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焦急
小薛氏还在发呆,秦锦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再开口问道:“母亲不是常往长房与三房去么?难道就没听他们说过宫里的消息?!四丫头还总进宫去见敏顺郡主呢,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说吧?太子妃从楚家挑选了一个女孩儿,已经接进宫里去了,是要给太子殿下做妃子的!我在裴家要守孝,外头的事不特地去打听,都没处知道,因此比旁人晚许多才能收到消息。母亲跟我不一样,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听说吧?!”
小薛氏反应过来:“是这事儿呀?我好象在长房那边听你二婶说起过,但并没有太上心。你妹妹……前些天刚刚把婚事定下来,蔡家那边有些着急,打算明年开春就完婚,家里还有许多东西没准备呢,我忙得跟什么似的,你妹妹也没什么闲功夫进宫见敏顺郡主……”
事实上是秦锦春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去过东宫了,家里还担心过她是不是遭了太子妃的厌弃。不过前两天,敏顺郡主才打发人送了些东西来给她,家里人便安下心来,想着兴许是因为太子妃娘娘生病了,敏顺郡主要侍疾,顾不上跟小伙伴们玩耍,才会没有宣召秦锦春的。至于那所谓的东宫新妃子,秦锦春自然也就没处打听去了。倒是长房那边,消息多一些。姚氏因替蔡胜男抱不平,还贬过那进宫的楚氏女好些话呢。
小薛氏知道秦锦仪看妹妹不顺眼,也不想让她知道秦锦春近来没有进过宫,就随口含糊过去。
然而秦锦仪并不想就这么被含糊地搪塞过去:“这样的大事,你们怎能如此不上心?!听说消息之后,也不给我送个信儿去!我在裴家,还是听婆婆说起,方才知道这件事。你不晓得,当时我婆婆问我娘家既是太子的亲舅家,家人又时时能进宫去,为何竟会对如此大事一无所知,我差点儿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么?!”
秦锦仪真是气得要死。她在裴家虽然很受礼遇,但因为裴家全家都在守孝,日子过得再好也是有限的。她一边忍受着陌生的生活环境与清苦朴素的衣食住行,一边还要在长辈与丈夫面前装贤惠,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了。然而,为了将来的富贵荣华,她还要继续装下去。因为想要让婆家人继续捧着自己,她时不时还得吹点小牛,说些自家如何受宫中贵人看重的话。结果如今东宫居然要进新人了,这样的大事娘家人竟没通知她,害她在婆婆面前丢了脸,母亲到底知不知道事情轻重呀?!
秦锦仪越想越激动,小薛氏却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裴国公府上下都在守孝,又不出门交际,对外头的消息知道得慢些,也是寻常事儿。这有什么可丢脸的呢?你安心在家守孝,尽孝孙媳的职责,既没回过娘家,也没打发人回来说话,连书信都少,家里听说了什么消息,没有告诉你,就更不奇怪了。你婆婆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恼了你吧?况且东宫进新人,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先前不是就已经进过一位陈良媛了么?如今这位楚姑娘,也不算是进了东宫,不过就是太子妃看中了她,太后娘娘就将人接到慈宁宫里小住去了。倘若这小住期间出了什么差错,那位楚姑娘就不可能给太子殿下做妃子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儿,也值得你们家里如此上心?”
秦锦仪气愤地道:“怎么能不上心?!我为什么愿意嫁到裴国公府去?难道就图他家有个国公爵位么?!可是老国公去了之后,这国公爵位也没传下来呀,不过就是老夫人身上还有国公夫人的诰命,才勉强撑住这国公府的门楣罢了。我之所以看得上他们裴家,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打通了唐家的门路,要把裴二姑娘送进东宫为妃!如今裴二要守孝,也不过是守上一年。东宫已经有了一个陈良媛,太子殿下身体又甚康健,一个陈良媛,就够他消受的了。等明年再进一个新人,也就差不多了。人数太多,只怕太子受不住。裴家都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却忽然冒出个什么楚姑娘来,还是太子妃亲自看中的。那我们裴家怎么办?!当初唐家人答应得好好的,如今难道是要变卦了么?!”
小薛氏听得哑然。她到这时候,才明白秦锦仪为什么生气,原来……是为了裴二姑娘进宫之事。但说真的,长女兴许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愿意嫁去裴家。但站在她的立场上,能给长女寻一户尚算体面的人家嫁了,才是她应下裴家这门亲事的最大原因。秦伯复恐怕也是将嫁女一事放在首位的,当然,裴家有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外戚,也是他看好这门亲事的重要原因。但秦伯复如今恢复了官位后,心里对裴家就没有先前那么看中了,这兴许也有秦家长房那边的影响在……
小薛氏看了秦锦仪一眼,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裴家是怎么打点的,我们也不清楚。他们说唐家答应了,我们也没亲耳听见唐家人说。更何况,太子妃娘娘也不是事事都听从唐家安排的。我听说,这段时日唐家老夫人想要进宫探太子妃的病,却总是不能成,只有楚统领的太太能时常见到太子妃。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哪里能知道?不过,东宫妃嫔本来就少,如今除了太子妃娘娘,也就只有一位陈良娣,一位陈良媛而已,再添一个楚姑娘,也依旧不算多。倘若裴二姑娘果真有那造化,未必就选不上。如今裴家孝期都还没满呢,就算心里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她抬手给长女倒了杯茶:“这是我从三房学来的消暑茶方子,最是清心醒神的,你喝两口,消消气。大热的天,你为了一件没来由的事,发这么大的火,又特地回娘家来,也不怕会热着自己。你婆婆可知道你回来的事儿?”
裴大奶奶当然是知道的。裴家上下都知道。秦锦仪今日就是回来帮裴家人打听消息的,只不过丈夫竟然没有随行护送,令她肝火更旺罢了。秦锦仪有些怀疑,这是婆婆、太婆婆等长辈对自己不满了,想要来个下马威。
秦锦仪忿忿地推开茶杯,对小薛氏道:“母亲,您常往三房去,能不能想法子劝一劝三叔祖和三叔祖母,请他们去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身体又不好,就算是为了子嗣要纳妾,也别纳太多人呀!楚家的女孩儿算是什么台面上的人?我听说那只是个从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就连楚正方,也只是太子妃的表兄弟罢了,凭着太子殿下的脸面升到如今的位置,根基浅薄得很,哪里能及得上我们裴国公府的底蕴?!当初唐家答应了会向太子妃推荐我们家二姑娘,太子妃娘娘哪怕是为了维护娘家亲人的脸面,也不该食言!东宫若要在陈良媛之后,再进新人,怎么也该是先选让我们家二姑娘才是,哪里轮到那楚家女了呢?!”
小薛氏皱眉道:“别闹了。这话叫我如何去劝?万一太子殿下真个听了劝,纳完楚氏之后,就不再纳新人,叫你那小姑子怎么办?倒不如什么都不做,等出了孝再去求唐家。楚氏女听说是太子妃娘娘亲自选的人,只要不出差错,是不可能不册封的。唐家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打太子妃的脸。你少出歪主意了,回你婆家去,安心守孝是正经!就算裴家姑娘进不了东宫,又与你何干?你仍旧是秦家的女儿,裴家难道就真敢怠慢了你不成?”
“母亲!”秦锦仪急了,“裴家若不能送女入宫,哪里来的荣华富贵?!我千方百计嫁进他家,可不是为了一辈子做个白身的!”
“等出孝之后,让裴女婿去考个功名,又或是捐个官儿就好了,那点钱对裴家而言应该不算什么。”小薛氏不以为意,“这种事儿随便求长房与三房,都能做成。有你祖母和父亲在,又怎会叫你真个一辈子做白身?”
秦锦仪气急,忍不住跺脚了。
小薛氏却不打算继续听长女在这个话题上歪缠:“你忽然回来,家里事先也没得信儿。你父亲午饭不回家吃,只怕你是等不到他回来了。你去给太太请个安吧,多陪她说说话。自打你出嫁,她就天天念叨你,见到你回来了,一定很欢喜。”
秦锦仪冷笑道:“母亲这是想要打发我走了?我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她找祖母做什么?祖母在三房又说不上话!
小薛氏只觉得她这话阴阳怪气的,皱了皱眉头,低头喝茶,没有理会。
秦锦仪见状更生气了。她觉得母亲这是在心虚,才不敢看自己的。她愤然扭开头去,却发现炕上堆了许多华丽鲜艳的绸缎织锦,不由得愣了一愣:“那些是什么?家里预备要做新衣裳么?”她抿了抿唇,低头看看身上的素衣,有些不高兴。正值孝期,她没法穿华丽的衣裳,就算这时候让娘家帮着做上几身,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穿上。天知道那时候这些衣料款式是否已经过时了?
不过,让她当没看到一样走开,她又不甘心。她起身走过去,翻了翻几匹花色看着就合自己心意的料子,想着是不是挑上几匹,先藏在娘家,等明年出了孝再拿回去?反正有些料子上头是传统纹样,没那么容易过时。
小薛氏却道:“家里的新衣早就在做了,哪里用得上这么花俏的料子?这些是薛家那边的舅祖送来给你妹妹添妆的。咱们自家不习惯穿这样的花色,我打算全都放到你妹妹的嫁妆里去,预备她将来拿去送礼用,一会儿我就要收起来。”
秦锦仪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起来。
她当初出嫁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待遇!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 肝疼
秦锦仪忿忿不平地在娘家逗留了小半日,又跟娘家亲人吃了一顿不顺心的午饭,方才回到裴国公府。
然后她就开始胃疼了。
也难怪她如此不舒服了。这顿在娘家的午饭,除了秦伯复因为还在衙门里,而且跟上司同僚约定了要聚餐,而光顾着官场应酬而无法抽身回家见长女外,家里其他人,个个都让秦锦仪见了生气,就连薛氏也不例外。
薛氏近来跟娘家人重新联系上了,虽然没人跟她说薛家到底面临着什么麻烦,但并不妨碍她敏感地察觉到,娘家人在失去秦家二房这个靠山后,曾一度面临着如何窘迫的处境。这让她的态度出现了一种矛盾的状态。
一方面,她在娘家人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知道错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对我摆架子了,老老实实抱我大腿吧”。
另一方面,她又在积极地为娘家人想辙,要如何去攀高枝儿,趋炎赴势,哪怕她依然不肯放下身段与长房、三房和好,但也没有再拦着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去讨好三房的秦柏了。而对于其他能够够得上的高门大户,她也有刻意巴结的趋势,比如对于小孙女儿秦锦春与云阳侯府的亲事,在蔡十七升了千户之后,她就不再说反对的话了。薛家叔父想要跟朝廷做生意,她虽然不知道什么辽东开战之类的传言,但也没少在儿媳面前帮口。
因此,当一向疼爱看重的长孙女儿秦锦仪回到娘家来时,她就一次又一次地念叨:“裴家那边可有好好教导他们二姑娘?东宫妃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已经让人去私下打听陈良媛和楚家那姑娘在家里是什么样子,喜欢做些什么了。虽说我没见过她们,但既然太子殿下中意这样的姑娘,那想必让裴二姑娘照着学是没错的。裴二姑娘好象有些太瘦了,肌肤也不够白晳,你让你婆婆她们上点儿心,让裴二姑娘好好养一养吧,别顾着什么守孝的规矩了,在自个儿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外人如何能知道?最要紧的是能让她被选上!只要她能在东宫站稳脚跟,以后你这个做嫂子的也能沾光,还怕外人不敬你三分?若是她能再生下一个皇孙,哎哟哟,那可就真的是天大的福气了!瞧瞧三房那乡下婆子如今有多么风光?你将来能比她更风光呢!”
秦锦仪还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可她如今正烦着呢。
裴家人虽然正在守孝,但私底下真没少往外头打听消息。当知道了楚家有女入宫,她们就开始忙活了。虽然楚瑜娘进宫前十分低调,名声不显,传闻也极少,但据说她跟陈良媛是一个类型的,生得还更美貌些。那么与她们同类型的姑娘,显然就更符合宫中为太子选妃时的偏好了。楚瑜娘资料太少不提,陈良媛见过的人倒是多,可裴二姑娘跟她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守孝期内又不能多吃肥肉养胖了人,秦锦仪出主意,秘密请个曾经在陈家当差的婆子来训练裴二姑娘,在举止言行上进行模仿,倒把裴二姑娘给练毛了,正闹别扭呢。这时裴二奶奶又跳出来说,这样不妥。模仿得再象也不是原主,若是因为太象陈良媛而被太子忽视,就本末倒置了。而且入宫的女孩儿自然得样样出挑,让人无处挑刺,但孝期内若有违礼之举,一旦被人告,就要毁终身,别说进宫,连说亲嫁人都难呢!
薛氏出的主意,都是秦锦仪想到过的,还没得到称心如意的结果,如今再听祖母提起,她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更别提一旁不肯帮忙还态度冷淡的母亲小薛氏,以及爱理不理态度气人的小妹秦锦春,秦锦仪再想到自己的婚礼如何寒酸,婆家如今又是什么处境,丈夫未来前程不明……相比之下,秦锦春光是陪嫁的衣料,就有薛家人大手笔供给,未婚夫出身再低也是云阳侯的侄儿,还升了正五品的千户,简直是样样都把她给比下去了,她怎会不被气得肝疼、胃疼?
也就是想着不能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跌份,秦锦仪才强撑着罢了。说起自己在婆家的生活,她也是句句都往好里说,还要再夸大几分。只不过她才刚刚跟母亲小薛氏抱怨过裴二姑娘进宫不顺之事,说这些大话时,不免有几分心虚,倒让秦锦春看出来了。秦锦春没声张,只当没听见,薛氏却信以为真了,喜滋滋地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就说了,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旁人不识货,才叫咱们家捞着了。幸而当初我够果断,否则你还不知要嫁到什么人家去呢!”
秦锦仪脸上的笑容怎
么看怎么勉强,但她又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已经有几分后悔的心思来,只能强笑着点头:“祖母说得是。”然后回到婆家,就气得郁闷了,一边叫疼一边往床上一倒,什么事都不想理会。
裴家二奶奶、三奶奶都还在裴大奶奶这边等信儿呢,听说秦锦仪回来就病倒了,都心里焦急得不行。裴三奶奶最急,干笑着说:“侄媳妇怎么好好的病了呢?别是累着了吧?不如请位大夫回来给她看一看?年纪轻轻的,得好好保养,万一坐下病来,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
裴二奶奶倒是个人精,隐隐觉得可能秦锦仪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妙,便打圆场说:“请大夫的事,就请大嫂做主吧。我们明儿再来看侄媳妇。三弟妹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家到底还未出孝呢,再着急也没用呀。”
事关自家闺女的前程,裴三奶奶如何能不着急?但正象裴二奶奶说的那样,裴家如今还在孝期内,家里的女孩儿也不可能马上就进宫,怎么也要起码等到明年呢,现在追得秦锦仪太紧了也不好,将来女儿进宫的事儿,还得靠秦家帮着打点。
于是裴三奶奶便勉强赔笑着与裴二奶奶离开了。
裴大奶奶打丫头去看秦锦仪,不久丫头回报说:“大奶奶似乎是不知打哪儿受了气,吃饭也没吃好,如今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几个丫头正商量着给她弄些好克化的粥水来。奴婢原想往近前去看看的,但大奶奶已经睡下了,她的丫头怕将人吵醒了,就没让奴婢进里屋。”
裴大奶奶撇嘴道:“受了气?只怕是为了我不肯让程哥儿陪她回娘家,故意做给我看的吧?否则她自个儿的娘家,哪里有人会给她气受?!打量着如今从娘家探到了消息,家里人都心急等着她的信儿呢,就拿起乔来了。由得她去,我就不信,我不问,难道她还能真的一直憋着不说了?就算我不骂她,老夫人和二房、三房也不是省油的灯。真真是把人宠出毛病来了!”说完索性连大夫也没叫人请,就这么把秦锦仪给晾在了一边,甚至没去通知住在外院的儿子,他媳妇儿病了。
但内院的裴茵却得了信,跑过来找母亲:“我早前是怎么说的?哥哥这个媳妇是娶错了!当初母亲不肯听我的话,如今可知道后悔了吧?这才多久?真正连三个月都还没到呢,她就露出了真面目来。如今回头想想,只怕她那一跤也摔得不简单,肯定是故意算计哥哥的!”
裴大奶奶倒是还没糊涂:“你嫂子虽说没有从前看着贤惠,但若是我只想给你哥哥娶个贤惠的媳妇,不计较其他,也不会拖到如今才给他娶亲了。秦氏再不好,好歹有个好娘家,谁叫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孙女儿呢?如今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殿下,都看重秦家。哪怕你嫂子只是旁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她家里人又常往承恩侯府与永嘉侯府去,关系极亲近的,就能沾得上光。只凭这秦家女婿的身份,你哥哥也能叫外人高看一眼了。你也别总是跟你嫂子生气,何苦来?等出了孝,你还得说亲呢。我还有两年孝期,到时候少不得要让你嫂子带你出门交际,让秦家人帮着牵线搭桥,寻个高门大户的子弟。你还有用得上你嫂子的地方,别真个得罪了她。”
裴茵冷笑:“母亲别说笑了,她自个儿就极少出门交际,能帮上我什么?就算她是秦家二房的女儿,你看她嫁过来后,几时跟秦家长房、三房的人通过信,送过东西?秦家长房、三房的人也没来看过她。即使是秦家二房,也只是十天半月有人来给她请个安,送点儿吃食罢了,她却是没派过人回去给父母长辈请安的。当初卢氏嫁给云阳侯世子的时候,每旬总要打人去秦家请安问好,那还是外孙女儿呢!秦氏这个亲孙女儿,比外孙女儿都不如。我还能指望她什么?”
