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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秦楼春txt下载     秦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讨人

    辽王不想答应请封世子之事。w

    m)经过现在的妻子年复一年的洗脑,他已经认定辽王世子之位是属于嫡次子的东西,只是碍于礼法,嫡长子赵硕又没有错处,才不好直接上请封嫡次子为世子罢了。他只能拖延请封的时日,等到哪一天赵硕死了,又或是出了错漏,没有了承袭王爵的资格,嫡次子赵砡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世子。

    现在他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呢,怎么可能会甘心把世子之位给了赵硕?

    赵硕只是冷笑,这时候就轮到王大老爷出力了。他温声劝说辽王:“虽说王妃与二公子是被蜀王逼迫,方才伪造假证诬陷贤婿,可他们毕竟是做出了害人之事。不过是因为时运不济,叫贤婿与小女发现了,才未能成事罢了。贤婿受了这等委屈,也不曾发作,还愿意为二公子遮掩,王爷王妃总要还他一个公道才是?倘若寒了他的心,他从此袖手不理,时日一长,王爷王妃迟迟未能完成约定之事,蜀王府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告发二公子了。到时候,贤婿顶多就是名声受兄弟连累,可王爷难道就忍心眼见二公子受苦?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罢了。日后贤婿若有大位之份,自然不会再白占着这世子之位,到时候,它还是二公子的。”

    辽王这回才有些被说动了。王大老爷的话也有道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替赵砡洗脱罪名,摆脱蜀王府的威胁控制。至于世子之位……若是赵硕果真有福份能登上那个位子,世子之位自然还是属于赵砡的。若赵硕没有那个福份……横竖都已经做到伪造假证设计陷害的地步了,王妃自有打算。辽王觉得,自己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想到这里,辽王便勉强答应了赵硕的条件,许诺过些天就会上皇帝,为他这个嫡长子请封世子。有他出面,再加上赵硕在京城混了将近一年,也有些圣眷,若再有王家从旁敲敲边鼓,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王大老爷见辽王点了头,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辽王亲自上请封,可比他们这些外臣向皇上进言要有用多了。如此一来,赵硕便是名正言顺的辽王世子,有了爵位,也有体面,女儿脸上也有光彩,出门交际,或是亲友间来往,也不会被人笑话是随便嫁了个宗室子弟做填房,有辱王家门楣了。王大老爷私心想着,若不是女儿出嫁后,赵硕没能得个高贵些的爵位,让女儿觉得没脸,兴许她也不会闹得这样厉害了吧?等她成了真正的辽王世子妃,想必也会学会自重身份,少生些事了。

    不过,眼下一切都还仅仅是口头上的约定,册封旨意一日没下来,王大老爷都不能彻底放心。他满面笑容地安抚着辽王,好确保辽王不会因为一时怒气而改变主意,又使眼色暗示女婿赵硕,陪个小心,说几句好话。如今辽王都让步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就没必要再继续耍脾气了吧?利益要紧!

    赵硕心头虽然还对父亲有怨言,却也明白岳父的用意。他忍住了怒意,脸上挤出笑来,又变成了那个对父亲恭谨有加的好儿子。哪怕辽王明知道他只是装的,实际上半点不肯让步,但心头的怒气也比先时消减了许多。

    然而,只要辽王一想起王妃与次子所定下的计谋失败,回了王府后,他还要将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告诉他们,并且要承担蜀王府翻脸的风险,他的心情就烦躁起来。他不打算在赵硕这儿耽搁下去了,说了几句闲话,便要离开。

    赵硕要继续作孝子样,送父亲出府,被辽王挥手阻止了。他可不想到了大门口处,还要继续看这个不孝子装模作样。但赵陌替父送祖父,辽王倒是没有再拒绝,只是出去的路上,也没怎么理会这个孙子。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了,辽王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赵陌一眼:“陌哥儿,本王今日才发现,从前真是小看了你。你在王府里老实乖巧得很,不成想都是装的。你与你父亲,还真不愧是父子呢。”

    赵陌半点没有惊慌,反而表情淡淡地道:“孙儿在您面前老实乖巧,难道不是应该的么?那时候孙儿只想着,父亲碍着继母,早已疏远了孙儿,孙儿在家中能依靠的,也就只剩下王爷了。万万没想到,王爷王妃原来早就想好了要利用孙儿,二叔看起来似乎对孙儿和蔼,其实也早就设好了毒计。直到昨夜小兰、小玫失手被擒,孙儿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哪里想到自己被两个丫头耍了呢?孙儿原有孺慕之心,奈何王爷并不在意。”

    辽王移开了视线,有些不大自在。他本来真没把这个孙子放在心上,连嫡长子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是长孙?只是赵陌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在辽王府期间也算是乖巧讨喜,又安静省事,比他父亲要强些。如今孙儿埋怨大人们算计到他小孩子头上,辽王的老脸也有些发烫。不过,总归是嫡次子在他心中更重要一点,所以他也就仅仅是不自在罢了,并没有多少愧疚之意。

    他还哄赵陌:“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说就是了。先前给你的两个丫头不好,本王再补你两个好的,如何?这回定然是两个老实的,比这两个还长得好看,怎么样?”

    赵陌笑笑:“丫头倒罢了,继母爱吃醋,生怕孙儿身边的美貌丫头会勾引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命人盯上小兰与小玫的。先前父亲告诉您的说辞,不过是为了给继母遮掩罢了。您若再送人来,她又要生事了,何苦招惹她?便是我不把新丫头带到这边府里来使唤,继母兴许也要编排我小小年纪就好美色,要在外头坏我的名声,又阻拦父亲去看我。您若是觉得孙儿无辜受了牵连,想要补偿孙儿些什么,不如就将小兰、小玫两个丫头的家人赏给孙儿吧。孙儿如今刚置了田庄,正需要几个苦力去种田。”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那两个丫头叫父亲锁了去审问,听蒋诚说,有一个打坏了,另一个因为招了供,父亲已经答应了不会与她为难。孙儿身为人子,不好违了父亲的意愿。只是平白叫那两个丫头耍了几日,心里实在是意难平。既然没法对付她们,那就只有另寻法子去报复了。她们的家人俱是王府私生子,他们是仆,我是主,我便蹉磨了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您眼下怕是还不能答应孙儿,需得先回王府问过王妃的意思,孙儿可以等。若是王妃与二叔不许,王爷也不必勉强。您什么都不给孙儿,也不打紧的。”

    小兰、小玫的家人都是辽王府的家生子,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好处。自小兰、小玫被赐给赵陌时起,他们就成了辽王夫妻控制二女的人质了。如今小兰、小玫已经身份暴露,更供出了主人,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用处了,更因为背叛了辽王,她们的家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辽王根本不在意这些下人,更觉得赵陌话里似乎有暗示他惧内的意思,便没好气地说:“不过几个下人罢了,你要就给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陌听了,连忙躬身一礼:“谢祖父赏赐。”

    辽王听到“祖父”二字,心下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但迟迟没说出来,半晌才道:“我回府就吩咐管事把人给你送来,是送到这府里,还是送到承恩侯府去?”

