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双全
姚氏迅速带着玉兰赶到了永嘉侯府,在秦含真的院子里见到了她与秦锦春。
她没顾得上追究玉兰泄密的事,这个丫头是不可能背叛她的,不用说,肯定是想求三房帮她解决裴大奶奶这个麻烦。虽然她觉得玉兰有些小题大做,但反正秦含真与秦锦春都与秦简、秦锦华交好,倒也不用担心她们会泄露她的秘密。如果她们真能帮上她的忙,她也就安心了。
见到屋里没有旁人在,连秦含真的心腹大丫头丰儿也只是守在门口,姚氏便放心问了秦含真与秦锦春:“玉兰说的那个主意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觉得……云阳侯府与裴国公府这两门亲事,都能结成,不必二者择一?”阿弥陀佛!如果真能两全其美,她就不用再犯愁了!
秦含真看向秦锦春,这是后者的主意,自然要由后者来做解释。
秦锦春便压低声音道:“裴大奶奶如今是急切想让儿子联姻我们秦家,好为裴程谋一个靠山,在裴国公去世后,也不至于被二房三房的人排挤。那么对他来说,娶的是大姐姐与我,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大姐姐至今还没有说亲呢,她不嫁,我又如何说人家?既然裴国公府着急,那不如让大姐姐嫁过去得了。”
姚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觉得秦锦春这话说得有些亏心,一样是秦家二房的嫡女,秦锦仪跟秦锦春能一样么?差别大了去了!就算秦锦春不是长女,容貌也比不上秦锦仪,可好歹是个健全人,走路也不瘸呀!为人还挺聪明懂事,又时常出入东宫,跟秦含真关系也好。娶了秦锦春,同时能攀上东宫、肃宁王府与秦家两侯府,即使家世出身略差些,这些人脉也足够弥补了。
但秦锦仪有什么?身有残疾,人也不聪明,还十分自以为是,跟长房、三房都有嫌隙,就更别说东宫那一茬了。她名声早坏,几年前还闹出过跟蜀王幼子差点儿定亲的纠葛。无论蜀王幼子如今是不是已经化了灰,摊上那种纠葛的姑娘,就不可能有什么好品格!二房薛氏还对这个长孙女的婚事一直存有奢望,一心要联姻高门,知道的人家,谁不在暗中笑话呢?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若要跟秦家二房联姻,那就只能选择四姑娘秦锦春,大姑娘秦锦仪,那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姚氏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四丫头,我知道锦仪是你亲姐姐,因此你心里厚道,总念着她的好处,觉得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呢。可她毕竟是瘸了一条腿的人,哪里能与你相比?裴大奶奶就是再想与我们秦家做亲,也不可能给儿子挑个残疾的儿媳妇呀?!那可是嫡长媳,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回头她知道我们糊弄她,只怕立刻就要翻脸了!”
秦锦春笑笑,道:“二婶娘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我们用不着为这些事儿烦心。只要我大姐有心要促成这门婚事,那她自然会想到法子让裴程点这个头的。但凡裴程点了头,我们秦家二房也一样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我大姐就不是裴家人能轻视戏弄的,他们家必得三媒六聘地迎娶我大姐过门!”
姚氏只觉得她在说梦话:“你大姐能乐意嫁到裴国公府去?”秦锦仪的眼睛是长在脑门上的,一心要攀龙附凤,从前是直接打上蜀王幼子的主意,那时还以为也能做皇后呢。后来好梦做不成了,秦锦仪又被连累了名声,薛氏与她祖孙俩不敢再肖想皇家嗣子了,眼睛也是盯着本朝的高门大户去的。略次一点儿的人家,又或是大户里的庶子庶孙,她们通通看不上。眼光如此高,裴国公府除了裴国公外,什么都不是,秦锦仪能心甘情愿嫁进去?
秦锦春却不答反道:“难道大姐如今还能嫁到比裴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去?我大姐又不傻!既然从前她连许家都乐意嫁了,没道理不肯将就裴国公府。好歹裴国公府还是国公府呢,比侯府的爵位都要高些。大姐只知道他家没什么权势,但未必知道他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种事,家里没人会跟她说的。我祖母又一直在家养病,少与外人往来,连薛家那边的人,也很少过来陪她聊天了。”
姚氏有些迟疑,如果这么说的话,裴国公府对秦锦仪而言,确实是个挺不错的选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至少,嫁进国公府,听起来也算体面。
秦含真便问秦锦春:“你会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因为我及笄那日,大姐姐在正堂外头撞上了裴程的缘故?”
秦锦春笑了笑:“三姐姐也听莲实说了吧?坦白讲,三姐姐可能不太了解我姐姐的性情为人。当我听说有这么一件事的时候,我就猜想,我大姐断不可能是真的在那里拐了脚,恐怕是为了掩饰脚上的残疾,方才会装作拐脚的模样。既然她是在一位清俊的富贵公子面前演的这场戏,那她对那公子定然有攀附之心,否则何必隐瞒自己残疾的实情?不就是怕那公子嫌弃她么?我事后打发过丫头去看望大姐的伤,被大姐揪住细问,当日及笄礼上都有哪些人家的年轻公子过来,看哪一位是她没见过的。一个一个地打探,已是打听到那很有可能是裴程了。大姐如此有心,怎么可能对裴程没有半点想法?”
姚氏有些吃惊:“怎么?难道她又故伎重施了?!她是疯了不成?!三丫头及笄礼那日,来的可不仅仅是自家人,虽说大多是亲友,但几乎全是外人。锦仪若是在外人面前再做出丑事来,她就真的别想活了!我们三个房头都要跟着丢脸!”
秦含真道:“二伯娘别担心,这事儿没那么严重。莲实当时就在附近,被裴程请去搀扶大姐姐,直接就叫破了大姐姐的身份。我估摸着大姐姐是心有顾虑,所以没对裴程做什么就离开了。裴程当时也没跟旁人多言,似乎还相信了大姐姐行动不便,是因为当日拐了脚的缘故。别管大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吧,至少裴程心里是清楚她身份的。倘若对她有意,又怎会任由父母向四妹妹求亲?但裴大爷提出的两个条件,似乎还有点儿诱惑力……”
秦锦春已经笑了起来。她知道秦含真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姚氏到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你们是打算让锦仪自个儿去谋这门亲事?她说不定会去算计裴程的!真让她算计到了,裴大奶奶也没法拿亲生儿子撒气。只是锦仪真的会心动么?裴国公府的情形,京城上下皆知。但凡锦仪有旁的选择,她都不会挑中裴国公府。”
秦锦春挑了挑眉:“可她没有旁的选择了,再不出嫁,就真的要成老姑娘了。裴国公府再差,也是实打实的国公府,故旧门生样样不缺,裴程听说性情也温和,即使没有功名在身,那恩荫的官职也不知能不能落到他头上,好歹不是个败家子,也不是个坏脾气呀!”
况且,她的婚事眼看着就快要定下了,上头的长姐却还未有着落,为了秦家二房面上好看,父亲秦伯复定会在小女儿定亲前,先给长女择一户人家的。只是匆忙间又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呢?因为这几年的不顺,秦锦仪又成了残疾,身价大跌,在秦伯复心目中,早就没有从前的份量了。他如今是做得出草草决定长女婚姻,好为幼女定亲让路这种事的。秦锦仪心里明白这一点即使她不明白,秦锦春也会让她明白。以秦锦仪的心性,想要最后搏一搏,半点不奇怪。
秦含真便问秦锦春:“你打算回家后,跟大姐姐好好介绍一下大伯父有意为你谋取的亲事吗?”介绍的当然是裴国公府的小少爷裴程,而不是云阳侯府的蔡十七了。
秦锦春抿唇笑了笑:“这事儿不难,我母亲说,父亲如今就象是魔征了一样,真个相信了裴家能让他起复。让父亲的话传几句进大姐耳朵里,并不麻烦。倒是最好别让她知道,云阳侯府也在相看我。云阳侯府何等显赫,大姐心里清楚得很,若她知道我其实能嫁进蔡家去,她就不会甘心嫁进裴家了。”
秦含真看向姚氏:“然后接下来,就是上香礼佛的事儿了?要给大姐制造一点机会,让她能算计到裴程吗?”
姚氏呆了一呆,也反应过来了:“你让我带着锦仪一块儿去上香?”如果带秦锦春的话,再多带一个秦锦仪,似乎也是正常的。然而……
“锦仪丫头那腿伤能掩饰得住么?裴大奶奶只怕一看就反对了吧?”她有些顾虑。
秦含真道:“这就要看大姐姐如何行事了。这种小事不需要我们去替她操心,她自会想办法解决的。只要我们给她留出空子,相信她定会抓住机会。”
不过,也存在万一。
秦含真看向秦锦春:“万一大姐没看上裴国公府这门亲事,又或是在寺庙里算计没成功,那该怎么办?”
秦锦春挑了挑眉:“凉拌!大不了我事后装上个把月的病好了。万万没有我还病着,生死不知,家里人就要把我许配出去的道理。要是我运气好,能撑到裴国公去世,这事儿也就解决了。再者,三姐姐不是说,要给卢表姐捎话么?”
就算云阳侯府那边真的迟疑了,秦锦春也不急。她还没及笄呢,三五个月的,她还耗得起。
秦含真见秦锦春是真的不慌不忙,心有成算,也就安心了。她转头看向姚氏:“为了以防万一,二伯娘,裴大奶奶手里的所谓证据,还有她那张嘴,你最好也想想法子……”
第四百五十二章 羡妒
秦锦仪有些吃力地把特制过的高跟绣花鞋脱掉,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为了让自己瘸得不那么明显,她如今穿鞋都是穿特地的高低跟,左右脚的鞋底是不同的厚度,再拿布带绑紧了脚踝的位置,只要走路慢一些,勉强可以糊弄过去。只是这厚底的绣花鞋比寻常鞋子要重,她又担心走路时会掉了鞋,叫人看出来,于是特别做了些加固的措施。如今她已经可以放心穿着鞋在外行走了,就是脱鞋的时候稍微麻烦点罢了。但想到可以靠这个法子去骗过外头的人,她心里安稳了许多。
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在骗人罢了。一次两次的能糊弄,真的长久生活在一起了,哪里还能糊弄得住人?她只盼着能找到个粗心些的好人家,等嫁过去了别人再发现她的脚有问题,到时候她少出门些,就不会丢婆家的脸,然后赶紧给婆家生了儿子,地位也就稳了。脚有残疾又如何?当家主母又不是靠脚做的。她家世好,模样儿生得好,又能生儿子,还能当家理事,不就是脚有点小瘸么?又不是断了腿,谁还能嫌弃她?!
秦锦仪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正。
丫头玉楼从门外走了进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秦锦仪说:“姑娘,我打听到一些消息,是关于四姑娘议亲的事儿!”
秦锦仪皱了眉头:“哪个稀罕听她的事儿?”但又马上问,“说的是哪一家?是六品官还是五品?能攀上个四品的官儿,就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她压根儿就不信秦锦春还能攀上高门大户。
玉楼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没有回答不说,还小心翼翼地偷看秦锦仪的表情。
秦锦仪见状把脸一沉:“怎么?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瞒的?!”玉楼不是她从前用惯的人,从前侍候惯的画楼弄影,虽然陪着她在庄子上吃了苦,但她被祖母接回家中后,秦锦春心里不高兴,却又不好驳了祖母的话,便拿她的丫头撒气,已是将她二人撵了。秦锦仪也不在意画楼弄影二人去了何处,反正家里又不会缺了人给她使唤。只是小薛氏后补上来的玉楼等几个丫头,远不如画楼弄影侍候得精心,又不知是否可信。秦锦仪并未重用,只叫她们侍候自己的饮食起居,观察了几个月,才挑中这个叫玉楼的,还有几分机灵,手头正好急等钱使,她多赏了几两银子,玉楼就一心奉她为主了。秦锦仪有时会让玉楼去打听点儿事,用着还算顺手,只不过小丫头上不得台面,做事总是透着小家子气,哪里及得上画楼弄影这两个承恩侯府出身的能干?秦锦仪手上没人可用,也只能认了,有时候就不得不忍一忍。
于是玉楼便顶着秦锦仪忍耐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好象,是什么国公府,姓裴的,说是三房三姑娘及笄礼那一日,去过三房做客,刚好跟四姑娘相看了一回。”
秦锦仪一怔,国公府?姓裴的?那不就是裴程么?!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温和俊秀的贵公子形象,回忆起他彬彬有礼地向她道歉,关心地问她脚伤如何的情形,心里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原来是裴国公府的嫡长孙。他家……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只是仗着老国公还在罢了,儿孙们都没什么出息。等裴国公没了,他家就要败落了。父亲与母亲不是总说要给四丫头寻一门好亲么?就找到这样的好亲?真真还不如去拍长房与三房的马屁呢,说不定还能说个高门大户里的庶子什么的。”她顿了一顿,“看在长房与三房的面上,别人兴许不会嫌弃四丫头呢?”
玉楼小声道:“那裴国公府,也没姑娘说得这么糟……他家好象答应了大爷,说是能帮大爷重新做官来着,还说要给他家的小少爷求一个官职。等姑娘嫁过去了,直接就有现成诰命做呢!”
秦锦仪沉下脸:“胡说!裴程又没有功名在身,哪里能做什么官?裴家要是有这个能耐,如今也就不会除了国公以外,只有几个五六品的小官撑门面了。”
玉楼道:“奴婢不知道这裴家有几个官,只是听大奶奶身边的丫头私下议论,说是老国公要给皇上上书,给大孙子求恩典。皇上对老国公一向很敬重的,不就是个小官职么?给了也就给了。至于裴家少爷以后是否有出息,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不过他既然有那么一位有来头的爷爷,宫里又是最看重咱们秦家的,见裴少爷做了秦家女婿,又怎会不提拔?咱们家卢姑爷论出身,还不如这位裴少爷呢,十几年来不咸不淡地做着官,进了一次京城,让皇上召见一回,还不是一口气升到三品去了?卢姑爷要是真有升官的能耐,早就升了,怎会等到这会子?自然是皇上看在姑奶奶的份上,赏他的恩典。”
秦锦仪平时很喜欢听这种说辞。她本来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卢家的,受祖母薛氏影响,压根儿就没把庶出的姑姑秦幼珍放在眼里,连带的也看轻了秦幼珍的丈夫儿女。可是卢普升了从三品,卢悦娘还嫁进了云阳侯府做世子夫人,她心里又羡又妒。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世身份与婚姻都被卢悦娘比下去的事实。然而,若说卢普是因为秦家女婿的身份,才得以高升,她心里会好受许多。皇帝压制外戚,谁都知道的,秦家就没出过高官,她父亲秦伯复也因此一直未能高升。只是皇帝心里还是念着秦家好的,所以秦家嫡支的不得升迁,外姓女婿就没这个忌讳了,卢普也就沾了光。没有秦家,他什么都不是,卢悦娘自然也嫁不了高门大户了。
但她秦锦仪的父亲受到压制,不代表她的丈夫也会是同等待遇。等她出了嫁,她的夫婿理当也会享受到与卢普同等的待遇。这是秦家出身带给她的好处。可以说,秦家的女儿,都有这个好处。若不是为了这个,秦锦华样样平庸,凭什么能说给大理寺卿的嫡长子?秦含真是乡下来的土丫头,凭什么就能做郡王妃?还有秦锦春,哪一点比得上她这个姐姐,凭什么就叫裴国公府看上了呢?!
秦锦仪想起裴程,想到他可能会成为秦锦春的夫婿,心里又是一阵不自在。
玉楼不知道主子的心事,还在那里感叹呢:“我听大奶奶屋里的姐姐们私下说呢,道是大爷跟大奶奶感叹,裴国公府到底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高门大户!根基深厚得很。就算家里没几个做高官的,别人也不敢小瞧。长房和三房不也没高官么?谁还敢瞧不起他们?光是那些姻亲故旧,还有家里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产业,就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就算一时没有出息的儿孙,也败落不了。等什么时候有了出色的子弟,马上就能起来了。老国公那些同僚和门生,还能亏待了裴家人不成?就连皇上和太子殿下,对裴家人也一向很好呢。其实,要不是为了侍疾,他们家也不见得只出了这几个小官,说不定封疆大吏都做得了!”她低头对秦锦仪道,“大爷都这么说了,可见这门亲事极好。四姑娘真是有福气,只等嫁过去,就可以享福了!她有秦家做靠山,在婆家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
秦锦仪听得不顺耳,冷笑道:“若是裴家真那么好,又怎会看得上她?除了姓秦,她哪一点比别人强?父亲如今冠带闲住在家,平日里只去拍长房与三房的马屁,能是什么体面的家世么?!”
玉楼小声道:“姑娘别这么说,只要是姓秦,也就够了。咱们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皇上待皇后娘娘的亲人们都好着呢。太子殿下也十分敬重舅舅。若不是分家出来了,咱们二房也一样是侯府,自然体面得很。裴家虽然好,可秦家更好呀。这不是为了跟秦家攀亲么?二姑娘和三姑娘都已经定了人家,他们自然就只能选择四姑娘了。”
说完这句,她忽然捂了嘴,慌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心的,姑娘恕罪!”