裴茵凑近了裴大奶奶,压低声音道:“母亲,你们私下让人从外头打听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二妹妹明摆着就不是进宫的料,你们还把希望压在她身上做什么?!二房、三房总说已经打点好唐家了,可唐家真能管用么?又不是唐老尚书和唐老夫人答应帮忙!更何况,如今连唐老夫人都难见到太子妃,别的就不必说了。太子妃既然一心看中楚家女,二妹妹想要得她青眼,显然难上加难。即使真的进了宫,难道太子妃还能抬举完楚家女后,又再抬举她?母亲,我看我们大房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若是二妹妹进不了宫,我们要怎么办?别总想着还有秦氏了,她就是个废物!”
裴大奶奶皱了皱眉头,也不由得忧虑起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学习
且不提秦锦仪如何应付已经对她生出不满的婆婆和小姑子,秦家二房的小薛氏送走长女之后,本来对她的来意没怎么上心,但过得几日,当薛氏循例派人前去裴家看望秦锦仪,那人回报说姑奶奶好象在跟婆婆闹别扭之后,小薛氏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她怀疑秦锦仪是因为没能办好裴家人交托的任务,说服娘家人去进宫为裴二姑娘说项,才会遭到婆婆的责备。虽说小薛氏心里对这个女儿早就失望透顶了,但毕竟血浓于水,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往三房去了一回。
小薛氏在蔡胜男面前吞吞吐吐地提到了秦锦仪提到的事儿。蔡胜男没有见过秦锦仪,并不太了解她的性情,但从周围人偶尔透露的话来看,这位秦家的长孙女并不是什么懂事知礼的姑娘家。况且东宫选秀,基本是由太后与皇帝做主选人的,连太子妃本来也只是拥有一部分的建议权罢了,而且在她告病之后,就连这点建议权也大打折扣了。别说裴家只是给唐家某个人送了重礼,换得对方答应会给裴二姑娘参选一事提供方便了,就算是太子妃本人做出了承诺,也不敢说一定能保证裴二姑娘会被选中。裴家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
与此同时,唐家有人向裴家许下承诺的时候,裴老国公还未去世呢。若是裴家那时候就把裴二姑娘送去应选,兴许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希望。但由于她年纪还小,各方面条件都不是很合太后与皇帝的心意,落选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唐家根本做不了这个主,更别说裴家根本就没把人送去应选了。而后来裴老国公去世,裴家全家守孝,连选秀的边都还没摸到的裴二姑娘,就更不可能被选上了。裴家人从头到尾都没能参与进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表达不满呢?
蔡胜男没有安慰小薛氏诸如“婆媳之间有些小争吵是寻常事”或者“等裴二姑娘成功进了东宫事情就可以解决了”之类的虚伪话,反而很坦率地跟她说:“裴家也太势利了些,他家如今正在守孝,女儿根本不可能入宫,却为别家女儿有此福气而心生妒忌,向侄女儿提出无礼的要求。大嫂子还是多加留意的好,亲家如此行事,就怕日后宫里看不上他家门风,不肯选他家女儿,他家便埋怨到侄女儿头上了。选秀之事,又哪里是我们家能左右得了的呢?真真没有道理!”
小薛氏更喜欢蔡胜男这等坦率的话,虽然听着更担心了,但至少她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哄骗自己。她忧心忡忡地说:“当初我们大爷决定要把仪姐儿嫁进裴国公府时,就是觉得他家既然已经把唐家都打点好了,定能成功将女儿送进东宫为妃,哪怕是晚上一年也不要紧。若他家女儿得宠,再生下皇孙,我们家便有了一门得力的姻亲。如今想来,这真是太草率了。若是当时给仪姐儿选择一门厚道人家就好了,如今也不必眼睁睁看着她受这样的气。”
蔡胜男笑了笑:“想必侄女儿不是会轻易让自己受气的人。如今她都已经嫁过去了,大嫂子也反悔不得,只能多多安抚她。那毕竟是侄女儿自己选择的婆家,总有能让她中意的好处。更何况,裴家女儿既然入宫无望,今后裴家前途未明,只怕还有许多需要仰仗我们秦家的地方呢。侄女儿既是秦家女,裴家难道还真敢欺负她不成?大嫂子也不必太过忧心。”
小薛氏想想也对,叹了口气:“哪里能不忧心?这个女儿从小就没少叫人操心,如今出嫁了,也依然让人放不下心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懂事一些。若她象她妹妹那样,能立得起来,我也用不着愁了。”
蔡胜男对此不置可否,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四姑娘,如今大嫂子正忙着为她准备嫁妆吧?不知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小薛氏忙笑道:“多谢弟妹的好意了,眼下我们家里还能应付得过来,若将来遇到有什么难处,我再向弟妹开口就是。”
蔡胜男道:“先前夫人给我们三姑娘备嫁妆时,特地采买了许多衣料,但当中很多都是去冬今春时兴的料子,等到秋天办喜事的时候,只怕已经过时了。夫人有些后悔,生怕晒嫁妆的时候会叫人说嘴,想要再花银子去采买一批新料子。可那些原有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若就此舍弃,也未免太过可惜。眼下夫人正在烦恼呢。”
小薛氏忙道:“这确实是太可惜了些。其实稍稍过时几个月的料子也没什么要紧的,自己不留着做衣裳,拿去送礼或是赏人都是好的。我娘家叔父也给春姐儿送了些上等衣料过来添妆,可这时候送未免太早了些,等到明年办喜事的时候,料子肯定都过季了。不过料子都是好料子,我本来还有些烦恼呢,但春姐儿自己说不要紧,我也就放心了。”
蔡胜男见她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哂然一笑。二房既然已经有了免费的新衣料,三房这批料子就不好淘汰给二房了,只好另作使用。蔡胜男打算回头就劝婆婆打消这个念头,面上却不露异色,微笑着说:“其实京中时兴的衣料饰什么的,变得也太快了些。我都有些不习惯呢,明明料子都是好料子,花色做工都是极好的,才出来几个月,怎么就有人说过时了,不能穿了呢?实在耗费得很。”
小薛氏深有同感:“是呀,但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就是如此。自己在家里穿什么都不要紧,一旦出门交际,若是衣裳用的料子略过时些,或是用了去年的式样,就要被人笑话了。只要参加什么宴席,就必定要花银子重新做衣裳打饰,一年里不知要多花多少钱,真真叫人愁死!”这两年里,二房有过比较拮据的时候,可为了体面还要硬撑排场,常常要为了银钱绞尽脑汁。小薛氏当时真的挺辛苦的,还好如今都过去了。
蔡胜男就着这个话题,也吐嘈了几句,便又绕回到先前的话:“大嫂子的叔父又来拜访了,不知先前那件事儿……大嫂可有提醒过他,不要在外头胡乱说辽东的事?”
小薛氏忙道:“我已经嘱咐过他了,也说辽东是不会开战的!他才跟我说了老实话,辽东要不要打仗,其实他也没放在心上,他就是想跟朝廷做生意……”她将薛家目前遇到的麻烦简单提了一提,叹息道,“幸好蜀王世子没犯大罪,我娘家那边跟他也只是做过两回买卖而已,否则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呢。前些年蜀王府谋逆,去年又有宁化王的案子,哪一回不是血流成河?连那些龙子龙孙都没逃过去,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冒冷汗。我娘家那边也太大意了,连对方是谁都没打听清楚,只知道是什么王府贵人,就上赶着巴结去了。还好这回没惹下大祸事来,否则就凭薛家那点斤两,不够人折腾的。”
蔡胜男挑了挑眉,低头喝了口茶,笑道:“若是大嫂子的叔父只是想跟军队中人做点交易,赚几个辛苦钱,倒没什么难的。只要货物保质保量,不必惊动长辈们,我就能帮忙牵线了。”
小薛氏想起蔡胜男是蔡家女,顿时双眼一亮:“弟妹这话当真?!倘若你真能帮上我娘家的忙,嫂子一辈子念你的情!”
蔡胜男笑道:“那倒不必,公平买卖罢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是亲戚间做买卖,也该明算账才好。若是货物出点什么差错,往后也就不必再提交易的事儿了。我这边是定会有人验货的。军伍中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只会跟老实的商人做交易。”
小薛氏忙诚恳地道:“弟妹放心,我叔父早就说过了,他是一心想要跟朝廷做买卖,好为薛家寻几个靠山的,哪里还敢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脚?如今不比以往了。他若敢欺你,我都不能容他!”
蔡胜男与小薛氏一拍即合。前者立刻就打人去给哥哥送信,后者转身就联系上了叔父。这笔买卖,不涉及粮食,主要是药材和棉花、结实的粗棉布等物资,薛家手头上正好有现货,马上就能调运过来。而且因为牵线的人既是蔡氏女,又是秦家三房的世子夫人,薛家叔父惊喜之余,还把价钱往低调了,打了个八折,宁可不赚钱,也要抱住永嘉侯府的大腿。
蔡胜男近日都在为蔡家手中需要的军资忙活,怎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钱?她一看薛家提供的价目表,便知道对方给了优惠,但薛家也没有吃亏,顶多就是不赚钱罢了,倒是蔡家会因此占些便宜。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笔买卖,还追加了一批货。三方有意,薛家又积极,货物很快就送到了,保质保量。三分之一归了蔡家,三分之一留给从朔州赶到的代表签收,还有三分之一,则是交到了秦平手上,由他分配给城卫军中的手下。
城卫虽然就在天子脚下,各种待遇都不缺,但如今蔡家渐渐淡出,楚正方一系逐渐占据了上风,楚家却没有蔡家那种清廉的门风,没少克扣部分非亲信部属的钱粮。蔡家与秦平手下的人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差异,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蔡胜男牵线购入的这笔物资,非常及时地缓解了他们的困境。无论是蔡家,还是秦平手下的将士,都对给力的上锋产生了好感。当然,他们对楚正方那边的观感也更糟糕了。
朔州那边来的人很快赶到接收了那批物资,没口子地夸奖蔡胜男一家不忘本,宽厚仁义。自此,无论是蔡家、秦家三房还是薛家、秦家二房,都得了好处。蔡胜男个人没有从这笔交易中赚到多少钱,些许利润,也都拿来打赏跑腿办事的人了。但人人都夸奖她办事周到又能干,秦平也察觉到了拥有一位贤内助的好处,对新婚妻子越敬重。
而一直旁观的秦含真,也现自己好象学到了不少东西。
第五百四十四章 推崇
“我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还有很多东西没学过。”秦含真这么对赵陌说,“怪不得在我们这种阶层里头,女孩子有没有人教导,在外人眼里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赵陌听得好笑:“表妹对表舅母的做法如此推崇么?”
秦含真点头:“大开眼界!我以前可没想过要这样利用自己的人脉来给各方面亲友提供便利,顺便也能为自己赚取利益。”
也许这一回蔡胜男自己没赚到什么钱,但有了开头,后面事情就好办了。她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自己也没吃亏,因为旁人都已经有一种她出手不是为了钱财的印象在,下回她就算自己赚点差价,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说不定旁人还会求着她出面牵线搭桥呢。秦含真以前就觉得蔡胜男情商高,如今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欠缺的,真该好好学习一番。
秦含真对赵陌说:“也许这也跟我自己没有赚钱的需要有关,但等我嫁了人,日子肯定会跟闺中生活不一样的。我确实需要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将来也能帮得上你。”
赵陌微笑着柔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我娶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为我费心费神。我自己有商队,封地上也有人管事儿,若我有什么需要跟别人做交易的,自己就能解决,哪里用得着表妹你去操心?”
秦含真道:“就是这样才不好呢。就算你能事事做得周全,不用我操一点心,难道我就真能安心享受你的一切照顾了?我可以不去做一些事,但我不能不懂。否则被你多宠几年,我可就真的要成废物了。”
她微微红着脸,拉着赵陌的手道:“我也不是觉得赚钱很重要,想要去利用人脉做生意什么的,但是你也看见了,我继母这回帮着牵线搭桥,涉及到的几方人马,全都对结果十分满意。我父亲既得了实惠,也得了下属的拥戴,这就是有个贤内助的好处了。我也想成为你的贤内助,哪怕是为了让你在外头办事更顺利、更受人尊敬,我就不算白忙活一场。”
赵陌笑得更温柔了,他反手握住秦含真的手:“表妹有这份心,我心里就感激不已了,实在不必太过劳心劳力。”
秦含真放弃跟他争论这个话题,反正将来她想要做些什么,难道赵陌还能拦着她不成?
她换了个话题,小声对赵陌道:“楚正方居然敢在城卫军的物资钱粮上头动手脚,真真是嫌命长了!现在云阳侯还是他的上司呢,城卫军里还有我父亲和马家、闵家的人在,楚家根本就没有掌握到足够的权力,他怎么敢动这个手?!”
赵陌收了笑,淡淡地道:“楚正方还不至于如此短视,只要他做了城卫大统领,还怕缺银子么?对军资下手,只会让他失去手下将士的人心,那时即使他坐上了统领之位,也指挥不了手下的人。他不会做出此自毁长城之事,只不过……他自己不会犯蠢,不代表楚家其他人不会。而他能做的,就只有替自己人收拾善后了。可惜他想不明白,这种事只要有了开头,他想要洗清自己,就不可能了。眼下证据还有些不足,即使呈到皇上面前,也顶多是让楚正方降一两级,挨几句训斥,楚家再损失一两个军中子弟的职位罢了。我已经命人将证据收集好,积少成多,总有能把他们一家子从城卫军中赶出去的时候!”
秦含真撇了撇嘴:“便宜他们了。”又给赵陌提建议,“除了蔡家,马家和闵家都有人在城卫,多少也吃过楚家人的亏,我们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付敌人……”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她在什么地方听过来着?
赵陌虽然察觉到她走神了,但没放在心上,只是笑道:“知道的人太多,就容易走漏风声。还是算了。反正楚家继续如此行事下去,只会引起越来越多的怨言。等到那时,就算没有我们出手笼络,旁人也不会由得楚家人嚣张下去。”他毕竟是个藩王,军中的事,还是不要明着去参与比较好。当然,他会支持岳父大人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势与利益的。
秦含真回过神来:“说得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楚家继续作死下去,早晚不会有好下场。我们用不着逼得太急,倒显得我们好象咄咄逼人一样。”她记起赵陌还在调查楚瑜娘之事,“楚家那个在宫里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太后娘娘难道还真打算让她进东宫?”
赵陌昨日才去给太后请过一次安,由于关系到东宫嫔妾,他也不好关心得太过明显了,所以没有打听这方面的事儿,只是将最近一次打听到的消息报告给了太后。太后听完后没说什么,反而吩咐他,以后不需要继续打听了。
赵陌对秦含真道:“我看太后娘娘……似乎已经有了默许太子妃行事的意思。只要太子妃一心让楚瑜娘入宫,那太后娘娘就不会拦着。她还吩咐我不需要继续打听楚瑜娘的消息了,上回进宫时,她还没这么想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太后娘娘耳边进言,以至娘娘对此事失去了兴趣。”
秦含真想起了一个人:“会是你先前提过的那位秋嬷嬷吗?太后是不是还很信任她?”
赵陌皱起眉头:“会是秋嬷嬷么?可她是跟蜀王府有些关系,跟楚家无关哪?”
秦含真道:“楚家跟顾家是姻亲,还时不时派人悄悄儿去看望顾长史。顾长史又是蜀王府的死忠。楚瑜娘跟秋嬷嬷之间也不是完全拉不上关系,如果她的身份象我们猜测的那样有问题,秋嬷嬷会帮楚瑜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当然,没有证据的话,我这些想法都只是猜测而已。”
赵陌沉吟:“若是如此……倒是可以从宫里想想办法。”
秦含真道:“可别犯了忌讳。这都是小事儿,别给你惹了麻烦。”
赵陌笑道:“不麻烦,只要下回我进宫的时候,带上费妈妈,让她跟从前的老相识们聊聊家常,也就能打听到了。秋嬷嬷若是在慈宁宫中与楚瑜娘关系密切,绝对瞒不过周围人的眼睛。我还可以让费妈妈顺便探听一下,秋嬷嬷是否跟东宫的人也有来往呢。”
秦含真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赵陌微微一笑:“蜀王世子从前在东宫就有过耳目,如今这些人自然都受到了处置。但太子妃钻了牛角尖,不可能只是受到了楚正方夫人的影响。楚正方夫人也只是偶尔进宫,不是天天在太子妃娘娘面前晃的。因此,东宫必定还有其他人在太子妃娘娘面前进谗言。如今……太子妃身边的人已经被盯上了,那个岑嬷嬷也挨了太子殿下的训斥,又见过唐老夫人,已经收敛了许多。倘若还有旁人在太子妃面前进谗言,现在就是查访的好时候。”
既然赵陌这么说了,秦含真自然是支持他的。不过,她也现了,赵陌身为男子,即使深受皇室看重与宠爱,在很多事上也挺不方便的,打听消息还要让手下的嬷嬷出马。如果有女眷为他分忧,他就用不着如此烦恼了。看来,她又找到了一个婚后可以去做的工作。
秦含真笑着对赵陌道:“这些事情,你看着慢慢做就行了,不用太过担心。太子殿下明白着呢,就算楚瑜娘进了东宫,想要做小动作,也得看太子殿下给不给她这个机会。不就是一个良媛吗?陈良娣还生了大皇孙呢,也没见她真做出什么影响江山社稷的大事来。”陈良娣主要就是给太子妃制造了麻烦,旁的事还真是影响很小。秦含真道:“我们还是先忙自己的事要紧,不用太过关注别人了。”
赵陌听得笑了:“表妹说得对。我们的婚礼也越来越近了,想一想都叫人心急得不行,恨不得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秦含真听得脸一红,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谁着急了呀?!”