    赵陌道:“您只管吩咐下去,让管事来问孙儿。孙儿在城外有个庄子,到时候把地址告诉管事。等管事把那两房家人齐齐捆下,直接送过去就好。孙儿又不是要他们来享福的,也不必见他们,打发去做苦工就是了。”

    辽王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府门。赵陌迅速跟上,恭敬地目送他上了马,做足孝孙的架势,把人送走了。

    赵陌回到外房的时候,赵硕与王大老爷才谈完话。王大老爷难得地冲着赵陌和蔼地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夸一声“好孩子”,便径自走了。他还要去见自己的女儿。

    赵陌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将自己方才与辽王的交谈内容都告诉了父亲。

    赵硕皱眉道:“那两个奸细能被派来做这等隐密事,必然是王妃与赵砡的心腹。她们的家人,也会更加偏向那边。你把他们要了来,又有什么好处?即使叫他们去种地,只怕也种不好,倒白费了粮食。”

    赵陌轻描淡写地说:“两个丫头还算伶俐,也有些力气,儿子想试试看,她们是否会为我所用。若是不成,或是在庄上配人,或是转卖了也行。两个丫头都长得貌美,她们的父母亲人想必也不会丑到哪里去,能卖得出价钱。父亲您若是拿两个丫头没用处了,就交给我吧,日后有用得着她们的时候,吩咐一声就可以了。省得留在这里,继母又要生气。”

    赵硕很想直接把两个丫头丢回辽王府去,但听儿子这么说了,又觉得有理。她们是他威胁赵砡的大好人证,怎么能丢回辽王府去?养在府中,又怕小王氏犯蠢,塞到儿子处,倒是省事了。倘若真能被儿子收服,哪怕是纯粹做丫头使唤也好。那可是赵砡原本打算开脸做通房的人,恶心一下他也是好的。

    于是,小玫、小兰连同她们的父母家人,就这么顺利落到了赵陌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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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点醒

    当赵陌、赵硕父子俩说话的时候,王大老爷也在与他的女儿小王氏说话。

    他把今日发生的事,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告诉了女儿。当然,他说的全都是他所知道的。也许是因为清楚女儿并不是太聪慧,所以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警告她不要跟蜀王府来往过密,平日里要多加提防,至于辽王府那边,就暂时远着点儿,不要吵着去寻辽王妃的晦气了。免得辽王妃火气上来,又窜唆得辽王与赵硕为难,以致世子之位迟迟无法落实。

    小王氏还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她和她儿子算计我们大爷在先,难道就因为辽王答应为大爷请封世子,从前的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么?赵砡自个儿做了错事,叫人拿住了把柄,我还没怪他连累了大爷呢,他们母子也好意思违背诺言?!我们大爷差点儿叫他们害惨了,想要我不计较,他们好歹也要亲自来赔个不是!”

    王大老爷面色一沉:“眼下是什么时候?自然是先把女婿的世子之位落定了再说。你要与人争闲斗气,也要顾全大局。难不成你争赢了婆婆,害你丈夫的爵位没了,你就高兴了?就能得意了?!为父什么时候教出你这等愚蠢的闺女来?!”

    小王氏被父亲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有些讪讪地:“女儿……这不是为夫婿打抱不平嘛……”

    王大老爷冷笑:“他自个儿都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事,需要忍让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忍了,可见他是个有能为的人。你既然嫁他为妻,即使天资愚钝,好歹也要明白事理,知道轻重,别给他拖后腿,也别给娘家拖后腿才是。打抱什么不平?你就是自个儿任性,容不得别人欺你,无论对方是谁,无论结局好坏,非要将人压倒了才能甘心。至于压倒之后,结果是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你一概不会多思,有麻烦了就回头寻为父,哪里管为父会如何烦心?!”

    小王氏缩了缩脖子:“我哪儿有……”

    王大老爷狠狠瞪了女儿几眼,方才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变得聪明,但好歹要听话,别自作聪明,坏了大事。你想不明白不要紧,但我如今命你不得与辽王府众人争闲斗气,需得装出敬重公婆、友爱小叔的贤惠模样来,无论是明是暗,都不擅自插手赵硕之事,你可答应?”

    小王氏怎敢说不答应?虽然不甘不愿的,但她还是点了头,心道如今出不得这口气,日后等丈夫得了势,再算后账也不迟。

    王大老爷哪儿还能看不出女儿并不是真心听从的?只是这个女儿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但凡他这个父亲明言禁止她去做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轻易犯禁。只要小王氏听从他的吩咐,不与辽王府相争,有赵硕主持大局,他带领王家从旁协助,即使蜀王府众人再厉害,也未必对付不了。

    说到底,蜀王府只有一位蜀王厉害,可他毕竟离开京城二十年了,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臂助,在后宫中又只有太后这一个倚仗。然而太后并非今上生母,又素来知所进退,为了独女的平安喜乐,不会为了助蜀王幼子登位,而违背皇帝的心意。可以说,蜀王的这个倚仗,其实不怎么稳当。况且真正参与储位之争的,乃是蜀王的幼子,而非蜀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幼养尊处优,受尽宠爱,讨长辈喜欢是好手,但论处理朝政的才能,他又怎会是赵硕的对手?

    想到这里,王大老爷又想起了赵陌。今日与辽王的会面,辽王几次三番给赵硕带来难题,几乎每次都是赵陌简单几句话就把难题给破解了,可见此子聪慧。站在赵硕支持者的立场,赵硕有这么一个少年聪慧的嫡长子,实在是一大臂助。可站在王家的立场,这样一个孩子,却是他们谋取更大富贵的障碍。若说从前他是为了女儿与未出世的外孙,方才起意铲除此子,那如今,他就是为了王家的未来,不能任由这个孩子继续成长壮大下去。

    只可惜眼下不是好时机,还需得忍耐几年。

    王大老爷叮嘱小王氏:“今日过后,赵硕的处境想必会有所改善。擒拿两个奸细,你是立了大功的,赵硕对你也会另眼相看。只是你需得抑制自己的脾气,别再天天与他争吵,把好好的夫妻情份都给吵没了。他的长子无论是住在外头,还是住在家里,你都不必理会。他的妾生了儿子,你也由得她自生自灭去。你先把身体调养好,赶紧先为赵硕生下一个子嗣。有了儿子,你的位子才算是稳了。而你日后再与赵硕生气,他看在儿子的面上,也不会真的与你计较。”

    小王氏低头应是,但还是有些忿忿:“兰雪那贱人倒罢了,不过是个贱妾。她生的儿子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只是赵陌……我们为什么要容忍?那小子将奸细带到家里来,差点儿害了大爷,如今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有了这个错处,就是大爷也会对他生出嫌隙来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未必再有这个店了。”

    王大老爷无奈地看着女儿:“方才我说的话,你都没放在心上吧?虽说两个丫头是赵陌带进你们府中的,但他在辽王面前为赵硕说话,却讨了赵硕喜欢。眼下赵硕正是最看重赵陌的时候,你若在这时候与赵陌为难,只会让你们夫妻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我叫你暂时不要与他计较,就是不想让你与赵硕争吵。赵陌又住在外头,等时日长了,赵硕对这个儿子自然会渐渐淡下来。那时你又为他生了儿子,他有了第二个嫡子,前头的嫡子就显得没那么珍贵了。”

    小王氏双眼一亮:“那到时候我就可以对付他了?”

    王大老爷叹了口气,道:“着什么急?那时候若是赵硕已经稳稳入主东宫,甚至是得登大宝了,自然是随你心意,只要小心别触怒赵硕就好。但若赵硕那时还只是辽王世子,东宫尚未有新主,那么你还是要忍耐下去的。先前吃的亏,你还不明白么?赵硕眼下想要争大位,就必须不能给人留下话柄。他需得让皇上知道,他是个有才干的人,无论朝政,还是家事,都能处置得当。他妻子贤惠,当得起后宫之主。他嫡子孝顺康硕,可延续皇朝气数。如此,方是理想的皇嗣人选。你闹出后妻暗杀元配之子的丑事,又跟赵硕闹个不停,叫外人以为他连自个儿的妻子都无力弹压,叫人如何看得起他?皇上又怎会乐意将江山托付?!”