玉楼若不添这一句,秦锦仪可能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但她现在反应过来了。
裴家如果一心要跟秦家联姻,不在乎是秦家哪一位姑娘,只要姓秦就好,那除了秦锦春外,还有她秦锦仪呢!难不成他们是特地绕过她秦锦仪,眼里只看到秦锦春了么?
秦锦仪立刻就要炸,可是玉楼却在这时候说话了:“四姑娘这亲事还没说定呢,兴许说不成呢?四姑娘都还没给裴大奶奶相看过!”
秦锦仪顿了一顿:“什么意思?裴家人还没相看过她?那怎么又说是给她议的亲?”
玉楼忙道:“是裴家大爷大奶奶来跟我们家大爷大奶奶说,想要跟我们家的姑娘结亲,说是裴家少爷已经见过四姑娘了。可裴大奶奶还没相看过四姑娘呢。到底是嫡长媳,没看过一眼,怎能叫人安心?大奶奶说,长房二奶奶已经答应了帮忙,要带四姑娘去寺庙里上香,顺道与裴大奶奶见个面……”
秦锦仪坐直了身体。若是裴家真的只要娶姓裴的媳妇就行,并非只盯着秦锦春一个的话,她不是比秦锦春更合适么?裴程见过秦锦春又如何?她也同样见过裴程。她还是秦家嫡长女,才貌双全,除了脚上有点小伤,半点不输秦锦春。
最关键的是,她是长女,再不出嫁,就要做老姑娘了。裴国公府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家,但她现在也不能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而能将秦锦春的亲事抢走,那就更行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婚礼
秦含真收到秦锦春的信,说秦锦仪已经对裴国公府这门亲事动了心,算计着要下手抢妹妹婚事了,心里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这一回是她与秦锦春联合姚氏在算计秦锦仪,但如果秦锦仪没起坏心,也不会上钩。秦含真只能说,四堂妹秦锦春这几年真是越大越了不得了,把她亲姐姐的心思揣摩得真准,透过玉楼传了几句话进秦锦仪耳中,后者果然就产生了抢亲的想法。秦锦仪这位堂姐,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有天赋和勇气的,但愿她能心想事成吧。她也算是有过实践经验的人了,希望她能吸取从前失败的教训,这次不要再出纰漏,得一举成功才好。
秦锦仪的婚事一直没有下落,也是个麻烦事儿。虽然二房的秦伯复与小薛氏可以忽略长女,直接为小女儿定下婚约,但在外人看来,到底有些不大合规矩,肯定要招人闲话。但秦锦仪与薛氏祖孙俩的眼光又高,一心一意要挑高门大户,偏偏己身的条件又不成,事情再拖下去,天知道几时才会有结果?既然秦锦仪自己改了想法,开始学会识时务了,不再在婚事上眼高于顶,愿意嫁进裴国公府了,姐妹们自然要助她一臂之力的。如此两全其美,大家都能得益。
秦含真安下心来,就等着看秦锦春如何暗中给秦锦仪创造机会,而秦锦仪又如何把裴大奶奶与裴程给收服了。
没两日,玉兰那边就传了信过来,说是裴大奶奶心急地定下了相看的日子,也就是去寺里上香礼佛的日期。姚氏原本还想再拖上几天的,也好给秦锦春那边多腾出点时间来做手脚,谁知裴大奶奶等不得了,半强硬地要求就定在二月二十三,迟上一天都不愿意。姚氏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心里却更加着恼,觉得裴大奶奶如今真是过分了,也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自己先前果然太小看了对方,想出来糊弄人的法子,怕是不可能成的,还是照着秦锦春的谋划来更好些。
秦含真便问玉兰:“是不是裴国公那边有些不大好了?”
玉兰不清楚裴国公的病情,但裴家随裴大奶奶前来做客的下人倒是私下跟承恩侯府的熟人提过,道是裴二奶奶昨日跟裴大奶奶大吵了一架,好象是为着各自儿子的前程,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秦含真心想,大概是裴大奶奶被裴家二房的人逼得急了,心切想要与秦家定下亲事吧?但她拿着一条过时的把柄来一再威胁姚氏,也未免做入太过明目张胆了。要不是大理寺卿唐大人曾经力主打击印子钱,姚氏过去所为正好撞上枪口,一旦让唐家人知道实情,就会影响秦锦华未来在婆家的处境与地位,只怕姚氏早就跟裴大奶奶翻了脸。她几时从裴大奶奶那儿受过这样的气呢?
罢了,裴大奶奶虽然行事不够厚道,为了自己私利,不顾他人意愿,弄虚作假逼人答应许婚,但到底也是为了儿女。等她真把秦锦仪娶回去做了儿媳,将来会遭受的一切,应该也可以弥补她如今犯下的过错了吧?
秦含真知道秦锦春与姚氏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上香的日子到来,秦锦仪与裴家母子上钩,便暂时收回了注意力,不再关注此事了。
就算秦锦仪与裴家母子的想法和行事未必事事都如秦锦春所料,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秦锦仪身边有秦锦春早早安排下的耳报神呢,后者甚至为了姐姐行事方便,还故意让玉楼牵线,把秦锦仪旧婢月华的一个兄弟引到秦锦仪面前,叫他去做外头的跑腿,也方便秦锦仪在寺庙那边做手脚。秦锦仪如今一举一动都在秦锦春的眼里,出不了差错。必要的时候,说不定秦锦春还要帮她一把。
秦含真相信自家四堂妹的本事,便把目光暂时转移开,投注到自家表舅吴少英的婚礼上了。
吴少英的调令已经正式下来了,正是济宁州的知州。济宁州如今还是散州,但朝廷正有意升它为直隶州,到时候这知州之职,也会由从五品直升正五品,而不需要再另外折腾。黄家很看重这点好处,为了自家闺女出嫁后,能尽快成为正五品的诰命,体体面面地与人交际,早早就开始在吏部为吴少英打点了。调令下来,事遂人愿,黄家上下都十分欣喜。济宁州在山东境内,运河可直达,与京城来往方便,女儿将来随夫去赴任,也不会吃太多的苦,实在是再理想不过。
只是吴少英那边的压力就稍微有点儿大了。本来身后靠着秦柏这位国舅爷,吴少英一向敬爱老师,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想着多多孝敬老师就是,并不排斥秦家兄弟几个为他打点。但如今换成是黄家替他打点出一个好缺来,他心里就有些郁闷了,好象有一种吃软饭的感觉。不过想想黄家人也是一片爱女之心,吴少英自问,只要他对黄清芳一心一意,让黄家人满意了,收下岳家的这份好处,倒也心安理得。横竖他原本也多有倚仗老师之处,岳家虽不如老师恩重如山,却也对他有知遇之恩,还以爱女相许,他也不必太过扭捏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反正他对黄家,又不是一心利用,也有真心敬重的意思。
吴少英平静地接受了调令,一面向老师禀报这个好消息,一面通知几位同门师兄弟,又往黄家去郑重道谢。黄晋成代替父母告诫他:“好好做吧,长辈们也是盼着你能有出息,让妹妹享福,你也有机会多做些实事,报效朝廷。你不要辜负长辈们的期望就好。”
吴少英正色行了一礼:“必不敢忘。”
然后回到家,他就把婚礼的规格又再抬了一等。
吴少英在永嘉侯府附近买下了一处宅子,并未做大改动,却也稍加修葺了一番,粉刷过白墙,趁着天气回暖,匆匆补种了一波花木,宅子里看着便整整齐齐、体体面面了。他将自己带在身边的随从与下人安排进宅中安顿,又往人市上买了两房家人,想着这些人手够自己使了,便转而去捣鼓家具摆设。黄清芳是大户千金,嫁进来时定会带陪嫁的丫头仆从,到时候人手定会更多,不愁没人侍候。
有牛氏、小冯氏与秦含真插手,这宅子原本早已布置一新,张灯结彩地就等着吉日的到来了。吴少英如今又再花钱加了一波更上档次的摆设,连院子里的花木也添了好些黄清芳喜欢的品种,还体贴地添置了几样时新衣料和首饰,预备做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还有婚礼当日黄清芳主仆一行人的饮食,吴少英也重新设定了食谱,比先前更加细心周到了。秦含真那边得了信,都忍不住跟牛氏感叹,道吴表舅几时这么上心过?可见对这门亲事有多看重了。
牛氏欢喜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好事儿!新娘子进了门,少英就该跟芳姐儿恩恩爱爱的才好,尽快生个大胖小子,一家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少英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再耽搁下去!”
然后等到婚礼当日,牛氏一大早就带着一家子过吴家新宅帮忙操持了。里里外外她都要过问,每个下人都要亲自叮嘱一番。这可是她心爱的晚辈吴少英重要的婚礼,一点儿错都出不得!
有永嘉侯秦柏亲自出面主婚,承恩侯府一家也过来了。王侍中难得地露了面,还带上了自家兄弟与妹婿,以及几位今科试子。秦家的几门姻亲,除了许家还在守孝中,都派了代表前来道贺。肃宁郡王赵陌就不必说了,是亲自来的,毕恭毕敬地朝新郎官吴知州喊“表舅”,主动自荐陪他去迎亲,充当迎亲使之一。他还把休宁王府的两位小王爷与蔡世子给叫上了后者是看在妻弟的面上,卢初明卢初亮都得吴少英指点过功课文章。
本来只是一位新任知州的婚礼,没想到皇亲国戚、勋贵高门子弟来了一大堆,连当朝最神秘最独善其身的王侍中都出现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吴知州与王侍中是同门师兄弟,都拜在永嘉侯秦柏门下读书。一场婚礼,很快就在城中引起了轰动。吴少英昔日的同窗、同年,无论是与他有深厚交情的,还是交情平平的,闻讯都赶来道贺了。
黄清芳本来还被人私下议论年纪大把了才嫁给了一个年纪更大的寒门小官,似乎十分落魄,谁知她的婚礼却是少有的热闹。论起陪同新郎去迎亲的迎亲使身份,比许多京中名门世家嫁女的规格都要高些。论起来道贺的宾客等级,就更不必提了。黄清芳被接上花轿的时候,围观的人里连说酸话的人都没有了,倒是有更多的人私下打听,她嫁的夫婿难不成有什么显赫的身份背景?这哪里象是个五品小官娶亲呢?说是世家子弟办婚礼,也差不多了吧?
黄家人没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们如今见黄清芳终于能体体面面地出嫁,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唏嘘。今日过后,黄清芳就要迎来新的人生了。过往的一切痛苦与挫折,都将烟消云散。
黄三夫人与黄晋成之妻婆媳俩相互搀扶着送走花轿,都不由得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第四百五十四章 花烛
吴少英的婚礼,原本是想低调一些的,没想到临到吉日当天,却分外热闹轰动。
黄清芳早年婚事不顺,还被背信弃义的未婚夫与其后娶的妻子王家长孙女合力败坏名声,紧接着便避出京城几年,迟迟没有说亲,到如今做了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方才定了一个边城小户出身的小官。虽说是初婚,但京城里那些曾经有意娶她做填房继室的高门大户,哪一个不说闲言碎语?曾经与她同龄同圈子却不如她才貌出众的闺秀们,出嫁后也没少说风凉话。仿佛她们嫁得虽然不算十分显赫,但好歹比黄清芳强。黄清芳再是才貌双全,也不如她们有福气,云云。
可是黄清芳到底是嫁了,虽说嫁的是寒门小官,但这小官也升了从五品,师门显赫,还有皇帝心腹重臣的同门师兄在。朝中无论文武,他都有倚仗,老师一家更是深得皇帝与太子宠信。他本人更是正经科举出身,两榜进士,先前在金陵任上表现出色,无论能力才干还是性情为人,都无可挑剔。这样的官员,就算出身差些又有什么要紧?他的未来定会是一片康庄大道,顺风顺水。至于年纪,确实是有些大了,居然还是初婚,但对比其他从五品的官员,他这样其实已经算是年轻了。考虑到他考中进士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六七岁了,比起许多同年,已是升得快了。
这么一想,吴少英岂非是个极佳的婚姻对象?黄清芳嫁给他,比起嫁给京中那些只能靠着长辈的高门子弟,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升上四品官,岂不是好得多了?说不得过得十年八年,她便是正儿八经的高官太太,从前那些闺中朋友,都要上赶着来赔笑讨好的。这门亲事对黄清芳而言,哪里就不配了?黄家人挑了这么多年,才为女儿挑了这么一个女婿,简直就精明到家了!
京城权贵官宦圈子里对于黄清芳这门亲事的态度,立刻就换了样,人人都说她嫁得好,说黄家人挑女婿的眼光好。女婿年纪大点,官位低点算什么?年纪大点却是初婚,总比给人做填房,做现成的后娘强;官位低点不要紧,谁不是从低做起的呢?就凭吴少英那个出身和师门,将来就绝不会差了。黄家本来只在军中有势力,通过这个女婿,直接就跟文官圈子扯上了关系,不但交好了御前得用的王侍中,还借秦家为纽带,进一步与东宫加强了联系,这样的好处,京城里哪一家能及得上?
从前外人是没怎么留意到吴少英这样一个人,如今知道了,自然要示好一番的。无奈他已经领了外任,婚后就要赴任去了,众人只好趁着他成亲的机会,寻那种种借口理由,先赶来送一拨贺礼,也好让他记得自家名号再说。
于是,永嘉侯府那边,派了周祥年来帮吴家管事负责招待婚礼上的宾客,秦含真也把李子派来协助应付礼尚往来。李子百忙之中给秦含真递了话,说是收礼收到手软了,还有许多人家是从未听闻与吴少英有什么往来的,却不知道是不是跟黄家相熟。因为怕失礼,礼物基本都收下了,瞧着也没有太过分的,应当无事,不过秦含真还是寻了个空,给表舅吴少英打了个招呼,让他留心。
吴少英心里有数。他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赴外任了,才稍稍张扬一些。妻子黄清芳这几年受了不少闲话,好歹要让她风光出嫁,也是打一打某些不修口德之人的脸。他的身份兴许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但毕竟官职品阶有限,旁人即使有心拉拢结交,初次试探也不会做得太过。等他出了京城,过上几年再回来,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呢?这么做不会给老师与师兄们带去麻烦,无伤大雅,但对于岳家,就是大好事了。
吴少英吩咐家中管事,把礼单都好生收起来,若有送来贵重礼物的人家,另外记下,他会在赴外任之前,专程过去道谢的。到时候再进行试探,若不是值得结交之人,往后也就不必往来了。但若是值得结交,他也是时候扩展自己的人脉了,总不能事事都仰仗老师与岳家吧?
婚宴也十分热闹,原本只打算开十桌的,最后却添到了二十席,挤得连新宅子里的游廊下都摆上桌子了。不过秦含真这边应对及时,还出借了永嘉侯府与承恩侯府的厨子,菜色酒水都很上档次,宾客们都赞不绝口,一边享用,一边说了许多吉祥的贺喜话,对吴少英更是没口子地夸,最后尽兴地告辞了。这场婚宴办得很成功,就是吴家与永嘉侯府的下人比较累一些。
收拾残席的时候,黄家陪嫁来的几房家人主动出面揽下了活计,笑道:“哥哥嫂子们方才辛苦了,我们吃好喝好的,看着哥哥嫂子们忙活,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今已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嫂子们先歇着去吧,剩下的活就交给我们了,包管做得干净利落,一定会让姑奶奶和姑爷满意的。”
吴家下人还要婉拒,却是李子从中打了圆场,道是新来的人也想要表现表现,好趁着这喜庆的日子讨赏的。咱们已经领足了赏,也是时候去享用自家那份酒菜了,也给新来的人一个机会嘛。
两边人都哈哈笑了,一个个地拍着李子的肩,欢欢喜喜地各自散去了,吴家这边的去了歇息吃饭,黄家那边的赶忙收拾起了东西。他们陪着姑奶奶出门前,黄家的老爷夫人少爷们就都吩咐过了,道是他们若敢仗着黄家出身,就怠慢了吴家姑爷,欺负吴家下人,就早早滚蛋!黄家养不出这般没规矩的蠢货!他们哪儿敢呢?姑奶奶看着脾气好,可不是面团子,不守她的规矩,她直接晾起你,你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吴家下人低调老实,黄家陪房知情识趣,很快就融合到了一起,相安无事。李子功成身退,赶紧去与落到最后尚未离开的主人秦含真会合了,把情况一说,秦含真也就安了心,忙告诉了祖父秦柏与祖母牛氏。
秦柏微笑着点头:“黄家家教严,家风正,少英媳妇的陪房,自然也是懂规矩的。”牛氏直念佛:“这就好,将来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我们做长辈的就能安心了!”
秦含真笑着挽住牛氏的手臂:“祖母,那我们走吧?别打扰表舅和表舅母啦。”人家要过新婚之夜的。
秦柏便问儿子秦平:“少英在哪儿?先前他喝醉了,这会子可好些?”
秦平今晚的笑就没收起来过:“说是喝过解酒汤了,想必已经好了些。但今晚劝酒的人真多,我怕他再出来,又叫灌倒了,索性就让他躲了懒。这会子想必人在新房里呢。”
秦安在旁问:“我去让人把少英喊过来吧?”
牛氏忙道:“别喊了!我们又不是外人,这就走吧,明儿还要到家里认亲呢,有什么可外道的?”