赵陌眨了眨眼:“是我着急了呀。”
秦含真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脸更红了,咳了一声,忙转移视线:“我是说,二姐姐要出嫁了,大堂哥提过想要找你来挡新郎的驾,多为难为难唐涵,又怕唐涵已经请了你去做伴当,所以让我来找你打听。你到时候打算站在哪一边呢?”
赵陌想了想,果断地做了决定:“当然是站在咱们秦家这边了。我可是在秦家长大的!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拆秦家人的台呢?”唐涵算什么?那都是后来结识的朋友了,论情份哪里及得上秦家人呀?
秦含真听得偷笑,不过心里还是挺受用的:“那你记得婚礼那天早点儿过来帮忙。我大堂哥他们跟几位兄弟、表兄弟们商议过了,要好好为难唐涵一番,少不得要他作上十七八催妆诗,还有人提议让他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连休宁王府的小少爷们都兴致勃勃地要来凑热闹。我继母还叫上了蔡家兄弟。你就跟他们一块儿闹去,闹完了,交情自然也更深了。”
“成,我那天一大早就过来,反正家也住得近。”赵陌答应了,又问秦含真,“是婚礼前一日就要送嫁妆,是不是?我听说承恩侯府的二奶奶为女儿备下了十里红妆,到时候定会十分热闹的。我也有意去瞧一瞧呢。”
秦含真不解:“你去看二姐姐的嫁妆做什么?”这通常不是女眷们的喜好吗?
赵陌笑了笑:“当然要看了,看过才知道她的十里红妆是何等风光,将来等表妹嫁我的时候,才好为你备上更丰厚的嫁妆,将她的风头压过去呀。我的妻子,怎么也要是家中姐妹里嫁得最风光的那一个才行。”
秦含真一阵好笑,忍不住拍了他一记。
第五百四十五章 红妆
秦锦华的出嫁之日定在六月天里,真值盛夏时节。若不是唐家那边催得急,姚氏还真不乐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嫁女儿。
不过天气再热,也热不过秦锦华的嫁妆在城中引起的话题。
这门亲事并不是姚氏想要的,不过时间长了,唐涵好歹也算是秦王的外孙,还考中了进士,又考取了庶吉士,将来前程似锦,入阁拜相都有可能,姚氏也就对这个女婿改了态度。
虽然大理寺卿之子、秦王外孙的身份,不太够得上姚氏对于女儿联姻对象的高要求严标准,但相比拖了秦锦华几年还不肯定亲的许峥,唐涵无疑要出许多。唐涵出身高官人家,本身又是皇亲国戚,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比起家道中落还至今前途未卜的许峥来说,绝对强了无数倍。女儿好歹是攀上了更好的亲事,足以让她在许家人面前扬眉吐气,这样的女婿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象肃宁郡王那样有出息又圣眷隆厚的宗室子弟,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到?满京城的宗室,统共也就只有一个赵陌而已。
唐涵自个儿有才有貌,脾气也好,父母都是明理之人,总比那些空有显赫家世的王公贵族子弟要强一些。姚氏想象了一下女儿将来做诰命夫人时的情形,心情便又好起来了。
心情好了之后,姚氏对女儿的婚礼便也期待起来了。另一方面,由于觉得自己没能给女儿说到一门理想的婚事,如今只能让女儿将就着嫁给唐涵,姚氏心里便有些补偿的心思,为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那真是样样东西都必定要上好的。若不是儿子刚刚定了亲,年内也要娶妻了,她说不定就要倾尽所有了。
这里头也有她一点不能明言的心思在,就是想要在唐家面前好好显摆一番,叫唐家上下不敢小看了她的女儿。哪怕是永寿郡君,也不能仗着宗室贵女和婆婆的身份,欺负儿媳妇。
姚氏有心要给秦锦华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而许氏也好,秦仲海也罢,都有意要交好唐家,对秦锦华的嫁妆,自然不会小气。再加上秦叔涛的那一份,秦幼珍从长芦送来的添妆,还有秦幼仪从大同送来的三大车添妆,二房、三房均大方地有所表示,蔡家、姚家皆送了厚礼过来,连宫中几位贵人亦有赏赐,秦锦华的嫁妆便十分可观了。
姚氏再挑挑拣拣地,将其中最显眼的东西摆到明面上,送嫁妆去唐家的时候,这一路晒过去,那真叫一个珠光宝气、光彩夺目,引得无数民众围观。不过半日,承恩侯府大小姐的十里红妆便传遍了京城上下。
唐家那边自然是挺惊喜的。唐素还看热闹一般,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呢。永寿郡君倒是隐隐察觉到承恩侯府那边有些“下马威”的意思,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将要过门的儿媳妇秦锦华是什么脾气,她心里清楚得很,根本就没有警惕起来的意思。至于亲家母姚氏……哼,又不是姚氏做她的儿媳。他们唐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姚氏还能伸手进来么?至于嫁妆,将来还不是给她孙子孙女的?这是送上门来的实惠,她傻了才会觉得不高兴呢!
永寿郡君欢喜得很,还对嫁妆夸了又夸,尤其对里头太后娘娘赏的一套镶宝石的赤金头面以及永嘉侯秦柏送的一套四幅古画赞不绝口,既拍了太后的马屁,也表现出了自身不凡的品味。前来看热闹的亲友们都夸了她,又夸她寻了个好媳妇,各种好话络绎不绝,捧得永寿郡君眉开眼笑的。她回头对着秦家来送嫁妆的人,也是满脸笑容,亲切又和气,对下人打赏更是大方。送嫁妆的人回了承恩侯府,对唐家自然也都是好话了。
姚氏心里还想,永寿郡君定是被自家的嫁妆规模给镇住了,以后自会对儿媳妇高看几眼。她自觉给女儿做了件好事,心里也怪得意的,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秦锦仪哪里知道自家母亲和未来婆婆隔空交了一次手?她正害羞又有些紧张地坐在闺房中,由姐妹、表姐妹们陪着说话呢。明日她出嫁,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与这些姐妹们相见了,自然要趁此机会,再好好聚上一聚。
今日来的姐妹们也齐,除了大堂姐秦锦仪因为正在夫家守孝,不好上门以外,三姑娘秦含真,四姑娘秦锦春,五姑娘秦锦容,六姑娘秦含珠,全都到齐了。另外还有出了嫁的表姐卢悦娘带着小姑子蔡元贞上门,三堂妹秦含真寻借口把未来嫂嫂余心兰给请了来,此外还有姚家的几位表姐妹,闵家的几位表姑娘,也都到了。除去裴茵同样有孝在身,未受邀请,唐素是新郎的妹妹,不方便在这时候出现,连张姝都上门来了。秦锦华所有交好不交好的姐妹闺蜜全都在这里,她是又高兴,又害羞,脸上红扑扑的,好象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原本只是清秀的容颜,竟显露出从前没有过的娇美来。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方才见到的嫁妆,都对秦锦华十分羡慕。即使象张姝这样,有个大长公主做亲祖母,本身也是皇亲国戚,也不敢说自个儿将来能有这么丰厚的陪嫁。她看着都有些眼红了,嘟囔着说:“可都便宜了唐素妹妹!她怎么就有福气得了你做嫂嫂呢?我也有哥哥的呀,当初要是让我哥哥娶你就好了!”
秦含真听得好笑,道:“这可是马后炮了,怪得了谁呢?二姐姐本身就是个很好的姑娘,才不会拿丰厚的嫁妆去显摆着吸引人呢。只有慧眼识珠的人,才能看到二姐姐的好处,不计较嫁妆娶了她,将来自然会有大福气。嫁妆什么的,只是旁枝末节罢了。”
秦锦容则对张姝道:“三姐姐这话说得不错,张姐姐的说法也太俗气了。难不成我二姐姐的好处,就只在嫁妆上么?你这时候后悔,怎么当初没叫你哥哥来求娶呢?”
卢悦娘在旁听得好笑,忙打起了圆场:“二表妹明日就要嫁人了,你们还说这些话做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就别说来伤和气了。方才西府送了冰镇酸梅汤来,我可知道,西府的酸梅汤有独家秘方,吃着比别家更清心爽口的,难得今日三妹妹和六妹妹大方,你们不尝一尝么?”
在坐的人里,其实大部分都吃过永嘉侯府独门秘方的酸梅汤,知道它好喝的,但也没真当成是什么稀世美食。只不过如今张姝说话犯了浑,秦锦容又直愣愣地要跟她吵起来,大家都有些尴尬。虽然秦含真也说了类似的话,但她是要做肃宁王妃的人,说话也比较宛转一点,张姝不会跟她吵,却未必会给秦锦容面子。为了让场面别闹得太难看,姑娘们都十分配合,仿佛永嘉侯府的酸梅汤真个是什么稀世美味,纷纷捧场地转移了话题,将张姝与秦锦容二人拉开了。
张姝虽小气,但气来得快也散得快,吃过酸梅汤,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其实秦锦华与唐家议亲的时候,她哥哥也在说一门亲事,才没有考虑秦锦华的,可惜后来吹了,实际上也说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她就是随口一说,但今日没有唐素捧哏,就显得她的话没脑子罢了。但有卢悦娘与蔡元贞引导着,她被永嘉侯府的几样美食吸引了注意力,就跟其他人谈论起美食的话题来,也没有再对秦锦容摆脸色了。
秦锦容那边则是被秦锦华小声训了两句,心里也怪委屈的:“我也是为了二姐姐说话,三姐姐还不是驳了她……”还好卢悦娘过来开解她了:“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大喜的日子,何苦当着众人的面跟张姑娘吵起来?你也不是不清楚她的脾气,较什么真呢?你三姐姐已经把话堵了回去,很用不着你来火上浇油的。你又不比你三姐姐有底气,真得罪了人,与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秦锦容一向最听卢悦娘的话,听着也低头认错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本来就是张姐姐自己先说错了话……”卢悦娘见状,也没法子,只得多劝她几句了。
回过头,她私下就忍不住去劝闵氏:“五妹妹都这么大了,性子还是这样直率,虽说胜在天真自然,但就怕她在人前不慎,轻易得罪了人,将来说亲时会有妨碍。舅母何不多教导教导五妹妹?”
闵氏淡淡地道:“如今五丫头跟在夫人身边,该学什么,都是夫人教着,我又能说什么呢?往日我的话,五丫头从来不放在心上,我叫她做什么,她还非得对着干。我就算有心教导,也得看她受不受教呢。”
卢悦娘听了,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秦锦容一向亲近她,她又怎能不为这个小表妹担心呢?若是连亲生母亲都不肯对小表妹的教养上心,而外伯祖母许氏又明显另有心思……难不成小表妹的终身,真要耽误了?
卢悦娘在这里为秦锦容的未来操心,秦含真那边虽然察觉到前者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但一时也没顾得上。她正听着秦锦春与秦锦华说悄悄话呢,说的是今日二房众人出门之前,秦锦仪从裴国公府派了个陪嫁丫头回来:“说是身上有孝,不方便来给二姐姐贺喜,打个丫头来恭贺一声,就算是心意了——那丫头还穿着靛蓝布衣呢!头上连朵花儿都不戴。虽说裴国公府正守孝,下人也不可能穿红戴绿的,但既然要上门来贺喜,就不能带一身喜庆些的衣裳,等在我们家里换了再过来么?我怕那丫头扫了二姐姐的兴,就没让她跟来。她竟自己跑了,也不知上哪里去。大姐到底是怎么教的下人?”
秦锦华叹了口气,道:“兴许她在婆家,也有自己的难处。也罢,她有心向我贺喜,我领她的情就是了。今日还不是正日,原不必有这许多忌讳的。四妹妹回头见了那丫头,替我赏几个钱吧,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替我转达一声问候。大姐姐出嫁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
第五百四十六章 围观
秦锦仪眼下过得不太好。
她惦记着二堂妹秦锦华即将出嫁了,也早早打听过婚礼是在哪一天举行。不过她身上有孝,也不可能出席喜宴,心思就都放在了秦锦华的嫁妆上,想要知道秦锦华到底有多少陪嫁,跟自己比又如何?
她当然知道二房比不得长房富贵,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心想秦锦华的母亲姚氏不喜女婿人选,儿子秦简又刚刚定了亲,肯定不会倾尽所有地嫁女的,秦锦华的嫁妆肯定要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不如她的呢。虽然她当初成婚是娶荒亲,一切仪式都是从简的,晒嫁妆什么的也没有,但她捏在手里的东西还是实打实的,瞧着也觉得很可观呢。就算秦锦华的嫁妆看上去比她耀眼,实际上却未见得有多实惠吧?
然后秦锦仪就被打了脸。
因玉楼在她出嫁前就被“撵”了,秦锦仪如今身边用的几个陪嫁丫头,都不是过去用熟的,没那么机灵称手。她打其中一个回娘家,想让这丫头随二房众人去长房看嫁妆,好打探一下底细。结果这丫头愣头愣脑地不知道变通,竟然穿着在裴国公府时惯穿的衣裳回去了,不但秦伯复与小薛氏觉得晦气,就连薛氏,也觉得大孙女儿手下的人太蠢钝了不象话。秦锦春直接命令那丫头留在二房,不许同行去长房,也没人觉得不对。那丫头见状,知道自己完不成女主人吩咐的任务了,索性转身就走人,回裴国公府去了。
秦锦仪得了这丫头的回禀,一方面恼怒她蠢,另一方面又怨恨妹妹刁难自己的人,其他娘家亲人也不配合。但这会子要让丫头换一身打扮追上娘家人,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二房的人带着,她一个守孝小媳妇的丫头要进承恩侯府的大门,也是难度不小。这么想着,她只得打听了一下,得知婆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院子,丈夫又正在读书,旁人也不会有事叫自己,便悄悄儿带了两个人,叫一个陪房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低调地出了裴国公府,跑到承恩侯府与唐家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看长房送嫁妆的热闹。
结果她越看,就越想吐血。人在马车里坐着,脸就气得青了,肝又再度隐隐生痛。
她不明白,同样是秦家的孙女儿,她虽没得个做侯爷的祖父,但秦锦华的祖父遭了皇家的厌弃,平日连院子都不敢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凭什么她跟秦锦华的待遇就相差那么远呢?!论相貌,论才学,论才艺,她哪一点儿不比秦锦华强百倍?!她还是长姐呢,秦锦华从小儿在她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凭什么她婚事艰难,千辛万苦才算计到一个国公府的孙子;秦锦华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嫁得大理寺卿的儿子,实权藩王的外孙,她母亲姚氏还觉得这门亲事不够称心如意!
明明……她秦锦仪在二房是最受宠的掌上明珠,出嫁时祖父薛氏与父亲秦伯复都是欢欢喜喜的,虽然是嫁的荒亲,但也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曾经还觉得很满意,认为自己这门亲事谋算对了。结果……一对比秦锦华的嫁妆排场,她那点子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该说还好当初裴程娶她,是娶的荒亲么?若是正常婚嫁,光是嫁妆的份量,就足够让满京城的人笑话她秦锦仪寒酸了吧?!
她秦锦仪好歹也曾经是有名的大家闺秀,嫁得不如意就罢了,裴国公府只要能出一个东宫妃嫔,还是有锦绣前程的。可是论起婚礼的排场和风光,她是真真正正被秦锦华给比下去了呀!姐妹俩出嫁,前后只隔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肯定会被人拿出来议论上几年的!
秦锦仪只觉得自己的肝更疼了。
她根本没考虑外人是否会有兴趣议论她。她这样自视甚高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凭自己的出身、才貌与少时的才名,还够不上世人议论的话题中心标准。
秦锦仪虽然气得很想扭头走人,但她还是自虐一般,忍着肝疼,命令驾驶马车的陪房,让马车慢慢行驶在街边,直到看完承恩侯府将所有嫁妆送进唐府,方才命令马车回返。
然后她就坐在车里,默默地掉眼泪,心想她与秦锦华之间的差距,并非因为她不如秦锦华出色,而是完全因为她出身于无爵位的二房,而秦锦华则是出身于有承恩侯爵位的长房之故。有爵位没爵位,有时候就是差那么远。哪怕承恩侯秦松不受皇家待见,长房的爵位也还在,还可以借三房永嘉侯的势。而二房呢?当初分家真是个大错误!若是没有分家,他们二房还住在承恩侯府里,还可以借着长房与三房的势,别说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了,旁人说起,也不会总忘了她也是货真价实的侯门千金,只是因为长大之后分家,身份才会打了折扣。
分家的决定是谁做出来的?祖母薛氏,还有父亲秦伯复,肯定是他们犯的错!
秦锦仪完全忘了当初二房分家,是因为她要嫁给蜀王幼子,去追随姑祖母秦皇后的老路,成为皇储的正妻,以免长房与三房阻拦她的青云路,才做出的决定。她将责任全都推到祖母与父亲身上了,当中又以祖母薛氏的责任更大。因为那时候的薛氏,在二房还是说一不二的地位,秦伯复事事都是听母亲的。只要薛氏想做什么,他就算不乐意,最终也屈服了,连婚事都不例外。所以,二房分家,就是薛氏昏了头才会做出来的错误决策。
秦锦仪心里埋怨了祖母半日,等回到裴国公府,她还得收拾收拾,装作没事人儿一般下车回院。就算她心里气得要死,在婆家人面前,也还得继续摆她的侯门千金架子,不能让裴家人知道她被堂妹给比下去了。
然而,越不想遇到什么,就越会来什么。秦锦仪才下了车,就迎面撞上了小姑子裴茵。
裴茵也是刚刚从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的,神色也有些难看,遇到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了然之色:“大嫂这是刚从外头回来?莫非是去瞧秦家二妹妹送嫁妆了?”