    小王氏呆住了,满面震惊:“我……我没想到这些……”

    王大老爷摆摆手:“别说你没想到,就算是为父,也一时糊涂了,不曾想明白这个道理。还好你二叔看不得我继续糊涂下去,点醒了我,否则王家还不知会有什么祸事呢!”

    小王氏问:“二叔不是跟您生气了么?怎会跟您说这些?”

    王大老爷苦笑:“其中缘故,你就不必问了。”

    其实不是王大老爷不肯跟女儿说实话,而是觉得这事儿叫她知道了,恐怕不大好。

    原来蜀王幼子进京后,就一直声势浩大,瞧着似乎比赵硕还要得势些。太后又宠爱他,闹得京中流言纷纷,仿佛他明儿就要入继皇室,成为东宫新主一般。王家人看在眼里,心下也有些惶惶。正好赵硕又与小王氏闹不和,一时仿佛犯了牛脾气般,时常表露出对王家的不满,好象随时都要翻脸似的。王大老爷便与几个儿子以及心腹商议了,觉得若是赵硕实在扶不起来,少不得还得另寻人选。蜀王幼子既然有如此声势,他们完全可以试一试。

    蜀王幼子尚未定亲,正室定是要从高门大户里挑的。王家与小王氏同辈的女儿中,已经没有嫡出的姑娘可为他正妻,但若他的身份再提一提,得个郡王爵位,那从庶女里挑一个给他做侧妃,也未为不可。因此王大老爷就托人去试探蜀王夫妻的口风,却被蜀王妃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蜀王妃非常不客气,王家虽然一度势大,但眼下已经有所衰落了,京中能与他们比肩的高门大户还有好几家。而且蜀王幼子定亲,定是要选一个家世、才学、性情、容貌都无可挑剔的闺秀,定亲后正好可以借助岳家的势力,在朝中站稳脚跟,好为他日后入继皇室奠定基础。如此一来,岳家的选择就十分重要了。蜀王幼子也需得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才能说服高门大户将爱女许配给他,并且助他争位。与未来的强力臂助相比,王家算什么?蜀王妃又怎会在爱子未得大位之前,冒着得罪亲家的风险,给爱子纳一个同样是大家出身的侧室?

    广纳美妾,那是在蜀王幼子坐稳了皇位之后,才会做的。这一点,无论是蜀王还是蜀王妃,都跟小儿子说清楚了的,后者并无异议。

    王家如今的份量不足,又没有合适的嫡女。蜀王幼子正妻的身份与他们无关,侧室之位,几年之内也别指望了。这个道理说明白了,王大老爷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托人去试探一下口风罢了,不能成事,也就当作从未提起。可是蜀王妃似乎并没有给王家留脸面的意思,兴许还有借着贬低王家,打击赵硕的打算。她将王家求亲一事传进了宫里,没多久就叫王侍中王二老爷听说了。

    王二老爷终于忍不住,跑来寻兄长,把道理掰开给他说明白了,其实就是一件事:王家若还有意支持赵硕,那就安份些,约束好小王氏,不要三心二意去看别的宗室子弟,免得到头来,两边不讨好,既未能交好蜀王府,又得罪了赵硕。无论是哪一方上位,王家都沾不了好处。还有王家长房对赵硕犯下的几次错误,王二老爷也为兄长做了分析。

    王大老爷在弟弟的提醒下,总算明白了些。回头看看过往,他也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但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更改,只能指望日后了。这些话还是别叫女儿听到的好。让她知道娘家亲人曾经一度想过要放弃她,只怕他这个父亲也要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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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怨愤

    虽然王大老爷有许多内情不方便告诉女儿,但重点还是可以叮嘱一句的:“我们家虽然有些权势,但圣眷最隆的,还是要数你二叔。

    你二叔无缘无故,是不会说我们不是的。他既然出言告诫,就必然是我们家做的事有犯忌之处,惹得皇上不喜了。眼下赵硕前程要紧,你嫁给他,也是盼着将来能享富贵的,而不是当真只想着做一个寻常宗室妇。少生些闲气,别叫外人拿住了把柄。有多少气都得忍下来,等到日后你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有多少气出不得呢?”

    小王氏低头应了是,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他:“父亲,您觉得……赵硕真的还有希望么?如今外头的人不是都说……蜀王幼子呼声最高,最有把握?”

    王大老爷冷笑了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凭什么说自己呼声最高,最有把握?他是才干出众,还是特别得皇上看重?蜀王府仗的不过是太后,可太后自有亲闺女,是否会愿意为了侄女之子触怒皇上,连累亲闺女,还是未知之数呢。太后娘娘,可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既然太后这个倚仗算不得数,蜀王幼子又有哪一点比赵硕强?赵硕有才干,有文武百官的认可,原本没有辽王府的支持,如今也有了。蜀王府甚至还不如辽王府有兵权呢,不过就是手上钱财多一些。但谁做太子,难不成是比谁的钱财多么?皇上圣明,自然知道谁才是更适合成为未来君主的那个人。你别听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不过是蜀王为了捧小儿子,故意叫人自卖自夸罢了,没得叫人笑话!”

    小王氏听了之后,沉默着不说话。她隐隐觉得,赵硕的优势其实并没有父亲说的这么大。别的不提,那蜀王就是个奸滑狡诈的,不知会想出多少阴毒诡计来算计他们夫妻。这一回的假信真印,不就是他在背后捣鬼么?若是再来一回,赵硕还能不能象这回那么好运,及时发现奸细,顺利逃过去?就算赵硕拿着辽王手里的那些东西威胁蜀王,也未必能真个让蜀王消停了。到时候辽王府得不了好,身为辽王之子的赵硕也多少会受些影响。如此一来,他的声势便越发要被蜀王幼子给比下去了。

    王大老爷见女儿沉默,把脸一沉:“怎么?你也不看好你的夫婿么?”

    小王氏缩了缩脖子:“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咱们王家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赵硕身上,风险也挺大的。要不……咱们也许配一个庶妹给蜀王幼子?做侧室做侍妾都无妨的,也好以防万一。若是有朝一日,赵硕落败,蜀王幼子得了势,咱们家好歹也算是他的姻亲,不至于被赵硕连累了。”

    王大老爷看着女儿,迟迟没有说话。

    小王氏目光闪烁,避开了父亲的注视:“女儿也是为了王家着想……”当然了,也是为了她自己。若是赵硕落败,她身为妻子也难有好下场。但如果娘家给力,那还是能拉她一把的。到时候她与赵硕和离也好,守寡也罢,好歹还有个依靠不是?

    王大老爷淡淡地道:“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为父先前也有过同样的念头,可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为父已经试探过蜀王妃的意思,她直接王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压根儿就没有从王家借力的打算。只要能有奚落、打压王家的机会,她便会毫不客气。可见,从我们选择了赵硕那一日开始,便已经是蜀王府的敌人,半点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倘若我们不帮着赵硕,兴许蜀王府还会给王家一点脸面。可那又怎么可能呢?所以,你就不必再抱着这样的妄念了,直将蜀王一家视作敌人便是。”

    小王氏一愣,面上露出了懊恼之色。王家当然不可能不帮赵硕,那不是等于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么?况且就算不帮赵硕,王家在蜀王府那儿已经落了下乘,也得不了多少好处。还不如专心致志支持赵硕,那还有打败蜀王府,扬眉吐气的一天。

    小王氏小声抱怨说:“蜀王妃也是不讲理。他们家又没事先告诉人,说有意把小儿子过继到皇家来,我们怎会知道选了赵硕,就要跟他们对上?都是亲戚,面上总要过得去的。象她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当众给人没脸的,也不是什么懂规矩的人!”