秦柏点头,于是秦家一行人也不跟新郎官打声招呼,便径自出门上车走人了。倒是赵陌,虽然也喝了不少,却没有早早离开,正牵着马等在门外,预备要护送秦家人一程呢。
秦含真上车的时候,隔着丈许远,与他对望了一眼,见他双颊通红,忍不住瞪他一眼,随即抿嘴笑了一笑,方才低头钻进了车厢里。
赵陌摸了摸脸,只觉得还在发烫,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儿求表现,帮吴少英挡了不少酒,喝得有些多了,哪怕已经吃过解酒汤,脸上的温度还是下不来。不过只此一回,也无妨吧。他不得秦平与吴少英喜欢,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讨一下两位长辈的欢心啦。
秦平走了过来,看着他,目光温和了许多:“喝不少了吧?都在一条街上,哪里就需要你送这一程了?赶紧回家去歇着。明儿认亲,你难道不过来?”
他怎么可能会不过来?他也冲着吴少英喊一声表舅呢。乖乖在秦平面前应了话,但还是把秦家人送到了永嘉侯府门口,方才转进小路,走后门回了家。
吴少英那边得信出来的时候,只看见秦家人的马车尾,心里还怪不好意思了。李子落在最后,安慰他道:“侯爷说了,让吴爷好好过新婚之夜,明儿记得来家里认亲。又不是外人,别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吴少英笑笑,答应了,又赏了李子一个红封,打发他走了,又在家中前院绕了一圈,见众人各司其职,相处得和乐融融,方才安心回到了新房中。
黄清芳已经简单梳洗过,换了一身红衣,坐在床前,如娇花照水般,娴雅动人。
吴少英脚下顿了顿,只觉得心头柔情万种,拿起桌上的一双酒杯,倒满了酒,慢慢走了过去。
黄清芳平静地接过了酒杯,与他对坐床沿,两两相望。
吴少英低声道:“我……原配不上你,能得你为妻,实是三生有幸。你放心,我此生绝不会负你!”
黄清芳微微翘了嘴角,轻声道:“夫君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你有过去,我知道,也不会让你遗忘。我也有过去的伤痛,哪里是能轻易忘记的?但我们可以相互体谅,相互扶持,同心同德,白头揩老。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吴少英与黄清芳相视而笑,共同饮下了交杯酒。
第四百五十五章 认亲
次日,秦含真陪在祖父祖母身边,看着容光焕发的吴少英与黄清芳来请安认亲,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吴少英与黄清芳都是成熟的人了,行动间看不出有多么亲热,但只瞧吴少英处处留意黄清芳的举动,走路也会放慢速度等妻子,吃饭时还记得挟她爱吃的菜,再瞧黄清芳脸上略带着一丝羞涩的幸福笑容,便知道这对新婚夫妻感情有多融洽了。他二人都是性情温和又有教养的人,彼此有意,相处得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会越来越深,日子也能过得越来越好。
秦含真真心为表舅能得到幸福而欢喜。
秦柏老怀安慰地看着重视的学生大婚,夫妻和睦。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没有逼着吴少英娶妻什么的,更多的是尊重吴少英本人的意愿,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不担忧着急的。如今见吴少英不会再孤零零一人过活了,夫妻感情融洽,前途更是一片坦途,心里也为他高兴。
秦柏嘱咐吴少英道:“你即将赴外任了,如今比不得从前,有了妻子同行,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象从前那般事事随意。什么事儿要回避,什么事儿不能沾,你也得心里有数。你媳妇不容易,原是自小娇养的,跟着你到外任上受苦,你不能辜负了她。而如今你声名雀起,前程看好,自然也免不了会有人起意巴结攀附。你行事要有分寸,不可行差踏错,让我失望,让你媳妇儿失望。”
吴少英郑重应道:“老师放心,学生定会牢记您的教诲,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牛氏那边也在拉着黄清芳的手嘱咐:“等你回了门,就要跟着少英南下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三年功夫。济宁虽然不是小地方,但也比不得京城或者金陵这样的大城舒服,你定是要吃几年苦头的。少英这孩子粗心,对自己的衣食住行都不在意,身边人劝他多保重身体,他总是不当一回事。如今你陪在他身边,记得多提醒他些。他若不听你的,你也别一个劲儿地软和,只管冲他发脾气,告诉他这是我的吩咐,若是他不听,将来回京就别来见我了!他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也可以用这法子压他,不许他犯浑才好。要是他实在不听话,你也别气着自己,只管由得他去。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把自己照顾好了,然后打发人给我送信,我来替你骂他!”
黄清芳听得抿嘴直笑,抬袖掩口道:“师母放心,清芳理会得。”
牛氏听她叫这一句“师母”,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心想这样的好姑娘虽然没做成她的儿媳妇,好歹也算是嫁给了自己人,没有便宜外人,跟做了她儿媳妇是一样的。
牛氏欢喜地拉着黄清芳的手,嘱咐了许多夫妻过日子的决窍,其中有好些都是关于妻子如何“御夫”的,都是她多年的心得,以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经验。秦柏嘱咐过吴少英,便频频侧目,对老妻与黄清芳聊天的内容十分关注。吴少英只低头做乖巧状,好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而秦含真早已忍笑着躲到自家父亲秦平身后去了。秦平也是一脸的好笑,听闻外头的婆子报说赵陌来了,方才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牛氏的注意力:“母亲,广路到了。”这才让牛氏闭了呢。
赵陌来得有些迟了,几乎把整个认亲仪式都错了过去,一进屋就先向长辈们赔了礼。他昨晚喝得有些多了,早上便起得晚了些,匆匆赶来,到底还是迟了。不过大家都没怎么怪罪,秦柏父子与吴少英还挺高兴的呢他们其实真的不想让牛氏继续教导黄清芳御夫之道了。
为了转移牛氏的注意力,吴少英非常聪明地选了个极好的话题:“我已经成了亲,老师师母就再也不必为我担心了,接下来要操心的,应该就是师兄的婚事了吧?”
秦平脸上笑容僵了一僵,立时暗暗瞪了师弟一眼。
吴少英脸上保持微笑不变,心想这也是在为师兄着想。况且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的新婚妻子性情温柔,知书达礼,与他相处得非常融洽,实在不需要学太多杂乱的东西。虽然说老师和师母也是恩爱了三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但老师的性情为人乃是他的楷模,他怎敢拿自己跟恩师相比?
吴少英一直就是牛氏的贴心好晚辈,说的话果然正中牛氏心事:“是呀,接下来我们老两口要操心的,就是你师兄的亲事了。他总说已经有了中意的媳妇人选,可问他是哪家的,他又不肯说,真叫人着急!不过那家人今年就该上京了吧?既然你师兄往后就要留在京城做官了,多等几个月也没什么。今年之内,一定要把他的媳妇给定下来才好。”
秦平额头上暗暗冒出汗来。
他上哪儿找这么一家人,这么一个妻子人选去?
秦含真看得分明,心知自家父亲当日的说辞不过是搪塞,如今表舅婚礼已毕,这搪塞的说辞也就可以功臣身退了。只是为了父亲将来的清静日子着想,最好还是别让祖母牛氏知道实情才好。
她咳了一声,企图插话转移话题:“表舅是哪一天出发?赵表哥也准备要回肃宁封地上去了吧?不知会不会正好撞上日期呢?”
赵陌立刻就领会到了未婚妻的用意,本着讨好未来岳父的心理,他配合地回答道:“本来是打算明天十六走的,不过表舅母明日回门,预计是十七那日出发吧?其实若我能与表舅、表舅母同行,自然再好不过。我名下有船队,坐的是自家的船,比外头雇来的要干净宽敞,又有卫兵随行,不用担心会遇上不长眼的人。表舅索性就与我一道出发吧?我可以往后推两天。”
吴少英有些惊喜,但还是迟疑:“会不会耽误你的行程?你从京中出发,若是骑马走陆路,两天功夫也就到了,坐船走运河,可要多花上几天时间。况且你到了沧州就要上岸,我们却还要继续南下济宁,原也只能同路一小段。”
赵陌笑道:“我虽然到沧州就要上岸,但船队却是要继续南下江南运货去的,顺道载表舅表舅母一段路,又有什么不行的呢?表舅不必为我担心,封地上的春播事务,自有地方官吏与属官盯着,我就是回去看一看,再到做试验田的几处庄子上转一圈,看看往年种的果树与药材长势如何,再让庄里的人照我的吩咐,将粮种、菜种、树种等种下而已。这些事都是有章程的,我虽然一向不在封地上,但庄头按月给我上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知晓,出不了大岔子。我绕道沧州,也正好顺道去瞧瞧码头上的货栈建好了没有,再往皇上赏赐给我的田庄上巡一巡,看那里的春播如何,是否有适合做试验田的地方。表舅瞧,我此行都是有目的的,并非专程为了您和表舅母,方才绕道。”
既然赵陌这么说了,吴少英就接受了他的好意。事实上,就算赵陌没有邀请他们夫妻坐他的船,他们也会在知道两家出发的日期相近之后,让自己雇的船跟在赵陌船队之后,一路跟着沾点光,图个方便吧?
赵陌还提醒吴少英,他在自己的商队里还有股份呢,有什么需要用船的地方,很不必客气外道。将来若有家书要往京城中送,也尽可托船队、商队的人捎过来。济宁州城中,温家有一处分号,这处分号,如今其实是在肃宁郡王府的控制之下,温家不过是挂个名儿罢了,明面上的主事,还是赵陌嫡亲表兄温绍阳的人。吴少英与黄清芳有什么书信或物件要给家里人送,交给这家分号的伙计,最是可靠不过。
如果需要用钱,也可照此办理。赵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印,就要递给吴少英。那是信物。
吴少英无奈地伸手挡住了他:“广路,不必如此。表舅我还有些家底,用不着你的银子。倘若未来真的缺了钱,表舅再找你不迟。”
赵陌眨了眨眼,看向秦含真。见秦含真在瞪自己,他立刻就收回了小印:“哦,是我唐突了。信物就罢了,横竖表舅去济宁是要任父母官的,那边分号的人不可能认不出表舅,到时候表舅只管吩咐他们就是了。”
吴少英真不知道该生气笑还是该笑了。
秦含真忙打圆场:“赵表哥也是担心表舅任上可能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表舅虽然家底不薄,但凡事就怕万一嘛。”
黄清芳抿嘴笑了笑:“不会有这个万一的。”她陪嫁也很丰厚来着,不可能让丈夫举债。
秦柏便问赵陌:“可是济宁当地出了什么变故?”他知道这个未来孙女婿在御前得脸,消息一向很灵通。
赵陌笑了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再与表舅细说好了。其实银子应该是没什么用武之地的,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真有用得着的地方,表舅千万别与我客气,只需要事后修书,告知我一声就好。皇上面前,有我兜着呢,表舅不必担心会被人算计了。”
吴少英严肃地点了点头,眉间微微皱起。
秦含真听出来了,济宁当地似乎还真有点什么事儿?不过赵陌既然说不要紧,那她就相信他一回吧。当然,回头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得找他问清楚的。
众人听赵陌说了,就没有多问。真有大事,赵陌是不可能不提的。若只是小事,吴少英身为一地父母官,自然要凭真本事去解决,否则接下来三年,他在济宁州如何能服众?他与黄清芳夫妻便都挺淡定的,觉得自家稳得住。牛氏开始有几分担心,叫秦含真与赵陌合力安抚几句,也很快把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只感叹:“少英和广路这么快就要走了,那我接下来想要找人商量正事儿,都难了,真让人烦心。”
秦含真笑道:“祖母可以找我商量呀?”
牛氏看了孙女儿一眼:“找你不成。我要商量的是你爹的婚事呀!”
原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秦平顿时又僵硬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分别
二月十七日,赵陌与吴少英夫妻带齐随从与行李,出发往通州码头去,要坐船沿运河南下了。
秦含真依依不舍,同祖父祖母父亲一同在家门口送别了未婚夫与表舅夫妻。秦柏与牛氏拉着吴少英、黄清芳嘱咐了许多话,秦平跟吴少英则是前一晚上私下交谈了许久。想到吴少英夫妻这一去,要好几年才能回京,众人心里都有些难过。
秦柏还道,什么时候身体条件许可,天气又好的话,他打算要走运河去山东看学生去,还嘱咐吴少英在任上要用心任事,若遇到什么麻烦了,记得要写信回来告知。
黄晋成一家子也一大早就坐车赶到女婿家中送别,然后随着女儿女婿一块儿到了永嘉侯府。此时吴少英夫妻与秦家人道别,黄三夫人便一直在抹泪。即使早就知道,女儿出嫁后定会离京,但真正面对时,她还是忍不住难过。想想女儿回家,也没几个月,这么快便又要离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中,与娘家亲人共享天伦之乐呢?黄晋成之妻一直在低声安抚她,黄晋成则走到吴少英面前,嘱咐了妹夫一番,让他千万要好生对待自家妹子,不可有丝毫怠慢。
虽然昨日回门时,黄清芳已经再三说了婚后夫妻和美,看她脸色也知道她过得很好,陪嫁的丫头与陪房们对吴少英这位姑爷也是赞赏有加,但做哥哥的,哪里能真正放心呢?嗦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赵陌则是在与秦柏牛氏说完话后,便躲开了这一大群人,在角落里拉着秦含真的手道别。他与秦含真曾经分别了好几年,期间不得见面,只能通信,但进京后,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就能见着她,如今更是几乎日日相见、耳鬓厮磨。猛地说要分开,而且一分就少说要分上个把月,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他便抓紧最后的时间,跟未婚妻拉小手,说心里话了。
秦含真便安慰他:“没事儿,个把月罢了,你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好好处理封地上的事务,也好安心回京中来。你若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也给你写信。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等你回到京中,若没有什么意外,直到我们婚礼前都就不会再走了,那时我们还不是一样可以日日相见?”两家就隔着一堵墙,后门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方便得很。
赵陌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不舍罢了。他拉着秦含真的手道:“我已经吩咐封地上的人修葺府第,让商队南下采买我们婚礼所需的物品。表妹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我说。我知道你家里也有采买物品的人,也能买到江南的东西,但未必有我方便。你我又不是外人,很不必与我客气。你不说,我手下的人也一样要花银子的。既然花了,倒不如把银子花在更合你我心意的物事上,表妹说是不是?”
秦含真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理,便道:“我倒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婚礼呀嫁妆什么的,需要我家里置办的,基本都有了去处。如果你想帮我买些将来要用的东西的话……松江细棉布可以多买一些,那个做衣裳舒服,丝绸锦缎就没必要了,家里有的是。除此之外,就是笔墨纸砚什么的,还有画画的颜料。这些东西都是扬州或江南那边出产的比较好,在京中买有些贵了,数量也有限。要是能大批量从江南采买,既省银子,又容易买到,比别的东西更实惠些。”这都是她平日要大量使用的东西。
赵陌明白了,笑着点了头,又问:“胭脂水粉不要么?还有些时兴新款的首饰?”
秦含真笑道:“这个么,我倒不是十分热衷于打扮,平时用的那些就够了,就算是将来要参加皇家、宗室的各种活动,需要些行头什么的,祖父祖母和父亲也会为我置办的,更别说宫里还会有赏赐。差不多够用就行了,我又不经常出门,要那么多首饰脂粉做什么?脂粉用得多了,对皮肤也没好处。”
赵陌便应了声,又道:“我再让人为表妹从江南挑些新书新画来,闲时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两人琐琐碎碎地聊个没完,那边厢,吴少英与黄清芳夫妻已经与所有人道完别,要预备起程了。秦平叫了赵陌,赵陌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未婚妻的小手,道:“表妹等我,我做完了该做的事,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秦含真笑了:“耐心些做事,别粗心大意,万一因为行事太过急躁,出了岔子,你回京后又要折返回去善后,难道不扫兴?”
赵陌一笑:“我才不会犯那样的错误。”捏了捏秦含真的手,到底是松开了。
秦含真陪在祖父祖母身边,与黄家人一道,一路送人送出了大门口。看着一行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街道尽头,众人都不由得叹息一声。
黄晋成夫人打起了圆场:“好啦,这一路有我们爷和秦世子一路送到码头上,自然可保无虞。等船离了码头,又有肃宁郡王同行,事事安排得周到,也同样是再稳妥不过。吴妹夫此去是做官的,将来定会有好前程。把人约束在家里,倒是能天天得享天伦之乐了,可妹夫的前程又该怎么办?我看我们大家呀,就算再舍不得,也别太难过了,反而该为妹妹妹夫高兴才是。将来吴妹夫高升回京了,岂不是又体面又荣耀?”
黄三夫人这才破涕为笑:“你这张嘴呀,真不知叫人说什么好。在家里倒罢了,到永嘉侯与侯夫人面前也是这般,也不怕侯爷侯夫人笑话。”
牛氏笑道:“怎么会笑话呢?黄夫人说得多好呀,咱们听了,心里的难过都飞走了。想想将来少英两口子能风风光光回家来,外人说的只有好话,再没人敢背地里胡说八道,做长辈的就为他们开心!”
