在衍岭皇没让他为难,待礼毕后直接淡声道:“都起来吧。”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再次起身,小胖子暗暗抹了把冷汗。天算地算,他唯独没算到会在这种地方出糗。
顿了顿,衍岭皇继续道:“至于第二件事呢,想必有些爱卿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太子之位!”
众人心头一震,衍岭皇也坐的更直了,威严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朕知道,众爱卿都很奇怪朕为何一直不立太子,甚至大皇子之位也一直无属,朕今天可以告诉你们,并非朕的其他皇儿不优秀,而是朕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人便是朕的皇儿李初一!这孩子命苦,刚出生没多久便与朕失散了,这些年来一直杳无音讯,朕每每想到他会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朕的心就痛如刀绞!有些人跟我说他死了,根本不可能找得回来,可是朕不信!他是朕的儿子,是朕的血脉,是大衍皇朝最正统的皇子,他不可能枉死!朕一直坚信他还活着!”
此言一出,皇子皇女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最正统”三个字榔头一样的锤在了他们心上,让他们极不舒服。
衍岭皇没看他们,也根本不在乎他们,继续用略带激动的威严声音朗声道:“果然,朕的坚持没有错,他果然还活着,而且今天还站到了这里!诸位爱卿,你们能想象朕得知他真的还活着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激动吗?”
说到这里,衍岭皇脸色一黯,有些歉然的看着李初一。
“朕知道外面一直有很多流言蜚语,这孩子听到后信以为真,因此对朕有很多的误会,这些朕都知道,但朕不怪他。因为朕的失责导致他流落在外,因为朕的无能才让他时至今日才返回了家门,这孩子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朕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他怨朕也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不光朕,整个大衍都该亏欠他,尤其是监察司!呵呵,谁能想到朕引以为豪的监察司竟然如此无能,这么多年来都毫无建树,最后还是让这孩子自己找回来的,文国师,你该当何罪!”
文老当即跪下,语气沉重的道:“臣知罪,是臣无能,臣愿领任何责罚,还请吾皇赐罪!”
李初一冷眼旁观,看到这里不得不给自己的便宜皇爹竖个大拇指。
弄权的脏,当皇帝的果然最脏。前面三真两假说了一大箩筐,以一个皇帝的身份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连小胖子都有点触动了,结果到最后随手一甩把锅甩给了监察司,老皇帝这移花接木的本事还真是登峰造极,堪称“道法自然”了。
文老和衍岭皇的关系李初一当然清楚,老皇帝真能赐罪下去才怪了呢。老东西就是给衍岭皇打打圆场兜兜底的,老皇帝杀谁也不会杀他!
再说了,就算真赐了个重罪又能如何?关哪儿?监察司的黑牢?
拜托,整个监察司都是人家自己的地盘儿,黑牢跟他后院似的,他进去那不叫坐牢,那叫放假!
果不其然,衍岭皇也就是那么一说,不疼不痒的“严厉斥责”了几句,让文老往旁边一跪便算揭过了。
而后,衍岭皇又用那种真情流露的眼神望了过来。
“孩子受了不少苦,所幸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朕留给他的东西也没有白留,大皇子之位便是朕给他的第一份补偿!”
“朕知道,忽然立他为大皇子,很多人心里都有意见。可是朕不在乎,因为这本就是他应得的!他是朕的第一个儿子,如果能够从小接受朕的抚育,他现在不会比任何一位皇子皇女差!所以你们不要以为朕是糊涂,是一时激动,要知道于情于理你们都该喊他一声皇兄,你们明白吗?”
“儿臣明白!”
冷冽的眼神扫向其他儿女,皇子皇女们赶忙躬身应是,可心里面他们又同时冒出一个早就有的疑惑。
之前就听说李初一是衍岭皇和已故的滢后沐雪灵所生,今日又得衍岭皇亲口证实,那就是说李初一的寿龄至少在五百以上,可观其面目气色分明一个十八九的青年人,他怎么一点老相都没有呢?
李初一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们。要是他们知道了真相,不当场吓死也得吓懵。
待皇子皇女们起身,衍岭皇轻轻吸了口长气。
“今日初一进宫见朕,朕索性便将众爱卿全都召了过来,趁此机会议一议太子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辈便是修士也难言祸兮旦福,所以太子之选极其重要,非绝代之姿者不可选。既然初一已经是大皇子,那便有了争嫡的资格,而据朕了解他在太虚宫举办的卧龙之会上力压群雄,是绝代榜上的唯一一人!当然了,太虚宫乃乱臣贼子,与其勾结者也尽是蛮夷和妖族。但吾儿能让他们都低头,承认他是绝代天骄,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能力。所以朕属意于他,欲将其立为大衍太子,不知诸爱卿可有异议?”
殿中默然。
不是默认,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之前,所有人都感觉衍岭皇今天会把这个尘封已久的话题摆出来,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说是问他们意见,可这哪是问他们,这根本就是通知一声!
李初一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以为今天过来就是见个面聊两句,回头找个机会私下里谈好条件后再说太子之事。现在可好,海无风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老皇帝就把他给抬起来了,小胖子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开口拒绝又感觉不合适,只能朝沐方礼狂打眼色。
结果差点没气死,沐方礼一百个赞同衍岭皇的意见,见李初一挤眉弄眼的还以为他开心,自己也笑容满面的眨了眨眼,小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奈,只能扭头望向宇文太浩。
回头一瞧却见宇文太浩也有点眼神飘忽,似乎没料到自己的皇兄竟然这么直接,也有些不知所措。
见李初一望来,他这才定了定心神,向着李初一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这么办也没其他法子,衍岭皇亲自说出口了,李初一要是一口回绝他自己会怎么样暂且不说,海无风的活路可就彻底被堵死了。
瞧见宇文太浩的眼色,李初一彻底无奈了。连宇文太浩都不敢帮他开口,大殿里已经彻底没人能够帮他了。
紧着眉头,李初一暗暗思索,想找一个委婉的说辞先回绝老皇帝。条件没谈定之前,他不可能就这么应下。
正纠结着,人群里却有一人上前一步,抱拳拱手行完礼,而后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有话想说!”
第1135章 我可不干!
出列的是三皇子宇文玄喆,旁边的二皇子宇文玄印和四皇女宇文妙都皱了皱眉头。
他们平日里虽然不太对付,可今天却是同仇敌忾,宇文玄喆挑这种时候出头摆明了要触霉头,两人并不希望见他如此。
“老三,回来!”
“四哥,别冲动,压压再说!”
可宇文玄喆哪里肯听,眼见着衍岭皇三言两语的就要把自己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赠予他人,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只能出来拼一把。
熟不知小胖子这会儿都快乐坏了,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真想抱着宇文玄喆亲一口。
什么叫瞌睡送枕头?
这哥们儿,好人啊!
就是老了点...
衍岭皇也有些意外,本以为站出来的会是二皇子,没成想站出来的却是老三。
颇有深意的望了望宇文玄印和宇文妙,衍岭皇向宇文玄喆微笑着点了点头。
“喆儿啊,说吧。”
深吸一口气,宇文玄喆朗声开口。
“禀父皇,祖皇开国时定下‘诸子争嫡’的规矩,择皇族良才者十数人为龙鲤子,争相较技多番考量,取其最优者鲤越龙门晋为太子真龙,这是大衍一万多年来始终未变的规矩。今日大皇兄喜归大衍,儿臣也甚为欢喜,尤其想到能与大皇兄争相较技,儿臣每每思及便喜不自胜。可现在父皇欲直接立大皇兄为太子,儿臣以为很是不妥。儿臣不反对大皇子荣登太子之位,只是连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大皇兄之才又怎能得到展示呢?未争便为太子,儿臣抱憾事小,若是大皇兄因此而遭到非议,那可就是有失国体的大事了!故儿臣斗胆向父皇进谏,太子之事还请父皇三思!”
这话说的太他吗对了,小胖子越看宇文玄喆越顺眼。
说的委婉,但衍岭皇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闻言点头微笑道:“原来你是不服。”
犹豫了一下,宇文玄喆还是点了点头。
“回父皇,儿臣是有些不服,但儿臣也是为大皇兄着想。同为宇文家的血脉,儿臣与大皇兄和其他兄弟姊妹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臣不愿坐视大皇兄惹上流言!”
眼睛轻轻一瞪,衍岭皇重声道:“朕利他为太子,谁敢说闲话!”
群臣垂首,宇文玄喆也身子一颤,末了一咬牙沉声道:“人心似海深,口服心不服啊父皇!”
“老三!”