秦锦仪板着脸道:“大妹妹误会了,我适才是去了庙里上香,为国公爷祈福。”
裴茵嗤笑:“骗谁呀?大嫂子去上香,连供品都不带么?况且既是要去为祖父祈福,为何私下前往?好歹也要跟母亲说一声,多叫几个人陪同吧?我们裴国公府,可不是一般的小官宦人家,女眷们出行都是有规矩的!”
这话差不多是在明说秦锦仪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儿,没有规矩了。
秦锦仪的脸色更僵硬了些,也不客气:“既然大妹妹说起裴家有规矩,那不知大妹妹方才又从哪里来?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呢?就这么两个丫头跟着,难道就是有规矩的国公府作派么?!”
裴茵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是去外头看秦家送嫁妆的。秦锦华做了她多年的闺蜜,明日她要出嫁了,今日遍请姐妹与闺中好友上门去吃茶,就漏了她一个。她虽然没怎么看重这份友情,但想起昔日母亲裴大奶奶那般看重秦家,一心想要让她嫁进秦家去,她也想瞧瞧,秦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连余心兰那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清高人儿也愿意下嫁?结果看到秦锦华的嫁妆富贵,她心里好象就隐隐明白了什么。
秦简虽比不得蔡世子出色,但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联姻人选。可惜这门亲事被她毁了,反倒便宜了余心兰。裴茵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如今她的婚事会如此艰难,当初真不该把秦家得罪得太狠了,以至于便宜了自己的对头。
但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她一直以为余心兰才是她成为蔡世子之妻的最大对手,结果蔡世子挑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卢悦娘,余心兰反而跟秦简定了亲。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蔡元贞要跟余公子定亲,所以余心兰才不会嫁给蔡世子?
裴茵想不明白,但回到家里遇见秦锦仪,她就把这些心头的困惑暂时抛开了。她看这个嫂子更不顺眼,索性就承认自己去干了什么:“我与秦二妹妹是多年好友,她要嫁人了,我是戴孝之身,不好上门去贺喜,便悄悄儿去看看热闹,也为她高兴高兴。今日她家送嫁妆去唐家,真真是十里红妆呀!那风光,那气派,果然不愧是承恩侯府的千金,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孙女儿呢!只是……”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瞥了秦锦仪一眼:“大嫂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孙女儿,当初嫁进咱们秦家时,怎么就没那排场呢?果然嫡支与庶支之间还是有差别的,秦二妹妹好歹是侯门千金呢,跟大嫂之间,光是身份就没法比了吧?”
秦锦仪的脸色果然黑了,咬牙道:“我跟秦锦华是一般的姐妹,身份哪儿有什么高低差别?之所以我出嫁不如她有排场,还不是因为你们家有丧事,要娶荒亲,只能事事从简?!这种事还能怪到我头上?那当初你们家怎么就非得求着我嫁进来呢?!”
裴茵也拉长了脸,冷哼道:“谁求着你嫁进来了?就算我哥哥是娶荒亲,也得你心甘情愿乐意嫁荒亲呀?!你还嫌弃我们了?也不低头瞧瞧自个儿,若不是你弄虚作假,故意闹出个摔断腿的闹剧来,我们家还瞧不上你呢!什么阿物儿!”她扭头就走了。
“你——”秦锦仪双眼圆瞪,一口血直涌上喉咙,差点儿吐了出来,好容易咽下去,她整个人却已经气得浑身抖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偷闲
秦含真与秦锦华、秦锦春姐妹几个待在一起,仍旧高高兴兴地闲聊着,并不知道她们说话的这会子,秦锦仪正在遭受怎么样的心理折磨,更不知道,秦锦仪当初为了嫁进裴家而撒的谎,如今已经隐隐被小姑子察觉到了真相,甚至连婆婆都有些知觉了,也就是丈夫裴程还暂时不知情罢了。
这么容易就露了馅,也是因为秦锦仪对自己的伪装能力太过自信了。她腿上的所谓伤势,实际上是旧伤,早就痊愈了。她身边使唤的丫头又不是用惯的机灵人,丈夫还为守孝住到外院去了,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主子。裴程院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虽不全是她的人,但裴家人有心捧着她,自然事事殷勤周到。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又受到所有人的尊崇,时间长了,她就难免会松懈了,粗心大意地忘了装假,这不就叫人看出来了么?
其实秦锦仪素来是个眼高手低的人物。她在秦家一直以来都没有遇上真正跟她计较的人,因此自以为手段了得,其实都是因为旁人让着她,或是不打算跟她认真撕破脸罢了。同样的手段,遇上看她不顺眼的小姑子裴茵,以及精明眼利的婆婆裴大奶奶,就不见得管用了。
不过跟裴茵一个劲儿地寻秦锦仪的晦气不同,裴大奶奶知道,无论三房的侄女能不能进东宫,丈夫和儿子将来的前程还少不了秦家的提携,所以她就算察觉到些什么,也不会明着跟儿媳妇为难的,总要指望秦锦仪给裴家大房多谋些好处回来才甘心,否则岂不是白娶了这么一个瘸腿媳妇儿?
裴大奶奶的这些心思,秦含真姐妹几个虽然不清楚,但想也能想到了。因此,就算秦锦仪向来很会作,她们也没有真的担心过,她在裴家会受到什么折磨与伤害。秦家二房如今跟长房、三房关系都挺好的,仗得起两家侯府的势。而裴国公府如今是空有国公府的名头,实际上却没什么权势地位可言,能倚仗的那点人脉,也没强到能为裴家牺牲自家利益的地步。裴家人只要不蠢,就不会对秦锦仪做什么,至少做法不会给人留话柄。而如果裴家真的有蠢人,没有理智地非要跟秦锦仪过不去,秦锦仪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身边又没少带陪嫁的婢仆,难道还能叫人折磨死了么?
秦含真姐妹几个,在这方面对秦锦仪这位大堂姐,还是挺有信心的。
因此,秦锦春就是拿秦锦仪一些不靠谱的事迹跟秦锦华与秦含真吐个嘈,顺便提醒秦锦华一声,婚后若是遇到秦锦仪上门,不要轻易心软而已。唐家人估计并不知道秦锦仪的底细,秦锦华又一向对堂姐客气惯了,可别叫人算计上门来。唐家有位大理寺卿,主母又是秦王府的郡君,对如今的裴国公府来说,已经是个值得巴结攀附的对象了呢。
秦锦华其实没有听出秦锦春的言下之意,她还天真地以为堂姐秦锦仪在裴国公府过得挺好的呢。虽说这门亲事当初有些算计的意思在,但既然是秦锦仪自己求来的,二房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她在婆家很受优待,想必她应该还过得不错吧?秦锦仪既然派人来给她道喜,她还是领情的。至于将来嫁到唐家之后的事儿?上头还有婆婆在,哪里轮到她做主?若是姐妹们来瞧她,她自然是欢欢喜喜把人招待好了。但要答应帮什么忙之类的……她可不敢越过婆婆自作主张,至少也得先问过丈夫的意思呀。
秦含真与秦锦春听着秦锦华的话,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无奈。秦锦华真是被教得太乖巧了些。不过,考虑到唐涵似乎是个挺靠谱的男子,唐大人与永寿郡君也很精明,连唐素那样缺根筋的小姑娘,都在家人的保护下过得挺好的,想必秦锦华将来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吧?只要她身边有人护着,不会轻易让她被算计了去,秦锦仪那边作什么妖都不打紧了。后者那点心计,对上真正的聪明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秦含真与秦锦春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就由得秦锦华开开心心地跟其他姑娘们聊着天。等她出了嫁,这般轻松闲适的时光,还不知几时才能有了。
六月盛夏,秦锦华身着华丽的嫁衣,满头珠翠,顶着烈日,坐在花轿里,在满天喧嚣的喜乐与所有人的祝福中,被英挺俊秀的新郎官唐涵接去了唐家。在那里,她将会跟唐涵完成婚礼仪式,正式由秦家女转变为唐家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送走了新娘,承恩侯府依然张灯结彩,招待着前来吃喜宴的男女宾客们。秦含真身为三房的一员,全程都与本家的亲友们待在一块儿,并不去见外客。但还是有不少女宾寻过来,客客气气地与她搭话。
都知道她下个月就要嫁进肃宁郡王府了,而肃宁郡王虽然一度有失宠的传闻,但事实证明皇帝与太子殿下对他的恩宠依旧,哪怕是东宫子嗣有望,也没有改变对他的器重,自然是值得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在女宾席上,这个对象就变成了未来的肃宁郡王妃秦含真。虽说在这种场合,人又多,不好巴结得太明显了,但只要能给秦含真留下个好印象,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就不算白费了一番心思。
秦含真简直都要烦死了,只是碍着今日好歹是秦锦华的大喜之日,她不愿意扫了堂姐的兴,方才忍着罢了。好不容易来的人少了些,她就瞅着个空,悄声跟祖母牛氏说了一声,寻借口避了出来。
秦锦春瞥见了,也落后一步,借口要更衣遁了。
姐妹俩在园子外头会合,便想要寻个地方清清静静地说一会儿话,也歇一歇心神。秦含真道:“何必特地去寻地方?直接回我们西府算了。叫人开了晚香阁旁的小门,咱们走夹道出去吧,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秦锦春却道:“今日这样的场合,守晚香阁旁小门的婆子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只怕早就跑去吃酒了。若要绕到前头清风馆再出去,那也太远了些。不如我们去明月坞坐一坐?二姐姐今天才出嫁,她的屋子还没收拾呢,丫头们除去陪嫁的几个,都留在那儿。我们过去,样样都是齐全的。就算园子里要找我们,离得也近。”
明月坞跟花园就隔着一条宽敞的走道,秦含真想想也有道理,便依她所言,往明月坞去了。
秦锦华用惯的几个大丫头,画冬与绘绿都做了陪嫁,但染秋却因为年纪大些,家人又全都在承恩侯府,就留了下来。早先已经说好了,秦锦华一出嫁,就会放她出去嫁人的。不过这会子她人还守在明月坞里,见秦含真与秦锦春过去,得知是躲清闲来的,微微一笑,便将清茶与点心送上,又在屋角摆了冰盆,就带着小丫头们撤下去了。
秦锦春赞道:“染秋姐姐还是这么心细,可惜马上就要出去了。”
秦含真点点头,没有太放在心上。染秋虽然要放出去嫁人,但婚后会随着平民丈夫过殷实的生活,不用回到承恩侯府里来当差,对一个丫头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前程了。而且听说染秋的夫婿人品挺好的,也有才干,公婆都挺和气,没有糟心的小叔子小姑子和族人,家里有百来亩良田,开着两家铺子,家境富足。能嫁进那样的人家,有什么可惜的呢?
秦含真只感叹:“如今明月坞里没有了主人,五妹妹住在隔壁的桃花轩,也不知会不会寂寞。长房这边,就只剩下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了。倒是折桂台与燕归来那边,几位兄弟们聚居在一处,要比这边人气更足些。”
秦锦春道:“五妹妹平日也少跟其他姐妹们来往,就只与卢表姐、六妹妹亲近罢了。她院里也不少丫头侍候,有什么可寂寞的?至于她的婚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有着落了。能住在这府里的日子,也没几年了吧?”
秦含真有些吃惊:“五妹妹的婚事?她才几岁?这也太早了吧?”
秦锦春不以为意:“不早了,她也十二了。大姐和二姐姐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议亲了。五妹妹在这个年纪开始谈婚论嫁,再寻常不过了。不过大姐与二姐姐的婚事都拖拉得很,五妹妹恐怕要比她们顺利些。这事儿伯祖母早有打算了吧?二婶娘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却不知道三婶娘怎么想。我娘还半点没察觉呢,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秦含真皱眉:“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难道五妹妹的亲事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秦锦春道,“她要是自己愿意,谁劝都没用。她要是自己不愿意,难道伯祖母还能逼她不成?五妹妹的性子,三姐姐也清楚,连三婶娘都拿她没办法呢。况且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未必就没有好处。”
秦含真还是皱眉,秦锦春却已经换了话题:“不知大哥哥的喜事定在什么时候?若也是在今年之内,那新院子可定了么?总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折桂台娶亲吧?万没有让嫂子跟小叔子们住一个院子的道理。但要是把其他兄弟们赶到隔壁的燕归来去,恐怕就有些挤了,也不太合适。”
秦含真笑了笑:“这个嘛,我听大堂哥他们说,好象打算把福贵居腾出来,重新翻修一下,拿来给新人住呢。那院子是前后两进的,地方够大,又更方便出入,白放在那里可惜了。客房有清风馆就足够了,卢家又在近处买了宅子,想必都不必再借住在那里。就是不知道你们二房的人怎么想?”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为鉴
二房还能怎么想?都分家出去那么久了。虽说秦伯复偶尔回长房的时候,还是会留宿在福贵居里,但这座两进的院子同样住过上京述职的卢普与秦幼珍一家,早就算不得是二房的独属住所了。
如今的承恩侯府完全是属于秦家长房的地盘,就连符老姨娘和张姨娘两位,也不过是以老侯爷的老妾以及侍奉老妾的妇人名义寄居在此罢了。二房分家时没把她们带走,就已经是否认了她们归属二房的名份。更别说她俩又没住在福贵居里。
三房还住过清风馆呢,但如今清风馆被拿出来当客院,三房上下都没吭过一声。长房要给福贵居换个主人,二房哪里还有反对的底气?以秦伯复如今对长房、三房的巴结讨好态度,他估计也不会开口反对,当然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锦春非常清楚自家父亲的心态,毫无负担地对秦含真道:“这主意挺好的。大堂哥怎么说也是承恩侯府未来的继承人,长年与兄弟们合住一个院子,实在不象话。小时候还能说是多与兄弟们亲近,长大了要娶妻,还要与兄弟、堂兄弟们聚居一处,就太不讲究了。福贵居是个不错的地方,院子大,又有前后两进,内外分明。况且福贵居一侧还有专门的夹道通向马棚以及东南角门,大堂哥将来要出门就更方便了。那地方离松风堂也近,就是离盛意居远一些。将来大嫂子要去给二婶娘请安,还得经过小叔子们住的地方,又有些不便了。不知二婶娘怎么想呢?”
姚氏怎么想?她当然乐意为自己的儿子圈下福贵居这么大的地盘了,虽说离自己远一点儿,但都在一个府里,又能远到哪里去?不过关于秦简搬出折桂台之后,折桂台这个院落正房的归属,以及燕归来跟折桂台紧挨着,秦简的妻子前往盛意居时会路过那个路口,随时有可能撞上小叔子这事儿,姚氏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她不想让庶子或别人的儿子占了她宝贝儿子住过的屋子,更不想让庶子或别人的儿子有冲撞她儿媳的可能,因此,她提了个大计划。
姚氏想要把清风馆清出来,划作家中未娶亲子弟们的居所,住在前院,也方便秦素、秦顺与秦端他们读书。与此同时,秦顺与秦端都是秦叔涛的儿子,清风馆离秦叔涛夫妻所居的听雨轩更近,也方便他们夫妻照看儿子日常生活,所以,姚氏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极好。至于秦素,他住哪儿不行呢?