    王大老爷一哂:“她固然是不懂规矩,但她有太后撑腰,你又能奈她何?你心里记着提防她就好,在外头可别有半丝儿不敬的地方,免得又叫她抓住把柄,笑话赵硕。你放心,眼下忍让再多都无妨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子殿下还活着呢!皇上还用不着过继什么嗣子。谁说他们如今声势浩大,就一定能成事?”

    小王氏想想也对,心情又振作了些,乖巧地表示:“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不就是装模作样么?谁还不会装呢?!”

    王大老爷稍稍松了口气,心下还是忍不住苦笑。女儿会装,他是知道的,就怕她装不长久,在不恰当的时候露出了真面目。但愿经过这一回训诫,女儿真的变得懂事了吧……

    王大老爷返回王家去了,他还要召集自己的儿子、门生与心腹幕僚们,好好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虽说辽王答应了会上请封世子,但也要提防他变卦。等他真的上了,也需得朝臣们敲敲边鼓,推波助澜一番,好将事情落定。辽王次子赵砡的官司,需得做做手脚,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此外,既然蜀王府那边已经没有可能善了,那王家就得采取行动,为女婿打击这个竞争对手了。太后寿辰已过,藩王理当回封地去了。蜀王幼子虽年少,但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总是出入宫闱,多有不当之处。再者,他的婚事也是可以做做文章的。给他挑一个名头显赫却无甚实权的岳家,也可以削弱他的实力……这点想必皇上也会同意的,皇上素来是最反对外戚掌实权的人。

    王大老爷真的很忙很忙。

    正因为王大老爷太忙,他并没有想到,赵陌与赵硕父子俩生怕夜长梦多,当天下午就往辽王府去了。他们得亲眼过目辽王手里可以拿来威胁蜀王的证据,免得辽王叫辽王继妃吹吹枕边风,再叫赵砡哭诉一场,答应的事情便又变了卦。虽说最终吃亏的并不是赵硕自己,但能有踩低继妃与赵砡的机会,他还是不希望失去的。

    辽王接见了他们,辽王继妃却推说病了,窝在房间里避而不见,事实上是气坏了,既不想看到赵硕得意的模样,又可以借机装个可怜,向辽王撒个娇。辽王还真的心疼妻子了,在赵硕“问候”辽王继妃时,主动说:“王妃担心你二弟,已经担心得病了,你就不要继续追究了。你想要什么,我赔给你便是,你莫要气坏了她。”听得赵硕差点儿气坏了。

    至于赵砡,闻讯后也是气得就跑出王府去。辽王知道他也是不想见到赵硕,但真让赵砡出了府,却有可能会被蜀王府算计,所以他拦下了儿子,好说歹说,让赵砡待在了府中。赵砡索性关闭院门,自个儿躲在屋里喝闷酒。除去两个平日里还算讨他欢心的美妾,屋中一个人也不留。喝完了酒,他就把整间屋子都给砸了,美妾也打伤了一个,吓坏了另一个。

    这些消息,是蒋诚从安插在辽王府的耳目那里打听到的,传到赵硕耳中时,已经是离开辽王府的时候了。赵硕看过辽王手中的那些证据,便知道这些东西不大靠得住。若真的拿出去了,也等于是供出了赵砡,辽王是一定不会答应的。他留着这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辽王想着,倘若在照蜀王的要求,除去嫡长子赵硕之后,蜀王违背前约,拒不肯交出赵砡的罪证,并且还告发了后者,那这些证据就可以拿来指证蜀王了。即使两败俱伤,也好过叫蜀王利用了还讨不了好。事实上,这可以算是压箱底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拿出来的。

    赵硕的心情不大好。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觉得若是牺牲赵砡,说不定还能一举将蜀王府给解决了。赵砡那边想想办法,就算入罪,也可以轻判的。到宗人府关上几年,也不会伤了他的性命,却可以彻底解决蜀王的威胁,岂不是更好?就算赵砡因为这个污点,无法做辽王世子了,不是还有一个赵研么?他们兄弟同母所生,谁做世子还不是一样?

    就怕辽王不肯答应。

    赵硕稍稍试探了一下父亲的看法,果然不出他所料,辽王一口拒绝了,还神色不善地道:“辽王爵位只能由砡儿继承!就算眼下我答应为你请封世子,也不过是暂时的罢了。你能入继皇家,成为皇储,让出世子位来,固然最好不过。但若你最终功败垂成,我也会请旨革去你的世子之位,让砡儿成为世子。研儿虽好,到底年幼,即使他与砡儿同母所生,也无法与他兄长相比。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生想法子帮砡儿摆脱眼下的麻烦吧!”

    赵硕的脸色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发火的冲动。

    而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辽王三子赵研也黑着一张小脸,眼中迸射出怨愤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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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回归

    赵研愤怒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一脚踢翻了屋中的圆桌。

    他早就不满父母对兄长的偏心,没想到父亲竟然还会对着他一向看不起的赵硕说出那样的话!他哪里比不得赵砡了?赵砡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要不是比他早出生几年,还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整天摆兄长的架子?!

    从前太平无事的时候,他看在兄弟情份上,对赵砡忍让一二,也就罢了。这回辽王府被蜀王威胁,完全是因为赵砡自己做错了事,叫蜀王拿住了把柄,才会天降横祸。若是赵砡知道什么叫廉耻,就该自行把事情解决了,而不是只懂得向父王哭诉,叫父王为他卑躬屈膝,被蜀王当成是棋子摆弄!如今赵砡没能算计成赵硕,害得父王要再为他操心,除去跟蜀王周旋以外,还添了赵硕这么一个难缠的对象。辽王府如今遇到的麻烦,全都是赵砡害的,而他居然还有脸躲在房间里饮酒作乐,只把事情全都交给父王!

    赵研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如此偏心?他与兄长同样都是辽王继妃亲生,他不过就是晚生了几年罢了,自问无论天资才干都比兄长更强。可父母仿佛就认定了只有兄长赵砡可以做世子似的,完全不考虑他这个幼子。赵砡犯了重罪,父母宁可冒险去与蜀王府合谋欺君,也不愿放弃赵砡。如今他们算计赵硕不成,引得赵硕不满,随时都有可能去告御状。这时候父亲不想着安抚赵硕,先保住辽王府,竟然还为了赵砡处处逼迫赵硕。倘若赵硕一时气恼,忍不住与辽王府上下一拍两散了,辽王爵位不稳,他们一家人的富贵日子要怎么办?

    明明……明明赵硕那厮虽然可恶,却也说到了点子上,拼着让赵砡吃几年苦头,在宗人府里待上些时日,全家都不必再受蜀王要胁了。就算赵砡到时没法再做世子,他这个嫡幼子也同样有资格。这个结果对父王与母妃而言,又有什么损失呢?可他们……就是不肯答应!