黄三夫人笑着点头:“老姐姐说得是。”她跟牛氏执手相视,忽然间觉得彼此的心都贴近了。她从前怎会想着女婿这位师母是村妇出身,便只维持面上情,心里不乐意亲近结交呢?如今看来,永嘉侯夫人分明是个脾气直爽又真心待人的。黄家在朝中数十年,起起落落,什么没见识过?就是这样的亲友,才真正值得结交呢。
黄三夫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后要多与牛氏来往。别提黄家与秦柏之间的尴尬关系了,那都是老黄历了,有什么可提的?两家如今亲上加亲,女婿又亲近师长,她哪怕是为了多得些女儿的消息,也该跟永嘉侯府多亲近亲近才是。
且不说牛氏又多添了一位朋友,午后秦平与黄晋成送完了人,从通州码头回到城中,各自归家,前者才进家门,就被母亲牛氏给逮了去。等牛氏问完赵陌与吴少英夫妻上船离岸的各种细节,便开始问秦平了:“那日说起你的亲事,你支支唔唔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少英在,我忙着要盯他与广路收拾行李,也没顾得上细问,这会子才腾出手来。你给我老实说话,你心里到底是不是有数?果真有你看中的姑娘,马上就要进京来了吗?就算你顾虑着那姑娘的名声,不肯说出她是哪家的,也没必要隐瞒爹娘吧?要不你私下跟你爹说去?这官员调来调去的事儿,都是朝廷说了算的,你去年说他们要进京,天知道今年作不作数?告诉你爹一声,叫他去外头打点打点,总要保证这姑娘真的能进京才好。”
秦平正喝茶呢,差点儿没被呛着,知道老娘不好应付,只能硬着头皮说:“儿子先去寻人打听打听,等有了准信儿,再告诉母亲不迟。母亲放心,若是那家子果然不能进京,儿子会向父亲求助的。”说完便声称有些累了,忙忙告辞回自个儿的院子。
秦含真闻讯,偷偷溜到了父亲的院子里去。
她对秦平道:“祖母忙完了表舅的婚事,如今闲下来了,肯定要盯上父亲的。父亲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总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事儿才好。如今比不得从前,从前父亲在广州,离得几千里远,只能靠书信往来,祖父祖母要过去看你都不容易,你还能想法子推托。如今你都在京城了,每天都要回家住,就算能借着公务忙的理由,躲上一两回,难道还能一直躲下去吗?”
秦平叹了口气,犹豫着道:“就算不能一直躲下去……也没有匆匆决定的道理。我是想着,横竖如今我也没有人选,你又快出嫁了,等你嫁了人,我再请你祖母物色一位品行正派的淑女不迟,也省得你在家里时,另生事端。虽说我不可能一直不续弦,但真要续了,也不能随便决定。这后娶的妻子,总得是个贤淑善良的女子,才能敬着你祖父祖母,敬着你母亲,能关爱你,不会因为自己作了永嘉侯世子夫人,将来又生了儿子,便生出骄矜之心,慢待于你,更不能与你五叔五婶他们生出嫌隙来。因此,这事儿原也不必着急,我心里有数就是。”
秦含真觉得自家父亲不象是心里有数的模样,便道:“祖母还盼着你早些娶了妻,也好帮她打理家务,在我出嫁前接手中馈,为我筹备婚礼呢。父亲的打算似乎跟祖母的想法是相反的,只怕祖母没那么容易放过父亲。其实父亲不必想得太多,这世上正派人还是比较多的,祖母要为你择妻,也会挑个人品好的,不会胡乱生事。至于我,只要父亲愿意放开心胸,迎接新生活,什么时候娶妻都不要紧。但是等我出嫁后,含珠还小,谦哥儿暂时还未上京,庄哥儿更小,连说话都不会呢,这时候祖父祖母是最闲的。父亲膝下空虚,二老能忍耐多久呢?父亲还是早日让长辈们安心的好。”
秦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了口气:“我会考虑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犹豫
在那之后,秦平似乎忽然间就忙碌起来了。为公事而忙碌。
他年后就正式入职城卫。城卫大统领云阳侯与秦家是拐着弯的姻亲,眼下又要再与秦家议一门亲事,自然不会为难他。他上任之后的一应琐事,都进行得顺顺利利,没人给他下绊子。
至于副统领楚正方,乃是太子妃唐氏的表兄弟,以秦家与东宫太子殿下的关系,楚正方自然也不可能与秦平为难,见了面都是和和气气地。更别说太子殿下还时不时会过问秦平的新差使,楚正方原本觉得跟秦平未必合得来的,如今也对他颇为亲近了,还曾经两次约他出去吃酒聊天。
蔡家与楚家两方都有意与秦平交好,秦平心知是怎么回事。他见双方明里和睦,暗地里却有些较劲的意思,已经影响到中下层军官了,再放任下去,只怕连基层的士兵都要受到影响,阵营割裂,这对大局可没什么好处。秦平心里还是向着皇帝与太子的,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皇帝麾下一大军事力量出了岔子,也不想让太子殿下还未登基,便先与当朝实权武官生了隙,便有意从中调和,缓和双方关系。这大半个月下来,效果虽然小,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云阳侯想必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已是吩咐家族成员约束子弟与下属。楚正方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太子妃无子,唐楚两家都是靠着东宫太子立足的,想必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就这样,秦平进入城卫军后,顺利地完成了交接,迅速与同僚们打成一片,工作也都上手了。按理说,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忙的地方。不象他弟弟秦安,因为马将军热衷于练兵,又一次被叫回京郊大营里忙活去了。然而,送走吴少英与赵陌后,秦平偏偏就忙起来。父母和女儿问起,他就说是城卫事务繁忙,他初来乍到,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
秦柏与牛氏又怎会怀疑呢?秦含真倒是怀疑过一下,但她不是不知道被逼婚的苦楚,也就对父亲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赵陌回了封地,她的日子又重新回到了平静的节奏之中。除了每天读书练画,就是与五婶小冯氏一起打理家务,同时为自己的嫁衣做准备。她这一身嫁衣,虽然不必她亲手从头做到尾,但还是有需要她发挥自己女红实力的地方。此外还有在婚后入宫晋见时,孝敬给太后与太子妃的针线活……反正她也挺忙就是了。
不过忙归忙,她还是能抽出空闲来,关注一下其他事的。赵陌临走前,把阿寿留在了京中别院,一来是为了监督新王府的修建工作,二来是要听候秦含真这位未来主母的吩咐。秦含真若有差遣,可以直接给阿寿下命令,这倒比她从前只能依靠李子出面跑腿办事要强些。而如今,她就给阿寿下达了一个新任务让他帮忙打听裴国公府的消息。
秦含真这是为了裴大奶奶企图逼娶秦锦春一事。虽然秦锦春与姚氏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拿秦锦仪去顶缸,既满足了裴大奶奶要与秦家联姻的愿望,又能把秦锦仪顺利嫁出去,还让裴锦春脱了身。只是她们谋划得再好,又有谁能保证计划一定能顺利进行呢?
秦锦仪就是个坑货,她也许会为了抢到裴国公府这门亲事,顺着姚氏与秦锦春提供的种种便利条件,按她们的谋划行事。但婚事定下后,她发现裴家为了能成功求亲而撒了谎,又会犯什么蠢,那是无人能预料的。
秦锦仪还算好对付,裴大奶奶才是麻烦。如果她事后对秦锦仪这个儿媳人选感到不满意,恼羞成怒,非要跟姚氏撕破脸……秦含真还是更希望能找到一个制约她的方式,紧紧地封住她的嘴。
上香的日子定在二月二十三,离眼下也没差几天了。这几天的功夫,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制约的办法。不过阿寿一如她想象的那般能干,并没有让她失望。
二十一那日,秦锦春忽然到永嘉侯府来找她了。
秦含真有些惊讶,把她迎进自己的房间后,让丫头们上了茶点,就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只让丰儿守在门口,然后便问秦锦春:“出什么事啦?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看。”
秦锦春阴沉着脸,冷笑道:“三姐姐一定想不到,大姐姐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了什么事!我虽然早知道大姐姐不聪明,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秦含真怔了一怔,忙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没闹出严重的后果吧?!”
秦锦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吩咐玉楼,让玉楼叫月华的兄弟去外头寻些药物,比如蒙汗药,或者是……”她顿了顿,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总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药。倘若哪个小厮胆敢跑药铺里去买,但凡遇上个较真些的老板或伙计,立刻就会被扭送官府了!到时候官府一查出那是我们家的人,一步步查到大姐头上……我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我们二房会是什么名声!”
原来如此……秦锦仪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以前她手下有能人,可以找到一些难得的药,但如今她手下的人全都是秦锦春安插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给她提供这种见不得光的药呢?这事儿肯定在玉楼那儿就被截住了,月华的那个兄弟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条命令,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秦锦仪这个智商……
秦含真也觉得挺无语的。这种事秦锦仪又不是没做过,而且是失败了的,她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看来自己还真是太高看这位大堂姐了。
秦含真对秦锦春道:“这事儿你拦下来就是了。就让玉楼跟大姐姐说,找不到这种药,差一点儿就被药铺的掌柜抓起来送官了,幸好小厮跑得快,才没被抓住,却是不敢再去找药了,让她打消了念头吧。真是的,大姐姐若是想要嫁到裴国公府去做正经长孙媳,靠下药能管什么用?不管是下蒙汗药还是脏药,裴大奶奶事后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大姐姐如果没想嫁进裴家,只是要陷害裴程一把,也就罢了,但她要嫁过去的话,让人知道她使了这种手段,难道她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她是不是糊涂了,连这一点都没想清楚?”
秦锦春冷笑道:“我看她是早就糊涂了。若不糊涂,去年她就不会用那种法子算计许峥!”
秦含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现在恐怕也只能利用玉楼去暗中引导她,不要再做蠢事了。就算我们给她机会去寺庙里,与裴大奶奶相见,跟裴程碰面,也不能让她用有损秦家名声的方式来促成这门婚事,否则你将来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我跟二姐姐都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我是御赐的姻缘,倒也不怕什么,二姐姐可能需要顾忌的更多些,但唐家家风清正,想必也不会有大碍。只有四妹妹你跟云阳侯府婚事尚未定下,变数会多一些。现在可不是让大姐姐胡作非为,连累我们姐妹的时候。”
秦锦春低下头,绞着帕子,半天才道:“三姐姐,我……我给大姐姐设这个套,是不是太鲁莽了些?虽然我有信心能影响大姐的想法,但是……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怕事情真如我想的那般顺利,大姐也成功嫁进了裴家,可依她的心性,将来发现裴家只是空架子,定会后悔的。她闹倒罢了,把裴家也搅和进去……虽然我觉得裴大奶奶可恶,裴茵也不讨人喜欢,但她们与我毕竟没有大仇,只是行事可恶些罢了。害得裴程娶回那么一个祸害,我心里总觉得好象有些过分。况且,裴大奶奶一生气,哪里还顾得上谁才是罪魁祸首呀?万一迁怒我们整个秦家,把二婶娘的把柄泄露出去,大哥哥与二姐姐就会受牵连了。哪怕官府不会给二婶娘定罪,大哥哥与二姐姐的婚事也不受影响,二姐姐在婆家,也到底失了颜面……”
秦含真愣了一愣,道:“四妹妹是打算改主意了?其实,我对这门亲事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充其量,我们不过是让大姐姐知道了大伯父与大伯娘知道的消息罢了,玉楼告诉她时可没有添油加醋。没有玉楼,她迟早也会从别人处听说的。大姐姐在家里闹着要一同去上香,也是她自个儿的意愿。这是她想要强求的婚事,即使事后发现真相了后悔,也是裴家撒谎在先,她谋算在后。我倒觉得没什么,她不嫁裴家,也很难嫁到其他好人家去。裴家再落魄,也是实打实的国公府呢,并不曾辱没了她。至于裴家那边……确实有些可怜,但裴大奶奶本来求的就是秦家二房的嫡女,让她心想事成了,她又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她要是不乐意,大不了一力拒到底就是,谁还能逼她娶媳妇不成?”
秦含真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沉吟道:“如果四妹妹后悔了,那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别让大姐姐去庙里就好,又或是连四妹妹都寻个借口不去吧。裴家撒的谎并不高明,要被拆穿,也很容易。大伯父出面反对,二伯娘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要怪罪,也是怪罪裴家骗人在先。”
秦锦春只觉得心头一松,苦笑了下:“我装病好了……算是个意外,谁也怪不着,拖上些时日就好了。我父亲一心做着美梦呢,若我去揭了真相,他说不定要怨我的,还是让别人出头的好。”说着她眼圈都红了,“真是生气,大姐平日里在家仗着祖母疼她,闹得家无宁日,这回听说有裴家这门亲事,她不但闹着要一块儿去上香,还企图收买我屋里的丫头,往我日常惯用的脂粉里做手脚,想着若是我容颜有损,相看时就能突出她来……她这么恶毒又狠心肠的人,我怎么算计她都不过分的,为什么真个动了手,就反而犹豫了呢?我果然比不得她狠心又果决,脸皮也比她薄些……”
第四百五十八章 制约
秦含真有些惊讶,忙问:“那你没事吧?大姐姐到底往你的脂粉里头放什么东西了?她现在还有路子弄到这等害人的物事?!”
秦锦春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专门用来害人的药。往年我每年春天都要用蔷薇硝擦脸,去年偶然用了一家新开的脂粉铺卖的硝。当时只是见他家装硝的瓶子好看,敏顺郡主的一位伴读又时常说他家的硝香味儿比别家好闻,我才试着买了一瓶,谁知用了之后,脸上的春癣反倒严重起来。幸好我当时就想到是那蔷薇硝的缘故,立时停用了,又恰逢在东宫遇上来给敏顺郡主诊平安脉的太医,请他老人家替我瞧了一瞧,配了两剂药粉,涂了几日,也就好了。”至于那位介绍郡主和其他小伙伴们用那家蔷薇硝的姑娘,自那以后就遭到了敏顺郡主的厌弃。哪怕她本来可能并没有坏心,而用过硝的人也不是个个都会有秦锦春这样的激烈反应,也被当成是心机深沉之辈了。
秦锦春对秦含真说:“那回我脸上生的春癣,有太医医治,很快就消了下去,只是那瓶硝我是再也不敢用了。但我又喜欢那只瓶子,便将它留了下来,每日瞧着高兴罢了。那时候大姐还没回家里来呢,原也不知道这事儿。后来回家后,她见天儿地作,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还要跑我屋里来找我的东西,瞧见什么喜欢的就要拿走。我不肯给,她还要闹,祖母总是纵容她,我吃了好几回的亏。后来我还是祭出了贵人的名头,说那些东西是太子妃和郡主赏我的,定要看见我穿戴了、用了,才会高兴,若是知道我把东西送了人,还不定会如何呢。祖母自那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大姐心里生气,见了我的蔷薇硝瓶子好看,又吵着要拿。我想那东西我又不能使,看得久也腻了,想再买也容易,便给了她,只是也提醒了她,说那东西不能轻易往脸上擦,当心会损及容貌。大姐当时应了,我当她只是要抢我的东西罢了,不会明知道那硝有问题,还非要往脸上涂。哪里想到,前两日我打开面脂膏盒,便闻到了那瓶蔷薇硝的香气……”
那瓶蔷薇硝包装漂亮,香气独特,而且很多人用了不会过敏,所以至今还有不少人去买,有些人其实就拿它装在香粉盒里做香包使,在京城闺秀圈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存在感的。不过秦锦仪被圈禁了一段时间,平时顾虑到脚有残疾,在家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用的脂粉和护肤品保养品什么的,都是她从前熟悉的那些京中名店名牌,或是祖母薛氏热衷的那种用名贵药材制成的专供有年纪贵夫人使用的高级货,并没有试过这种去年才新出的小店产品,估计也没想到这种香型是多么的独特,才做了点手脚,就叫秦锦春一闻闻出来了。
秦锦春当时不露声色,并没有嚷嚷起来,而是换了另一种面脂用了,然后才嘱咐身边的心腹丫头去打探,都有些什么人进过她的屋子。不到半日,她就揪出了一个被秦锦仪用一盒市价二两银子的高档胭脂收买的小丫头,直接寻了个借口,把人撵到浆洗房去了。
但她没有嚷出大姐秦锦仪做的这个手脚,不代表她心里不生气。她用那蔷薇硝的过敏反应很严重,而当初为她治过脸的老太医,年前就告老了,也不知眼下是否已经踏上了回乡的路。去年她没有拿到那剂药粉的配方,要是如今再中一回招,也不知上哪儿找靠谱的大夫或药来治疗。这不是一次相看的事儿,她很有可能会因此毁容。秦锦仪明明是知道这件事的,却还是对亲妹妹下了手,丝毫不考虑后果。她如果只是为了铲除这场相看活动里的竞争对手,哪怕是再往秦锦春身上泼一桶水呢!好歹风寒不严重的话,三两天就能好了。但毁了容,就是一辈子的前程尽毁。
秦锦春心里怀疑,自己给大姐提供了这个机会,到底是在坑大姐,还是在坑自己呢?她是不是太小看了这位姐姐的狠毒?