宇文玄印吓了一跳,这么直白话都说了出来,他替宇文玄喆狠捏了一把冷汗。
偷眼瞧向衍岭皇,却见衍岭皇并未动怒,神色反而缓和下来了,宇文玄喆赶忙低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衍岭皇淡声道:“你们可都是这么想的?”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说话,可神色间的态度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默然半晌,衍岭皇忽然展颜一笑,温和的看向宇文玄喆。
“喆儿言之有理,朕确实想的有些不周到。既然喆儿已经把问题说了出来,那肯定是有解决办法的了,来,说给朕听听看。”
心里一个咯噔,宇文玄喆暗叫不妙。
前半句话还让他觉着松了口气,可后半句话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从这里他能看出来,衍岭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立李初一为太子,态度很是坚决。但凡有一点犹豫,他也不会反过来问自己解决之道,这是摆明了要帮李初一立威啊!
心里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可再嫉妒也不敢表达出来。他只是放手一搏,谁成想被反将乐一军,所谓的解决办法他根本没有,这一时片刻的他又哪能想得出来?
偷偷望了眼身边,却见二皇子和四皇女齐齐侧开目光暗暗叹息,宇文玄喆的心更凉了。
连这两个精明人都没有办法,看来除了低头外他是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出路了。
“怎么不说?是没主意吗?”
衍岭皇催问,“没主意”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没主意”和“没想好”之间是大有区别的,宇文玄喆听得分明,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
眼见衍岭皇的眉头渐渐皱紧,他情急之下灵光一闪,躬身恭声道:“回父皇,儿臣确有一计!”
“讲!”
“是!”
直起身来轻吸一口气,宇文玄喆正色道:“禀父皇,大皇兄之所以不能服众,皆因其归来时间尚短,其耀眼之处还不为人所知。即便有太虚宫的绝代榜在前,可太虚宫毕竟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乱臣贼子,他们的评判如何能服大衍之众?包括儿臣在内都会那个所谓的绝代榜心存疑虑,儿臣并非质疑大皇兄,实在是那个榜单没有多大的价值。”
小胖子让给他逗乐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话要是让太虚宫的人听去,这个三皇子估计也就剩个黄了。
“所以儿臣想恳请父皇为大皇兄专门举办一场比试,凡我大衍豪杰皆可上台挑战。只要大皇兄能战而胜之,那自然不会再有人不服,他为太子也是理所应当,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儿臣此计,父皇以为如何?”
小胖子顿时笑不出来了,衍岭皇却笑了。
不置可否,他看向李初一:“你认为呢?”
“认为个屁!”
本来还有的那点好感瞬间全没了,小胖子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宇文玄喆。
“车轮战啊?累死小爷啊?还全大衍的豪杰,你自己怎么不上?”
摆摆手,宇文玄喆微笑道:“大皇兄误会了,比试当然不能没有限制,否则什么土鸡瓦狗都能来挑战皇兄您,那我大衍皇族岂不沦为笑柄了?”
“限制不还是车轮战?这么多皇子皇女敢情就照着我一个人怼啊?要比试也行,咱都上,也别加什么限制,谁想来谁就来,咱一口气不歇的死撑到底,谁先撑不住谁孙子,你敢不敢?”
宇文玄喆一怔,本是个情急之策,被李初一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个法子。
论修为,他一个飞升期自然远高于李初一,若是真的同台竞技他自信肯定比李初一站得要久。到时候自己的风光压过了李初一,想必衍岭皇也不好意思再将太子之位定在李初一身上。
退一步说,即便自己先支撑不住,不还有其他的皇子皇女吗?
不管是谁站到最后,只要能把李初一压下便算是赢了。反正他们要的只是将太子之选暂缓下来,能让衍岭皇打消念头就是胜利。
刚要出口应下,一旁的宇文玄印却急急低声道:“三弟,不要冲动,此事应不得!”
张了张嘴,宇文玄喆顿了下来,两一侧的四皇女插话进来急急的道:“他外公是沐天师,父皇还派了熊将给他,打擂台往旁边一站谁敢挑战他?或者他们派选高手下场找上咱们,谁敢接招?”
怔了怔,宇文玄喆轻吸一口凉气,忌惮的看向李初一。
这小子好深的心机,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想出这么厉害的阴招!
熟不知小胖子还真没多想,都是他们自己吓唬自己。李初一只是被*了,一听要把自己赶上擂台车轮战他哪能不急,没当场问候三皇子的祖宗十八代就已经算很克制了。
衍岭皇看得有趣,几个子女间的小动作他哪能瞧不见?
眼见李初一愤愤不平,宇文玄喆犹豫了下来隐有退意,他眼神一闪呵呵一笑,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自己身上。
“喆儿的主意不错,只是细节有很多问题。初一说的也没错,车轮战确实不妥,哪怕有限制也不妥。你们都是皇族子嗣,又是精挑细选出来准备接掌大衍皇位的精英,哪能跟乡野蛮夫同台较技?什么大衍豪杰,有你们的一根头发金贵吗?跟他们比试无论输赢都是堕了身份!”
宇文玄喆赶忙低头:“是,儿臣知错,此事确实是儿臣思虑不周!”
满意的点点头,衍岭皇微笑道:“不过你的主意还是不错的,很得朕的心意。朕便顺着你的法子改上一改,不搞什么摆擂天下,只来一个殿前比武,参与者嘛也不要闲杂,就你们这些皇子皇女便可以了。文比可以先放放,初一刚回来,很多东西还没人教他,他肯定比不过你们,这对他不公平,咱们只来武比。我大衍开国已过万载,历任衍皇不敢说是大衍第一,但整个大衍的高手前三之内必有其名,这是为皇的资本,也是我宇文皇族的荣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你们都在,咱们就先比上一轮,朕也借此机会看看你们的进步,看看初一的绝代之名能不能延续到我大衍之内!”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嗡声隐隐。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而诸位皇子皇女则脸色不一。
“启禀父皇,儿臣想弃权!”
十三皇子宇文玄述毫不犹豫的说道,丝毫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神。
李初一的凶狠他见过,他这点道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打死他也不愿搀合进去。
衍岭皇毫不意外,闻言直接点头:“准!”
“启禀父皇,我也想弃权!”
小皇女紧随其后,衍岭皇依旧点头:“准!还有谁要退出?”
其他皇子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有些犹豫。
“我我我,我也退出!”
这边正纠结,李初一那边却先他们一步跳了出来,两只手使劲举高生怕老皇帝看不见。
皇子皇女齐齐一愣,群臣们也目露愕然,老皇帝更是紧皱着眉头看了过来,唯独沐方礼捻须含笑,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
“特地为你正名的比试,你退出算怎么回事?”衍岭皇不满的道。
小胖子哪会怕他,一个大白眼甩了过去。
“少来!还正名呢,正法才对吧?你瞅瞅这些人,飞升的飞升,渡劫的渡劫,我这点修为你让我怎么打?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样,跟十三皇子啦小皇女啦玩玩还行,跟这个...你叫啥来着?哦,宇文玄喆,跟他打你不让我送死吗?再说了,我修行是为了成仙寻道的,可不是为了打架斗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让我跟人比比划划,你这是选太子呐还是看猴戏呐?当我傻啊?我可不干!”
第1136章 落井下石
李初一当中拒绝,虽然言之有理,但也是忤逆圣意。
而衍岭皇也展现出了罕有的好脾气,闻言毫不动怒,温和的笑望着他。
“你说的没错,境界之差确实有失公允,可天下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喆儿飞升期的修为也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才修行上去的,他的三皇子之位也是因此而得。朕将大皇子之位留给了你,对他和朕的其他皇儿来说也是不公平的。现在朕又想将你列为太子,对他们来说更是大大的不公。同样是不公,你并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何况你又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要想坐稳太子之位,你就要敢于面对这种不公,如此才能平天下人的心意,才能让其他人对你心服口服,你说对吗?”
“不对!”
李初一毫不犹豫的道。
“能还手跟能抗衡是两码事好吧?你说没有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这句话没错,可明知道会输我还去上,这不叫敢于面对,这叫傻!再说了,太子之位是你让我坐的,他们不服应该找你而不是找我,凭什么让我来背锅?平人心?拜托,小爷根本不在乎,平不平小爷都无所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这才是我的信条。明知会挨揍还死撑着往上凑就为了证明自己能行,这种傻事儿我才不干呢!”
“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避不开的,不是吗?”
衍岭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太子之位是朕想让你坐的,但你自己也很想坐上去,不是吗?”
衍岭皇的眼神李初一哪能看不明白,这老东西是在拿海无风威胁他!
攥着的双拳紧了又紧,他侧头看向宇文太浩,后者面无表情的耷拉下眼皮。心里怒骂几声,他又抬眼看向了沐方礼,这种时候也只有他的好外公能救他了。
沐方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到李初一的眼神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抬眼瞧向了衍岭皇。
“皇帝,你想帮我外孙证明没有问题,可初一说的没错,明知会败还去做实乃不智,那可不是正名了,而是损名!”