    赵研神色不善地望向院墙的另一头,那是他同胞兄长赵砡的院子,比他这个大,也更豪华。同是嫡出,他跟赵砡之间竟然也会有差别待遇。他若真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让父母看到自己的好处,让他们真正重视自己,这个同胞兄长,看来才是他的障碍……

    赵硕与赵陌父子俩并不知道他们往辽王府走了一趟,就无意中引出了赵研的心魔。且不提未来辽王继妃的两个儿子是否会有兄弟阋墙的可能,赵硕此行并没有获得满意的结果,走出王府的时候,他还有些郁郁的。

    父子俩上了马车,缓缓往回家的道路驶去。赵硕沉默良久,忽然问儿子:“陌儿,方才我瞧见父王手中那封蜀王的亲笔信,上头有蜀王的王印。你说……蜀王先前用那什么画装裱的手法,假造了一封信来陷害我,我们有没有可能也寻到精通装裱的人,造一封信来反陷害回去呢?蜀王的王印不同于私印,那是内造之物,内务府里定有图纸留存。想个法子弄出来,照样刻一枚假的,我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觉得如何?”

    赵陌皱了皱眉头,平静地对他道:“父亲,蜀王命人伪造的信,虽然可以用来定您的罪,但真要定罪却不仅仅是靠一封信而已。王爷那儿还有几个证人,他们又将二叔留下的账簿做了伪装。因此,账簿上记载的东西是真的,证人也是真的,只是利用假信将二叔的罪转移到您身上而已。若朝廷真的派人去查,在王爷的控制下,还真有可能会查出蜀王府想要的结果。倘若您真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您得先给蜀王寻一个合理的罪名,又要有相应的证据,还得让蜀王无从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恐怕不是件易事。”

    赵硕顿时泄了气:“那该如何是好?父王又坚持不肯让步。明明我方才出的主意很不错……”

    赵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父亲,小兰与小玫的父母家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儿子的庄子上。他们当中若有人知道二叔什么机密之事,又或是曾与二叔结下过仇怨的人,把二叔的罪名泄露给对方听,叫人家来告二叔的状,只怕还能更省事些。届时蜀王府就没有了可以威胁王爷与二叔的把柄了,只是王爷那儿,您需得瞒好才成。”

    赵硕听得双眼一亮:“你说得不错,赵砡本是罪有应得,偏偏父王偏爱,使得我们投鼠忌器……若是他被别人告了,便没有我们的事了。倘若告他的人还与蜀王府有联系……只怕不用我去求,父王也会上赶着寻蜀王晦气的!”

    他想了想:“这事儿我需得回去好好斟酌,兴许还要跟王家商量一下,他们在京城的人面更广……”

    赵陌打断了他的话:“您还是不要事事都依赖王家的好。虽然王家一心要助您,但终归有自己的私心。若是将来您与他们又因为夫人胡闹而生隙,他们会不会坏您的事呢?哪怕是将他们曾经为您办过的事泄露出去,也够让您烦心的了。”

    赵硕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这话倒是不假。只是……我们在京城根基还太浅,人手也有限,若不寻王家相助,怕是不大方便。”

    赵陌却道:“您手下的人里,心腹不少,派一两个去打听与二叔有仇的都有什么人,也就够了。要如何说动那些人去寻二叔的麻烦,却不必费太多功夫,不过就是一两封匿名信而已。半点痕迹不留,也省得事后被人找上门来。在王爷那儿,您自然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若是觉得这样做仍旧麻烦,想法子寻一个脾气耿直的御史,叫他知道这件事,后面的就更不必操心了,哪里用得着惊动王家?王家人多嘴杂,叫他们知道了,万一走漏风声,就糟糕了。”

    赵硕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随即又笑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多亏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旁协助,父亲只怕早就被人算计了。”

    赵陌微微一笑:“父亲言重了。能为父亲出力,儿子心里也欢喜。”他顿了一顿,“只是儿子到您府上住,也有些时日了,差不多该回归秦家。一来,是您正有事需要用到王家,又刚与夫人和好,儿子早些搬走,也省得惹夫人生气;二来,是父亲差点儿叫蜀王害了这件事,儿子觉得不能就这么隐瞒下来。公然去御前告状,固然是投鼠忌器,可是儿子身为小辈,因为心中委屈,向长辈诉一诉苦,却是无妨的。也算是为父亲提前在皇上那儿留个底,日后蜀王真要再次算计到您头上来,皇上也能明白谁是谁非,不会轻易疑您。”

    赵硕一怔:“你的意思是……”

    赵陌微笑着,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但赵硕已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这是要向永嘉侯秦柏告状!秦柏是皇上的小舅子,关系一向亲近。有些事情,秦柏知道了,差不多也相当于皇上知道了。就算辽王不许赵硕告蜀王的状又如何?他并不是非得亲自开口,才能让皇上知道蜀王真面目的。

    当初他会让儿子留在秦家三房,跟着秦柏读,不就是为了秦柏与皇上的关系么?如今正是将这项部置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赵硕有些兴奋地道:“既如此,你明儿就搬回承恩侯府去吧。记得,跟永嘉侯告状的时候,不必说得太明白了,只需要让他老人家知道赵砡做了什么好事,蜀王又如何阴险陷害……”

    赵硕叮嘱了儿子一路,回到家中的时候,还在兴奋着。

    但赵陌很平静,他把赵硕的吩咐一一应下,转过身却没当一回事,自顾自地看、练字。他没了两个丫头侍候,赵硕命蓝福生另拨两个丫头来照顾他起居,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更不打算把她们带去秦家,只道要留人在东院看房子,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就将她们留下了。

    临行前,赵陌问赵硕:“父亲,您打算什么时候让蜀王知道,您已经看穿了他的阴谋?”

    赵硕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不必问了。”

    赵陌没有再问,径自带着阿寿与阿兴两名小厮,坐车返回承恩侯府去了。

    回到秦家,他先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放下行李,又换了一身家常衣裳。青黛对他道:“秦三姑娘几乎天天都来问,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奴婢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奴婢也不知道呀。”

    赵陌笑着说:“表妹这么盼着我回来么?可惜这会子她定然还在上学,我过去寻她也是无用,还是先去见过舅爷爷再说。中午我就留在清风馆吃饭,你们不必等我了。”

    青黛哂道:“哥儿在这府里住的时候,哪一日不是在清风馆用膳?费妈妈与奴婢压根儿就没准备您那一份,您就放心吧!”哂完了她又好奇地问,“小兰与小玫没跟哥儿回来?”

    赵陌轻描淡写地说:“夫人见她们生得美貌,看她们不顺眼,我怕生事,便打发她们上别处去了。”

    青黛听了撇嘴:“新夫人这脾气跟王妃倒有几分象,可惜没有王妃的福气。听说兰雪生了儿子,只怕那边府里接下来热闹得很。哥儿回来也好,省得被卷进去。”

    赵陌笑笑,拿起自己这几日做的功课,便出门去了清风馆。

    到了清风馆,赵陌意外地看见了本该在上学的秦含真,惊讶地问:“表妹怎么在这里?”

    秦含真歪头看着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却忍不住嗔道:“曾先生今日身体不适,就停了课。我上祖父这儿请教,一大早就听说赵表哥回来了,还以为你马上就过来呢。结果左等右等,你就是不来。表哥,你怎的这么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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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告之

    赵陌愣了一愣,脸微微红了一红。他用手指轻挠颊边,不好意思直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时间秦含真必定在上学,他用不着急赶过来,所以就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若叫舅爷爷秦柏听到这种话,还不知道会如何看待他呢。

    赵陌便咳了一声,小声说:“才回来的路上走得急了些,出了一身的汗。就这么过来拜见舅爷爷,未免不雅,于是我就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再来。”

    秦含真这才明白,笑道:“赵表哥走得这么急吗?如今天儿都凉快下来了,等闲不会出汗的。”这可都七月下旬了,院子里的树叶子都黄了,不象夏天的时候,动一动就热出一身汗来。

    赵陌又咳了一声,避而不答,转身向秦柏行了一个礼:“广路见过舅爷爷。”

    秦柏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回来就好。你坐吧,这些天过得如何?”