秦含真便安慰秦锦春:“既然是这样,那就别给她制造机会了。本来也是希望她能嫁出去,既然她不安好心,为了点小小的私利就要对姐妹下狠手,你索性就再狠心一回,让她失去这次嫁人的机会好了。你装病说不去相看了,裴大奶奶估计会改期的,要是不改期,觉得相大姐姐也无所谓,那你就别管了,让大伯父知道裴家人在撒谎就好。原本我们还需要顾虑裴家那边的反应,不想把彼此的关系闹得太僵,不过我如今有了对付裴大奶奶的法子……”
秦锦春眼中一亮:“是什么法子?可以堵住裴大奶奶的嘴么?!”
秦含真笑道:“她娘家兄弟贪财,在任上犯了亏空,如今上司要换人做了,账目平不了,生怕出事,正四处筹钱填窟窿呢。原本还指望她能帮补一些,可她刚失了中馈大权,又与婆婆、妯娌生隙,半点儿手脚不敢做,怕一做就要被抓个正着,还得防着婆婆和妯娌发现她从前贪过公中的银子,因此才会越发急躁的。看来她是打算要与秦家结亲,然后借着秦家的势,压制婆婆与妯娌,重新拿回中馈大权,再去设法助她兄弟。我这边连她兄弟的罪证都有了,也知道他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只看是早是晚罢了。要是这些东西不能吓住裴大奶奶,那我就直接把东西给她妯娌,也是一样的。裴家二房、三房一定不会希望看到长房与我们秦家结亲。”
秦锦春明白了:“行呀,让裴家自己人到父亲面前揭开真相,也就不必我去出这个头了。将来父亲要恨,也是恨他们姓裴的。”她撇了撇嘴,“这裴大奶奶真不是什么好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苦笑道:“大姐这回一定会很失望吧?但这真是不能怪我。她要不是对我下狠手,我还是挺乐意成全她的。她犯蠢要去买那些见不得人的药,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嫁进裴国公府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我还让玉楼私下里给她吹耳边风,劝她借口脚上的伤,寻个只有她与裴程在的时候,假装脚伤发作,叫裴程扶她一把,又或是直接往裴程身上一歪就是了。只要让外人看见了,二婶娘就好做文章了。裴程以为她前些日子真的拐了脚,只会当作是一场意外。大姐如果豁得出去,逼着裴大奶奶答应亲事,也没什么难的,二婶娘也会配合。但裴大奶奶要是真的不肯答应,那也无伤两家名声,就是一场意外,与任何人的品性教养无关。玉楼回话说,大姐听完后,只说这么做不容易成事儿,倒也没说会不会听。但我瞧着,她估计是不肯用这么轻飘飘的法子的。她总是要闹出点儿大事来。”
秦含真忍不住笑了:“既然她总是想搞出个大新闻,那咱们还是拦下她的计划好了。”明明秦锦春出的计划也挺好的,秦锦仪要是真的靠这法子嫁进了裴国公府,将来受到的指谪也能少些,更不会被裴程当成是心机girl。不过她自个儿不乐意,非要走旁门左道,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秦含真便与秦锦春商量了接下来要办的事,后者便告辞了。到了傍晚,秦含真寻个理由去了东府寻姚氏,如此这般跟她商量一番,言明已经有了整治裴大奶奶的法子,让她改变原来的计划。姚氏有些不耐烦地道:“用得着如此麻烦么?本来不是商量得挺好的?锦仪丫头一直不嫁人,也不是个事儿。让她嫁进裴国公府,大家安心,我们也少了烦恼,何必非要费这么多的事儿?”
秦含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二伯娘觉得很麻烦么?您只要在二房传来四妹妹生病的消息时,告诉裴大奶奶一声,让她改期就好了。除此之外,您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儿。”
姚氏听出秦含真语气里的不悦了,心中却不以为然得很,但瞥见儿子已经进了院门,正要往她屋里来,便立刻道:“行吧,那我就等消息好了。你们姐妹就是爱多事,又心软,算计个秦锦仪,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秦锦仪不能翻天,她只是会翻脸而已。
秦含真也没说什么,起身迎着秦简微笑行礼,心里却想着,二伯娘姚氏有些不知好歹了。要不是她昔日违法放印子钱,也不会被裴大奶奶抓住了把柄,连累得她们姐妹为了秦简与秦锦华的名声前程而操心。姚氏倒装起了没事人儿,还嫌这个嫌那个的。她这般没有眼色,不识大体,将来还不知会闹出多少事来。等裴家的麻烦解决了,还是把这印子钱的事知会二伯父秦仲海一声的好。姚氏是他的老婆,就该让他去管!
秦简并不知道母亲与堂妹方才在谈论什么话题,他还在高高兴兴地跟姚氏说:“唐家妹夫约我后日去郊外游春。母亲,我能不能带着妹妹一块儿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机宜
裴大奶奶收到姚氏派玉兰传来的信,得知秦锦春忽发疾病,不慎着了凉,没法在第二天去寺庙里上香礼佛了,立刻就忍不住重重拍了炕桌一记。
坐在下手的女儿裴茵顿时吓得跳了起来:“母亲?”站在堂下的玉兰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裴大奶奶,仿佛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生气。
裴大奶奶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板着一张脸问玉兰:“怎么四姑娘好好的,忽然就生起病来?先前可没听说过。明日就到约定的日子了,忽然来这么一出……”
玉兰忙道:“裴大奶奶别误会,我们二奶奶也是才得的消息,也很吃惊,还特地打发人去二房看过四姑娘了。四姑娘是昨日去给家中长辈请安的时候,不慎吹了风,着凉了,当时没注意,晚上歇息的时候,忘了关一扇窗,结果今儿一大早起来,就病了。二房大奶奶已是请了大夫去看过,道是小小风寒,病情并不算重,喝上几天药就好了。可四姑娘既然生了病,明儿上香的事,自然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们二奶奶的意思是,看裴大奶奶有什么打算?是把日期推迟呢,还是下回再约?”
既然秦锦春明日不会出现,她还跑去上什么香,礼什么佛?她如今忙得很,有那闲情逸致,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才能尽快弄到一笔钱,好给娘家弟弟补上亏空呢!
裴大奶奶又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挤出一个笑容来:“既然四姑娘病了,那就……改日再约吧,总不能让四姑娘带病前来相见。只是四姑娘病好了之后,你们二奶奶可得立刻打发人给我送信才是。这事儿已经拖得够久的了,为了小辈们着想,还是不要再拖下去的好。”
玉兰听出她这话有猜疑和威胁的意思,不动声色地行礼道:“裴大奶奶请放心,奴婢一定会把您的话转告二奶奶的。”
玉兰走了,裴大奶奶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把炕桌上的茶杯给扫落在地,碎成八瓣。
裴茵忙安慰她道:“母亲莫恼。秦四忽然生病了,可见她身体不大好,明明天气都转暖和了,她还动不动就生病,万一是个病秧子怎么办?趁着如今亲事还未定,先知道了这一点,也不是坏事。母亲就别理会她了,哥哥生得一表人材,又温和知礼,更是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还怕娶不到媳妇?让他娶秦家庶支的次女,也太委屈了,母亲还是给哥哥另物色一位名门淑女吧!”
裴大奶奶郁闷地看着女儿。她平日对一双亲生的儿女非常看重,儿子还好,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该知道的事还是得知道,不可能真的养得太天真。可是女儿……大约是她太过心软了,根本没把自家的处境告诉裴茵,裴茵如今还觉得自家是国公府很了不得呢,因此才会嫌弃云阳侯的养子,用那种方式拒绝了蔡十七的婚事,导致如今裴家与蔡家生隙……
就比如为裴程求娶秦锦春一事,如今是看出身、身份的时候么?他们上哪儿去求一位真正的名门淑女给裴程为妻?之所以求娶秦锦春,那是因为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秦家在皇帝与太子殿下面前是什么地位?京中有点身份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的。秦家也低调得很,从不去做争权夺利的事儿,家中亦无高官,朝臣们谁也不会没有眼色地招惹他家,顶多就是有那么两三个新御史,为了求名,揪着秦家一点儿小毛病参上一本罢了,但皇帝不会理会,秦家人也不会理会,根本无伤大雅。这样的秦家,对于裴国公府这般即将要迎来衰败命运的人家而言,是多么理想的金大腿?!而裴家长房只要跟秦家攀上了亲事,裴程的前程就不必愁了,连裴大爷都能受益。至少,裴夫人与二房、三房的人是断不敢再与长房做对的!
裴大奶奶当初之所以拼命想把女儿裴茵嫁给承恩侯府的嫡长孙秦简,就是打着这么一个如意算盘。然而,当姚氏提出让秦锦春嫁给裴程的时候,裴大奶奶就知道,这个如意算盘是再也敲不响了。
但没关系,只要能与秦家成为姻亲,人选是谁都可以。
秦简是不能指望了,他的兄弟里头,适龄的都是庶出,嫡出的都太小,因此裴茵嫁进秦家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秦家几位姑娘,年纪最长那位早年还闹出过笑话,名声到底不好听,而且有一年多不曾出来见人了,也不知是不是生了病。这可比秦锦春的一场风寒要严重得多。
行二的秦锦华与行三的秦含真年纪身份都是最合适的,可惜都已有了婚约。秦含真的婚事是御赐,裴大奶奶没胆子去破坏,而秦锦华许的又是大理寺卿家。裴大奶奶自个儿心虚,哪里敢去招惹呢?
行五的秦锦容年纪还小,就算裴大奶奶再想让儿子娶秦家女,也不可能让十八岁的儿子再等上四五年时间才成亲。如此算来,岂不就只剩下一个秦锦春可选了么?
秦锦春虽然是秦家二房出身,但身后还有东宫郡主这一个靠山,似乎比日薄西山的秦家长房还要强些。裴大奶奶想想娘家兄弟,再想想亲生儿子,瞧一瞧国公府正院上房中躺着的公公,便再也不嫌弃秦锦春了。反正只要儿子娶到一个嫡出的秦家女,借了秦家的势上位,将来功成名就之时,若是秦家衰落,他们有的是法子让儿子换一个媳妇;若是秦家依旧得势,大不了在嫡孙出生后,让儿子多纳几个称心如意的美妾就是。裴大奶奶怎么也不可能让儿子受委屈的。
为了达到目的,裴大奶奶不惜冒着得罪姚氏的风险,拿过去的把柄来威胁后者。事实上她怎会不知道其中的风险?那个把柄若是真的宣扬开来了,姚氏母子三人固然讨不了好,她也会跟着倒霉,因为放印子钱这种事,她当时也参与了,而且用来做本钱的银子,还是她从公中偷偷挪用的……
还好,姚氏虽然气恼,倒也没有为了隔房的侄女与她翻脸,只是故意在相看的日子上做文章,一再往后推日子,存心要看她着急的模样。好不容易,日子定在了二月二十三,明儿就到了,结果今日却又来了信,秦锦春生病了,必须再将日子往后推!
这叫什么事儿?!说姚氏不是故意的,都没有人相信!
裴大奶奶不甘心,她咬牙道:“不成!不能秦家说什么,我就都信了。既然秦四姑娘生病了,那我也该打发人去瞧瞧。”但她跟秦锦春并没有什么交集,借上香的机会相看一事,也是私下与姚氏约定的,还未定亲前,怕是不好拿此做借口。裴大奶奶便转向裴茵:“你与秦四姑娘也算是相熟,她病了,你打发个丫头过去探望一下,我再派人跟着,且瞧瞧她病得如何再说。”
裴茵不高兴了:“母亲!秦四有什么了不起的?您怎么就非得认定她了呢?!若是秦二、秦三,我虽然讨厌,倒也没觉得会配不上哥哥。可是秦四又算哪根葱?!”
“住口!”裴大奶奶沉下脸,“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嗦什么?!再不听话,索性你就回自个儿院里去。我自会打发人以你的名义去探病,岂不省事?!”
裴茵眼圈顿时一红,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她也是为了哥哥着想呀!为什么母亲要这样斥责她?自打她拒了蔡十七那门亲事,家里人对她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为了父亲和哥哥的前程,母亲就连这一点骨肉之情,都不念了么?!
裴茵拿帕子捂了脸,含泪奔了出去。裴大奶奶有心要叫住她,但想到这个女儿只会给自己添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让她回房去算了。裴大奶奶就没有再理会闺女,而是让人把儿子裴程给叫了过来,将相看日子推后的事儿告诉了他。
裴程对母亲一向是惟命是从的:“推后就推后吧,儿子都听母亲的。”
裴大奶奶便告诉他:“眼下也不知道你祖父能撑多久,秦家那边推三阻四的,怕是也不大情愿与我们家结亲,再照着他们的意思推托下去,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定下亲事?等你祖父撑不住了,你再想娶到这般出身的姑娘,可就难了!秦四姑娘是我好不容易为你物色到的媳妇人选,再没有比她更适合你的了。我也找人给你们合过八字,确定她能旺我们家,方才厚着脸皮上门去求亲。此事必须成功,不能失败!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给我们挥霍了,一旦定下了相看的日子,你必须要听我吩咐行事,最好当天就把婚事定下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裴程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当天就定下来呢?”那还是头一回相看呢!谁家娶媳嫁女,不是相看上好几回,看了又看,才能定下的?
裴大奶奶却道:“若是在平日,一门婚事当然不可能这么草率定下。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必须要尽快与秦四姑娘定亲。不得已时,也只能用上一些小手段……”
她如此这般给儿子传授了一番机宜,裴程早已听得愣住了,半天才道:“这这这……这如何使得?!这绝非君子之道!”
“有什么使不得?!”裴大奶奶冷哼一声,“姑娘家最重的就是名节,只要拿捏住了秦家四姑娘的软肋,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我们家又是国公府第,你是嫡长孙,哪一点儿配不上她一个六品闲官的次女?兴许她心里一时会有些委屈,也许秦家那边还会有些闲话,但那都不要紧。等亲事定下来了,你媳妇进了门,一切已成定局,你再好好待她,把她哄得回转,不就行了?”
第四百六十章 烦闷
裴大奶奶打发人以裴茵的名义去秦家二房探病,时常命人留意妹妹院子里动静的秦锦仪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得知秦锦春因为“生病”,明日不能出门了,那上香礼佛的约定也就是相看就得往后推,裴家是因为听说了消息,关心秦锦春,因此才打发人来瞧的,秦锦仪十分不以为然:“四丫头会生病?谁信哪?昨儿还好好的,早上我过去瞧过她,脸色红润着呢!”
玉楼心道那是自然的,四姑娘这不是在装病么?但嘴上却说:“兴许姑娘过去瞧四姑娘时,她是在发热呢?若不是生病了,大奶奶又怎会请大夫来?如今四姑娘院子里都是药香,熏得我们这边都闻见了,想来不假。”
秦锦仪冷哼一声:“这种把戏,也就用来骗骗傻子罢了!”真的,她拥有丰富的装病经验,秦锦春在这方面的手段级数真的比不上她。
秦锦仪接着又想到,秦锦春装病,明日无法去上香,也就是不能与裴家相看了,那她计划好的事情又怎么办?她忙问玉楼:“裴家来探病的人怎么说?相看的事,是不是要往后推?!”
玉楼面露几分难色:“姑娘,这亲事还未定呢,相看什么的……裴家也不会明讲呀。只说了是长房二奶奶与裴大奶奶相约一同去礼佛,听闻二奶奶因四姑娘生病之事,把日子往后推了,裴大姑娘听闻,便打发人来看四姑娘。”
秦锦仪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没说好什么约定了一块儿去礼佛,不是打算到时候装偶遇的么?如今又变成约好了的,分明就是冲着四丫头去呢。四丫头有什么好的?我也要同行的,裴家难道视我如无物不成?!”
玉楼心想,大姑娘只是跟家里人与长房二奶奶姚氏说好了要同行,因为到时候同行的还有二姑娘秦锦华与五姑娘秦锦容,多带上大姑娘一个,也不算突兀,但这都只是幌子罢了,四姑娘才是正主儿,裴家人只认正主儿,谁个还管有多少个幌子呢?只怕他们还不知道大姑娘也会同行呢。
玉楼没有吭声,她知道这会子说什么都不合适。
秦锦仪抿着唇沉思片刻,又再问玉楼:“裴家来人走了?”
玉楼点头:“是,刚刚已经走了,说是让四姑娘好生养病,等病好了,裴大姑娘再约她去庙里玩耍。”
秦锦仪又是一声冷哼,想了想,便叫过玉楼,起身扶着丫头的肩膀,往父亲的书房走去。用这种借力的方式,她可以少费些力气,走起路来也轻松许多。
秦伯复的心情正不太妙,坐在桌后阴沉着脸。小女儿忽然病倒,令他看好的亲事出现变故,他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烦闷来。
他有点怀疑这是妻子和小女儿在联手做戏,装病躲避相看。虽然请来的大夫是真的,小女儿院里的药味也是真的,大夫开的方子,也是治风寒用的,可他早上闻说小女儿生病,担心会影响相看,赶过去探望时,分明瞧见小女儿面色红润,说话也中气十足,见他来了,方才萎靡下去。等到大夫上门时,小女儿的面色便苍白了许多。而等到裴家来人,小女儿脸上就更显憔悴了。这看着就象是越病越重一般,但妻子小薛氏面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担心的神色。以她对小女儿的疼爱,这很不应该。除非她心里清楚,小女儿秦锦春的病情并没有大碍。
脸色都苍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大碍?!