不说“大皇子”而说“我外孙”,言语间的态度很不善,殿中诸人顿时心头一紧,纷纷看向了衍岭皇。
看着沐方礼,衍岭皇似乎早有准备,闻言丝毫不顿的轻轻摇头道:“天师此言差矣,胜败本就是常事,谁敢言自己一生都只胜不败?天师纵横一生,想必也不敢言此狂语吧?胜,固然好;可败,也未必不好!败与败之间是大有不同的,有小败、有大败,有惜败、有惨败,棋差一招和屁滚尿流完全是两回事,前者让人惋惜却不失敬仰,后者只会惹人耻笑。”
“放在今日来说,初一和喆儿之间是差距不小,相争的结果无疑是有败无胜,可是他的失败并不见得是坏事。以弱敌强,这本就是一件惹人侧目的事情,没有人相信他会胜。若是他能支持一段时间再败,而非一照面就土鸡瓦狗般的不堪一击,那他的失败不但不是一件坏事,反而还会成为一段佳话!以弱敌强尚且有还手之力,他日他功至飞升又会如何?今后谁敢说朕的大皇子不够太子的资格!”
衍岭皇的话掷地有声,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他人如何就不说了,风口浪尖的宇文玄喆脸色阵青阵红,眼底深处满是怒火。
衍岭皇说的太直白了,话里话外丝毫没有遮掩,就是要借此机会给李初一造势,而这块儿踏脚石则是他这个三皇子。
虽然没有名言,但衍岭皇的弦外之音他哪能听不出来?
败有败的区别,这不正是暗中告诫他和其他参比的皇子皇女,等下出手时要拿捏分寸,不要让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皇兄”出糗吗?
浓浓的怒火憋在心底快要将他烤焦了,可他不敢发作。衍岭皇是天,他就是烧死了也不能露出丝毫端倪。
所以,他只能将这股怒火倾泻向了李初一,眼角的余光每次扫到那张胖脸,他的心里就一倍又一倍的淤积着怨意。
离他最近的宇文玄印和宇文妙都感觉到了什么,后者嘴唇微动想要劝上一劝,却被宇文玄印用眼神止住了,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暗暗一叹,宇文妙熄了心思。其实她出言相劝也没什么用,宇文玄喆的涵养功夫本就不如他俩,现在急牢牢的站了出来做那出头鸟,又被衍岭皇的话这么一激,他还能冷静下来才怪呢。
也就是这里是定天殿,换做外面,他估计早就动手了。碍着规矩不会杀人,但打李初一个半废铁定是跑不了的。
恰巧这时沐方礼开口,老头想了半天感觉还是不稳妥,皱着眉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太好。依老夫之见不如这样,让所有渡劫期以上的全部压制修为,旗鼓相当的比试才显真本事,你以为如何?”
衍岭皇哑然失笑,略带无奈的道:“我的好天师,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啊。飞升期的也就罢了,连渡劫期的你也要他们压制修为,那不明摆着让初一赢吗?”
“那就只飞升!”
沐方礼丝毫没有尴尬,低头瞅了一眼皇子皇女。
“也不多,玄印、玄喆、宇文妙、玄羽四人皆是飞升,就他们四个好了。”
“且慢!”
宇文玄印高喝一声,踏前一步向着衍岭皇和沐方礼一一行礼。
“启禀父皇、天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这次的比试我不想参加。”
众人一怔,宇文玄喆更是猛然回头紧盯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没理宇文玄喆,宇文玄印一脸微笑的朝着李初一点了点头,而后看着衍岭皇在正色道:“大皇兄年幼时便流离在外,从小到大也没得到父皇的丁点帮助,这才在各方各面上落后我等如此之多。以这种情况让儿臣与他比试,这对他极不公平,儿臣也不屑为之。故此儿臣不想参与,但并不是说儿臣就心服口服,儿臣是想等上几年,等到大皇兄补足所缺之后再与他争文斗武,那时大家都无遗憾,可以真正的尽展所学,而非像现在这样缚手缚脚,他不情愿,儿臣也不舒服。”
此番话一说,其他皇子皇女尽皆反应了过来,齐齐行礼恭声言退,半点没有之前的纠结。
“嗯,印儿考虑的周全,朕准了。”深深的看着二皇子,衍岭皇含笑点头。
宇文玄喆恨恨的盯着宇文玄印,恼他借着自己充好人。
转过头也想借着这个理由抽身,可宇文玄印却先他一步朗声开口:“父皇,儿臣还有话想说!”
心中一跳,宇文玄喆感觉不妙,未等他插话开口便见衍岭皇轻轻点头。
“说吧。”
“谢父皇!”
谢完恩,宇文玄印站直了身体,眼睛扫向了宇文玄喆和李初一,嘴角露出一丝宇文玄喆很熟悉的虚伪笑意。
“父皇,大皇兄流离在外多年,虽然生活的不如我等优渥,可也并非困苦艰辛。据儿臣了解,大皇兄师承威名赫赫的天一道尊,天一道尊乃天下共尊的第一高人,甚至还有‘红尘仙’的美誉,其道行深不可测,知识渊博更是远超常人。大皇兄师承于他,定得到了不少真传,否则也不会在外面创下那么大的名头,被人以‘绝代’称之。大皇兄的修为虽然不如我等,但儿臣还是很好奇他的所学所修,儿臣想看看天一道尊的传承究竟跟我等有多大的差异,是否真像传说中的那般无敌!”
“正好,今天三皇弟提议比试,儿臣虽不赞同这个时机,但是儿臣却很赞同他二人比上一场。此战的胜负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参研应证,天一道尊乃世外高人我等无缘得见,有大皇兄这位高徒小露几手让我等观摩一番,对他对我们都必定大有收获,不知父皇可否应允?”
宇文玄喆气得浑身发抖,宇文玄印这是落井下石,根本不给他抽身的机会!
强压着怒火,宇文玄喆冷声道:“你想观摩你自己上,凭什么要我来!”
“呵呵,当然是因为你比我强啊!”
宇文玄印说的磕绊都不打一个,看着宇文玄喆坦然道:“文韬武略你不如我,论法言道我不如你,咱们兄弟姊妹中谁不知道你的实力当属第一,私下里我们还戏言说你颇有嵘王年轻时的风采,他日定是大衍位列榜前的高手,超越嵘王成为大衍第一高手也说不定,此战当然是你来最合适了!”
一句话把衍岭皇至今还颇为忌惮的嵘王都给扯了进来,宇文玄印其心可诛。
宇文玄喆肺都要气炸了,可还没等他反驳便见四皇女也站了出来。
“启禀父皇,儿臣附议,儿臣也以为三皇兄出手最为合适!”
“你!”
牙关紧咬,宇文玄喆狞望着宇文妙,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撕碎了她。
其他皇子皇女哪能看不清形势,知道宇文玄喆和宇文妙是借机打压宇文玄喆,甚至是想趁此机会置他和李初一双双于死地,一个个立马也跟着附议,言语间将宇文玄喆抬的高了有高,俨然大衍第一高手的架势。
“父皇!”
宇文玄喆看向衍岭皇,心里希冀着衍岭皇能够拒绝。
可惜衍岭皇根本不可能应了他那丝渺小的希望,目光灼灼的望向了他。
“喆儿,你可同意?”
“我...”
犹豫再三,很想说不同意,可看到衍岭皇的眼神后,宇文玄喆终是心中一颓,轻轻点了点头。
“儿臣同意。”
“很好!”
衍岭皇满意的点点头,长身而起朗声道:“来人,清空定天......”
“等会儿,我还没同意呢!”
李初一再次不怕死的出言打断,不理衍岭皇紧皱的眉头,他歪着脑袋看向宇文玄印。
“老皇帝把我当猴耍就算了,你竟然也敢拿我当猴,你他吗谁啊?”
第1137章 不识好歹
宇文玄印毫不着恼,温和的微笑道:“大皇兄误会了,我......”
“滚蛋,谁是你大皇兄?一脸胡子拉碴的喊我作哥,诚心折我寿是吧?”
宇文玄印眉头微皱,即便有心理准备,李初一的粗言粗语还是让他很不适应。
“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你们不让我挨顿揍是不算完了。也罢,谁让小爷欠呢,就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依了你们又如何!”
说着,慢慢解下腰间的睚眦剑往身前一拄,李初一仰头斜视着宇文玄印。
“打就打,但我不跟他打,我跟你打!你不是想试试我师父的功法嘛,行,小爷就满足你这个愿望!你也别找人替你出头,有种的就自己站出来,别跟个王八似的龟缩在后面!小爷最看不得你这种搬弄心眼的人了,恶心得要死还自己以为高深,你他吗丢不丢人?”