当然,这三个男孩子,年纪有大有小,但都超过七岁了。秦素最年长,已经快要到可以成亲的时候。他这样是绝对不适合继续住在内宅的,等娶了亲,就分个小宅子给他小两口搬出去,省事又清静,大不了每天仍旧回府里来读书就是。姚氏不介意在承恩侯府附近给他弄个宅子。而秦顺秦端两个,年纪小些,庶子可以比照秦素的待遇办理,至于秦端嘛,让人把燕归来重新修整一下,将来让他带着他的妻子搬回去住,也就是了。要是他嫌燕归来离听雨轩太远了,等秦锦容出嫁后,桃花轩空了出来,他搬进桃花轩,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来,折桂台与燕归来便都暂时空下来了。姚氏也给这两个院子想好了将来的用处。等秦简成了亲,首要之事自然是生儿育女,延续秦家长房嫡系血脉。两个院子就安排给她的孙儿孙女去住。正好她住的盛意居只跟折桂台隔着一条走道,来往方便,可以让她天天去看孙子们。就连秦锦华出嫁后,空出来的明月坞,也可以留给将来的孙女儿去住的。
姚氏打好了算盘,将来她的孙儿孙女们,一定不能象儿子女儿那般委屈,还要跟别人同住了,一人占一间院子,岂不是正好?至于秦叔涛的孙辈……他们小二房占的位置也不小了,自个儿安排去就好。小长房既然是承恩侯府的继承人,当然要拥有一点儿特权的。
姚氏还考虑到了,清风馆换了用处后,客房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前院里外书房后头,紧挨着宗祠边上,本来就有一处院子,是专门留给秦氏族人上京借住的。就把这处院子腾出来做客房好了。反正秦氏族人上京的机会也少,即使实在住不下了,不是还有三房的永嘉侯府么?就在边上,离得这样近,三房人口又少,府里要宽敞多了。
姚氏一边忙活儿女的婚事,一边已经盘算好了这么大的计划,仿佛要给承恩侯府来个大变动。若都照她的想法去做,只怕未来两年内,秦家长房要花费不少银钱去翻修房舍。
秦仲海那边对此很不以为然,没觉得自家需要这般折腾,更不打算让庶子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分家出去。
许氏是直接否决了她的提案,只同意把折桂台和燕归来稍加翻修,预备将来秦端等子弟娶亲后使用。秦素秦顺年纪太大,不适合再住在内宅,这是实情,甚至连秦端,也快满十岁了,很快迁到外院去。但他们完全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把折桂台与燕归来通向内宅的小门封死了,另开出入口,也是一样的。
姚氏不想让儿女的旧居被旁人占用,这种想法无论是许氏还是秦仲海都不能接受。在这个家里,除了晚香阁是秦皇后在闺中的旧居,不能轻动以外,其他院子没什么不能换人住的说法。清风馆和桃花轩在秦柏、秦锦仪搬出去后,已经换上了新主人,福贵居也即将成为秦简小夫妻俩的住处,没道理折桂台与明月坞就能例外。府里明明有足够的地方住人,还折腾着修什么房子呢?许氏直接斥责了长媳,若不是考虑到孙儿孙女的婚礼就近在眼前,还需要姚氏出面主持大事,说不定她就直接在人前落姚氏的脸了。
秦仲海倒是没这么不客气,但他只是嘴上不说话罢了,私底下是如何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姚氏如今的心思还放在一双儿女的婚事上,所以暂且没有闹腾的意思。不过她显然是不想退让的,恐怕以后还有得折腾呢。
秦含真对秦锦春道:“我真不明白,二伯娘这有什么可折腾的?大堂哥和二姐姐自己都不在乎。难道有了新住处,将来还能回旧居长住不成?在大堂哥有闺女之前,明月坞应该还能空上几年,二姐姐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可是折桂台?那地方很重要吗?大堂哥有时候还住在我们西府里呢。他自个儿都抱怨过,折桂台那边不够宽敞通风,住着有些挤了。”
秦锦春抿嘴笑道:“二婶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来不甘落于人后的。如今大堂哥有出息,她正得意呢,为了护着大堂哥的东西,她是谁都不怕的,更何况她跟伯祖母一向没少争吵,在大堂哥的事情上,她相信伯祖母并没有多少说话的底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许氏的身份摆在那里。除非秦仲海存心要跟生母翻脸,否则许氏做得再过分,对许家再偏心,秦仲海也依旧会维护她在这个家里的权威。况且……
秦含真想起自家曾经悄悄儿跟秦仲海说过的事儿,觉得姚氏的风光可能只能延续到秦简娶妻为止了。有了儿媳之后,秦家长房内的小长房便有了主持中馈的人选,就不必再让姚氏出面了。姚氏如今行事越发轻狂,儿女亲事都定了之后,她好象就更没有了约束一般。有放印子钱与卖侄女的黑历史在,秦仲海怎会容忍她继续乱来?从前她只是祸害外人与分家出去的二房就罢了,如今连小二房都算计上了。长房秦仲海、秦叔涛兄弟俩一向和睦,秦叔涛也很低调地一直听从兄长的话,秦仲海为了家庭内部的和睦,也不会容许姚氏无端损害弟弟一家利益的。
秦含真心下沉思着,忽然听得染秋笑着来报:“园子里来了人,问两位姑娘在不在呢。姑娘们躲了这许久,怕是躲不下去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秦含真无奈地叹了口气。秦锦春笑道:“罢了罢了,我们回去吧,省得叫丫头们为难。”姐妹俩就这么手拉着手,回到园子里的女宾席上去了。
这一日的喜宴,也是热热闹闹地,宾主尽欢。等晚间秦含真等人回到永嘉侯府,只觉得又热又累,有些吃不消了。牛氏还略有些中暑的症状,连秦含珠也有些蔫蔫地。蔡胜男一边命人煮消暑茶来,一边亲自服侍牛氏吃了仁丹,瞧着这一老一小都好些了,方才放下心来。
小冯氏有些担忧地摸了摸秦含珠的额头,提议道:“明儿咱们在家里还能歇一日,后日二姑娘回门,东府还叫我们过去饮宴呢。若是在枯荣堂里摆的家宴,也就罢了。可是听二嫂子的意思,又是在园子里摆。这大热的天,如何吃得消?要不夫人和孩子们还是别去了?家里要凉快多了。”
秦含珠红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点头称是。
牛氏叹气道:“二丫头回门呢,我们怎么好不露面?跟仲海媳妇说一声,我们不去喜棚里吃席就是了。寻个清凉通风些的屋子,给我们安排一席,应个景儿。我们再见一见二丫头,瞧她过得好不好,心里也能安心些。”
蔡胜男道:“回门宴原就不必大摆,谁家不是摆家宴呢?二嫂子是一心想给二侄女儿做脸,结果倒疏忽了,忘了这等天气里,长辈们和孩子都会受不住暑气。我回头跟她说一声,让她换个摆宴的地方就是。本来就没什么亲友会在那天上门来吃席,何必要那虚排场?”
蔡胜男风风火火地揽下了这个任务。上到秦柏牛氏,下到秦含珠,都挺开心的。秦含真看了继母几眼,心里深觉,有人当家作主还是挺好的,不然她还有得烦恼呢。姚氏实在是当家主母的反面例子,她得引以为鉴才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告诫
也不知道蔡胜男是怎么跟姚氏说的,总之,婚礼的第二天,长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道是回门宴改在枯荣堂里进行了,就是只摆几桌的家宴,除了秦家三个房头的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参加。
就连回京喝喜酒的秦幼珍,也不会前来。不过据说她是受到了邀请的,只是在秦锦华婚礼这天中了暑,身上不舒服,所以不能来了。至于她的小儿子卢初亮,自然是留在家中侍疾啦。
总的来说,这一场回门宴还是挺热闹的,人人都夸姚氏安排得好,菜色很不错,屋子里也很凉快,众人要说话也都方便。姚氏本来就为女儿气色好,与女婿和睦而高兴,如今听了这些赞扬的话,更觉得面子大涨,正好近来她与蔡胜男相处得正好,便也假腥腥地表示:“也不都是我的功劳,四弟妹也帮着出了主意的。”
蔡胜男微笑着给她倒了杯酒:“到底二嫂子才是张罗管事的那个人,该你的就是你的,谦虚什么呢?”
姚氏心里受用,笑着跟她对碰了一杯,一饮而胜。
秦含真在隔壁席上看得分明,含笑不语。她现在也历练出来了,怎能看不出蔡胜男是在哄姚氏呢?今日这宴席安排得这么周全妥贴,不用说,肯定是蔡胜男的功劳。但她把功劳都推到了姚氏头上,姚氏开心,大家都好过。这点虚名,原也不是蔡胜男在乎的。她是三房的儿媳,何必要抢长房儿媳的风头呢?反正在座的人,谁都不会小看了她,明眼人也都基本心里有数。
秦含真把目光重新投入今日回门的秦锦华身上。
秦锦华如今换上了妇人的发式,身上穿着海棠红的新衣,头上插着珠翠,面上轻敷脂粉,容貌娇美,更盛未嫁之时。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但气色确实很好,与娘家的女眷们在一处吃饭,还时不时看向丈夫唐涵那一边,也不在意中间隔挡的折扇屏风只有很窄的缝隙,可供他们相互瞧见对方,显然小夫妻俩正和美甜蜜呢。
不管她的婚姻曾经遇到过多少波折与不顺,能有今日的幸福美满,也算是完美的结局了吧?
秦含真微笑着捏起小酒杯,跟秦锦华碰了一下杯,低声道:“二姐姐,祝你日后幸福美满,事事顺意。”
秦锦华脸一红,低声应道:“多谢三妹妹。我也祝你与肃宁郡王幸福美满,事事顺心。”
居然说到她身上来了,秦含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喝了酒,便不多言了。
姐妹们都来敬秦锦华,几杯酒下肚,她面上的红晕更浓了,显露出了一种平日从未见过的风姿,引得唐涵时不时看过来,俨然正为新婚妻子挂心呢。还是秦含真帮着说情道:“二姐姐醉了,大家伙儿少灌她几杯吧,不然一会儿她回去时如何上车?”秦锦春笑道:“从前怎么不见二姐姐这般不中用?这到底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呢?想来是二姐姐太开心了,不必喝多少酒,就觉得醉了吧?”
众人哄笑。唐涵在屏风那头听见,也红着脸低下头去。他平日素来是个落落大方的人,没想到如今被人打趣了,也会害臊呢。秦简兄弟几个都大觉出奇,趁机逗起他来。几个年轻人闹成一团,长辈们坐在上席,瞧见了,也不去阻拦,反而笑个不停。
宴席过后,唐涵被岳父和一众大小舅子们拉去说话了,秦锦华也被带回了松风堂,许氏要问孙女儿婚后经历呢。姚氏其实很想直接把女儿带回盛意居去说私房话,无奈婆婆先开口,她又还要看着人收拾残席,只能先按捺下来。
蔡胜男见状,便小声对她道:“二嫂子若是惦记着侄女儿,就赶紧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你再留个大丫头下来帮衬我一把,出不了事儿。”
姚氏大喜:“当真?那真是多谢四弟妹了!”指了玉兰下来帮蔡胜男,自个儿提脚就朝松风堂走去。闵氏刚从里间出来看见,盯了姚氏的背影几眼,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对上蔡胜男,两人相视一笑,友好地配合起来,完成着本该由姚氏完成的工作。至于玉兰?她真的只是“帮衬”而已。有两位奶奶在,她除了听令行事,还能做什么呢?
姚氏赶到松风堂时,秦锦华正在说她嫁到唐家后的情形,公公如何,婆婆如何,小姑子如何?下人是否听话?屋子是否住得称心?饮食上是否习惯?等等等等。大体上来说,她这两三日过得还是不错的。唐涵给了她不少惊喜,称得上是温柔体贴。此外,公公公正,婆婆明理,小姑子一向与她要好,除了有时候说话叫人下不来台,也没有别的毛病。她日子过得挺舒心,想必日后还能继续舒心下去。
听到她这么说,姚氏心里总算能放下一半了。至于剩下的一半,还得看将来如何。她新婚时,也曾经觉得很舒心的,只是后来日久天长的,有些东西就变了……
她有些焦急地问女儿:“唐涵屋里可有人?丫头们当中,有没有不安份的?管事婆子里头,有没有不听使唤的?你婆婆待你是真和气还是假和气呢?你可别轻易被她糊弄住了!”
秦锦华呆了一呆,忙笑道:“相公屋里清净得很,并没有人。家中下人也都老实听话,婆婆待我也是真心关怀。母亲不必担心这个。”
姚氏道:“如今你才嫁过去,咱们秦家又显赫,唐家自不会给你脸色看。就算女婿从前身边有人,这会子想必也藏了起来,不叫你知道。你还是要小心提防着些,不可真的轻信于人。一定要早些生下儿子,那时候你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在那之前,不管你婆婆说什么,你都不能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许氏横了姚氏一眼:“说什么呢?女孩儿们都在这里呢!”
姚氏噎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言了。但她没觉得许氏提醒得好,反而嫌许氏硬将秦锦华叫过来,耽误了她们母女的私房话,才导致这等尴尬场面。明明许氏对孙女儿也没多关心,总偏着许家的女孩儿呢,如今又装出这副好祖母的模样做什么?
姚氏撇了撇嘴,没有多说。秦锦华却有些不安,再三道:“母亲,婆婆和相公真的都对我很好。他们是正派人,不会骗我的……”姚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却又碍着侄女们都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得太露骨了,只能含糊一句:“反正你多提防就是,凡事多留个心!”
秦锦华嘴里应着声,面上已经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许氏心中不满,却还要顾着长辈的架子,没有当着小辈们的面,与儿媳争吵,只对秦锦华说了些教诲的话,让她今后要贤惠地服侍公婆,相夫教子,尽自己妻子的本份,好生辅佐丈夫,云云,都是些惯常的套话。秦锦华恭敬地站立起来听训,秦含真姐妹几个也只能跟着站起身旁听。等这个程序结束了,许氏才发话,让众人散了。
牛氏前日才中过暑,虽说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还是挺不舒服的。许氏不爱在屋里放冰,因此松风堂比枯荣堂要热。牛氏撑到这时候,就有些不耐了,起身对秦锦华道:“有空了就到西府来瞧三叔祖母,让你女婿一块儿来。虽说他如今是庶吉士了,学问肯定好得很,但跟你三叔祖聊聊学问,也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秦锦华忙笑着应了,亲自送她出门。秦含真与秦锦春随后跟上,瞥见姚氏还要跟上来的,却叫许氏喊了回去,也不知道要教训她什么话呢。
牛氏拉着秦含珠先行一步,也不等秦柏,便先回西府了。秦含真落在后头,趁机拉着秦锦华说话:“二伯娘的话,二姐姐不必太放在心上。夫妻之间贵在坦诚相对。如果二姐夫没做什么对不住二姐姐的事,二姐姐就先处处提防着他,他心里肯定会觉得不高兴的。本来好好的感情,也要生分了。”要提防,也得等到唐涵确实不老实了再提防也不迟。
秦锦华红着脸道:“多谢三妹妹,我心里有数的。相公对我好,我又怎会疑他呢?母亲就是太担心我了,爱胡思乱想罢了。”
她是真的不怕什么小妾之类的,这种事不是司空见惯的么?唐家一向有规矩,公婆也都明理,唐涵绝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那就算他真的收房了一两个丫头,又有什么要紧?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从来没人说过善妒是应该的。而她母亲姚氏对妾室庶子的态度,更是受到周围所有人的诟病。她才不会犯母亲那样的错呢,只要唐涵的心在她身上,一两个通房丫头,也就是个丫头罢了。
秦锦华并没有太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反而想告诉两位堂妹一件事:“婚礼那天,绘绿后来悄悄告诉我,说是在去唐家的路上,瞧见大姐姐的丫头在路边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车里似乎坐的就是大姐姐。在她的马车旁不远处,还有裴茵的丫头在,也坐着另一辆马车。我心里想,该不会是大姐姐和裴茵都出来看我出嫁了吧?她们身上有孝,不方便来向我道喜,只能这般送我一程,也算是有心了。只是……她们二人是姑嫂,出个门都不肯同坐一辆车,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得不大和睦……”
秦含真挑了挑眉,秦锦春在一旁已经憋住了气:“那……二姐姐打算怎么做呢?要打发人去看大姐么?”
第五百五十章 打击
幸运的是,秦锦华虽然容易心软,却也不是傻子。
她对秦锦春道:“大姐姐只怕不乐意我上门去看她吧?况且裴国公府如今正在孝中,我又是新婚,贸然上门,未免冲撞了。不但对裴家先人不敬,我公公婆婆也会不高兴的。我就是想,四妹妹家里什么时候打发人去瞧大姐姐时,顺便打听一声。倘若她们姑嫂间真有了什么争端,多劝着大姐姐些,让她忍让一二,也就是了。家和万事兴,裴茵又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大姐姐还是新媳妇,何苦跟小姑子闹腾,惹得婆家人也不高兴呢?”
秦锦华如今新婚,自己就有小姑子,小姑子也有些缺点,但她跟唐素做了多年闺蜜,这点缺点早就心中有数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所以她觉得,秦锦仪也该是差不多的情况才对。更何况,裴茵比唐素要聪明,一向也是大家闺秀的作派。除了在婚事上头糊涂些,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在看到哥哥被秦锦仪算计时反应大了一点儿,旁的也没有太过分的举动。秦锦仪进门就用了手段,到底不光彩,嫁进裴家后,就该低调度日才是。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好么?成天吵闹,又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秦锦华的想法可能有些天真了,但秦含真与秦锦春都乐见她这么想,齐齐露出了微笑来。秦锦春道:“二姐姐放心,回头我就跟我娘说,明儿就打发人去看我大姐。听说她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不顺心的地方,孝期之内哪里有那么多纷争?是该好好劝诫她一声了。婆家可不比咱们自个儿家里,不会事事都有人护着她,疼着她的。她若还是象在闺中时那般任性,早晚要吃亏。”
秦锦华微笑着点头:“这话很是。大姐姐就是亏在任性二字上了。”
姐妹三个慢慢地走着,秦锦华与秦锦春把秦含真送回了西府,回头姚氏追上来了,要拉着女儿回盛意居说私房话,秦锦春没兴趣听姚氏啰嗦,便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堂姐,自个儿与母亲会合去了。
姚氏到底跟秦锦华说了些什么,秦含真等人也不清楚。不过回门之后,秦锦华就安心在唐家度日。家里时不时派人去送些吃食点心什么的,顺道看看她的近况,都说她生活得很好,跟婆家人十分和睦,与丈夫也恩爱,倒是没什么可让人担忧的。除了姚氏,秦家上下都放了心。
姚氏是总担心女儿会吃亏。她曾遭遇过丈夫有通房丫头还生了庶子,婆婆又处处与她为难的困境,就觉得自己新婚时自以为幸福的想法太愚蠢了。她不希望女儿步自己后尘,因此再三提醒女儿提防丈夫,警惕婆婆。但她这种想法无疑是不受欢迎的,不但秦锦华心中纳闷,唐家人也隐隐有些不喜,就连秦仲海,也觉得妻子糊涂了。
女儿才新婚,做亲娘的不盼着女儿女婿恩爱,成天提醒女儿提防女婿与婆婆,对家中的丫头严防死守,象什么样子?谁家贤惠媳妇是这种作派?!秦仲海当初纳妾,是因为被姚氏的陪嫁丫头香暖算计了,他心中不喜,若不是香暖有了身孕,他早把人打发了,如今也基本不会去妾室屋里过夜。姚氏刻薄妾室庶子,他有说过什么么?只会在姚氏做得太过分时出手。就这样,还叫妻子记恨了半辈子,他心里真委屈。
至于许氏这个婆婆,昔年王家未落魄时,许氏待姚氏一向是再和气不过了,见人就夸,几时给过她气受?就算偏心娘家人,想要操纵孙儿孙女的婚姻,也是近年的事儿了,况且她没有硬逼着来不是?姚氏还不是想要无视儿女的意愿,操纵他们的婚姻,如今倒记恨起婆婆来。
秦仲海心想,对妻子是不能再放纵了。虽然他想到等儿子一娶妻,妻子就会失去中馈大权,到时候肯定会大受打击,想到这一点,他如今对妻子就稍微宽容些,也算是对她最后的放纵了。可是再放纵,也不能连累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幸福。秦仲海到底还是跟妻子姚氏单独谈了一次话。
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不过次日清早起来,姚氏就拉长着脸,见谁都没有好面色。虽说她没有再三天两头打发人去劝女儿提防丈夫婆婆和丫头了,但心底里还是没改变想法,改派人敲打起了女儿的陪嫁丫头和陪房们,让他们多多留心女儿在唐家的情形。若有哪个人给女儿委屈受了,就立刻报回承恩侯府来,到时候,她这个母亲自会为女儿出气!