    赵陌才坐下,秦含真就迫不及待地重复了一遍祖父的问题:“表哥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情形,但听着外头的小道消息一阵一阵的,估计你应该过得挺热闹的。还有你那两个辽王继妃赏的丫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门房那边说,你今儿回来,只带了两个小厮来着。”

    赵陌笑了:“表妹也听说我父亲府里发生的事了?外头有很多传闻?”

    秦含真道:“你回去的那天,不是正好是太后寿辰吗?第二天我们就听说那位兰雪姨娘生了个儿子,与太后是同一天生日。太后很高兴,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你父亲。你父亲还请太后帮着给孩子起名字呢。京城里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又有小道消息说,兰雪本来不该在那一天生产的,是因为被大妇折磨,结果孩子就早产了。幸好老天保佑,母子均安,你父亲为了这事儿,还与正室吵了一架,左邻右舍都听说了。”

    赵陌面露无奈之色:“这话倒不全是假的,只是兰雪并非早产,而是足月。夫人那边的丫头婆子,还抱怨说她这一胎早就该生了,不知怎的拖到那一日才有动静。还有人说,其实她早有生产迹象,只是忍着不提,赶在夫人到她院子里耍威风的时候,故意陷害了夫人一把,让人以为她是被夫人踢了一脚,才有小产迹象的。我不懂这些事,只知道她生产得十分顺利,除了听见她不停地嚎叫以外,并没有什么凶险。傍晚时开始发动,二更前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孩子也十分健壮。我觉得,夫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回,大概是真的被兰雪算计了。”

    秦含真惊叹:“真能算得这么精确吗?难道连小王氏去折腾兰雪,也是兰雪算计好的?”这不正是宅斗文里的常见情节吗?看来兰雪挺厉害呀。

    赵陌想了想,摇头道:“我只能猜想,兰雪更乐意在太后寿辰当天生孩子,借一借太后的福气。但若说她能事先猜到夫人在那个时候去见她,那就未必了。只是机会难得,她能暗算夫人一把,自然不会手软。”

    秦含真啧啧两声,又兴致勃勃地问:“那还有昨天新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呢?传言说辽王继妃在你这个孙子身边安插了美貌丫环,打算使美人计去勾结你父亲,好破坏你父亲与小王氏的夫妻关系,结果叫小王氏亲自带人抓了奸,还抓到那丫头偷东西,就直接捆了关起来。小王氏还连夜派人去辽王府闹了呢,婆媳大战呀。”

    这回就轮到赵陌目瞪口呆了:“这样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秦含真点头:“是呀,听说好象是你父亲家里的下人传出来的,起初只是跟左邻右舍的下人闲聊时无意中说起,后来你父亲下令不许外传了,那些下人才闭了嘴。可是早就泄露出来的消息却没那么容易清除掉,还有住得近的邻居说,那天傍晚听到你们家里闹了好大的动静,估计就是这件事呢。”

    赵陌呆了一呆,才叹息着摇摇头。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小王氏在知道“真相”之前,一直都觉得小玫偷印是辽王继妃在伺机陷害赵硕,根本不清楚这事儿背后还有蜀王府的手脚。她心中对小王氏有怨,以为可以抓到机会打击“婆婆”一把了。赵硕要接手处理小玫、小兰这两个丫头的时候,她还无视了赵硕的意愿,擅自连夜通知了王家,又派人去辽王府吵闹。倘若说,在王大老爷弄清楚事实真相,叮嘱女儿不要节外生枝之前,她就暗示手下的人将事情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任性又不知轻重的脾气。

    赵陌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只是赵硕那边,似乎还不想直接与蜀王府对上,有瞒下消息,做点准备的打算。但小王氏把消息传扬开来,连秦家人都听说了,蜀王府那边不可能一无所知。这回算是打草惊蛇了,也不知道蜀王府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愿父亲赵硕不要再中他家的算计才好。

    赵陌不想再多提小王氏的事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色对秦柏道:“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您。”

    接着他就开始说了,从住进辽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到今天离开父亲赵硕的府第为止,事情无论大小,他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遗漏。赵硕曾经嘱咐过他,不要太过坦白,一些没必要告诉人的事,就不必向秦柏提起了。但赵硕没有听他的指示,他对秦家祖孙的信任更甚至对父亲的信任,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秦柏和秦含真的。全都说出来,兴许还更有利于秦柏做出全面精准的分析,为他提供更稳妥的建议。

    赵陌说完全部话的时候,已经将近午饭时间了。他口有些干,看了手边的茶杯一眼,秦含真眼尖地发现了,连忙替他倒了茶。赵陌冲秦含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口气把整杯茶都喝了下去。秦含真又给他添了一杯。

    秦柏还在深思,秦含真小心看了祖父几眼,便压低声音问赵陌:“蜀王居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陷害你父亲,还真是深思熟虑呢。蜀地与辽东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他是怎么知道你二叔干了那些好事的?你父亲直到去年才离开辽东上京城,都不知情,他离了几千里远,倒是消息灵通。”

    赵陌也看了看秦柏,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我父亲那边倒是猜测过,辽东有蜀地来的将领,兴许是那人泄露了风声。二叔干的那些事,我父亲未必就不知情,只是辽东这么干的人不少,二叔并不显,我父亲就没有深究。他本来就无权过问军务,还巴不得与军中实权将领交好呢,又怎会做这等得罪人的事?”

    秦含真撇了撇嘴:“依我说,你二叔也算是罪有应得了。结果他为了洗白自己,故意联手外人来陷害你父亲,如今计划失败了,还有脸要求你父亲救他,拿本来就该属于你父亲的世子之位来做交换条件。这脸皮厚得……也是没谁了。你父亲怎么就答应了呢?本来不是都打算跟辽王府上下翻脸了吗?”

    赵陌道:“王爷的态度确实气人,但他答应了主动上本为父亲请封世子,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动心的。以我父亲元配嫡子的身份,只要王爷上书请封,那世子之位就是稳稳当当的。比起王家人敲边鼓上书,要容易得多。他兴许也是不想再冒险了吧?横竖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王爷上书,等册封世子的旨意定下来了,二叔如何,父亲就不会关心了。”

    秦含真抿嘴笑道:“这里头不是有个蜀王府当反派吗?要是你父亲狡猾一点,另找人去把你二叔的罪行捅到朝廷上去,再弄点蛛丝蚂迹,暗示是蜀王府干的,就能让辽王与蜀王斗去啦。说不定到时候辽王爷看蜀王府不顺眼,还会积极地帮你父亲上位,好坏了蜀王的好事呢。”

    赵陌有些惊喜地看着秦含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眨了眨眼,笑道:“我也这么劝父亲了,父亲也同意我的想法,只是不知会如何施为。表妹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这话叫什么来着?”这话才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不知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秦家三表妹年纪还小呢,再说,秦舅爷爷就坐在一旁,也不知是否听见了。

    秦含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还高兴地一拍手:“这话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呀!”

    赵陌噎了一下,干笑着点头:“没错,正是这话。”心下却有些讪讪地。

    他俩说得热闹,秦柏抬头看来,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秦含真忙凑了过去:“祖父,您都听完了赵表哥的话,有什么想法没有?”