宇文玄喆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初一会帮他抽身出来。
宇文玄印的脸也沉下来了,他现在才发现愣头青还真是丝毫都不可理喻的。
是,他是借着机会要打压宇文玄喆,但这是在确保李初一安全的前提下才会如此。他话里话外多半都是在帮衬着李初一,本意上还是想要拉拢的,就算拉拢不过来至少也要比其他皇子皇女离得更近。
对方如今深得衍岭皇恩宠,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是无法撼动其地位的,要想攻克只能从内部,成为他的朋友才是宇文玄印最根本的目的。
只有成为最近的人才能了解得更多,了解得越多才越有可能找到致命的破绽。太子之位并不算什么,只要李初一一天没有成为衍皇,他就一天还有机会赶超而上。而这个机会,便是在他所能找到的破绽之中。
李初一或许猜到了他的心思,也或许什么也没多想,可不论猜没猜到,对方都不该在这种时候把矛头指向他。
衍岭皇的心意,自己的建议,已经把宇文玄喆逼到了一个不得不比,而且还不得不让他大展身手的尴尬地步,这种时候他最明智的决定就是顺势而为跟宇文玄喆比一场,无论胜负他都会载誉而归,顺带着打压三皇子的同时还赢得了自己和其他皇子皇女的好感,这些他难道真不明白吗?
轻轻吸了口气,宇文玄印微笑道:“大皇兄,我刚才已经说了,三皇弟的实力在我们之中最强,出手的分寸也拿捏得更好,不会失手伤到,所以我...”
“没事,我喜欢受伤,更喜欢捏软柿子!”李初一断然打断。
宇文玄印狠狠的噎了一下,“软柿子”三个字分外刺耳。
余光扫见衍岭皇似乎意动,他赶紧抢先道:“我知道大皇兄不畏生死,可你我都是做儿女的,总得替父皇考虑一下对不对?万一失手重伤了你,父皇...”
“停!”
抬手打住,小胖子满脸的腻歪。
“你废话真多,我就问你打不打?我也不用你压制修为,咱俩放手一战,生死各安天命,你敢不敢!”
嗡~~~
议论声起。
谁都么想到李初一会说这句话。
生死各安天命,这还是刚才那个百般搪塞的大皇子?
他是一心寻死呢,还是另有所持?
衍岭皇也没想到,皱眉向沐方礼递了个询问的眼神,不料沐老头也跟他一样的望了过来,两人都一头雾水。
轻咳了两声,衍岭皇有心想劝,李初一却先一步开口望向了他:“你是他爹,你儿子要怂,你看得下去?”
宇文太洛的脸沉了下来,宇文玄印的脸更是阴沉似水。
布得挺好的一个台阶,却被对方拆成了这般样子,宇文玄印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套,对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最开心的莫过于宇文玄喆了,乐呵呵的站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
李初一无形中帮了他一把,他很感谢,但他更喜欢见到对方倒霉。不论是李初一还是宇文玄印又或是其他皇子皇女,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最好全死光了才好。
等到只剩他一人时,大衍的帝位还用作他想吗?
“父皇,既然大皇兄有意,儿臣愿意应战!”沉吟片刻,宇文玄印肃然道。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李初一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在推脱的。
跟沐方礼交换了个眼神,宇文太洛缓缓的点了点头。
“朕准了。”
言罢,着人清理场地,不多时定天殿前的广场便被清空了出来,不相干的物事全部挪到了一边。
“结实吗?不会把这里都打塌了吧?”
拎着剑来到殿外,李初一狐疑的踩了踩地面。
渡劫期以上的修士很少在人界动手,原因便是出手间的威力太大,很可能造成很多不必要的严重后果。
沐方礼紧跟在他身边,闻言虎了他一眼道:“你塌了这都塌不了!本身就是极硬的钢玉所制,又有我和其他几个老家伙亲自护持,就你俩的道行还破不了我等的封阻!倒是你,我说你小子怎么想的,话说的那么死是逼着宇文玄印杀人吗?你是真有把握还是一时冲动死撑呢?不行的话赶紧跟外公说,有老夫在谁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老头,你少看不起人!死撑是有点,但我也不是没有把握的,你见过我吃亏吗?你看我像是找死的人吗?”小胖子顽皮的眨了眨眼。
沐方礼心里一松,可还是想不明白他有什么把握。
李初一的实力他大致有数,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可一个多月对修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低阶修士或许会有长足进步,可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一个多月跟眨几下眼没什么分别,他还能直接蹦到飞升期去不成?
不给老头解释,小胖子拍拍小二黑示意它在场外等候,随后拎着剑便要迈步,却被宇文玄印给唤住了。
“你可以带着妖宠,我不介意!”
“我介意!”
翻了个白眼,小胖子掉头就走。
本想再示好一次,可是却落了这么个结果,饶是宇文玄印的涵养功夫也忍不住在心里恨恨的啐了几口,暗骂不识好歹的东西。
“二皇兄,祝你旗开得胜,但是也别忘了注意‘分寸’呐!”
旁边,宇文玄喆阴阳怪气的道。
宇文玄印的脸更阴了一点,看也不看他,单手背后一个踏步便飘然场中,跟李初一两两相立。
哼笑一声,宇文玄喆又瞥向了宇文妙:“皇妹,你说二皇兄能坚持多久?”
话外有话,宇文妙也不着恼,微微一笑道:“小妹也不知,想来应该很快吧。”
“哦,这样啊,看来皇妹果然很了解二皇兄啊!”
说完见宇文妙不接茬,宇文玄喆仍不肯放过,皮笑肉不笑的道:“那等下结束,皇妹是否也有兴趣上去玩两手呢?”
看了他一眼,宇文妙微笑道:“小妹并无此意,三皇兄若是有意可自便,我想父皇会准许的,不过应该不是今日。”
见宇文玄喆还不想放过,宇文妙眼神一闪,巧笑嫣然的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三哥脸嫩不好意思跟父皇提,没关系,小妹替你分忧,这就去向父皇请示!”
说完转身要走,宇文玄喆赶紧拉住,贴近她耳侧冷声道:“算你狠!”
宇文妙莞尔一笑,也不答话,轻轻的扫了他一眼后便静立一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场中,李初一望着对面的宇文玄印,心里叹息连连。
都说姜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我。
提早做好了一万种准备,想好了一万种说辞,信心满满的前来准备跟老皇帝谈判,在救出海无风的前提下将自己的委屈尽可能的降到最低,可结果呢?
原本是想找宇文太洛单聊的,谁能想到老皇帝一声不吭的喊了这么多人来,而后啥都没谈直接被老皇帝定成了太子,现在还赶鸭子上架似的把他推到了这里,要他跟一个飞升期的皇子比武,这叫什么事儿啊!
也怪宇文太浩没说清楚,早知如此他一进门就该把条件提了,甭管有人没人。原本他是顾忌着海无风的身世太敏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出来再有谁从中作梗,这下可好,彻底成为宇文太洛的把柄了。
【很被动啊!】
李初一满心苦笑。
【要是让臭道士知道了非得笑死我,小爷的修行还不到家啊!】
小胖子一脸的无奈。
瞧见他的脸色,宇文玄印眼神一闪,温和的说道:“大皇兄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李初一回过神来,白眼一翻懒得废话,直接冲他勾了勾手指。
皱了皱眉头,宇文玄印道:“还是大皇兄先出手吧,皇弟愿意让皇兄十招!”
李初一顿时无语。
这货要让他十招?
他会不会后悔?
“不还手?”小胖子一脸的狐疑。
宇文玄印微笑摇头:“十招之内绝不还手!”
“那你躲吗?”小胖子又问道。
宇文玄印哑然失笑,有些无奈的道:“好吧,我不躲。”
“那你挡吗?”小胖子得寸进尺。
这回宇文玄印可不能认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这是要我...嗯?!”
对面的胖子消失了,宇文玄印脑子没反应过来,本能的直觉却察觉到颈侧有一股寒流袭来,想到不想的侧身疾退,一道寒影自他的残影一掠而过,带出的剑芒紧逼着他的身体堪堪而过。
“不是不躲吗?”
李初一的嗤笑声传来。
宇文玄印胸口一堵,无名火登时蹿了上来。
“卑鄙!!!”
第1138章 双龙舞
“瞎说,小爷这叫机智!”
李初一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让宇文玄印大为光火,场外的看客不少人都暗暗叹息。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跟李初一比,二皇子还是太正派了。
“还躲吗?”眉头一挑,小胖子问道。
这回宇文玄印丝毫不理,毫不犹豫的抬手往身侧一迎,一柄水晶一样的戒尺出现在手中极其准确的挡住了睚眦剑的来袭。
“你以为同样的错误我会犯第二次吗?”
看着小胖子讶然的脸他冷声一笑,法诀默运戒尺骤然散开化为数不清的晶丝,张牙舞爪的向着睚眦剑缠去。
“宝贝不错啊!”
赞了一句,李初一露出一抹诡笑。
“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会用第二次吗?”