秦锦华知道之后,心中困惑。不过在婆婆和丈夫面前,她还是要替母亲掩饰的。她还对陪嫁丫头与陪房们道:“母亲的话,你们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倘若我真的受了大委屈,实在难过了,难道我还不会回家去诉苦么?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受气包。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们就别传回去了。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偶尔有些小口角,也不影响一家和睦。若是我娘家大惊小怪地,次次都闹起来,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可言?母亲虽是担心我,但如今做了唐家媳妇的,是我自己。母亲还能替我过日子不成?”
她的陪嫁仆从们倒不傻,毕竟是秦仲海细心挑选过的人,就算再忠心,也知道事情轻重,也乐得主人省事,便齐齐答应下来。没过几日,秦仲海那边便得了消息,叹息着去跟儿子诉苦,道:“幸好你妹妹是个好孩子,没有跟着你母亲一块儿犯糊涂,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如何操心呢。”末了又对儿子说,“等你媳妇进了门,我兴许还能轻省些。”
秦简觉得压力很大。他其实有些怀疑,未婚妻余心兰是个爱诗词爱琴棋书画的才女,在家时好象没怎么听说她曾经帮着管家。当然寿山伯夫人还是很能干的,教养出来的女儿应该不会差。但他最开始是指望能与余心兰过几年清闲舒心的小日子的。猛地要求余心兰过门就执掌中馈,她能应付得来么?
长房的秦仲海与秦简父子俩齐齐唉声叹气着,各有各的烦恼。
这些事,秦家二房与三房都不清楚。秦含真与秦锦春保持着书信往来,也从后者处知道了二房打发人去裴国公府探望秦锦仪的后续消息。
秦锦仪确实正在跟裴茵闹别扭。据说她们姑嫂俩不约而同地连续两日悄然出门去看了秦锦华的嫁妆队伍与出嫁排场,都有些酸酸的。但回到家后,长辈们发现了她们的举动,秦锦仪只是被轻飘飘地说了两句,便放回房间里待着了,裴茵却叫祖母狠狠训斥了一顿,怪她行事出格,万一被人发现她出门,名声败坏之余,还会影响三房的妹妹。裴家人还指望裴二姑娘进东宫为妃呢,怎能容许她的名声出了差错?裴茵不但挨了一顿骂,还被罚跪佛堂,又禁了足,如今连裴家大房的院子都出不得。
裴茵委屈极了,认为家人不公,凭什么她与秦锦仪一同出门,只她一人受罚,秦锦仪却连句大声些的训斥都没挨?
她同时还不忿家人对她与裴二姑娘的差别对待。裴二姑娘自小就样样都不如她出色,说是要进宫,其实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凭什么就得逼她这个长姐处处相让?长幼无序,尊卑不分,这又算得了什么好家教,好名声?
裴茵的反抗自然引来了家人更大的不满。裴老夫人又罚了她抄女四书与佛经,还觉得她不听话,任性胡闹,想要给她寻个门第低些的人家,孝满后嫁过去,若是能给裴家带来实际利益就更好了。裴老夫人连这个人家都有了腹案,老国公生前一个门生的长子,丧妻两年,尚未续娶,倘若裴茵能嫁过去,再生个儿子,定能笼络住那个门生一家的心。那个门生如今已经官拜正三品,虽是在外省任上,却已经十分有出息了,定能带揳裴家三兄弟,云云……
裴茵哪里甘心?肯定要再闹的。就连裴大爷与裴大奶奶,也觉得裴老夫人太过分了。凭什么三房的女儿能入宫,大房的女儿却要去给个秀才做填房?就算要跟那名门生联姻,家里也不是没有庶女……
裴家闹得正厉害呢,这时候,裴三爷那边,却又迎来了坏消息,堪称最大的打击。
入宫已经有一段时间的楚氏女楚瑜娘,在一次太子前往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不知是因为不慎还是意外,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摔倒在了太子殿下的怀里,还叫太后娘娘跟前几个官眷诰命给看了个正着。太子殿下的形象是不容玷污的,出了这种事,当然要对外有个交代。楚瑜娘进宫,本来就是要备选东宫嫔妾,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定下名份罢了。太子妃立刻命人收拾宫室,又亲自去求太后与皇帝的恩旨。两位贵人难道还能驳了她么?于是楚瑜娘进封良媛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太子心里是否欢喜,无人知晓,但他还是默许了妻子的安排。只是默许之后,他又向太后坦承了心里的想法,觉得东宫妃嫔已有四人,足够了。他不是好色荒淫之辈,希望能将精力都放在政务上,后院里有人能替他延绵血脉,就可以了,人数太多,对他身体没什么好处。
太后与皇上都同意他的看法。太子妃也没有反对——她兴许还会觉得挺欢喜的呢。陈良媛与新近的楚良媛,自然也幸运得很了,毕竟以后就不会有人来跟她们争宠了,除非她们久无所出,那为了子嗣着想,东宫肯定还是要再进人的。
这件事虽然没有明旨颁下,但还是有小道消息传出宫闱的。旁人议论起来,只会称赞太子殿下贤德,不好女色,暗地里还会有人羡慕陈、楚二位良媛的运气,也许还会有人非议一下楚良媛上位的手段,或是楚家的盘算,等等。可是对于裴家来说,这绝对是晴天霹雳。
东宫若不再进新人,他们家的裴二姑娘怎么办?唐家可是答应过的呀!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失望
裴家因为要闭门守孝,打听消息这种事,不能做得太明显,因此得信儿的时间比别家都要迟上一些。等到他们听到风声时,楚瑜娘已经进了东宫,正式册封了良媛,还有太子妃十分看重她的消息传出来。
裴二爷裴三爷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孝了,赶紧打发心腹之人,悄悄儿去联系当初为他们引见唐家人的朋友,想要请对方探一探唐家的口风,同时,也是在提醒唐家,当初既然收了重礼,如今又怎能毁诺?楚氏女进宫就进宫了,但怎么能从此就不再进新人呢?唐家可是许诺过,要让裴家女东宫的!
当初裴家人联系上的,其实并不是唐老尚书、唐老夫人又或是他们的儿子媳妇,而是唐老尚书的嫡亲侄儿。他也算是科举出仕,成家立业的主儿,说起来,在唐家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他的妻子还跟妯娌们关系很好,又得唐老夫人看重。论理,此人若是想要向太子妃推荐谁家的姑娘,太子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当作没听见的。
只是事情不巧,太子妃告病已有数月,期间连唐老夫人想要进宫看一次女儿,都经常得不到批准,又何况是太子妃的堂弟与堂弟媳呢?后者还没来得及向太子妃推荐裴二姑娘,裴老国公就先死了。裴家既然要守孝,进宫之说自然无从提起。若是裴二姑娘就此错过机会,那也是裴家的命数使然,怪不得别人。唐家那侄儿,并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至于那份重礼,只不过是当中有几幅古画,他瞧着不错,才会爽快收下。但古画并不算是十分稀罕珍贵之物,倘若裴家打算以此要挟他做些什么,他宁可将礼物退回。
唐家侄儿对上门来的裴家人不假辞色,还有些嫌弃他们戴着孝,太过晦气。不过他还是坦白地对裴家兄弟说了,裴国公死得不是时候,否则他早就让妻子将裴二姑娘推荐到太子妃面前了。正因为裴二姑娘失去了选秀的资格,太子妃才会挑中了楚瑜娘。这种时候,他这个堂兄弟连抱怨太子妃的底气都没有。
如今已经不是太子妃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时候了,太子殿下亲口说了,不会再纳别的嫔妾,太子妃与唐家都只能接受,万没有反劝太子多纳几个美人的道理。裴家既然无望了,以后也不必再来纠缠,安心在家守孝的好,这方是国公府这等人家该有的礼数呢。至于礼物,他自会退回,不会占裴家这点便宜的。
裴三爷一听,脸色都白了,很想要发作几句,奈何没那胆子在唐家放肆。他们今天还是换了衣裳,掩人耳目悄悄儿找上门来的呢。若叫人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在孝期内拜访唐家,御史们定会有话说,唐老尚书也会心生不喜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比一般人多些忌讳。
裴二爷比他兄弟要精明一些。那份重礼打了水漂,他当然心疼,但也绝不能收回来!侄女儿进宫之事,已成泡影,若是因为舍不得那份财物,将东西收回,定会得罪唐家这个侄儿。换作是裴二爷自己,落到手里的东西,哪儿有这么爽快舍出去的?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记恨。唐家侄儿定然也是如此。裴二爷打算不提收回重礼的事,让对方继续保有它,那兴许对方还能对裴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他们兄弟孝满起复时,对方还愿意伸手帮上一把。否则,事事指望亡父留下的人脉,真有好处,也只会先便宜了长兄,几时轮到他们两兄弟呢?
裴二爷拉住了兄弟,客客气气地向唐家侄儿表示,那份礼物是见面礼,并不是请托对方帮忙办事的谢礼,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侄女儿失去了进东宫的机会,是她没有福份,绝不敢有半分怨言的。只是两家既然已经认识了,也算是朋友了。等孝满出服,朋友间还是该继续往来才是。他们老父生前也收集了不少名画古迹,家里人没几个擅长这方面的,说不得将来还得请对方帮着鉴定一下呢。
唐家侄儿听得顺心,微笑着道:“好说,好说。”对裴二爷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裴二姑娘不能进宫,并不是他的错,出现这种阴差阳错的结果,谁都不想的。裴家还能保持理智,分清楚是非黑白,就是可以结交的对象了。他对裴国公的收藏也很有兴趣,若能给自己再添几幅好字好画,他也不介意继续与裴家人往来,也省得那些字画落在不识货的裴家兄弟手中,明珠暗投。
裴二爷与裴三爷没有在唐家耽搁太久,就退了出来。兄弟俩一坐进马车,脸色就耷拉下来了。期盼已久的计划竟然泡了汤,两人心里都有些难以接受。想到今后,他们更是觉得一片茫然。
裴三爷还抱怨兄长:“二哥怎么没把当初送的礼要回来?竟然还说那是见面礼,没有收回的道理。你知道那份重礼费了我多少银钱么?!我几年的积蓄都在上头了!还赔了两幅心爱的字画!若真的有用也就罢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东西也没要回来,我岂不是吃大亏了?!”
裴二爷无奈地跟他分说明白,裴三爷还是有些想不通:“这有什么?我本来就只是个监生罢了,又不曾出仕。唐家还能如何给我添堵呢?”
裴二爷心下一窒,暗暗气恼。裴三爷是不怕唐家报复的,但他身上却还有官职呢!裴三爷不怕,他怕,行了吧?!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裴二爷只能委婉地道:“侄女儿进不了宫,就要嫁人了。侄儿将来也要读书进学。若你得罪了唐家,孩子们定会受连累的。”
裴三爷有些悲愤地道:“唐家再显赫,也还没到只手能遮天的地步呢!大不了我让儿子转投寿山伯去!”
裴二爷忍不住撇嘴:“寿山伯为什么要护着你们?大房侄女儿当初可没少得罪人家的掌上明珠!”
裴三爷有些不以为然:“寿山伯是秦家姻亲,我们也是秦家姻亲,都是亲戚,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小孩子家吵个嘴,也只是寻常事儿罢了,谁还真的放在心上不成?更何况,大房是大房,我们是我们,如何能混为一谈?”
可无论是寿山伯府余家,还是承恩侯府、永嘉侯府秦家,都是大房的姻亲哪!
裴二爷见兄弟说不通,心中烦闷,也懒得跟他啰嗦了,闭起双眼默默养神,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裴三爷见状,虽然不再跟他闹了,但心里却很是不得劲儿。他觉得二哥对自己的态度不象先前那么亲密了,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女儿不能入宫了么?可他们兄弟一向亲近,二哥如此作派,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裴家内部似乎又生波澜,而秦家二房也收到了秦锦仪派陪嫁丫头紧急传回来的口信,对裴二姑娘进宫泡汤一事,感到十分惊愕。
秦伯复与薛氏此前对裴二姑娘会成为东宫嫔妾一事,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因为裴家人再三说过,他们已经打通了唐家的门路。如今太子却亲自开了口,谁的门路都不再管用了。裴二姑娘因为守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今后也只能打消进宫的念头,另寻一户人家嫁过去了。乍一看,裴家似乎损失不算大,但秦伯复还是觉得十分晦气,心里有些庆幸当初没有真正答应过裴家什么,倒白得了一个官职。长女嫁去裴家,实在是有些亏了,但好歹也算是把这个难嫁的女儿嫁出去了。秦伯复心里抱怨之余,倒也没有太过伤心。
薛氏却大哭了一场。若不是为了裴家可能会成为外戚,她又怎会让宝贝大孙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里去?!真真是吃大亏了!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该让秦锦仪赶着急着嫁进裴家门的,哪怕是先定下亲事,明年再迎娶也是一样。那她现在就可以想个借口退婚了。然而秦锦仪眼下已然与裴程拜过堂,只差在没圆房罢了。就算是和离后大归,到底已是嫁过一回的妇人身份了,想要再寻一门好亲事,几乎不可能。她挑剔了几年,竟然给大孙女儿挑了这么一个人家,她心中怎会不悔恨呢?
薛氏痛哭之余,又想起当初是儿子听了裴家人的花言巧语,答应下这门亲事的,便又拉扯着儿子,一边骂一边哭个不停。小薛氏满头大汗地帮忙打圆场,秦伯复心中的怨恨却是越发深了。
他当初是有心答应亲事没错,但并没有让女儿嫁荒亲的打算,只是想先定亲而已。急着让秦锦仪过门,还帮着秦锦仪欺骗裴家的,难道不是母亲薛氏么?!若没有薛氏,秦锦仪哪儿有这么容易把裴家人糊弄过去?如今怎么就成了他的责任了?!
秦家二房也闹起了纷争,叫小薛氏头痛不已。不过秦锦春倒是没有参与进去。她如今有些担心敏顺郡主了,尝试着给东宫递了帖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子妃心情好,又或是太子妃与敏顺郡主和好了的缘故,这一回,秦锦春顺利地拿到了进东宫的许可。她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进宫去了。
敏顺郡主看起来气色还可以,表情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见秦锦春来了,也和气地招呼一声:“许久不见了,你瞧着气色倒好。近来忙着备嫁妆吧?这么长时日没来,可是听说了我们东宫的新闻,特地瞧热闹来了?”
几句话说得秦锦春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改观
不过还好,秦锦春跟敏顺郡主相处得久了,察颜观色的本领大有长进,又清楚敏顺郡主的脾气,大概知道该如何顺毛摸。于是她就镇定地回答道:“要说新闻,外头还有更热闹的呢,只是郡主不知道罢了。不过我确实听说了一些消息,担心郡主跟太子妃娘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才想着来看看您。本来还以为进不来的,没想到真的得到了许可。”
敏顺郡主听得笑了:“母妃如今顾不上你了,我跟东宫总管说一声,谁还能拦你不成?除非我不想见你,否则你就一定进得来。”又有些好奇地问,“外头闹了什么有趣的新闻么?”
秦锦春就把裴家的新闻拿出来当个八卦说了,并没有太在意姐姐婆家的脸面。
敏顺郡主对裴国公府其实并不了解,裴国公退出权力中枢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裴国公夫人倒是有几回新年大朝时进过宫拜见太后,但敏顺郡主没在场,顶多就是耳边听过这位老夫人的名号,人也许也是见过的,不过没什么印象,也不清楚裴家年轻一辈都有些什么人。乍一听这家的女孩儿一心想进东宫给她父亲做妾,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就觉得自个儿身份不一般了,前程也是板上钉钉的,也觉得挺好笑。
她还同情起秦锦春来:“你们家怎么会有这么一门姻亲?你那长姐,听闻对你一向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秦皇后的侄孙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也太糟蹋了。”
秦锦春其实没有在东宫明着说过大姐的坏话,这不是她还念着姐妹情谊,完全是为了自家的形象与名声着想。不过,秦锦仪的一些事迹太有名了,秦家与皇室的关系又亲近,就算秦锦春不说,也会有别人出于各种原因,将她家里的八卦传闻告诉敏顺郡主,因此敏顺郡主还真知道她们姐妹不和。也因为秦锦春不会明着说秦锦仪的坏话,敏顺郡主反而高看她几分。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当听到敏顺郡主同情的话语时,秦锦春心里还挺囧的,不过她也不会拆穿这门亲事是秦锦仪使劲浑身解数争取来的,只道:“当初家里长辈想着裴国公是老臣了,裴国公府门第不低,姐夫脾气又挺好的,他跟大姐应该相处得来,就答应了婚事,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儿?我父母知道了,也挺吃惊的呢,祖母在家更是没少为大姐伤心,担忧她将来的日子。”
敏顺郡主撇了撇嘴,又道:“我并不知道唐家的堂舅舅还会管起这样的闲事儿来。外祖母当初曾经明着跟我母妃说过,不会再让唐家女进东宫的,就连唐家姻亲的女儿,也最好不要由唐家出面送进宫里来,至少我母妃不能出这个面。没想到竟然会有唐家人无视外祖母的话。幸好他没来得及在母妃面前提,否则外祖母一定很生气。”
秦锦春小声道:“郡主,你别跟太子妃说这件事儿,我并没有告状的意思。要是太子妃娘娘知道我跟您说了什么,回头她又不肯让我进宫来了。”
敏顺郡主笑道:“得啦,难道我还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么?横竖堂舅舅也没开过口,全当他跟裴家人之间闹了一场笑话就行了。我为什么要替一个想攀附我父亲的女子扬名?”