秦伯复想起了从前,母亲要他去做什么事,他却不乐意的时候,母亲便会病倒,面色苍白,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那时他担心不已,往往就屈服了。等年岁大了些,见多识广了,母亲又故伎重施了太多次,他才醒悟到,那只是她在装病而已。
难不成小女儿也是在装病么?
秦伯复不大高兴,裴家提出的求亲条件,对他这个父亲的前程十分有利,就算云阳侯府那门婚事确实很诱人,做女儿的也不该完全无视父亲的意愿,故意胡闹吧?!就算让她嫁进了云阳侯府又如何?一个养子媳妇,也称不上体面。但要是他这个父亲能够顺利复职,将来一步步往上高升,她嫁到谁家都有面子,岂不是比什么都实惠?!
秦伯复心情不佳,秦锦仪进门来请安,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你来做什么?没事就多陪陪你祖母。你祖母最疼你了,你合该多孝敬孝敬她,少在家里胡闹!”
秦锦仪一阵郁闷,挥手示意玉楼退下,方才道:“父亲,我听说四妹妹生病了,裴家就把相看的日子往后推了?”
秦伯复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虽然你母亲被你说得心软,答应让你同行去寺里散心,但这事儿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少动歪心思!”
秦锦仪不高兴地道:“这事儿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裴家要相看的是我们家的女儿,四妹妹生病了不能去,还有我呢!我难道不是父亲的嫡女?我还是秦家这一辈的嫡长女,哪里就比不得四妹妹了?从前父亲与母亲偏心四妹妹,只关心她的亲事,根本就想不起我来。如今四妹妹没法让人相看了,难道我不能顶上么?!”
“你?!”秦伯复只觉得荒唐,“别说笑了!裴家指定的是你四妹妹,可从来没提过你。况且你的亲事,不是由你祖母决定的么?我哪里能擅自定下你的婚事呢?”他冷笑了一声,“裴国公府只怕也入不了你们祖孙的眼!”
秦锦仪的脸不由得红了一红,忙上前柔声道:“父亲误会了,女儿的婚事,自然是要听从父母之命的。只是祖母一向对女儿寄望甚高,女儿孝顺祖母,才会事事依从祖母之命行事。可祖母如今身体不好,原该好生安养才是。女儿又怎好再让她老人家为了女儿的婚事操心?”
秦伯复只觉得长女的面皮甚厚,这话若是让老娘听见,定会生气吧?他才不会相信长女的话,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裴家看中的就是你四妹妹,你要想取而代之,也要看裴家乐不乐意。不然他家以为我们家看不起他们,与我们翻了脸,还如何做亲?!”最重要的是,许诺给他的官职还作不作数了?
秦伯复挥手就要长女离开:“出去出去,不要再来烦我了。就算我真的答应了你,裴家能不能看得上你且不说,你祖母就得先跟我翻脸了。我何苦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秦锦仪哪里甘心就这样走人?一咬牙:“祖母那儿,我去想办法!裴家那边,我也会尽力争取。只求父亲给我一个机会!四妹妹如今都生病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万一她好不了呢?既然父亲如此看重裴家这门亲,四妹妹无法让您满意,您怎么就不能让女儿顶上呢?!”
秦伯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的腿。原因还用得着说么?一个腿上有残疾的女儿,名声还不好,拿去跟人家好好的儿子配婚,裴家人能乐意?他们不乐意了,还能替他的复职出力么?!他又不傻!
秦锦仪知道父亲在看什么地方,脸上又涨红了,咬牙道:“父亲放心,我……我如今已经能掩饰住脚上的伤了,只要我走得慢些,外人轻易发现不了的。等婚事定下,裴家想要反悔也迟了。我们秦家的女儿,哪里能由得他们挑拣?!”
“胡说!”秦伯复哪里听得进耳?他挥手赶长女出屋,“赶紧给我滚回院里去,少动些歪心思。裴家亲事事关紧要,不能出差错,你以为弄些小把戏哄得人答应将你娶进门,这事儿就完了?少做梦!除非你能瞒人一辈子,否则就别给我胡闹!如果你胆敢坏了我的好事,当心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蹦不起来!”
秦锦仪狼狈地被父亲撵出了书房,心里忿恨不已。迎面看见母亲小薛氏走来,她也没个好脸,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扶着玉楼扭头就走人。
玉楼被秦锦仪掐住了肩膀,也没法挣脱,只能硬着头皮冲着小薛氏的方向屈膝一礼,便匆匆扶着秦锦仪回院去了。她也知道秦锦仪正在气头上,但她已领了四姑娘的新命令,还得再想法子劝说秦锦仪:“大姑娘别生气了。大爷虽说偏心了些,但有句话说得有道理。除非大姑娘有办法瞒着裴家人一辈子,让他们发现不了您脚上的伤,否则……就算嫁过去了,也终究要落下埋怨的。裴大奶奶和裴大姑娘都不是易与之辈,您何苦嫁过去自讨苦吃呢?若裴家是什么显赫的人家,也就罢了,偏他家也就是那样……”
“你知道什么?!”秦锦仪斥道,“他家只是没靠山罢了。等我嫁过去了,我就是他家的靠山,想要风光还不容易?!裴程好歹是个青年才俊,生得俊秀,待人又和气。我不挑他,难道还真要在家蹉跎青春,等到年纪老大了,祖母也没了,就被父亲随便挑个人家,嫁过去做填房么?!”她偷听过父母商量的话,知道父亲对她根本没什么好安排。至于祖母,她还在做梦呢!
秦锦仪咬了咬唇,心想她想要说服父亲改主意,只怕没那么容易。她只能等妹妹秦锦春病好了之后,与裴家相看时同行,然后再依计抢人。倒是脚伤的事,确实是个隐患,她得想个法子解决了才好……
第四百六十一章 算计
“你说什么?!”秦伯复猛地抬头看向妻子小薛氏,满面惊愕。
小薛氏缩了一下脖子,想到小女儿的幸福,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千真万确!密信是早上彩罗带人去请大夫来给春姐儿诊病时,半路上有人塞到她手里的!那人蒙头遮脸的,看不出长了什么模样,却对彩罗说,一定要把信交到我手里,说信中内容关系到我们家的身家性命!彩罗吓了一跳,也不敢告诉人,回来后悄悄儿把信交给了我。信上说得明明白白,裴家大爷大奶奶先前来提亲时,许诺的那些话,都是哄爷的,他们根本就办不到!不但办不到,他们还一心想要借着这一层姻亲关系,去求长房与三房相助,帮他们压制裴家二房、三房,给裴大爷父子俩谋前程。他们骗了爷,就是想着只要爷答应了亲事,就算日后发现真相,也把女儿许出去了,反悔不得,即使爷生气他们毁约,也无可奈何。这是存心要让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秦伯复听得有些生气,但还没有立刻就发火,只是板着脸道:“信在哪里?拿来给我看!”
小薛氏连忙把信奉上,秦伯复一把抢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再从头看了一遍,脸已经涨红了,一掌将信拍到桌面上,便大骂:“岂有此理!”
信里的内容正如小薛氏所说的那样,甚至还提醒他们,不要让女儿与裴程相见,裴家大房正谋划着要用阴招算计到这门亲事呢,一旦让秦锦春到了裴大奶奶与裴程面前,随时都有可能会中了圈套。裴家大房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谎言撑不住,只要秦家二房稍一调查就能发现实情,为了确保亲事一定能结成,他们才不惜使用阴谋诡计,云云。
小薛氏在旁一边拿帕子拭泪,一边哽咽道:“我们家几时遇到过这样的事儿?真真叫人害怕极了!爷,您瞧这裴国公府,哪里是能结交的人家?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他们只是在哄人罢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等云阳侯府的消息吧。上回在三丫头及笄礼上,云阳侯夫人就挺中意春姐儿的,想必这门婚事不会有问题,很快就会有准信儿了。”
其实,秦伯复这会子正在生气呢,若不是小薛氏提起了云阳侯府那门亲事,他还不会多想。偏偏小薛氏提了,秦伯复那颗多疑的心就忍不住动了一动,有些犹豫地看向妻子,心想既然小女儿能装病逃避与裴家的相亲,那再伪造一封书信来惹他生气,让他放弃裴家那门亲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一顿,整个人冷静下来,淡淡地问:“这信也不知会是谁送来的,你难道就没什么猜测么?”
小薛氏有些迟疑地道:“信上没有落款,但是……能知道裴家大房这等秘事的,想必也不是寻常人。我闻见那信笺上有股很特别的香气,闻着有些象是上回见裴家二奶奶时,她身上熏的香……爷想必听说过,裴家二奶奶的娘家是有名的香道世家,她平日里时常调香,还常有新方子,因此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乐意请她去做客,连王府、公主府也不例外。这信笺上的香,极象是她新近研制出来的一款新香。我知道她平日爱熏这香,心想她会不会是在写信的时候,无意中把香沾在了信笺上……”
“熏香?”秦伯复皱了皱眉头,拿起信纸闻了一闻,似乎确实有那么一股香气,淡淡地,不是平日常闻的那种,但以香气断定写信的人,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小薛氏心知那香肯定不是裴二奶奶独家配的新香,但气味是很相近的,差不多能有六七成相似。若是遇到香道高手,肯定蒙混不过去,但秦伯复对香料只懂得些皮毛,好糊弄得很,倒也不用担心会穿帮。
这信其实是秦含真伪造的。她虽然给裴家二房、三房透了信,但并没有亲自出面,也不清楚裴家二房、三房需要多少时间才会踏出她们姐妹俩所期待的那一步。事实上,只要把事情的责任栽到裴家二房、三房头上就可以了,她们倒也不必非得他们亲自出面来搞事。那么一封信,只要传到小薛氏手里,再让小薛氏照着她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告诉秦伯复,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就算裴家二房、三房真的再递话过来,也可以理解成为这是两房人各自为政,不约而同地给裴家长房捅了刀,又或是他们递了一次密信,还不放心,为了稳妥起见,再递一回话来。总之,怎么都能解释过去。
信上的熏香是秦含真亲自配的。秦皇后生前就是香道高手,永嘉侯秦柏少年时跟着长姐学过一段时日,也懂得不少香方的配法。如今家里有钱有闲了,他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合上几道香药、香丸,给自己、老妻以及大孙女把玩。秦含真跟着学了一些,偶然发现裴二奶奶十分引以为傲的一款新香,闻起来与秦皇后留下来的一个香方的成品有些象,便试着配了一些,熏到信笺上试图鱼目混珠。
反正这封密信上的香气很快就会消失了,秦伯复就算拿去跟裴家人对质,也对不出什么来的裴家二房难道还能承认自己在背后捅了长房一刀,破坏了长房与秦家的联姻不成?
秦伯复也想到了这一点,心想这密信到底是真是假,只怕只有写信的人知道了。如果不是裴家二房的人写的,他拿去问,自然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但就算信是裴家二房的人写的,结果也是同样。裴家二奶奶之所以不在信上落款,还不是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若不是她身上熏的香沾染到信笺上,被小薛氏认出来了,写信之人的身份就真真成了无头悬案了!
不知不觉间,秦伯复已经有几分信了妻子的说法。
他暗暗咬牙:“裴家内部也不太平。裴家二房这是存心想要坏了他家长房的好事呢。他们的说辞,到底能不能信?!”他心中摇摆不定,如果信的内容是真的,他当然不可能答应裴家大房的求亲;但若信的内容是裴家二房捏造的,就是为了破坏他们两家的姻缘,那他此时与裴家大房翻脸,就意味着对方许诺给他的好处,全都不作数了……
这叫秦伯复如何不犹豫?
小薛氏听出几分不对来,诧异地看了丈夫一眼:“爷,您的意思是……”
秦伯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四丫头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小薛氏迟疑了一下,才道:“自然是真病,因此我才会打发彩罗去外头请大夫。不过春姐儿的病情不算重,好好喝药,养上两三天,应该就能好了。只是我想着这信上的内容不可不信,因此才借着春姐儿的病,推迟了上香礼佛之约……”
秦伯复也没说他对妻子的话是信还不是信,只道:“借口生病,确实可以把日子推后几天,但早晚是要赴约的,否则就真要跟裴家大房翻脸了。”而在未能确定裴家大房真的骗了他,其实并没有那等实力之前,秦伯复不想跟裴大爷翻脸。
小薛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可是……裴家大房若真的象这信上所说的那样,设了圈套来算计春姐儿,春姐儿的终身不就毁了么?!明明有云阳侯府那样的好亲事……”
秦伯复摆摆手:“裴家大房就算真要设计四丫头,也得有那机会才行。你听我的,到时候就让四丫头紧紧跟在你身边,一步都不能离了你。等过了相看这一关,我就向裴大爷提出,让他帮我起复!在我起复之前,我是不会答应他什么的。若他没那本事,这婚事自然不了了之。到时候是云阳侯府也好,或是别的勋贵人家也行,我总不会把四丫头随便嫁出去。你只管放心就是,委屈不了你闺女!”
小薛氏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她似乎醒悟到了什么:“那……那要是裴大爷真的让爷起复了呢?”
“那自然是要把四丫头嫁过去的。”秦伯复皱眉看向妻子,“我可不是得了好处就翻脸的那种人。裴大若有本事让我起复,自然也有本事将我捋下去,我又不傻!若裴家真有这等本事,四丫头嫁过去不亏!总比她嫁了云阳侯府,我这个亲爹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的强。”
小薛氏咬着唇,幽幽看了丈夫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秦伯复却又把她叫住了:“相看那日,别忘了把大丫头也带上吧。”
小薛氏有些冷淡:“她只是想要出门散散心罢了,我明日照常出门礼佛,带她往寺里转一圈就好了,何必再让她掺和春姐儿的事?”她还得想法子把相看给搅和了呢,不能让长女插手其中,省得秦锦仪不懂事添乱。
秦伯复却道:“她对这门亲事也有些想法,方才还来对我说,若是四丫头不乐意了,就让她顶上呢。反正她断了腿,名声又坏,拖到如今成了老姑娘,想要嫁进好人家,已是难上加难了,如今给她妹妹做个挡箭牌也好。相看之后,裴家大房若想尽快把婚事定下,我可以一边提出起复的条件,一边让他们帮大丫头说一门亲事。反正裴家人脉还是有的,寻个差不多的人家,把大丫头嫁出去就成。不管裴家有没有能耐,我这两个条件,他们总得至少办成一件吧?”
小薛氏惊呆了:“这……这这……”她深吸了两口气,“仪姐儿……怎会说这样的话?况且太太还在呢,她怎会答应让爷决定仪姐儿的婚事?”
秦伯复不耐烦地道:“母亲若有本事把大丫头嫁出去,我自然不必操这个心。可她不是没那本事么?不嫁了大丫头,我们如何给四丫头定亲?不管裴家到时候寻的是谁家,只要看着体面,家里有权势,那不管是做填房还是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裴家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还是别来肖想我们秦家女儿的好!”
第四百六十二章 探病
秦锦春“生病”的第三天,也就是原本约好要去上香的日子次日,秦含真与秦锦华来到二房探病了。
既然是要好的姐妹,这自然也是该做的事。不过秦锦华不知情,只当秦锦春是真的病了,秦含真则是心里有数,趁机过来与秦锦春、小薛氏交流一下信息。
秦锦春此时已经处于“病后休养”阶段了,不过对外还在宣称仍在病中而已。小薛氏自从知道了丈夫的打算之后,就对说服他死了心,一边让女儿继续躲在屋里装病,一边把希望都寄托在三房的秦含真身上,只盼着侄女儿能救小女儿出生天。不过,秦伯复忽然提起秦锦仪来,打算让妻子将长女一块儿带到相看现场去,小薛氏拿不准长女是什么想法,这两日便时常过去瞧她,试探她到底有何打算。因此,秦含真与秦锦华来探病时,屋里只有她们三姐妹在,几个心腹丫头则守在门口处,负责望风。
秦含真与秦锦春知道秦锦华不是知情人,生怕她知道姚氏对于她亲近的姐妹都做了什么事之后会伤心难过,也没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只说些养病休养的话。秦锦华还为秦锦春在这时候病倒还担心呢:“先前我哥哥说,打算与唐家兄妹一块儿出城踏青的,叫我一块儿去,母亲不肯答应,说是怕外人说闲话。哥哥就跟我说,不要紧,等到三月三,我们家照样可以出城去玩耍,到时候与唐家兄妹在外头会合就行了。三妹妹、五妹妹、六妹妹都已经答应了要同行,卢表姐可能也会带着蔡姑娘她们姐妹几个一块儿去,我本来还想约上四妹妹的,可四妹妹如今生了病,也不知道到时候好了没有。若是错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秦锦华还冲秦锦春眨了眨眼:“卢表姐和蔡家几位姑娘一块儿来的话,表姐夫肯定会带上几个兄弟一路同行护送的。”
秦锦春面色微红,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么……我自己也说不清,不过三月三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好起来了吧?”