宇文玄印一怔,下一刻便感觉手上一空,晶丝只缠住了一道残影。
背后汗毛炸竖,他毫不犹豫的收尺挡向身后,戒尺半途中再次产生变化,密密麻麻的晶丝似缓实急的边拉长边绞在了一起,来到背后时已然化为了一杆水晶长枪,间不容发的将睚眦剑格了开去。
“双龙舞!”
场外不少人认出了李初一的身法,正是游龙剑步里的双龙舞。无情剑圣叶之尘最耀眼的几场战斗中,有一半都有这式双龙舞的出场。
此式不是幻术催发,而是靠着极速带出的残影与大法力激荡出的剑气相结合后凝化成的一种类似于法身的虚相,再与自身所悟的道则共鸣后使得这抹虚相极难被看穿真假,自身道行越高虚相就越逼真。
又因为构成虚相的是层层压缩的暴烈剑气,所以虚相本身是有攻击性的,并非仅仅是用来迷惑对手的幻象。因此双龙舞一旦展开,真真假假间让人防不胜防,即便识破了虚相也不敢大意。一旦你将它当做幻影忽略过去,你就等于将自己置身在狂风暴雨般的剑气当中,一个不慎便会吃大亏。
就像现在,宇文玄印虽然听过双龙舞的大名但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发现第一招挡住的是道残影后便不再多管,直接将水晶戒尺化为了长枪挡到了身后。
而李初一的那道残影并未消散,微微一缩后骤然爆开,猛烈的剑气劈头盖脸的向着满脸惊愕的宇文玄印砸来。
“该死!”
怒骂一声,另一只手印诀出祭出层层防护,借着这一丝的喘息机会飞身疾退,宇文玄印再次狼狈不堪的躲了开去。
“又来?你说话有准没准啊?”
李初一的讥讽声传来,宇文玄印怒火中烧,脸上阵青阵白。早知道这个胖子这么麻烦,他说什么也不会夸口下来。
换成其他人,他宁可硬抗也不会躲,可李初一不行,对方的剑气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他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算了,躲就躲吧,反正我也没信过。小心哦,我又来喽~!”
诡异的笑了笑,李初一再次消失,这次没有在宇文玄印身边出现,而是半途中便露出了身形。只是这身形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一模一样的李初一一左一右的向着宇文玄印疾速欺近。
宇文玄印脸色阴沉,手一抖法宝再变,水晶长枪骤然化为了九节鞭,随着他的舞动晶幕一样的笼罩在周围。
李初一见怪不怪,毫不迟疑的继续攻上,只见两个小胖墩围在宇文玄印身边幻起幻灭,每一个李初一炸开都有一个新的李初一出现,高速的攻势下仿佛化身百千一般。
而这,便是双龙舞以“舞”字属名的原因。
九节鞭守得滴水不漏,李初一的攻势也一气未歇,十招之约早就已经过了,可两人仿佛都忘了这回事了一般,一攻一守的不见丝毫变化。
事实上,宇文玄印是着急的。
旁人以为他是有“分寸”,故意给李初一展示的机会,可实际上他确实是被逼住了。
期间他几次想变招反守为攻,但每一次都被对方提前发现加紧猛攻封堵了回来,而他又不愿拼着受伤的危险强行破局,所以只能这么耗着慢慢寻找空隙。
但是,没有空隙。
李初一的剑算不得密不透风,但他够快。
不仅剑快,反应更快!
每次一有破绽,不等宇文玄印递招他自己就调整弥补,就好像他的眼睛能看到未来一半,很清楚自己的哪一些失误会被对手加以利用。
不仅对他自己如此,对宇文玄印也是如此。
交手不过几十息,宇文玄印便在他的攻势下发现了自己很多以往从未发现过的破绽,这让宇文玄印很震惊,也很悚然。
若非绝不可能,他甚至会以为对方偷瞧过自己所修的法门,否则怎能抓得如此之准?
不过最让他心惊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李初一的修为。
从表面上来看,李初一的修为确实不高,法力波动也就跟道胎期的高手差不多,唯有亲自交手之后才会发现根本不是,他所展现出来的战力根本不是他表露出来的修为所能做到的。
这些宇文玄印也有准备,他早就知道对方的修为很古怪,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之前他得到的消息称李初一最多跟五劫的修士相媲美,可今天对方展现出来的战力却直逼飞升,按宇文玄印估计一般的飞升初期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仅仅一个多月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是藏拙,还是他真是个妖孽?
左思右想,宇文玄印感觉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修士修为越高进境越难,要说李初一一个多月就能从五劫左右进步到飞升期,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而事实上,真相确实是后者。
一个多月对其他人来说很短暂,可对李初一来说则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宇文太洛拖宇文太浩送来了不少好东西,沐方礼也三天两头的给大胖外孙塞宝贝,再加上登门拜访的皇都权贵所送的礼物,各种的天材地宝小胖子可着实划拉了不少。
其中挑出合适的分给了同伴,剩下的全被他和小二黑瓜分了。法宝兵刃李初一看了几眼就扔到了一边,只把能吃的天材地宝挑拣了出来,跟小二黑一人一堆狼吞虎咽。
敢生啃天材地宝的全天下估计也就他和小二黑了,相比之下小二黑都不如他。经过真龙之血“开光”的肉身简直没有东西不能消化,若非实在是倒胃口,他连金铁石头都敢吞。
灵材里的灵气是次要的,他主要垂涎的是灵材里的灵性。灵性缘道而生各有不同,因此炼制成法宝灵丹后才会各有特性。一样两样的吞下去或许没作用,可这么多天地灵才不要钱一样的海吞入腹,他的《道典》经文总算是被勾动了起来。
经文的领悟依然缓慢得令人发指,可道元的增加却是显而易见的。身在皇都,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提升自保之力,道元每增多一丝他都等于多了一丝保命的机会。
一丝道元看似很少,可转化为战力后却能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到最后他甚至捏着鼻子吞了一小堆石头和铁块,金土二行的道元虽然没能凝结出,但炼化出的金土二气却让他的五行道法御使得更圆润了。
今天被赶鸭子上架,他正好趁这机会拿宇文玄印试试招。《无极乾坤道》还未动用,单凭游龙剑步里的双龙舞就把宇文玄印给逼守一隅,这是李初一事先没有想到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不奇怪了。
双龙舞是厉害,但以他的境界使出来还达不到封死宇文玄印的地步,这个局面皆是宇文玄印自己造成的。
他怕受伤丢脸所以不敢硬拼,一直想寻个破绽取巧反制,这才被自己逼得只守不攻。若是他能放下颜面强硬一点,现在竭力防守便应该是自己了。
似乎听到了李初一的心声,宇文玄印眼神一凝,终于下定了决心。
九节鞭脱手自行环护,宇文玄印双手相合作了一个手印,而后不顾受伤的危险一指点向了身前。
“《皇道决》——点定江山!”
一瞬间,点出的左臂血痕弥补,伤口深者隐见白骨。
与此同时,李初一的身体也蓦然顿住,一瞬间由极速转为静止让他猛喷一口鲜血,全身上下的毛孔齐齐爆出一片血雾。
体内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之处。小胖子疼得呲牙咧嘴但没工夫喊疼,眼见宇文玄印又是一指向他点来,他赶忙催动道元挣脱了出去。
“天地无极,乾坤御法——雷耀!”
顿时,雷鸣声轰然而起,李初一和宇文玄印被重重雷电包裹了进去,刺眼的雷光让人睁不开眼,首当其冲的宇文玄印更是耳目齐齐一疼,回过神后却丢了李初一的踪影。
“想跑?哼!”
怒哼一声,宇文玄印一指点在地上,周围的地面顿时腾起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逼着人下跪表示臣服。
而李初一则悄然绕到了宇文玄印身后,正准备来个一剑两洞却猛然感觉身子一沉,他赶忙撤剑收手,单手作诀也是一掌拍向了地面。
“画地为牢!!”
御法境的画地为牢远比借法境的要强悍得多,原本被“点定江山”所控制的地面顿时又生出一股力量,墙一样的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将宇文玄印牢牢记住,而后还不算完的继续向内收缩,誓要把他挤成一堆肉泥。
第1139章 这就完了?
“好胆!”
怒喝声中,宇文玄印法力一震挣脱开束缚,不待后续的压迫袭来便正握水晶戒尺往地上狠狠一砸,戒尺临到地面时陡然化为一柄水晶巨锤,“咣”的一声碎石四溅,猛烈的冲击力将“画地为牢”硬生生给破了。
一顿不顿,他手一挥祭出四柄金灿灿的飞剑向着李初一摇摇一指。
“诛仙剑阵!”
瞬间,飞剑化为四道流光疾射向李初一,沿途旋绕着玄奥的轨迹让人无法躲避,还未临身便有种皮开肉绽之感袭来。
“草,要不要脸,还诛仙剑阵!”