敏顺郡主这段日子真的很想念秦锦春这个远房表姐妹兼闺蜜。她身边的伴读全都太死板,太守规矩了,机灵些的又总是别有用心。她知道自己在这些伴读的心目中,徒有尊贵身份,却没什么值得敬畏的。她们都是因为皇家威严,才会敬重她。遇到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些伴读也只会听从自家长辈又或是宫中长辈们的意愿,不会跟她说实话。相比之下,自然是秦锦春更得她欢心。秦锦春既不会无所顾忌地跟她说外头的事儿,但也同样不会对她有所隐瞒,有时候还会背着太后与太子妃等人,跟她悄悄说些她关心的事儿,或是帮她打听消息什么的。这让她感觉到,这个玩伴是真的心向自己。
想到这里,敏顺郡主便告诉秦锦春:“我母妃如今待你已经不象先前那么恼怒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会儿大可以随我去见她,就象从前那样说话行事,只当这段时日你从没有被挡在宫门外,仅是为了说亲才一直待在家里,不曾出门就行。”
秦锦春连忙应下了,又有些好奇:“可是郡主在太子妃娘娘面前为我说了好话?我还以为娘娘会一直恼了我,不肯让我进宫来呢。”
敏顺郡主不以为意地道:“先前是因为楚家表舅母曾在母妃面前为她那个弟妹魏氏说好话,所以母妃误会了朔州来的蔡家女人品不正,又怎会乐见你在我面前说蔡家的好话呢?可是那位新晋的楚良媛,跟楚家表舅母倒是有些不一样,人要老实多了,在母妃与我面前坦言,道是蔡家女并没有不是的地方,魏氏才做错了,楚家上下都清楚,只是因为魏氏有孕在身,楚家表舅与表舅母看在兄弟面上,处处护着她,方才会顺着魏氏的口风,说蔡家女坏话罢了。如今蔡家女得了太后的夸奖,又嫁给了秦家四表舅,将来定会有进宫晋见的时候。楚良媛再说出实情来,我母妃自然不会再误会了蔡家女,连带的,也不会再恼你了。因此我才会说,让你放心,得闲了只管进宫来。”
秦锦春忙道:“既是如此,郡主与娘娘想必也和好了吧?”
敏顺郡主见秦锦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反而不太关心太子妃对她本人的观感,心里更愉悦了,微笑道:“算是和好了吧。母妃自然是不会向我赔不是的,但我只当没这回事儿,去给母妃请安,请母妃品尝我亲手熬的滋补汤水,母妃都喝了,还夸奖我手艺好。这就是前事一笔勾销的意思了,我也不想再计较那么多。虽然我挺讨厌楚家表舅母的,但若是在母妃面前说她的不是,母妃又要生气了。我难道还能为了个外人,跟自个儿亲娘过不去么?”
秦锦春点头道:“也对。楚统领夫人终究只是亲戚,太子妃娘娘与郡主的母女之情,才是最要紧的。娘娘又不可能为了楚统领夫人而不疼爱郡主了,郡主大方些不计较,只当是对娘娘的孝心。”
敏顺郡主笑道:“这话说得是。我只当是孝敬母亲了,谁还真把楚家人放在心上不成?”
秦锦春又道:“听起来那位楚良媛,似乎为人还算不错?”
敏顺郡主道:“脾气倒是挺好的,不象陈良媛老实憨憨的,给人感觉更柔弱软和一些。但她肯在母妃与我面前说实话,而不是事事听从楚家表舅母的指令行事,可见也不是个真正的软弱人。母妃如今越来越喜欢她了,时常叫她去说话,又时有赏赐。她也不跟陈良媛争什么闲气,在陈良娣面前亦是老老实实的。见了我父亲,也没有上赶着讨好。我只能说,她虽是楚家出身,但还算是个明白人吧。如今时日还短,也看不出什么来,且看以后如何。”
秦锦春眨了眨眼:“听起来……郡主对楚良媛有所改观了?我先前听说她提前册封的消息时,还以为……”
敏顺郡主笑了笑,脸色却有些难看:“以为她是故意摔到我父亲怀里的,是不是?说实话,先前我听说她在慈宁宫摔倒那事儿时,也认定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后来见到本人,才觉得她不象会做出那种事儿来。皇曾祖母亲自派人查过了,是几个势利没眼色的宫人以为楚良媛不受父亲待见,绝不可能受封,因此故意在父亲去慈宁宫时给她使绊子,想让她出丑,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
慈宁宫里还有这么大胆的宫人?秦锦春有些不太相信。就算楚瑜娘最终不能进宫,也依旧有楚家背景,而楚正方夫妻又正深受太子妃器重。太后宠信的宫人不会做这种有违规矩的事儿,没地位的慈宁宫宫人则没有胆量去惹太子妃的人,那到底是谁这么白目,跑去算计楚瑜娘?
敏顺郡主的表情实在不大好看:“说真的,我不太相信皇曾祖母的人会做出那种事儿,亲自去慈宁宫问过了。皇曾祖母却让我别再追究下去……”她顿了一顿,话说半截就沉默下来。
她能怎么说呢?说她母亲太子妃在这件事上可能有些不太清白么?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妃派人去慈宁宫演了这么一出戏,迫使皇室提前接受了楚瑜娘这个东宫良媛。但楚瑜娘才摔了一跤,太子妃那边就得了信儿,赶过来求旨意了,连宫室都收拾了出来。这象是太子妃得讯后才干出来的事儿么?怎么都象是提前有所准备吧?要知道,那时候亲眼目睹楚瑜娘摔倒在太子怀里的几位诰命,都还未离开慈宁宫呢,太子妃已经当着她们的面,向太后求恩典了。若说这是太子妃无心之举,别说太后不信了,就连敏顺郡主,都不敢相信。
然而,太子妃再三跟女儿说,这事儿真的不是她谋划的,她跟身边的心腹也是这么说,认为这完全是巧合。太后、皇帝与太子本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当作真的只是巧合。只是敏顺郡主想起自己的母亲为了给父亲纳个妾,好借腹生子,居然算计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有些不好受而已。
母亲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儿子,在她心目中,也比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重要么?
看到敏顺郡主脸色难看,秦锦春机警地没有说下去,只拿些外头听来的八卦趣闻逗她开心,直到她终于露出了笑脸,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敏顺郡主皱眉叫来宫人:“出什么事了?这样吵闹。”
宫人也说不太明白:“好象是陈良媛那边闹出来的动静。”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大消息
秦锦春匆匆出了宫,并没有马上坐车回家,反而直奔永嘉侯府。
她刚刚得知了一个大消息。而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家里没人能跟她讨论正经事儿,祖母与父亲还在为了大姐嫁进裴国公府,裴家二姑娘却无望入宫一事争吵不休。她回到家里,连耳根清净都做不到。
长房的秦锦华已经出嫁了,剩下的人也没谁能跟她商量事儿的。她只好去寻三房的三堂姐。且不说三堂姐秦含真本身就很有见地,在很多事情上都与她想法一致,三堂姐的祖父时常出入宫闱,与皇家关系密切,三堂姐的未婚夫又是深受皇家看重的肃宁郡王赵陌。怎么看,秦含真都是最适合也最有可能给予她建议的人,因此秦锦春出了宫门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秦含真。
三刻钟后,堂姐妹俩便在秦含真的房间里相见了,然后秦含真也知道了东宫刚刚发生的大事儿:“陈良媛有孕了?真的假的?!”
秦锦春大力点头:“千真万确!我方才就在东宫,正与敏顺郡主说话呢。宫人忽然传来消息,道是陈良娣拉着楚良媛去见陈良媛,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陈良媛忽然晕倒了。侍候陈良媛的宫人立刻回报了太子殿下,请了太医过去,太医就把出了喜脉。当时我陪着敏顺郡主就站在边上,亲耳听见太医是这么说的。不过月份还浅,脉相不能算非常清楚,可能过上大半个月,才能真正确定下来。但看太医那神色,这事儿应该不会有差错。之所以说脉相不算清楚,可能是太医想要稳妥些罢了。”
秦含真呆了一呆,才道:“真没想到……虽然我早就听说过,太后娘娘和皇上选中陈良媛,是因为她家族素来有好生养的传统,她又有宜男之样,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灵验——她进东宫才几个月呀?!”
秦锦春也直愣愣地坐倒在罗汉床的另一端,直想叹气:“是呀,可见当初选她做太子殿下的嫔妾,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秦含真晃了晃脑袋,转向秦锦春:“陈良媛有孕,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呢?还有,陈良娣忽然拉着楚良媛去见陈良媛做什么?她们之间有来往吗?”
秦锦春也说不清楚。她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进过宫了。不过据敏顺郡主事后露出的口风来看,陈良娣其实一直有些看陈良媛不大顺眼。虽说她俩都姓陈,但并非一家子,两家之间往上数,百年之内都不曾联过姻,更说不上什么交情,甚至都不是混一个圈子的!
陈良娣的家族如今看起来地位高些,但根基不算深,严格说起来,是她祖父科举出仕之后,家族才发达起来的,因此行事作派一向被人诟病有暴发户气息。
而陈良媛的家族呢,虽说一向没有什么高官厚禄,却着实是京城的老户,世世代代都有人出仕或是参军,只是品阶都比较低罢了,母亲家族那边还能娶到长公主呢。单论家族底蕴,其实并不是陈良娣家族可比的。
再加上陈良娣一直觉得自己曾经生下过大皇孙,东宫后院的女人里就只有自己有资格有本事生下皇嗣,太子妃自打生下敏顺郡主之后就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了,是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根本无法与她相比。偏偏她因为惹太子妃不快而失了宠,陈良媛又忽然插了进来,夺走太子的宠爱,几乎有些专宠的意思了。陈良娣心里酸得不行,若不是事前受过太子殿下的警告,她早就寻陈良媛的晦气去了。她与这个同姓的后辈之间,根本就没有太子妃想象中的那种友好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良娣忽然跑去找陈良媛,据说还是摆出一副要交好的姿态出来的,为此甚至拉上了新晋的楚良媛,这就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敏顺郡主还猜疑,是不是陈良娣想要给陈良媛使坏,拉上楚良媛只是为了寻挡箭牌、替死鬼,却没料到陈良媛身怀有孕,晕倒过去,才被破坏了计划?
没办法,陈良娣在宫里的记录不佳,敏顺郡主更是对她极为厌恶,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反派,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秦含真心中存疑:“如果说陈良娣是要害陈良媛,又何必带上楚良媛同行?这不是在找替死鬼,而是要找见证人吧?楚良媛背后有太子妃在,本身家族实力又不小,能这么容易给她做挡箭牌吗?要说楚良媛要害人时,拿陈良娣做挡箭牌,我还更相信一些。宫里人人都知道陈良娣名声不好听,但楚良媛却连敏顺郡主都有所改观,认为她是个不错的人。真要找一个为陈良媛受伤害而背锅的人,这两人当中谁更适合,不是明摆着的吗?”
秦锦春迟疑了一下:“这我就不清楚了。郡主只是顺口一说,我们当时也没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陈良娣倒是一再为自己辩解,说她根本没做什么,她本来就是诚心想过去与陈良媛结交的。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从她心腹婢女翠芝身上搜出一个装有麝香的荷包来,说是会对孕妇不利,大家便都怀疑,是她察觉到陈良媛有孕,趁着旁人还不知情,趁机下手暗害了。翠芝当场被押走,太后还越过太子妃,命陈良娣禁足。陈良娣当时都懵了,一再哭说自己冤枉,她事前真的不知道陈良媛有孕。翠芝被拖走时还大嚷那个荷包不是自己的呢。可又有什么用?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秦含真心里更疑惑了。就算陈良娣真的事先知道陈良媛有孕了,想要下手暗害,也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吧?让心腹婢女随身带一个装有麝香的荷包?麝香这种东西,虽然传闻会不利孕妇,但也要长期闻着才会导致不好的后果。就两人见面那一小会儿的时间,能管什么用?而如果不是事前知道陈良媛有孕,翠芝带这么一个荷包在身上,就真的只是一个香荷包罢了。麝香本身就是中药的一种,也能做香料,这并不稀奇。倒是翠芝说那荷包不是自己的,有点奇怪。她自个儿身上的东西,还能是旁人悄悄儿塞过来的不成?那她还能察觉不到?直接说是自己无心之失,还更容易取信于人。
不过,太子殿下子嗣艰难,大皇孙夭折之后,这么多年来,东宫就只有陈良媛有了喜讯,太后和皇上紧张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陈良娣也是作死了太久,在上位者面前留下了太多黑历史,所以稍有一点儿嫌疑,就被认定是坏蛋了。就算她真的冤枉又怎样?以前她干过的坏事还少吗?太后将她禁了足,又撵了她的心腹婢女,估计也是要防范她得知陈良媛有孕后,会暗中使坏吧?
想到这里,秦含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她多提了一句:“陈良娣要是真有害人的心,找上楚良媛做挡箭牌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个荷包放在楚良媛身上?留在自个儿的心腹手里,还不是一搜一个准吗?这根本不合逻辑!”
“逻辑?那是什么?”秦锦春不解地歪了歪头。
秦含真咳了一声,转了话题:“太后与皇上一定很高兴,太子殿下也是对这个孩子期盼已久了。就是不知道太子妃那儿……如今说清楚陈良娣与陈良媛之间没有勾结,她是不是就能对陈良媛有所改观了?”
说起这事儿,秦锦春还有些郁闷:“没有,太子妃娘娘依然不喜欢陈良媛,倒不是觉得她与陈良娣有勾结,而是怀疑她二人闹了内哄。敏顺郡主开解她,她还不肯听,有些固执了。结果敏顺郡主又生了一场闷气,跟我抱怨了许多话。”
她顿了一顿:“我冷眼瞧着,只觉得太子妃娘娘对陈良媛有孕一事,似乎并不吃惊,面上的表情更象是懊恼。她还特地把楚良媛叫过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出宫的时候,就看见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岑嬷嬷在吩咐东宫总管,说是陈良媛有孕,养胎要紧,叫尽快安排楚良媛为太子殿下侍寝。”说着,秦锦春的脸有些红了,“似乎太子殿下一直没召见过楚良媛……”
秦含真皱了皱眉头。太子妃对陈良媛有孕,不吃惊反而觉得懊恼?她有后面这一种反应并不奇怪,但有前面那种反应就不合情理了。难不成……她事先察觉到了陈良媛的身体状况?那之前怎么不见太子妃露出口风来?
她急着让人安排楚良媛侍寝,倒是不难理解。陈良媛这一胎倘若是儿子,楚良媛这个借腹生子的“腹”,怀孕的时间就不能比陈良媛晚太多。否则同样地位的两位庶出皇孙,若是因为年长的那一个先受到了皇室长辈的宠爱与重视,先入为主了,年幼的那一个,又要如何与兄长相争?就算太子妃可以将庶子认到自己名下,充作嫡子,那也得皇帝与太子许可才行。
秦含真啧了两声,只觉得一向太平的东宫后院,如今人多了,是非也多了。眼下陈良媛只是初初有孕罢了,就这般热闹了。要是她瓜熟蒂落,生出一位皇孙来,而楚良媛也紧随其后,为太子妃带来她梦寐以求的儿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东宫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怀疑
不管东宫后院闹成什么样子,太子的良媛有孕,皇孙可期,这就是大喜讯了。
对于秦家这样的后族而言,这当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秦含真与秦锦春交流了一下后者的新经历,又感叹一番东宫后院的复杂,便开始为太子有后一事而欢喜。秦家,无论是长房、二房还是三房,富贵都是与太子的地位权势紧密相关的。只要太子地位稳固,将来顺利登基为帝,血脉传承又顺利,秦家就能一直安稳富贵下去。太子自来最大的短处就在于后继无人,现在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了,那就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虽说陈良媛这一胎不一定能生男,但她能生第一个,自然就能生第二个。同理,太子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就能让第二个女人怀孕。在东宫十几年来都没有新生儿出生之后,确定了太子依然有生育能力,对皇家与朝廷来说,就足以稳定人心。接下来,所有人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秦锦春感叹道:“这么多年了,真是不容易啊。就连敏顺郡主,都在为此事开心呢。虽说是异母的弟妹,但她一想到自己即将有亲手足了,脸上就会露出笑来。太后娘娘和皇上就更不必提了。虽说眼下陈良媛的月份还浅,又有些体弱,不是大肆宣扬的时候,但等到她平安生下皇嗣,宫中肯定要大加庆祝一番的。听说当年大皇孙出生时,皇上欢喜得大赦天下。等到二皇孙出生,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旨意下来呢?”