    秦柏微笑:“我老头子能有什么想法?只是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他看向赵陌,“广路,你做得很好。”

    赵陌脸微微一红,起身行礼:“不敢,我年少不知事,只是想要自救,才帮着家父出了几个小主意罢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他眼巴巴地看着秦柏,满脸的孺慕与信任。

    秦柏不由得心一软,微笑道:“好孩子,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再操心。我明儿便进宫见驾,跟皇上好好聊几句家常话。”

    这就是答应帮赵陌进宫告状的意思了。赵陌心下顿时一松。

    秦柏又问他:“那封装裱而成的假信,可还在你那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牌局

    赵陌忙回答道:“自那日演示给父亲看,那是用装裱手法,将他亲笔书信拆开来再拼揍而成的假信后,信就散了。父亲没有理会,我便将碎片都收了起来,如今也带回来了。舅爷爷若要看,我这就去拿来给您。”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说:“我是不是太过莽撞了?若是那信不曾毁坏,眼下还能拿去给皇上过目……”

    秦柏微笑着摇摇头:“不妨事,你回头再把东西给我就好,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至于你毁坏那信,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信做得十分精巧,你是信我所言,但你父亲若不是亲眼目睹,未必会相信你的推测。况且你们父子本来就没打算告御状,只是弄出一封更假的信,让辽王自投罗网罢了。那装裱而成的信对你们而言本就没有了用处,你能留下,已经十分谨慎了。况且,即使信已经散了,也不意味着就没了用处。”

    秦含真眨眨眼:“祖父,您是打算亲自动手,把那信重新拼起来吗?”

    赵陌也十分惊喜地看着秦柏:“若果真如此,舅爷爷就实在太厉害了!”

    秦柏笑道:“我也就是年轻的时候学过些装裱的皮毛,在西北小城中勉强能混口饭吃罢了,可不敢跟那些高手相比。不过我可以试一试,成不成的,暂且两说,但只要能做成原信的一半,就已足够取信于皇上了。当然,即使最终还是失败了,皇上也不会不信我的话。这本来就只是聊家常而已,我并不是要告谁的状。”

    虽然秦柏说得轻描淡写地,但赵陌对他依然十分有信心。况且他们父子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要让蜀王父子受到什么严重的惩罚,只是为了让他投鼠忌器,不要再对赵硕用阴招罢了。

    但说真的,赵陌心中觉得,只要蜀王一日还没打消将小儿子捧上储位的念头,或者父亲赵硕一日还未放弃对皇嗣之位的争夺,他们双方的斗争就绝不会有停止的一天。相比于蜀王的手段狠辣,阴谋百出,父亲赵硕真的会是他的对手么?

    赵陌也将心头的忧虑告诉了秦柏与秦含真,道:“不是我不看好父亲,也不是我怕父亲出事会连累我,而是蜀王行事……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往往就要牵连甚广,而且毫不顾虑是否会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父亲心有顾虑,蜀王却没有,倘若他真的孤注一掷,会有多少人受害呢?如此心性,即使为的不是他自己坐上那个至尊之位,也难免要叫人胆战心惊。我不曾见过蜀王幼子,不知其才干学识,不知其性情为人。外人说起,总是道蜀王如何精明厉害,蜀王幼子十分讨宫中贵人喜欢。然而一国储君,甚至是一国之君,从来不是讨人喜欢就能胜任的。日后真让蜀王幼子得继大位,真正手握大权的会是谁?以那位的心性,又会将江山社稷变成什么样子?”

    秦柏听得神色严肃,郑重地道:“好孩子,你所顾虑的,也是我所顾虑的。皇上圣明,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最好的储君人选。你且放心。”

    赵陌苦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舅爷爷,不是我不放心,而是……我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做什么。太子殿下不是还在么?为什么皇上要纵容那么多宗室去争夺那所谓的皇嗣名份?若说他看中了哪一个子侄,却又从来没有过准话。前头说是看重我父亲,也没拦着我父亲与王家联姻。王家在外头为我父亲造势,皇上好象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蜀王携子入京,放出话来说要让他小儿子过继皇室,皇上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冷落我父亲的迹象,似乎也在纵容蜀王为其幼子造势。皇上到底想要如何?他真正看中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秦柏淡淡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眼下太子尚在,皇上又能看中哪一个?”

    赵陌迟疑了一下:“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得皇上好象……有些坐山观虎斗的意思……”站在皇室的立场,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哪个做父亲的看到有那么多侄儿盼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早死,好让他们过继来继承家业,心里都会很恼火的,也乐得叫这些侄儿自相残杀一番。可是……这么做对太子难道不是也没有好处么?真把宗室们逼急了,当中有一两个人犯了糊涂,对太子不利,那可怎么办?

    秦柏没有回答,他端起茶碗来,轻啜了一口,便把它又放下了:“皇上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无论皇上更欣赏那一个子侄,眼下都不会提什么过继之事。况且储君大位,非同等闲,不好好观察上几年,也难以定下人选。想必你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不着急。你也不必担忧,皇上都看着呢,不会让宗室们闹得太过的。”

    赵陌面上的忧色未能消去半分,但他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秦柏微笑着安抚他道:“你放心,皇上既然留你父亲在朝中历练,便是有意栽培的意思了。只要他不犯大错,无论他日后是否与东宫大位有缘,皇上都会给他一个妥当的安排,不会叫他吃了亏的。”

    赵陌笑了笑,再应了一声:“是!”这回的声音总算响亮一点儿了。

    秦含真左看看,右看看,来回打量祖父秦柏与表哥赵陌,忽然大力拍了一下掌,把两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好啦,现在闲话说完了,咱们也该说说正事了吧?赵表哥这些天有没有偷懒呀?祖父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可做完了?要是没写完,我可是不依的。”

    秦柏与赵陌听了,都哑然失笑。秦柏笑骂:“广路是否完成了功课,又与你什么相干?”

    秦含真撇嘴:“当然跟我有关系啦。我可是天天勤奋学习的好学生,赵表哥也应该跟我一样才对。没理由我窝在家里,天天埋头书海,稍微松懈一点,就要被祖父罚背书、抄书,而赵表哥出门走亲戚,不用上学,偷懒不做功课,回来了祖父还不罚他的!”

    赵陌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表妹放心,功课我都做完了的,若是有所遗漏,又或是做得不好,叫舅爷爷批评了,我自甘心领罚,绝不会比你多半点优待的。”

    秦含真其实只是想要改变一下屋里的沉闷气氛而已,眼见着秦柏与赵陌都露出了笑容,她也嘻嘻笑起来。

    正说话间,牛氏从门外进来了,瞧见赵陌在屋里,脸上也是又惊又喜:“哟,广路回来了?太好了。你一走这么多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赵陌连忙起身上前向她见礼,被她一把拦住,拉着手左右上下地打量:“好孩子,你才去了几日,怎么就瘦了一圈?难不成你老子没给你饭吃不成?”

    赵陌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笑说:“真的瘦了么?我自个儿倒没觉得。辽王府的饮食多是照着王爷、王妃以及二叔三叔的口味来,我是不大习惯的,而父亲府中的厨子则是照着我继母的喜好备膳,与我的口味不大一样。兴许是因为这样,才会瘦了吧?不过我毕竟寄人篱下,不好多说什么,能吃得下的东西就多吃一点儿,能填饱肚子就算了。”

    辽王府是赵陌祖父的家,赵硕则是他的亲生父亲,在这两人的府中,赵陌竟然会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连吃什么饭菜,都不敢有所要求。简简单单四个字,真是说不尽的心酸。秦柏与秦含真祖孙俩听得难过,牛氏更是心疼得不行了。

    她拉着赵陌的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没了亲娘照应,竟连口安乐茶饭都吃不了。你放心,还有舅奶奶在呢。如今你回家来了,就不必再顾虑什么。你爱吃什么,只管说出来,舅奶奶让人给你做!”