李初一也是无语了,催动道元挣脱开束缚,反手重重一拍兽皮剑鞘。
“月轮,出!戮仙剑阵!”
“装模作样!”宇文玄印嗤笑。
“你不也是?”小胖子反唇相讥。
对嘲间,飞剑和几十道旋飞的月轮纠缠在了一起,金铁交鸣声中月轮一一消散,飞剑虽未受损但势头却被阻了下来。
眼神微微一沉,宇文玄印只犹豫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身形不进反退拉开距离,体内的法力尽数激荡起来。
“今天就让你瞧瞧真正的飞升期是什么样子的!”
放开水晶巨锤,他双臂平伸用力一震,而后瞬间相合印诀连变,末了右手虚握,左手紧握右手手腕,体内的法力尽数灌注右手之中,丹田内的道种与周围的天地共鸣一片。
“《皇道决》——帝临!”
二字出口,周围的空气瞬间产生了某种变化,李初一神色大变,感觉自己像是困在了对方的手掌里一样,只要对方轻轻一攥他的小命立马就完。
看着李初一略显惊慌的肉脸,宇文玄印快意的冷冷一笑,余光轻扫了眼衍岭皇和沐方礼,却见二人都不为所动,唯有熊将眉目紧蹙似想出手,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后终是没敢完全狠下心。
“今天只是比试,不会要你性命,放心!”
话是朝李初一说的,但却是说给场外的人听的。
言罢,宇文玄印不再多想,右手缓缓攥紧。
“天为帝,吾为皇,吾替天行道,赐尔一死,弥尔罪枉!”
最后一字出口,右手紧成空拳,李初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狠狠一紧,像是被某种东西渗透后从内到外的层层裹住,极度的危险气息扑鼻而来。
连施数种法门,可依旧无法挣脱那种诡异的束缚,唯有神魂周围的混沌气才能消弭一二,可是混沌气只有一丝,根本顶不起大用。
无奈,李初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东西纠缠在自己身上。他感觉对方这招像极了道士曾经给他讲过的言灵之法,果因果应皆在一念之间,除非道行高过对方,否则要你死你就得死,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没用的。
可是言灵之法乃圣法神通,比大多数仙法还要厉害,除了极其罕见的天赋者,非超凡入圣者不可动用。
换句话说,他的祖师爷三元道人应该可以,但他的师爷和其他三位天道师叔祖却不行。当然了,阴阳扣内借助三界天道三位师叔祖也可以施展,但那仅仅只是阴阳扣内,到了外面的真界他们就万万不能了,即便勉强动用多半也会反噬,动辄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湮灭的惨境。
而这些条件宇文玄印都不具备,一万个他加起来也不可能动用半点。可现在的情况却又像极了言灵,李初一一时间也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皇道决》是脱胎于某部言灵秘法的吗?
想不清楚,也无暇细想,李初一急急的思索着破解之法。可惜终是无果,道士只给他提过这件事,并未对他说起过该如何化解,想必道士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碰到这种怪事。
“求饶吧!”
宇文玄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只要求饶,我就收手,如何?”
李初一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挽回之前受伤丢掉的颜面,让自己这个大皇子沦为笑柄。
换成其他时候小胖子可能也就求饶了,天大地大小命最大,脸面什么的跟性命比都得往后站。
可现在不行,衍岭皇在旁边看着,海无风还在牢里蹲着,自己若是弱了气势丢了衍岭皇的脸,那海无风焉有命活?
再者说宇文玄印这人太阴太脏,李初一极不喜欢,他宁可吃狗屎也不愿意向对方低头,更遑论告饶了。
反正对方也不敢杀他,小胖子哂然一笑传音道:“求饶?做梦吧你!你敢杀我?”
“呵呵,我是不敢,但我能让你痛不欲生,那滋味可没几个人能扛得过,而且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谁也说不准。所以,‘大皇兄’还是聪明点好,懂得取舍才是生存之道,不是吗?”
“那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李初一眼中流出一抹坚定。
“不就是难受嘛,有啥大不了的,小爷什么罪没受过?有什么手段你尽管用,正好最近过得太舒服,趁这个机会松松筋骨也挺好!”
眉头紧皱,宇文玄印传音道:“你可想好了?这招我也把控不住,一旦出手,可就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了的了!”
“赶紧的,磨叽什么!小爷哼一声算你孙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将我怎么个痛不欲生法儿!”
真他吗的愣头青!
心中暗骂一一声,宇文玄印眼中寒光一闪,虚攥的手顿时收紧。
李初一感觉身体被狠狠挤了一下,而后...就没有而后了。
什么也没发生。
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自查了半天确认自己也没受什么内伤,小胖子顿时愣了,不可置信的东戳戳西摸摸,末了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宇文玄印。
“这就完了?你逗我吗?说好的痛不欲生呢?”
宇文玄印也愣了,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悄悄李初一,回想半天确认自己没出错,刚才李初一也确实受到了压制,可是...
可是为何什么也没发生呢?!
不信邪的准备再施展一次,这次他最要尽全力。最厉害的手段祭出来对方却连个皮都没破,这要传出去他这个二皇子还不得被人笑死?
印诀刚起便顿住了,宇文玄印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头看了看指尖上满满的血迹,一时间傻住了。
反噬?!
这两个字刚冒出来,发自灵魂的剧痛便袭遍了全身,宇文玄印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随后半跪在地紧捂着口鼻闷哼不已,鲜血止不住的自指缝间流出,双眼和双耳也血流不停。
小胖子彻底傻眼了。
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茫然的挠挠头,自始至终都没闹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对方制住了他,还用神奇的手段让他避无可避,可临到头来怎么受伤的反倒成了对方了呢?
是法门本身就自损八百,还是小爷无形中练成了某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盖世奇功?
仔细想想两样好像都不太可能,《皇道决》要有这么大破绽也不可能会成为大衍的镇国奇术了,至于后者,李初一自己都不信。
“喂,你没事吧?”小胖子问道。
宇文玄印想说话,可一张口血吐得更汹了,连丹田内的道种都开始有种撕裂之感,像是要破碎一般。
大惊之下,他赶紧在身周布下数重防护,而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灵丹勉强的吞服下去,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这个结果是他没想到的,也是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的。之所以说绝大多数,是因为有四人始终表情未变,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太洛、宇文太浩、沐方礼以及文老。
前二人同修《皇道决》而且境界极高,《皇道决》的很多隐秘也尽皆知晓,是以并不奇怪。沐方礼和文老虽未修习,但对《皇道决》的隐秘却颇为了解,深知宇文玄印所用的招式涉及到了一份冥冥之力,他是以他自己所蕴养出的皇道气运为手段轰击李初一。
换成一般人,宇文玄印就算不成功也绝不会沦落至此,无奈他的对手是李初一,一个被宇文家和沐家共同培育出来的怪物。
身怀两家血脉,再加上出生前的精心*,李初一一出生就有大气运傍身,连衍岭皇都忍不住想要抽了他的命格去补大衍国运,他的运道岂是宇文玄印的境界能够撼动的?
所以他们才始终未动,冷眼旁观着宇文玄印自讨没趣。
而这还是在他们不了解本源初魂的情况下,若是知道李初一的神魂实乃本源初魂,又对本源初魂有所了解的话,他们会比现在更加淡然。
本源初魂极其稳固,自身几乎不会生出心魔不说,也极难被外魔所侵。再加上真龙之血孕育出来的磅礴生机,想要靠冥冥气运言灵他的生死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以宇文玄印的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
倘若用的是常规手段,凭借着高于李初一的修为宇文玄印自然有胜无败。可是他太想挽回颜面了,他不仅要胜而且还要胜得漂亮,这才使出了《皇道决》中他所能动用的最厉害的一种法门。
这样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李初一,又可以借机向衍岭皇和诸位朝臣展现自己的优秀,一举两得的好事宇文玄印当然不会犹豫。无奈对手是个怪胎,他这么做等于以短攻长,顿时一脑门顶在南墙上吃了大亏。
还好他没下死手,否则现在的反噬就不仅仅是吐几口血这么简单了,自身皇道气运崩散《皇道决》直接废功也说不定。
狠狠的盯着李初一,宇文玄印表情不定,先出手却又满心忌惮,没搞清状况前他不敢妄动。
而小胖子也并未追击,见对方止住了血后他傻傻的挠挠头,压下心中疑窦嘴角坏坏一笑。
“喂,还打吗?要不要先吃点红糖?”
第1140章 滢渟苑
瞳孔骤凝,宇文玄印闪身再上。
《皇道决》意外反噬,他虽然不明白内因但也知道不可妄动,所以改用其他法门。
水晶巨锤在他手中再次变化,一条晶莹剔透的流星锤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狠狠抽去,锤头直指李初一的头颅。
可是...