秦含真想了想:“其实不赦还好,如果能减个税赋什么的,对老百姓可能更有利一些。”大赦个什么鬼?当年皇帝大赦,赦免了何氏一家,结果何氏得以嫁给陈校尉,给人戴了绿帽不说,还害了人家一条命,又把年纪尚小的青杏、李子兄妹卖去了不好的地方,差点儿毁人一生。若不是他俩运气好,这会子只怕骨头都成飞灰了。如果大赦天下,赦的是这种坏人,那还不如多多施恩于劳苦大众呢。
秦锦春眨了眨眼,没有接话。朝事民生什么的,这不是她擅长的话题。
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陈良媛有孕,估计今后东宫再进新人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只怕要等到她与楚良媛都年老色衰了,太子后嗣却还单薄,才会考虑吧?不过陈良媛这么好生养,太子殿下的儿女绝不会少的。裴二姑娘是真的没希望进宫了,裴家闹不闹得起来还不清楚,我大姐只怕就要先闹起来了。她之所以费尽心机嫁进裴家,不就是图他家会送女入宫么?如今期望落空,裴家又没什么权势,裴程身上更无功名,前程可忧,我大姐定然要嫌弃起来了。”
秦锦仪是荒亲嫁进的裴家门,如今还不曾圆房呢,夫妻之间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她这个时候翻脸,真不是稀罕事儿。
秦含真皱眉道:“这种事儿哪儿能由得她乱来?虽说我们姐妹几个都已经有了人家,但底下还有五妹妹六妹妹呢,大堂哥也是要走仕途的,都要名声。我祖父、父亲和叔叔们,长房的堂伯父们,还有你爹,谁不要名声?她当初出嫁时,虽然仪式从简,但因为是热孝里进门,满京城都听说了。想要装作没这回事儿,与裴程静悄悄和离了,就搬回家当作没嫁过,以后另寻姻缘,那是绝不可能的。除非裴家刻薄她,折磨她,那她还有和离的理由,秦家也会出头为她做主。如果仅仅是嫌弃夫家权势不足,趋炎赴势,谁都不会搭理她。她要是真的回家里闹,你们家可得扛住了才行。”
秦锦春道:“就只有祖母会纵容大姐罢了。我父亲母亲都没糊涂,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儿呢!”顿了一顿,“不过我祖母要是真的不管不顾闹起来的话,说不定还得需要三叔祖和三叔祖母发个话,压她一压。否则,就算我父亲没有糊涂,祖母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拿孝道压下来的话,他也要头痛之极的。他如今有官职在身,又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顾虑比从前多得多了。”
这件事当然没问题。秦柏也不会容许秦家的后辈闹出这种丑闻来。
姐妹俩商议定了,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秦含真又留秦锦春吃了午饭,后者便告辞回家去了。
然后秦含真就亲自去见祖父秦柏,把陈良媛有孕的喜讯告诉了他。
秦柏果然露出了欢喜之色:“此事当真?我明儿就进宫去问一问。这可是大喜事儿呀!”
牛氏听说了,也欢喜地连连念佛,直说要去庙里还愿才行,拉着两个儿媳妇,就开始商量,要挑个什么样的良辰吉日,一家子到大寺庙里祈福还愿。这些年牛氏无论去哪个庙里,都没忘要在佛前许个愿,求个签,盼着太子能早日添个儿子。如今愿望实现了,当然要好好谢过佛祖和菩萨们才行!
一家子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呢,赵陌也赶来了。他不知是不是也收到了消息,满面是笑容地进得门来,听到牛氏跟人讨论的话题,半点都没觉得惊讶,还帮忙出主意,说哪家寺庙的菩萨灵验,哪家庵堂求子的签最灵,等等等等。
秦含真听得都惊讶了:“赵表哥,原来你这么有研究?”
赵陌笑道:“平日里没少听太后娘娘念叨,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太后娘娘虽然不方便出宫,但每月每旬,都有打发身边的心腹宫人出宫去,代为上香礼佛的。她老人家还在慈宁宫里设了小佛堂,每天上香祈福呢。”
原来如此。秦含真想起楚瑜娘进宫的理由,也就明白了。
秦柏看向赵陌:“你也得了消息?”
赵陌笑着回答:“方才去东宫向太子殿下回禀一件差事,就听说了。外头虽然还有许多人不曾得到消息,但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听闻了。今儿去东宫办事的官员可不少。太子殿下又是在与朝臣议事中途被叫走的。那时来报喜讯的内侍可能是欢喜得忘形了,说话声音有些大,在场的朝臣们都听到了几句。后来太子殿下从后院回来时,也是喜形于色,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这种去得晚了的人,都有人热心地为我说明原委呢。”
东宫有后,朝臣们基本都是欢喜的。眼下陈良媛还未生产,腹中胎儿不知道是男是女,因此大家还能矜持住。但等到皇孙降世,恐怕许多人都会欢喜得不得了吧?尤其是那些忠于皇室的保皇党们,说不定都要高兴得哭出来了。
当年大皇孙出世时,据说就有不少臣子喜极而泣。皇帝大费周张地大赦天下,也没几个人反对。到得如今,东宫子嗣更加艰难,忠臣良将们心中的喜悦只会更盛。当然,由于曾经闹过几回的宗室过继大戏,恐怕心里不是滋味的人,也会有不少。
赵陌当然不是其中一个。他同样十分欢喜。方才在东宫里,就已经先向太子殿下道过喜了。太子殿下再行纳妃生子,他是极力主张的。如今有了成果,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清楚他的想法,对他反倒更加欣赏了。与那些极力想要争取皇室好感,好入继皇家为嗣的宗室们不一样,赵陌是只要点头,就随时会成为皇家嗣孙的人,但他却坚决婉拒了,丝毫不为权势所惑。这样的年轻后辈,怎会不令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呢?
即使陈良媛一胎得男,皇孙要长大成人,接手朝事,还得等上十几二十年呢。赵陌既然受到皇帝与太子殿下的青睐,属于他的好日子还长得很。
赵陌跟着永嘉侯府一家人为东宫的喜讯欢喜了一场,晚上还在一处用了晚膳。饭后秦含真送他出门,趁着左右无人,丰儿又离得远,便悄声把秦锦春今日带来的一些消息告诉他了。
跟秦锦春信服敏顺郡主所言,认为楚瑜娘为人尚可不同,秦含真觉得楚瑜娘非常可疑。从她提前被册封入宫,到陈良娣涉嫌暗害陈良媛,都十分可疑。
也许宫里的人都怀疑太子妃在楚瑜娘提前册封这一件事上不大清白,有算计太子的嫌疑。但太子妃既然在女儿与心腹面前都一再辩解自己的无辜,那么秦含真就要怀疑,这个巧合会不会是楚瑜娘的阴谋了。太子妃一直告病,在向太后求恩典之前都没出过东宫,若不派心腹去做事,又要如何上演一场“楚瑜娘被人算计之后,幸运地倒在太子怀里,然后提前被册封”的大戏?而太子妃更没必要做这种小动作,反正楚瑜娘早晚能被册封,太后、皇帝与太子都已经默许了,提前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秦含真可没忘记,楚瑜娘跟蜀王府有些瓜葛,而蜀王府在后宫之中,还有秋嬷嬷这位故人在呢。慈宁宫里会有宫人公然在太子殿下面前陷害楚瑜娘出丑?真有这样的人,恐怕秋嬷嬷第一时间就会出手压下去了吧?因此,那场在太后、太子殿下与外命妇们面前上演的大戏,属于楚瑜娘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更大。当然,太子妃反应迅速,也不能说她就真的完全清白了。但以她最近时常犯傻的情况看来,她同样被算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秦含真小声对赵陌道:“楚瑜娘忽然提前册封,会不会跟陈良媛有孕一事有关?四妹妹觉得太子妃娘娘似乎对此事并不吃惊,可能真的早有所闻,只是不曾泄露过口风而已。”
赵陌沉声道:“不瞒表妹,其实太子殿下……也有这样的怀疑。不过太子殿下并不认为楚瑜娘摔倒一事,太子妃完全没有插过手。他觉得太子妃可能是因为察觉到陈良媛有孕,心里着急了,才会急着促成楚良媛受封,好争取让她早日怀上皇孙,不让陈良媛专美于前。”
秦含真眨了眨眼:“啊?不会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恶果
虽然太子妃希望楚瑜娘能早日为“她”生下一位皇孙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她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去算计自己的丈夫,秦含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后与皇上似乎本来就不反对让楚瑜娘进东宫,只不过是要多考察她两个月罢了。难道太子妃连这两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就算楚瑜娘被册封为良媛后,很快就得到太子宠幸,并怀上皇孙,比起陈良媛所怀的孩子,小上一岁还是一岁两个月,有什么区别吗?
秦含真还是觉得,太子妃没道理会心急到这个程度才对。
但如今,居然上到太后、皇帝,下到太子与敏顺郡主,都相信太子妃是这么想的,那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就不再重要了。曾经深受家人信任的太子妃,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连至亲之人都对她失去了信任,过去的情份又还剩下多少呢?想想她也有些可怜呢。
秦含真摇了摇头,对赵陌道:“就算太子妃察觉到了陈良媛有孕,心急想要让楚良媛尽快上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太子妃在这种事上使手段,而不是对陈良媛下手,也说明她的人品其实还算靠得住,在大是大非上还没犯糊涂。这么说来,也不算是坏事吧?”
赵陌淡淡笑道:“所以,太子殿下并没有要追究太子妃的意思。太子妃既然再三声称慈宁宫发生的事只是巧合,那太子殿下就当那是一场巧合好了。就算太子妃早早发现了陈良媛身体有孕,却没有声张,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连太医都说,陈良媛月份还浅,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太子妃在未得到太医准信之前,对自己察觉到的事隐瞒不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秦含真想了想:“那陈良娣……是真的想要害陈良媛,还是仅仅巧合而已呢?”
赵陌皱起眉头:“陈良娣坚称事情只是巧合,说她去了陈良媛的宫室拜访,两人刚刚坐下说话,连茶都只是刚上,没人喝过一口呢,陈良媛就晕倒了。就算她真有心要害人,也没有这么快见效的。就是那个荷包,有些说不过去。但太后娘娘亲自命人去查问过陈良娣身边的宫人,得知翠芝平日里确实有佩带香荷包的习惯,不过荷包里装的一般是有清热解暑作用的香药,预备陈良娣身体不适时使用。但她随身带的这些香料里头,绝不会有麝香。”
翠芝不用麝香,是因为陈良娣不喜。事实上,陈良娣年轻的时候,也时不时用点儿麝香。但后来大皇孙夭折了,她又迟迟怀不上第二胎,就开始服用各种助孕的药膳汤剂,甚至还私下尝试过偏方什么的。有人告诉她,麝香可能会不利于怀胎,陈良娣便愣是改变了多年的习惯,彻底禁止身边出现麝香或是其他不利于怀孕的香料以及药材。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使用麝香时,她也是能避则避的,甚至不停地劝说这两位都不要再使用麝香了。太后偶尔用麝香配一回药,她还在太子面前絮叨过呢。她这些事迹,其实宫里有不少人知晓,私底下还有人嘲讽她,想怀孕想疯了。
既然陈良娣与翠芝平日都不会在身上放麝香,后者又坚称那个香荷包不是她的,是不知几时被人栽赃到她身上的,那这个香荷包的来历似乎还真有些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陈良娣既然觉得麝香不利怀胎,那她又是否会在察觉到陈良媛有孕后,故意让身边的宫人带着这么一个塞满麝香的荷包,去接近陈良媛,好使一使坏呢?
谁都没法证明,陈良娣果真对陈良媛怀孕一事一无所知。太子妃都能察觉到了,陈良娣说不定也发现了呢?
赵陌说:“不管陈良娣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她真是冤枉的也行,如今太后娘娘已经把她禁了足,又撵了她的心腹宫人,也能防止她日后有机会生事,危及皇嗣了。”
果然……
秦含真心想,陈良娣也好,太子妃也好,过去作过的妖,都会带来恶果。如今她们都失去了身边人的信任,不知算不算是作妖的报应?
秦含真感叹一声,便对赵陌说:“陈良娣去看陈良媛时,楚瑜娘也同行了。那个荷包有没有可能跟她有关系?陈良媛一晕,现场乱糟糟的,她要是把东西塞到翠芝身上,手脚够轻的话,翠芝还真有可能察觉不到呢。还有,楚瑜娘才进东宫几天呢?既然她算是太子妃的人,那就理所应当跟陈良娣亲近不起来才对。就算陈良娣心存歹意,要拉她去做个替死鬼,她又为什么要乖乖听话地跟着走?她不是从不去跟陈良媛争闲气,一直低调老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吗?那又为什么搅和进陈良娣那滩浑水中去呢?”
赵陌笑道:“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表妹这么一说,那楚瑜娘果然越发可疑了。”
秦含真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觉得,这人看似没做什么事,但每次出事都有她的身影,如果说她次次都是无辜的,那也太巧了些。反正我觉得有可疑的地方,就告诉你一声,你要是力所能及,就去调查一下,力所不及,也可以想办法提醒一下太子。太子殿下身边是非常关键的地方,怎么能容得下来历可疑、心思叵测的人?”
赵陌道:“这点表妹可以放心。太子殿下不傻,更不喜被人算计。他虽然默许了太子妃的安排,将楚瑜娘册封为良媛,但至今没有单独召见过她,更不曾宠幸。就算太子妃娘娘想要安排楚瑜娘侍寝,太子殿下只要说一句政务繁忙,又或是身体疲累,就能挡回来。如今陈良媛已然有孕,太子殿下不再亲近女色,谁都不会说他不对的。太子妃兴许心里会不高兴,但她也没有拿后院琐事耽误朝廷政务,又或是逼迫太子殿下宠幸妾室的道理。”
秦含真听了,顿时放下心来,又问:“那你先前派去陇东的人手,可曾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赵陌回答说:“只传回了一些模糊的消息,说是顾长史之子,在当地任教谕,并没有听说过有女儿或是外甥女这样身份的年轻女子跟在他们夫妻身边。不过他们一家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结交,也没什么人愿意上他家做客,因此很难说他家是不是把人藏了起来,还要继续探查。”
这是前两天才传回来的信。陇东离京城太远了,消息传递不便,他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接下来。他的人手就会接触当地其他官员的家人,试着通过这些人去接触顾长史的儿子媳妇,看能不能进一步打探到更多的信息。
秦含真想了想:“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我觉得,在确定了顾长史说谎,他的外孙女并不在陇东之后,还要想办法去楚瑜娘父亲先前任职的地方,打听他女儿的情况才对。如果说楚瑜娘这个所谓父亲的女儿,跟楚瑜娘的情况有些对不上,那说不定就是换了人。要是能打听到他家女儿真正的下落,对确定楚瑜娘真正的身份定会有所帮助。还有,楚瑜娘的那些兄弟姐妹当中,年纪小的基本都不在京中,这一点也有文章可做。”
赵陌略一沉吟,心里便有也数了:“成,调查这些消息,比起去陇东要简单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跟太子殿下提一句,关于楚瑜娘的身份问题……我曾奉太后娘娘的命令去打听楚瑜娘在家时的言行,会查出几处疑点,也是合情合理的。如今太子殿下对我正看重,又不喜楚瑜娘,我在此时进言,他想必能听得进去。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暂且不宠幸楚瑜娘,总是稳妥些。”
秦含真与赵陌商议一番,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人见周围院落已经华灯初上,相视一笑,还是相互道别了。
赵陌心里很是不舍,一想到再过些日子,可能就没法象现在这样自由地每日与未婚妻见面了,要等到两人大婚之后,才能长相厮守,他就觉得难过。他还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其实我晚上可以偷偷跳墙过来见你……”
秦含真的脸顿时红了:“别瞎说!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还要不要脸呢?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你忍一忍吧,有事可以给我送信……”
赵陌长叹一声,捏了捏她的手:“那我明儿再来……直到祖父祖母叫我别再来为止,我尽量每天过来,说不定还能多见你几回。”最近陈良媛怀孕,东宫有后,他说不定可以拿这个做借口,多打听些太子那边的消息,拿来应付秦柏和秦平……
秦含真已经抿嘴忍着笑,将他推出二门外去了。
等到第二日,她还没等到赵陌从宫里出来呢,就先收到了二房秦锦春那边派人送来的急信。
秦锦仪果然回娘家闹了。她还真的提出了要与裴程和离的要求,又说如果娘家人不答应,那就得给裴程弄一个官职回来,日后再帮他升迁。再怎么样,她也至少要有诰命在身,才能甘心。
薛氏和小薛氏如今都还没有诰命呢。秦伯复丢官之后,也对自己复职之事一筹莫展。秦锦仪的要求,哪里是二房能凭自己的实力做到的?可要是让秦伯复去求长房与三房,他又哪里开得了口?他使劲儿巴结长房与三房,是盼着能给自己谋好处的。如今自己尚未谋得好处,要是为长女之事得罪了长房与三房,让秦柏等人对他生出厌恶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伯复那般精明的人,哪里肯答应?秦锦仪这门婚事是结得亏了,但能把她嫁出去,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如今裴家又不是全无希望了,不是还有国公爷留下的人脉么?裴程也年轻,将来未必没有前程,和离个什么鬼呢?
秦伯复不但拒绝了女儿,还拒绝了老娘,甚至让妻子、小女儿与儿子合力将老娘薛氏拖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让她帮着长女胡闹。
于是秦锦仪便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