“那可太好了!”秦锦华笑着拉住她的手道,“四妹妹能来就好。虽然三妹妹也一块儿去,可她到时候肯定是看哪儿的景色优美,便丢下我,随身带上画具去画画了。五妹妹六妹妹年纪还小呢,况且五妹妹肯定是缠着卢表姐的,六妹妹也只会跟在三妹妹身边。若有四妹妹在,我好歹不会太寂寞,去哪儿,做什么事儿,都有伴了。”
秦锦春便道:“若是我不能去,二姐姐去跟蔡姐姐她们说话,也是一样的。”
秦锦华叹气道:“我倒想跟蔡姐姐她们在一处玩耍,可裴茵也跟我说了要一块儿去的。她最爱缠着蔡家姐妹说话,我去打扰了她,她还能给我好脸色看么?还是别太得罪她的好。这一年来,她的脾气是越发大了,我都不太敢招惹她。”
秦含真插言:“你惯她做什么?你又没得罪她,她脾气大不大,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她冲你耍性子,你还要忍让不成?”
秦锦华小声道:“好歹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她祖父病着,家里事多,婚事又不大顺利,难免会心情不好。我便体谅她一二又如何?我听说过她母亲想让她嫁到我们家来,但母亲没答应,肯定是嫌弃她家里靠山不稳了。我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她若是对我有几分迁怒,也是人之常情。”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母亲在女儿被拒婚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秦含真不以为然地说:“婚姻大事,肯定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的。难不成她想嫁给大堂哥,大堂哥就一定要娶她不成?她对大堂哥又没什么想法,心里想嫁的是谁,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这种想法表现得那么明显,二伯娘拒绝才是正常的,否则娶过来了,她将来见到表姐夫会如何?你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没必要容忍她的坏脾气。真要说有什么人对不起她,那也是她自己的母亲。谁让她家里人没有尊重她的意愿,只为了利益摆布她的婚姻呢?”
秦锦华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她家里那个样子,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谁的日子又过得容易了?相比裴茵,秦锦春岂不是更可怜一些?同样是婚姻受父母控制,裴茵的父母好歹还是盼着她能嫁得好的,秦锦春的亲生父亲却只想着拿女儿去换取自己的前程,而无视裴国公府与云阳侯府两家之间的差距,以及裴程与蔡十七之间的差距。
秦锦春问秦锦华:“裴大姑娘是自个儿跟你说,要一块儿去踏春的么?其实二姐姐已经约了蔡家人,原不该再请裴大姑娘的,如此两边见了面,难道不尴尬?”
秦锦华有些不好意思:“我原也没想答应的,可是她请她母亲跟我母亲说了,母亲已经答应了人家,我又怎好再推托?”
原来还是姚氏插了一手。秦含真心里有些不高兴,面上却没露出来:“这事儿我们最好跟卢表姐和蔡姐姐打一声招呼,免得她们到时候见到了人,心里有所误会。”
秦锦华忙道:“我已经跟卢表姐提过了!”她顿了一顿,又抿唇偷笑着瞥了秦锦春一眼,“有些事写在书信上不太方便,不过等到三月三那天,卢表姐与我们见面时,估计就会谈起四妹妹的亲事了。四妹妹还是早些把病养好了吧,否则不能见到卢表姐,岂不是太可惜了?”
秦锦春脸一红,把帕子往脸上一蒙,缩进了被窝里:“二姐姐最坏了!这种事怎么好拿来笑话人!”
秦锦华掩口笑个不停:“好好好,我不笑话你。只是你心里也要有数,赶快好起来吧!”
其实,知道裴茵也要参加三月三的春游,秦锦春本来是不想参加的,打算继续装病装过去。但既然卢悦娘要来跟她说亲事的事儿,她就不好躲了,必须出现才好。大不了届时她行事小心些,一直紧贴在姐妹们身边,绝不落单,也就是了。但愿裴茵放聪明些,别算计到她头上来,否则她可没有二姐姐秦锦华那么好的脾气,定会给裴茵一点颜色看看的!
姐妹三人聊了一会儿天,秦锦春就开始找借口把秦锦华支开了:“二姐姐的生日在四月初九,虽然还离得很远,但早些准备下礼物也是好事儿。否则接下来你我两家兴许会有很多事要忙,未必有功夫去想那些。我年年送二姐姐的东西都差不多,今年二姐姐就要出嫁了,我总不能还象小时候那样随便拿几色针线对付过去。二姐姐不如随青梅、葡萄她们去我妆匣里挑,要是挑不中喜欢的,就再往我小库房里瞧瞧?我如今也存了些好东西呢,想必还能入得了二姐姐的眼?”
秦锦春这话倒不是吹牛,她如今时常出入东宫,又是敏顺郡主最喜欢的玩伴之一。敏顺郡主身为唯一的皇孙,在皇室中十分得宠,手指缝里随便漏些东西下来,对秦锦春而言都是极大的好处,更别说郡主本人对喜欢的小伙伴,向来是很大方的。若非秦锦春手里有不少好东西,秦锦仪这位眼高于顶的长姐也不会总打她收藏的主意。
秦锦华虽然有些小害羞,但还是接受了堂妹的好意:“今年家里可能顾不上给我做生日了。再过些日子,会试榜单就要出来了,若是哥哥上了榜,他还要准备殿试呢。殿试再上了榜,往后就要忙活他考庶吉士,还有谋官等事了。父亲和母亲也还要为他的婚事操心呢,哪里还顾得上我?”她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如果秦简没能上榜,也还有唐涵在呢,还有她与唐涵的婚事呢。三堂妹秦含真今年就要出嫁,其实她秦锦华又何尝不是如此?只看唐涵会试成绩出来后,唐家那边要如何定婚期罢了。
秦锦华跟着两个大丫头离开了。她没去看秦锦春的妆匣其实也是知道堂妹在家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些家底,还是继续留着做嫁妆吧,倒是小库房里的收藏不错,她听秦锦春提过一些,心里对自己要挑的东西也有了大概的想法,包管是既体面,又不会让秦锦春太吃亏的。
秦锦春却是早就猜中秦锦华的想法了,见她如自己所料般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方才放下心来,赶紧把这两日发生的事小声告诉了秦含真,连秦伯复看了“裴家二房”的密信之后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瞒下。
她心里很是难过:“父亲居然是这么想的!只要能做个六品实官,他就宁可牺牲了我的终身大事!在他心目中,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筹码吧?能让他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
秦含真听得皱眉,也有些为秦伯复的“渣”惊讶了,她本以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秦伯复一改过去的臭脾气,对长房、三房都和气巴结了许多,是真的认清形势了呢,没想到他心里对长房、三房还有拐着弯的姻亲云阳侯府,还存有这样的怨气。
不愿意把小女儿嫁进条件更好的云阳侯府,只是因为云阳侯府不会答应给他官做?
即使知道裴家大房可能在骗他,但为了那一点可能性,他就不乐意去跟裴家大房翻脸?!
秦含真冷笑了一上,对秦锦春道:“没事儿。他也就是仗着云阳侯府还没有发话,才敢在这里作罢了。要是云阳侯府正式提亲,难道他还能拒绝吗?趁着三月三,卢表姐来与我们见面,我们赶紧问清楚云阳侯府的打算。裴家那边问题应该不大,裴家二房再迟钝,也不可能会看着裴家大房做大而不管的。”
姐妹俩正说着,小薛氏身边的大丫头彩绮忽然过来了:“三姑娘,四姑娘,我们奶奶让我来给你们报信儿,裴家二爷和三爷……过来拜访我们大爷了!”
秦含真与秦锦春不由得面面相觑。
第四百六十三章 来意
裴家二爷与三爷的来意,秦含真与秦锦春真是万万想不到。等到他们离开后,她们从小薛氏那里得到最新消息,也吃惊得嘴都合不拢。
裴二爷与裴三爷特地前来拜访秦伯复,根本就没提过裴大爷一句话,好象压根儿就不晓得兄长在跟秦家二房议亲一般。他们是来为裴二爷的儿子向秦锦春提亲来的。
裴二爷的儿子比裴程年纪小几岁,比秦锦春的年纪都要小些,只能说是过了十三周岁,算是十四虚岁吧。秦锦春再过半年才及笄,如今是十四周岁有余,勉强可以说跟裴家这位二少爷同龄。裴二爷来为儿子求娶,态度十分恳切,还为自己的儿子说了许多好话,仿佛他全京城第一优秀,与秦锦春是天作之合,若是不能配成一对,就是天理难容!
事实上裴二少爷身上并没有功名,连个童生都算不上,听说考了两三年也只过了县试而已,在他父亲嘴里,倒成了天生的读书种子,未来定会高中进士了。因着他外祖家是香道世家的缘故,他倒是从小跟着母亲出入高门大户,或是随外祖父与舅舅在某些家世富贵又好风雅的读书人圈子里混,还混出了一个谦逊知礼的好名声。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了。
他这样出身、条件和年纪的少年人,若只有这样一个名声,也就意味着他在别的方面都比较平庸,没什么可让人说道的地方。毕竟他就算是裴国公的亲孙子,亲祖父也离开朝廷中枢几十年了,父亲叔伯都只是小官,外祖家虽是香道世家却没出过高官,身份最高的只是举人而已,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什么底气在富贵风雅的读书人圈子里不谦逊,不知礼呢?他好歹也得有一两处能让人夸一夸的地方,比如擅长香道,又或是读书有天赋吧?
他其实更应该把时间精力都放在书本上,而不是分心去参与交际,好生备考几年,一口气考上秀才,倒比现在早早下了科场,一年一年地磨童生试更好。基础不牢,何苦强求?这与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只为了小小年纪考过县试,让父母能在人前夸他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可是县试又有多难呢?秦含真觉得自己都有把握通过。真的,秦简当初的试题,她还亲自做过呢,挺用心的,写出来的答案偷偷藏起来,等到表舅吴少英回了京,她才悄悄儿拿给他瞧,没说是她写的。吴少英只当是哪个秦家子弟托她来问,跟她说这答案通过县试不难,甚至府试也有六七分把握,不过院试就很勉强了,最好是请一位靠谱的先生来指点一下,多用两年功,把文笔好生练一练。吴少英这么一说,秦含真就对自己在四书五经方面的水平有数了。
这是去年腊月里发生的事。当时秦含真还没满十五周岁呢,算是十四吧,正经随祖父读书的时间也就几年,如今精力都放在书画与家务上了。对比如今也算是十四岁的裴家二少爷……他从小读书,起码读了六七年,考了两三回,也只是过了县试罢了。这水平是有多渣?秦简下场时的年纪要大些,但好歹是一次就考过了的。
秦含真心里腹诽了一番裴家二少爷的所谓“优秀”,又迅速回神,继续听小薛氏的说明。
裴二爷对自己儿子的优秀十分有自信,一个劲儿地向秦伯复推销。不过秦伯复兴趣缺缺,若不是秦家大房许诺了帮他起复,他连裴程都看不上,更何况只是个勉强通过了县试的少年人?他虽然做官不成功,但当年好歹也是参加过科举的,对裴二少爷这点水平,压根儿就看不上眼。
然而,裴二爷虽然没有许诺会帮秦伯复起复,却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东宫即将选秀,裴三爷长女将要及笄了,尚未定下亲事,有意参选,而且很有把握能选中这与才貌无关,只是裴国公快要不行了,皇帝想必愿意给他孙女一个恩典,也算是向外界表示,功臣之后,皇家是愿意给予庇护的。除此之外,裴三爷还透过妻子娘家那边的关系,给唐老尚书家递过话了。唐家没有反对,这事儿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东宫选秀,谁都知道是为了子嗣。这一回不选名门闺秀,只从低品阶的小官吏家庭又或是京城周边的良家女里头选人,只要姑娘容貌清秀、知书达礼、品行端正,就有机会入选,而且进了东宫后,也不会成为没名没份的宫人,而是多半会被封为良媛、承徽、昭训等有品阶的妾室,等到生了儿子,还有机会再往上升。
不过即使不升也没什么,太子没有兄弟,身体又还算健康,皇帝已经有退位的打算了,用不了几年太子就要登基为帝,后院的妾室还不得跟着升为妃嫔?太子妃无子,陈良娣生的儿子又早死,无论这些新进的东宫妾室哪一个先生下儿子,将来都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储君。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争一争?只可惜皇帝为了太子的身体着想,已经明说了不会进太多新人,兴许只会有两三人入选,对家世出身又有限制,否则想要搏一搏的女孩儿只会更多!
裴家论门第,其实有些不符合选秀的要求,但裴三爷本身又确实只是小人物他连官职都没有,只是个监生。若是皇帝默许,唐家又同意的话,裴三爷的女儿确实还是很有机会中选的。而她一旦中选,入了东宫,以她国公府的出身,怎么也不会落到正七品昭训的境地的,说不定就是良媛,离陈良娣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要是能早日生下子嗣,未来等待裴家三房的,完全就是金光闪闪的荣耀啊。只看如今的承恩侯府与永嘉侯府,裴家人大约都可以想象得到他家未来的前程了吧?
只不过嘛,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风险就是了。
小薛氏对秦含真与秦锦春道:“裴国公不知道能撑到几时……若是在东宫新人定下之前就撑不下去了,裴家二姑娘就不可能入选了。裴家来求亲,就是想借着两家的姻亲关系,给裴二姑娘求一条退路。选秀日期还未定下,若是三叔能说服皇上,早日开选就好了。万一日子定得迟了,裴二姑娘真的要守孝,那等孝满后,她还能借着秦家的关系,再进东宫。如果裴国公还能再撑些时日,裴二爷裴三爷也希望,我们家能请三叔在太子殿下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裴二姑娘能够更稳当地入选。”
秦含真听得都要翻白眼了:“做梦去吧,我祖父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这明摆着就是要跟太子妃过不去吧?她跟赵陌常在一处,也听过些内|幕消息,太子妃唐氏如今不乐意看到东宫进新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选秀的决定是皇帝下的,太子妃无法更改,只能硬着头皮去为丈夫选小妾。这种时候,永嘉侯秦柏身为太子的舅舅,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好了,无论选的是谁都跟他没关系。但如果他插手进去,促成某个人入选,谁知道太子妃唐氏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嫌秦柏太多管闲事了?等裴二姑娘将来生了皇孙,太子妃会不会又进一步怀疑,秦柏会支持这个皇孙继承储位呢?
秦柏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赢得东宫太子与太子妃双方长久的敬重。他何必去冒风险?
秦含真不以为然地道:“裴二爷裴三爷既然都已经求得唐家支持了,还找我们家做什么?让唐家人给太子妃捎个话,岂不是比我祖父一把年纪还插手去管外甥孙子纳妾更好听些?”
小薛氏苦笑:“我们爷如何能说服三叔帮这样的忙?裴二爷裴三爷的请求,他并没有答应。”那也是因为秦伯复知道自己做不到,“不过他听了裴家兄弟的话,觉得裴家兴许有望东山再起了,就算失了一个中风多年的国公,只要能得回一位东宫宠妃,他们就还是京中有体面的大户人家。我看他的意思,似乎……不反对与裴家联姻了,只是在烦恼,该选择裴家哪一房罢了。”
秦含真凉凉地道:“皇上对外戚一向都是压制的多,他对我们秦家那么好,都没让秦家出个品级高一点儿的实权官。裴家就算成功把女儿送进东宫做了个良媛,又为太子生了儿子,也不代表他家有本事给大伯父谋个实官。大伯父也太看得起他们了。要是凭着裙带关系就能做官的话,他本人与皇家的关系,难道不是比裴家的姻亲更亲近吗?”
小薛氏沉默了。她竟差点儿忘了自家跟皇室的关系到底有多么亲近,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身份的好处的关系吧?
秦锦春在旁小声说:“其实,不但三叔祖不该掺和,我们家也最好别跟东宫新进的秀女扯上关系。太子妃不喜谈论选秀之事,敏顺郡主更厌烦旁人提起。若知道我跟出了秀女的人家议亲,郡主只怕连我都恼了,得不偿失。”
秦含真对她道:“那你最好跟大伯父说清楚个中道理,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得罪了贵人,倒把你给连累了,还害了你的终身!”
秦锦春抿了抿唇,郑重点头。
秦含真其实不太能理解,收到裴大奶奶的黑料之后,裴二爷裴三爷为什么会做出现在的决定,打算抢走裴大爷夫妻看中的金大腿吗?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她便又问小薛氏:“裴二爷裴三爷过来,就是为了求亲?没提别的?大伯父也没问起那封信的事?”