“够了。”
宇文太洛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握着锁链的手狠狠一颤,宇文玄印终是没敢违逆他的命令,链条一扽锤头砸落地面,李初一的剑挡了空。
对望一眼,两人齐齐转头望向宇文太洛。
宇文太洛一脸满意,轻轻鼓掌微笑道:“不错,你们两个都很不错,朕很欣慰。”
翻了个白眼,睚眦剑还入鞘中,小胖子满肚子的腻歪。
拼死拼活半天就为了让老皇帝“欣慰”,他差点没膈应死。
“谢父皇!”
宇文玄印可不敢像他这样满不在乎,闻言立刻跪谢。
淡淡的点点头,衍岭皇转首望向左右。
“朕的决定,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朝臣们哪敢有异议,赶忙俯首齐声恭喝:“吾皇圣明!”
满意的点点头,衍岭皇又看向了沐方礼。
“天师意下如何?”
沐方礼没有说话,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看着李初一老眼里满是欣慰和自豪。
一众皇子皇女见状均是暗暗一叹,知道大皇子晋为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心里皆是五味陈杂。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诸位爱卿若无其他事情便退朝吧。”
“恭送吾皇!”
群臣跪满一地,宇文太洛却未直接走,而是朝李初一招招手。
“你随朕来。”
瞥了脸色难看的宇文玄印一眼,小胖子点点头抬脚跟上,路过沐方礼时却被后者一拦。
“我随你一起去。”
“沐天师,我知道您疼惜外孙,可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与他多年未见,今天总算有机会独处,天师您不会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朕留吧?”
语气玩笑,可眼神认真,衍岭皇定定的看着沐方礼。
紧皱着眉头,却扫见李初一朝自己轻轻的点了下头,沐方礼犹豫了一下不再阻止,拍拍李初一的肩膀道:“我在外面等你,等下一起回去。”
衍岭皇哑然失笑:“我怎么感觉天师看我如虎豹似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沐方礼淡淡的看着他:“皇帝哪里的话,老夫只是疼惜孙儿,怕他初来乍到迷了路,您也知道皇都有多大。”
各怀深意的对望片刻,衍岭皇微微一笑移开视线,冲着李初一招招手。
“走,随朕去滢渟苑。”
话是说给李初一,更是说给沐方礼的,李初一第一次进宫哪知道滢渟苑在哪。
而沐方礼一听眼神一闪,神色间略过几抹追忆和复杂,末了轻轻一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李初一随着衍岭皇缓缓离去。除了宫女太监,跟过来的只有两人——熊将和文老。
文老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熊将却一改往日的冷硬,看着李初一的背影眼神微微有些激动。
李初一被他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几次回头瞪过去却都没能让他收敛,最后只能无奈放弃,任他盯着了。
【这货不会喜欢男人吧?看上小爷了?】
心里恶意的揣测着,小胖子偷偷的撇了撇嘴。
近些日子被皇都的“别样风情”搅得人生观都有些走歪了,他现在感觉一切皆有可能。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美轮美奂的宫廷园景丝毫不能打动李初一,他的心情越来越糟。
抬头看看前方的御辇,他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路这么长,熊将又这么古怪,他干嘛要拒绝老皇帝的邀请靠着两条腿跟着啊!
自怨自艾中,终于,滢渟苑到了。
一层透明的薄幕笼罩四周将园子整个封了起来,透过薄幕能清楚的看到里面亭台水榭鸟语花香,可是却没有丝毫声息传来,仿佛只是一个无声的幻象。
走下御辇,宇文太洛亲自上前伸手在薄幕上轻轻一按,薄幕瞬间消失,霎时间一股泌人心肺的清凉水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李初一顿时感觉头脑一清,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空明下来。
一咬舌尖,李初一强自醒转,眼神忌惮的作诀身前,将那股清凉的水气牢牢地隔绝体外。
他怀疑自己中了迷法或是幻术。
“不要怕,这的空气糅合了土木水三行精粹,对人的内外都有很好的滋养效果,并非幻术所为。”
看穿了李初一的戒备,衍岭皇温声安慰。
可李初一仍是脸带狐疑,衍岭皇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可知这里的名字?”
李初一点点头:“滢渟苑,你刚才说了。”
“那你可知为何会取这个名字?”
“我哪儿知道去!”小胖子无语的看着他。
不在意的笑了笑,宇文太洛认真的看着李初一:“这里之所以叫滢渟苑,是因为这里是朕送给滢后的礼物。”
“滢后?”
李初一若有所思,眼睛越来越亮。
认真的点了点头,宇文太洛眼现惆怅:“朕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朕的发妻沐雪灵。孩子,滢后,便是你的娘亲!”
防备瞬间消散,李初一怔怔的看着滢渟苑,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哪怕这里真有不好的东西,他也不愿抗拒,这里是另一处娘亲生活过的地方,他不愿产生一丝一毫的隔阂。
见他如此,宇文太洛的眼神更复杂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他并未躲闪任由他碰在了身上。
“走,跟朕进去坐坐。”
默默点头,李初一缓步跟上。
熊将和文老也想跟随,却被衍岭皇摆手拦了下来。
“你们都留在外面吧,朕想跟他独处一会儿。”
两人对望一眼,随后躬身应是。其他宫女太监自然不敢忤逆,跟着他俩一起默立在苑外。
穿过低矮的花丛,踏过依依的芳草,又在精美的水道廊桥上漫步良久,一座雅致的水榭映入眼帘。
八角形的水榭白柱翠顶,凝目细瞧会发现整个水榭找不出一丝衔接的缝隙,竟是一块极品的翡翠雕琢而成。原石两端呈青渐中转白,雕琢成水邂逅两端的青色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顶部和基台,前者与景相谐,后者与水成趣。
而中间的白皙则雕琢成了亭柱栏椅,上缀长长的轻纱随风漫漫,朦胧着亭内的景物,让人止不住的想去一探究竟。
踱步近前,举头上望,“灵鈊亭”三个大字位居正中。
“这是你娘亲笔提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见李初一凝目细观,宇文太洛温声介绍道:“‘水榭石台燃香木,日映金霞影非真’,你娘说这里五行缺金意,有损灵韵仙味,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看了他一眼,李初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心底里却轻轻一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娘亲取的这个名字很有深意,引得他不得不多想。
没记错的话,叶之尘三绝里面的《尘心剑诀》是有一套相配合的剑法的,名字叫做《灵心剑诀》,乃叶之尘专门为沐雪灵所创,此事除了他和沐雪灵以外根本无人知晓。
后来沐雪灵香消玉殒,叶之尘于大悲之中终于将《灵心剑诀》彻底完善,可惜已经无人可赠,自此便封存在了他的心底。
直到李初一到来,方峻楠借着他的光拜入了叶之尘门下,其与柳明秀的坎坷情路深深的触动了叶之尘,《灵心剑诀》这才重见天日,被叶之尘传予了柳明秀,与传给方峻楠的《尘心剑诀》交相辉映。
叶之尘借方柳二人弥补自己昔年的遗憾,却不知身在宫闱的沐雪灵也是如此,“灵鈊”二字可不正是“灵心”二字的同音吗?
还有那个“鈊”字,按小胖子猜测左半的“金”根本不是要补什么五行,而是指的剑,叶之尘的剑!
倘若他的猜测是对的,那沐雪灵也真算是煞费苦心了。深爱叶之尘却不得不嫁入宫中,为了怕宇文太洛起疑还硬生生诌出了一番五行之理。
滢渟苑五行缺金?
那还不简单!
直接搬点金制器物进来一放,或者造点金桥金栏杆什么的就是了,哪还用得着在名字上做文章?
看来宇文太洛还不知道,李初一也没打算告诉他。
在他心中,叶之尘才是娘亲最好的归宿,哪怕嫁给叶之尘就没有他这个人了,他也不愿意看到沐雪灵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宇文太洛当然不知道这些,以为李初一的沉默是在默默品味呢,也满心追思的陪在一旁。
良久,他拍拍李初一示意入内,两人掀开帷幔步入亭中,在正中精美的纯白色翡翠桌旁坐了下来。
不出所料,亭中的各样物事也是一柄雕琢而成,并非后续添置。
在他们坐下来的那一刻,石桌上自行出现了一壶香茗和几碟小食,并且在没有人催动的情况下茶壶自行浮起来到两人面前,壶口倾斜茶水弧落,眼见要洒落桌面时一只精巧的茶杯恰好的出现在下面,茶水稳稳当当的落入其中,一点一滴都没有溅出。
小胖子看的眼都直了。
别说,这一刻他还真的有点身处仙家洞府的感觉。
亭台水榭,烟波浩渺,奇花异草香风袭袭,鸟兽虫鱼时隐时现,再加上不用亲自动手就自行准备好的热茶小食,在这里只需要舒舒服服的休憩养神便好,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是什么?
当然了,要是小食里能多几样荤腥,那就更好了。
第1141章 命与运
正琢磨着呢,一阵肉香飘来,低头一瞧却见桌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碟荤食,被宇文太浩轻轻的推到了他的面前。
“听说你喜欢吃肉,我就准备了这些。尝尝吧,都是宫里秘制的,应该会让你满意。”
食指大动,但李初一并未下手,而是抬头看向了宇文太洛。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
宇文太洛哑然失笑:“你是朕的儿子,朕虽然没养你但并不代表朕不关心你,你的喜好朕不敢言全,但大部分还是很了解的。”
“比如?”
“比如你喜欢吃肉,却不喜欢饮酒;你生性懒散,修为却诡异的一再飙升;你喜欢钱财,但却对身边的人格外大方;你性格谨慎,甚至可以说是胆小怕死,但每每却都出人意表,比谁都敢拼上性命。尤其是最后这点,在朕看来你就像是一个赌徒,知道赌局的风险,也很懂得自省,可每次输得太多时你都不甘心,哪怕明知输面极大也要拼上一切放手一搏。而你的运气又好得惊人,每次都能出乎意料的挽回败局,不但赢回了本钱还能小赚些许,这点是旁人做不到的,只有你能做到。”
“为什么?”
“呵呵,你真不知道吗?”
笑望李初一,宇文太洛缓缓说道:“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是朕联手沐家一起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是集大气运于一身的人,你生来便是大衍的帝君!”
“所以你想弄死我,抽了我的命格去补你的国运?”李初一冷冷的看着他。
笑容一僵,宇文太洛叹了口气。
“朕承认,朕确实有过这个想法,朕不怕让你知道。但朕还要让你知道的是,这个想法只是有过,没多久便被朕打消了。”
“你会这么好心?”李初一冷笑。
宇文太洛认真的看着他:“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你娘知道后大骂了朕一通,朕也知道自己鬼迷心窍了,随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不用你娘责骂,朕看着你一天天长成,感受着尚在腹中的你越来越强劲的心跳,朕那时才发觉你不仅仅是我们培养出来的一个天命之人,更是朕的儿子,亲儿子。你是朕的血脉延续,是朕的无上瑰宝,朕又怎能舍得拿你去补全大衍的国运呢?”
“何况运道缥缈,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即使国运再强,碰到一个不合适的人来接掌那也是无用,大衍皇朝终会衰败下去。与其如此,还不如好生将你培养,待得来日你接掌大衍,你的运势自会影响大衍的一切,大衍的国运自会强盛起来,朕又何必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呢?”
狐疑的打量着宇文太洛,复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李初一问道:“我这样的还能接掌大衍?你看我哪一点像当皇帝的料,你就不怕大衍在我手里灭国?”
“你不用像,你就是,今天的比试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见李初一一头雾水,宇文太洛解释道:“想必你外公应该已经告知了你,沐家的《千机万衍》和我宇文皇族的《皇道决》修的到底是什么。今天玄印与你斗法,他最后的那式‘帝临’已然涉及到了《皇道决》中最核心的皇道气运,玄印苦修数百年积累的皇道气运在你面前却仍是不堪一击,你甚至连运用都不会,他便遭到了那么严重的反噬,如此气运你不为皇谁该为皇?”
李初一听笑了:“运气好就能当皇帝?这也太...”
“玩笑吗?”
宇文太洛接口,李初一点点头。
“没错,这不是开玩笑吗?照你这么说也别选什么太子了,直接把宇文一族的子孙集合起来,每个人都派一个必死的任务,谁运气好能活到最后谁就是太子,这不更简单吗?”
“你错了!”
宇文太洛摆摆手。
“运气并不等于气运,运气只是气运的一部分。运气只在一时,气运却是一种势,一种能推动你和你周围一切的大势。正所谓大势所趋,气运越强的人所能推动的事物就越多,若是善加引导,那大事自然可期,开国立朝自然也不在话下!”
“照你这么说,只要气运够强,就是个白痴也能当皇帝喽?”
李初一好笑的调侃,不成想宇文太洛却认真的道:“话虽然糙了些,但理是没错的。只要运势够强,确实是傻子也能当皇帝!”
小胖子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也行?!”
“当然!”
点点头,宇文太洛正色道:“你不要以为为皇者就必须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那只是外在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要看一个人的命!诚然,智慧和才学很重要,可君不见多少才子碌碌一生,多少人杰英年早逝?他们为何会不得志,为何会短命,你想过没有?真的是生不逢时,又或者真的是天妒英才?这些理由说明了什么,你又想过没有?”
“因为他们命不好?”小胖子试探的问道。
“没错!”
轻轻一拍桌案,宇文太洛凝声道:“时也命也,说的就是运道。命运乃人之根本,一个人的一生皆因这两个字而衍化。而命运二字要分开来看,命乃先天而定,运乃后天而成,你生在何处心智高低皆有命定,为人处世学问多少则由运生。二者相辅相成却不可一概而论,因为命由天定不可撼动,运由命成却可易改。《皇道决》修的便是运势,通过积蓄皇道气运弥补命格不足。只要自身气运足够,你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可以当个好皇帝,因为你的气运可以推动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带动着天下人杰前来投靠,他们自会为你将大衍打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了,这不是说你真的就可以草包一个目不识丁,为皇者的学问你还是要认真研习的,这甚至比修行还要重要。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在哪儿你知道吗?在于掌控的东西不同。下位者掌事,上位者掌人,如何能将人心牢牢的抓在手中,让他们服服帖帖的为你办事,这是一门大学问,一门每个人都避不开的学问。哪怕路边的乞丐也是如此,其中的聪明者会研究怎么能更好的控制其他乞丐,不论是作威作福还是巧舌如簧,归根结底都是想要少劳多得让自己活得更滋润!”
李初一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想起道士说过的一个词儿,皱眉问道:“你说的是王道?”
“是皇道!不过意思也对。”宇文太洛纠正道。
李初一顿时无语。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道士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地痞流氓跟一个富家少爷争天下,结果流氓赢了,原因就是流氓更懂得人心,善于拉拢。而富家少爷空有好出身,自身也是一个猛人,可惜就是太猛了,以至于很多时候只重事而忽略了人,这才落了个悲惨的结局。
用道士的话说,流氓走的就是王道,把控人心成就自身;而少爷走的则是霸道,为臣为将皆可成就一番功业,唯独难称王。
如此想来,老皇帝是在骂我是流氓?
李初一暗暗腹诽,忽然发现两人有些亲近,心里顿时不舒服,身子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先别说这些,我今天来见你是有事要问,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淡然一笑,衍岭皇道:“海无风能得你如此相救,他的命也算不错了。只是你拿做太子来跟朕换他的性命,你不觉着很不合适吗?大衍的太子之位多少人想要坐却不可得,你就不怕朕一气之下弃你而改选他人吗?”
心里一紧,脸上则不动声色,李初一也淡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反正大衍的事情我也不想搀合,太子之位你找别人吧。我看今天那个宇文玄喆就不错,他命也挺好,宇文玄印逼他被我解了围。”
说完作势要走,宇文太洛赶忙抬手按下,同时李初一的心里也一松。
虽然九成把握不会,但还是有一成可能宇文太洛言假为真,真的放弃他改选他人。
现在来看他和宇文太浩估计的不错,老皇帝是真的认准他一个人了,太子之位根本不作他想。
“也罢,区区一个海无风换来皇朝的长盛不衰,饶他一命又能如何?朕便依了你,等到你在圣祖祭坛认祖归宗坐实了太子之位之后,朕便让监察室将他放了。”
一块石头落了地,海无风的命总算是有着落了,等到去那个什么圣祖祭坛磕完头,他就可以开始计划怎么怎么把自己弄出去了。
心情大好,李初一稍稍放松下来,端起茶碗小饮一口,放下之后抬头凝望宇文太洛。
“除了海无风,我来见你还有一事要问。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此话一出,宇文太洛当场就怒了,灼灼的目光直逼李初一的双眼,李初一心里一寒,隐约间他在老皇帝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意。
未等细辨,宇文太洛的视线便移了开来,怒容消散转为惆怅,望着灵雾浩渺的湖面怔怔出神,良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本不想告诉你,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确实应该让你知晓。没错,害死灵儿的确实是朕,但不仅仅是朕,还有你外公沐方礼,以及所有参与此事之人,谁也逃不过。朕知道外面有很多流言,也知道你因此而对朕满腹怨气,可朕想告诉你,朕没有说谎,从来都没有。你娘确实是难产而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便是要朕以道心起誓朕也不会改口,因为这就是事实!”
李初一嗤笑:“以我娘的修为会难产?你以为我会信?”
猛然转头,宇文太洛一丝不让的回望着他:“换成别人不会,但是你别忘了你是谁!”
李初一一愣,便听宇文太洛压抑着激动一字字的缓声道:“你是我们联手培养出来的天命之人,你以为诞下你,会没有一点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