小薛氏摇头:“他没有问,不过……”她顿了一顿,“裴二爷身上有熏香的味道,就是裴二奶奶惯用的那一种,闻着十分象信笺上的香味。我们爷说,一靠近就认出来了,根本不需要再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四百六十四章 愤然
裴二爷这个黑锅,背得有些冤。但秦含真她们有心算计,他本人不知情不说,知情了也没法辩解,也只能继续背着了。
秦伯复“确定”了密信是谁送来的,心里就认定是裴家内斗了,二房背后捅大房的刀,揭破大房的面皮,然后再过来抢亲,想把大房的路给断绝了,然后再借着秦家这门姻亲,为三房的女儿挣一条富贵登天路!这算盘打得响,偏偏人家还有点门道,居然连唐家都打点好了,只要选秀一开始,裴二姑娘就是稳稳能得中的结果。与秦家结亲,只是要再上一条保险,以免裴国公有个好歹,会影响到裴二姑娘的锦绣前程罢了。
秦伯复心里拿不准密信的内容是真的,还是裴家二房为了打击大房而故意扯的谎,但从大房与二房的处境来看,二房有三房为盟友,只要真的成功送了一个女儿进东宫,再生下皇孙,实力绝对比裴家大房要强得多。而裴家大房能拥有的人脉,裴家二房、三房也同样拥有,他们还有一位国公夫人为后盾,似乎比裴家大房更有可能为他秦伯复带来利益。因此,虽然秦伯复如今还在摇摆不定,不知道该跟哪一方结亲,心里其实已经略有偏向裴家二房的意思了。
至于云阳侯府?此时已经被他放到了备胎的位置上。云阳侯再显赫,也没法跟未来皇孙的外家相比。就如同当年皇帝刚登基不久时,多少高官显宦风光一时,连秦家都不敢得罪太过,然而如今那些人家又在哪里?秦家却还是圣眷正隆。秦伯复认为云阳侯府很可能只是短时间内风光,但真正能成为他依靠的,还是有实权的外戚。他如今已经想要靠上秦家这门外戚已经很艰难了,只得再结一门外戚的姻亲。反正当年,他就想过要把长女嫁给有望成为皇储的蜀王幼子,成为未来国丈,只不过蜀王幼子没那富贵命,很快就坏了事罢了。
小薛氏对丈夫已经是心灰意冷了,她对秦含真道:“三丫头若有法子,就帮你四妹妹一帮吧。我们爷已是被富贵权势迷了眼,根本分不清裴家人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连我都知道,东宫选秀,连唐家都做不得主,更何况是裴家?哪儿有什么保准能中选的说法?裴家二姑娘还未及笄,生得虽然清秀,但论才貌还不如裴家大姑娘,又是那样的脾气……东宫怎么可能会选中她?太子妃娘娘也不是没有主意的人,不可能唐家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的。裴家之所以打我们秦家的主意,还不是想要请三叔去求恩典?可就象三丫头你方才说的那样,三叔何苦去淌这浑水?裴家大房与二房,皆是有求于我们,方来求的亲。可他们想求的事儿,哪里是我们爷能做得主的?难道爷去求三叔,三叔就能答应么?办不到别人托付的事,还想沾好处?他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秦含真便道:“大伯娘想得明白就好。这事儿确实不该招惹的。您在家里先看着大伯父吧,想办法说服大伯父,如今还不知道裴家大房与二房、三房哪一方说的才是真话呢,何苦现在就答应亲事?总要他们真的做出点什么事来,证明他们有那能耐,大伯父才好把女儿许出去呢。大伯父就只有四妹妹这一个女儿是拿得出手的,若是轻易许婚,万一上当受骗了,没法反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啊,裴家人要是真有诚意求亲,又确实有他们说的那等实力,那就让他们表现表现好了。”
小薛氏怔了怔:“这……能行么?”
“怎么不能行?”秦锦春抿了抿唇,道,“父亲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不见兔子不撒鹰。裴家大房要是不能让他起复,不能给大姐姐说一门象样的亲事,裴家二房要是不能成功把女儿送进东宫为妃,父亲又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出去呢?如今是我们秦家稳坐钓鱼台,裴家既然有求于我们,父亲摆摆架子又如何?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裴家却将要落败了,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凭什么高攀秦家呢?”类似的话,她小时候可没少听父亲说,也就是这两年才听得少些罢了。
小薛氏一听就明白了。秦伯复那个性格,好好拿正理劝说他,成功率是不高的。但要是用秦锦春的这种语气,这种说辞,却恰好正中秦伯复自卑又自傲的内心,说不定能有奇效呢。
小薛氏便松了口气,笑道:“成,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秦含真笑道:“还有呢,裴家无论是哪一房,再说要相看的话,大伯父都别答应的好,免得他们家狗急跳墙使阴招。裴家人在面对自家人时,都能毫不犹豫地下黑手,对外人可不见得能仁慈到哪里去。”
小薛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把消息给裴家二房的人送去,他们若是直接收拾了裴大奶奶,约束大房行事,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直接来找我们家求亲,好象压根儿就没把裴家大房放在眼里。我真怀疑,他们恐怕已经把大房的人压制住了,正有恃无恐呢,还不介意让外人也知道这件事,把裴家大房的里子面子都剥掉了。其实一家人,又不曾分家,即使有些什么矛盾,也用不着做到这份上吧?自家关起门来闹无所谓,闹到外人面前去,他们竟也不觉得脸上难看么?”
秦含真怔了怔,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裴家二房居然没对大房动手,而是来抢大房看中的亲事,有些意外罢了。但小薛氏猜测的可能是存在的,如果真是那样,那有一件事就显得比较奇怪了。
裴茵明明已经得罪了蔡家人,却又强求着秦锦华答应她一同出城踏春,到底是想干什么?会不会跟裴家大房如今的处境有关呢?
秦含真将此事存在心底,正要再嘱咐秦锦春几句话,秦锦华便回来了。她笑吟吟地向小薛氏请安问好,又指了指身后葡萄手里拿的一个匣子:“这是一整套的廷墨,我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本来还想要拿那套曹素功的紫玉光就算了,没想到清册上竟然有廷墨,我立刻就改了主意。可费了我半天功夫,总算翻出来了!”
秦锦春笑道:“二姐姐真厉害,这一套廷墨,我也是十分珍视的,收在箱底没舍得拿出来给人瞧一眼,连父亲我都瞒着呢,没想到让二姐姐发现了。既如此,二姐姐就拿了去,只是二姐姐出嫁时的贺礼,可就没有了哦。”
秦锦华笑道:“有这一匣子墨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贺礼?”她心里想到唐涵曾经说过,平日里爱好收集古墨,便觉得他要是见到这一匣廷墨,定会很开心,便心满意足之极。
秦锦春让葡萄去准备送礼用的锦盒,要好生把这一匣子古墨给包装起来。秦锦华却道:“不必麻烦了,我那儿盒子、匣子多的是,何必再添一个占地方?”却是亲自把墨匣抱在了怀里,就象抱着宝贝一般,“我亲手拿着呢,出不了差错。”
秦锦春只好由得她去。
秦含真与秦锦华也来了半日,是时候该回家去了。秦含真便起身给秦锦春使了个眼色:“我们要走了,四妹妹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秦锦华也忙道:“正是,日后小心些吧。这开春时节,乍暖还寒,最容易受凉了。”
小薛氏亲自送两个侄女出去,回身就去了丈夫的书房,准备照秦含真的主意,说服丈夫暂缓将小女儿嫁出去的行动。离书房还有几步路呢,就瞧见长女秦锦仪站在廊下,看着书房的门,眉头紧皱。
小薛氏忙走上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房里去吧。”
秦锦仪瞥了她一眼:“方才裴家来人了?说的什么话?”
小薛氏道:“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别问了。”问了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秦锦仪想要嫁的裴家大房。
秦锦仪气愤地转身就走,等回到房间,看到玉楼不知几时已经回来了,便冷笑道:“原来你回来了?方才是上哪儿去了?我怎么瞧见你在四丫头屋外跟她的人说话呢?!”却是怀疑自己的丫头背主了。
玉楼心下一紧,知道秦锦仪若真的怀疑上她了,绝不会再容她在身边侍候,而四姑娘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若是被大姑娘撵出去了,那四姑娘答应的赏钱岂不是泡了汤?于是她心下一横,上前小声道:“姑娘,我方才去帮您打听客人的消息,却听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儿。”
秦锦仪一怔,忙把人拖进里屋:“什么事儿?”倒是把先前的猜忌给消去了几分。
玉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裴家二爷、三爷带来的消息,不是裴二爷要为儿子向秦锦春求亲,而是裴家二姑娘准备要入东宫为妃了。秦锦仪双眼一亮:“这么说……裴家果真是要东山再起了?!”
玉楼顿了一顿:“还有……大爷似乎在托裴家人为姑娘相看……说是只要听起来是体面人家,不丢了秦家后族的脸,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哪怕是填房继室……也无所谓!若不把姑娘赶紧嫁出去,大爷也不好拿四姑娘跟裴家联姻呀!”
“什么?!”秦锦仪顿时气歪了脸,一巴掌把桌面的茶杯给震落在地,碎成一片,“想要拿我给秦锦春做踏脚石?做梦!”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三方
秦含真去二房探过病后,没两天就收到了秦锦春命心腹丫头捎来的信。
小薛氏依照她所言去劝说秦伯复,果然把丈夫劝动了。秦伯复如今觉得自己有资本吊起来卖了,也不再急着要为小女儿定下亲事,反倒是分别暗示裴大爷与裴二爷,让前者先给自己谋起复,让后者先把女儿送进东宫,相看什么的,暂时不必提,反正他小女儿刚刚生了病,还需要休养呢。
裴二爷与裴三爷到秦家二房拜访之事,在裴家内部并不是秘密。裴大爷与裴大奶奶得了信,心里也明白定是二房与三房在秦伯复面前进了谗言,令后者对他们产生了猜疑,因此行事才会拖延起来。裴大奶奶气急,在自个儿屋里没少骂秦伯复一家,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如今有把柄握在二房、三房手中,两个小叔子又阻碍了她与秦家的联姻进程。她不但要为儿子的婚事操心,还要想办法去救自己的兄弟,同时还得盯着正院里昏迷不醒的公爹,生怕他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全家上下谁都得不了好处。
裴大奶奶只能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所有碍事的人,诅咒婆婆,诅咒二房与三房,诅咒令他们身陷如此困境的公爹,自然也少不了诅咒迟迟不肯答应婚事的秦伯复一家,以及主动将秦锦春推出来后又收手不管了的姚氏。
裴大爷听得有些刺耳。旁人倒罢了,妻子诅咒他的亲爹娘做什么?就算两个弟弟可恶,也没到要诅他们性命的地步吧?他便数落了妻子两句,不让她继续咒人了,不等裴大奶奶抗议,便先转了话题:“秦家四姑娘那边,你到底安排好了没有?三月三上巳节那日,一起去踏春的人那么多,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裴大奶奶板着脸道:“大爷放心,我已经都嘱咐过两个孩子了,我还会派心腹一路暗中跟着,配合他们行事,包管出不了差错!那天秦二奶奶不会同行,去的都是年轻人,秦四姑娘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能有多少见识?哪里有本事看穿我的谋划?大爷只管等着听好消息就是!”
裴大爷的神色稍稍放缓了些:“那就好。还有,母亲今早跟我说过,要程儿与茵儿出门时,把小二给带上,我已经告诉程儿了,你记得去跟茵儿说,让她别胡闹,好生跟她兄弟相处。”
裴大奶奶的脸色变了:“带他做什么?他也盯上了秦四姑娘,叫他一块儿去,万一坏事了怎么办?我们本来就是瞒着二房、三房的人行事,借口说要让茵儿与蔡家的孩子多亲近,才安排了这次春游,程儿去是为了护送妹妹。再叫上小二,他若是也冲着秦四姑娘下阴手,那我们岂不是白白给他做了踏脚石?这样的蠢事我可不做!”
裴大爷沉着脸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母亲吩咐下来了,自然是二弟的意思,可你我能说不么?!到时候想法子叫茵儿把人支开就是了。你别只顾着向我抱怨,别忘了,若不是你娘家兄弟闯了祸,你又贪墨了公中的银子去贴补娘家,我们今日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我早跟你说过,做事要有分寸,别把母亲和弟妹们都当成是傻子,银子贪得多了,肯定会被人发现的!你只当耳旁风,如今被人抓住了把柄,还不懂得反省自己,只顾着咒骂他人,能管什么用?!”
裴大奶奶脸色变了变,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怒火。她是贪了公中的银子没错,但只有一小部分是贴补了娘家,大部分都是留在自己这房里用了,用得最多的就是丈夫。丈夫分明知道内情,如今出事了,却只会说风凉话,怎叫她不心寒呢?他只会提要求,把为难的事都丢给她,从来不问她要如何解决,出了事倒装起没事人儿来了。若不是她娘家确实需要婆家相助,她早跟他翻了脸!等到儿子的婚事定下,娘家兄弟也顺利脱了身,她定要给他一个好看!
裴家大房夫妻俩生出嫌隙来的时候,裴二爷与裴三爷也在讨论秦伯复那边捎来的话呢。
裴三爷有些不忿:“那秦大从前是什么货色?若不是看在他那小闺女与敏顺郡主交好的份上,我们兄弟哪里用得着受他的气?!”
裴二爷倒是淡定许多:“三弟也别这么说。他从前还未从承恩侯府分家出来的时候,我们见了他,也是以礼相待的。他确实不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但我们家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承恩侯府。那时承恩侯的圣眷还在呢。”
裴三爷有些讪讪地,迅速转了话题:“二哥的意思如何?看来那厮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可若是我们自己就能把孩子顺利送进东宫为妃,还用得着委屈侄儿娶他的闺女么?!我们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孩子们想要联姻什么样的名门大户不成,非要将就他一个六品闲官的次女?真等到我们自家的孩子顺利进了东宫,还用他秦伯复做什么?”
裴二爷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进了东宫,也不代表将来就一定能出头了。这回选秀,选的又不只是一个新人。运气不好的,无子无宠蹉跎到老,也不过是寻常。再说了,若是侄女儿日后有幸诞下皇孙,我们还得为了皇孙的前程操心呢。秦家的助力……少不得。既然秦伯复信不过我们,想要看看我们的本事,那我们就不能让他小瞧了!”
裴三爷一向是唯二哥马首是瞻的,见裴二爷拿定了主意,他也只能依从了。他忽然想起女儿提过的一件事,便问兄长:“二哥,听说你让侄儿跟着大房那对兄妹一块儿去参加三月三的踏青?这是做什么?我虽听说秦家与蔡家的小辈们都要去,但二哥特地请母亲出面吩咐大哥,定要让侄儿参与进去,想必有什么缘故吧?”
裴二爷挑了挑眉:“能有什么缘故?我是不信大嫂在自个儿被母亲勒令禁足的时候,还非得让儿女去参加春游,就真是为了给裴茵一个亲近蔡家人的机会。裴茵因为拒了蔡十七的亲事,分明已经恶了蔡家,蔡家人根本不可能给她好脸色。她上赶着去丢脸就罢了,还非要把裴程给叫上,定有问题。我让小二跟着去,若他们兄妹打算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好歹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裴三爷点点头:“二哥果然小心周全!其实我也正奇怪呢,大嫂自个儿都麻烦缠身了,在母亲正打算要处置她的时候,还非要往承恩侯府跑一趟,就只是为了给裴茵一个出门的机会?最叫人想不明白的是,她从前不是一向都巴结讨好秦二奶奶,却没得什么好脸的么?怎的这回她一求,秦二奶奶就答应了呢?她跟秦二奶奶的交情,几时好到这份上的?”
“裴大奶奶跟二奶奶哪里有什么好交情?”当裴二爷、裴三爷正在讨论的时候,玉兰也在跟秦含真报告最新消息,“裴大奶奶一改过去几次见面时的盛气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巴结讨好,还给我们二奶奶送上了一份厚礼。更要紧的是,她把二奶奶从前放印子钱的账目给还回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二奶奶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怨气,也不好冲着裴大奶奶发作了。裴大奶奶提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请求,我们二奶奶也就顺口答应下来。反正……就算二奶奶不答应,裴家大姑娘若真想跟着去游春的话,自个儿也不是不能去。京郊那么大,我们家还能拦着不让别人去赏春景不成?顺水的人情,不送白不送,二奶奶就松了口。”
秦含真这才明白,为什么秦锦华不情不愿,姚氏还是说服女儿把裴茵加入到上巳节的出游名单中去了,心里有些无语:“听起来,裴大奶奶送的礼还真是挺贵重的呀。”姚氏积了那么久的怒气,居然就这么散掉了?
玉兰轻咳一声,笑得有些尴尬。那份礼确实挺重的,她怀疑裴大奶奶把原本为裴茵准备的一部分嫁妆也给送过来了,好些都是年轻姑娘小媳妇合用的珠宝首饰,看款式,看做工,应该都是近两年精心打制的。落到姚氏手里,正好拿去给秦锦华做陪嫁,体面又省事。
玉兰简单做了个说明,秦含真也就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二姐姐如今在心里还把裴茵视作好友呢,二伯娘就不怕二姐姐不知情,戴着那些首饰出现在裴茵面前,平白拉足了仇恨?好歹送到首饰铺子里做点修改。二姐姐婚期还远着呢,有现成的材料,改个款式有什么难的?戴着别人的嫁妆,不觉得很晦气吗?”
不过这是长房的事,秦含真也懒得多管。她比较关心一件事:“裴大奶奶送来的那些账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全部吗?”
“一共是四本,瞧着账目都是对得上的。”玉兰是姚氏心腹,放印子钱的事,从头到尾她都参与了,心里自然门儿清,“这当然不是全部,不过裴大奶奶说,她手里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是在另一位奶奶手中,应该是在停止放贷之后,便全数烧毁了。这四本账目,因上头有我们二奶奶一个陪房的亲笔画押,她觉得可能会有用,才特地留了下来。”玉兰看了秦含真一眼,“画押是真的。二奶奶已经亲自盯着我把东西都烧了。”
秦含真撇了撇嘴:“那知情的仆人呢?能做证人的那一种?”
玉兰答道:“裴大奶奶说,她已经把人远远地卖了,京城里的人不可能再见到他们。”
秦含真挑了挑眉:“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