    赵陌笑道:“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就是觉得舅奶奶常做的那几个小菜挺好。初时吃不大惯,吃得多了,竟有些上瘾了。这十几日不得吃,我心里怪想的。”

    牛氏爱吃辣,她常做的小菜多是放了秦椒的。得知赵陌喜欢,她心里更高兴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吩咐人做去。不必惊动他们大厨房了,大厨房的厨子都做得不好。咱们这院里就有小厨房,我叫你虎嬷嬷做去。今儿中午就吃!一定要把你重新喂得白白胖胖的!”

    说着,牛氏就忙不迭唤了虎嬷嬷来,絮絮叨叨吩咐了一大堆。秦含真在旁听她点菜,听得也有些馋了,也要求点上一份。牛氏笑呵呵地道:“午饭就先添这几样吧,你想吃的,晚饭再说。”秦含真只好答应了。

    虎嬷嬷笑着去了小厨房,牛氏留在屋里说话。有她在场,自然不可能再聊什么皇嗣之位了。秦柏就叫了赵陌去书房检查功课,秦含真留下来陪牛氏说家常闲话。

    秦含真问牛氏:“我一大早过来,就听说祖母上松风堂去了,还以为您去找大伯祖母聊天呢。没想到您这一去,直到午饭时间了才回来。到底聊了些什么,聊得这般兴起?”

    牛氏一摆手:“就是聊些家常罢了。后来大嫂子院里的几个妾来了,说要打牌,我想着我也有日子没玩了,就跟着打了几把。谁知二房那泼妇也来了,也要玩一份。我想着若是能赢她几个钱,也算是出了口气。不料那泼妇小气得很,成日家说自个儿是皇商家的千金,家世丰厚,谁知我才赢了几百钱,她就嚷嚷起来,竟有脸说我死要钱。不过就是几百钱罢了,她要是舍不得,就别来玩儿呀!”

    秦含真听得古怪:“二房都跟长房、三房闹得那么僵了,二伯祖母居然还跑来跟你们打牌?”

    牛氏撇嘴:“她哪儿是真心要来玩的?来打探消息才是真的,不然哪儿有这么容易叫我赢了她那么多钱去?不就是因为心不在焉么?可惜,大嫂子和她的儿媳妇们个个都精明得很,完全没上她的当。她算是白跑一趟了,还亏了不少钱。”

    秦含真听得好奇:“她想打听什么消息?分家的消息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双标

    牛氏冷笑了:“除了这个,她还能打听什么东西?如今总算改主意了,不再在外头胡乱说话,说长房和我们三房如何欺压二房,就开始关心起分家能分到多少东西来。若她老实一点,按照规矩来,那多问几回也没什么要紧。偏她一家子脸皮厚得象牛皮一样,竟然还肖想起其他房头的私产来了!你不知道,今儿她打探消息,竟然还问到了长房两个侄媳妇的陪嫁头上,被三侄媳妇给堵回去了,问她是不是也打算把嫁妆拿出来,三个房头平分?她立刻就变了脸色,还骂三侄媳妇贪图她的东西呢。”

    秦含真明白了,不就是双重标准吗?薛氏想要其他秦家媳妇的陪嫁财物,却不打算拿出自己的那一份。她贪别人的东西就是理所应当,别人问她的东西,就是贪婪无礼了。

    秦含真不以为意地道:“二伯祖母那点子道行,哪里是长房大伯祖母和两位伯娘的对手?她稍稍露出点口风,人家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祖母就放心吧,分家这事儿,有长房盯着,定不会让二房上下有机会多占了便宜的。”

    牛氏摆摆手:“我当然不担心。大嫂子和两个侄媳妇近来都对我客气得很,就算分家时真的做手脚了,也不会叫我吃亏的。但二房就很难说了。我看长房与二房斗了三十年,早已积下了深仇大恨。从前两房人要住在一起,长房大约是想要耳根清净些,又要顾及名声和脸面,一再忍让。但如今都快分家了,以后就不必天天替二房收拾烂摊子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呀?二房自个儿要先撕破脸的,凭什么大家都要让着他们?正该趁着眼下还住在一块儿,把该出的气给出了,省得日后他们搬走了再去寻晦气,就太麻烦了。”

    秦含真哑然失笑。她笑着说:“长房几位太太奶奶们这些日子确实腰杆子直了很多,不过看起来也就是些嘴上官司而已,不至于真的撕破脸。祖母说他们之间是深仇大恨,也太夸张了。大伯祖母让二伯娘主持盘账,看起来还是想要公平分家的。”

    牛氏嗤笑:“谁说不是公平分家呢?但就算是公平分的,也是有窍门的。你年纪小不知道,你大伯祖母她们婆媳都是精明人,心里有数呢。”

    秦含真听得好奇,想了想:“是什么窍门呢?难道还能瞒下哪些产业不分给二房?还是把一些公中的产业算成是私产?”这就是常见的手法了,小说里似乎提得不少。

    牛氏哂道:“两房人住在一块儿三十年了,长房置了什么产业,哪里还能瞒得住二房的人?我看二房那泼妇对秦家都有些什么东西,根本就是门儿清!否则也不会把三侄媳妇嫁进秦家后,拿陪嫁的私房银子置办的田庄当成是公中的了。三侄媳妇说明白了,她还要说这是在糊弄她。谁有空在那么多年前就预知如今秦家要分家,还做出假账来?况且若那田庄真是公中的,定要从公账里抽出一大笔银子来。二房年年都盯着府里的公账,但凡有半点儿做手脚中饱私囊的机会都不肯放过,薛氏怕是比长房管家的人还要清楚侯府账上都有多少钱,少了上万两,她能不知道?早就闹起来了!我看她心里清楚得很,那田庄就是三侄媳妇拿私房银子置办的,她只是贪心,非要说成是公中的罢了。真是笑话,闵家是什么人家?还能由得她乱来?!”

    牛氏骂完了薛氏后,才压低声音对秦含真说:“我看哪,即使长房的人原本是打算公公平平分一次家的,经过她这么一闹,也要生出些私心来了。换了是我,也不乐意让自己辛苦挣来的家业平白叫别人分了去呀?二房这些年除了占公中的好处,为秦家做过什么了?打着秦家的旗号在外头要钱,一个子儿都舍不得归到公账上来,通通都塞进自己腰包里去了。就算公中什么银子都不分给他们,他们也一样能吃香喝辣的。亏得他们还有脸,薛氏打牌输个几百钱,都要朝我耍脾气!”

    秦含真想了想:“那也没关系,既然二房这些年贪了不少公中的钱,分家的时候,把这些钱也算上,也是应当的,否则就是对长房和我们三房不公平了。不过这种事需得有实证才好,最好是有确切的账目,否则分家那日,请那么多见证人来,也难以交代过去。依我说,如果能找到合理的名目,少分二房一点钱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别让外人抓住了把柄。至于二房对结果要是觉得不满,是不是会闹起来……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闹也是白搭。”

    牛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私下跟你二伯母说了。她笑着叫我放心,说绝不会出差错的,旁的就一句不肯多说了。我只当她是真的心里有数,就等着看戏吧。其实对我而言,分多分少都是无妨的。咱们三房在京城没什么基业,除了本身在西北的田地宅子店铺,进京后得的几乎全是御赐的东西,不然就是你祖母的陪嫁。这些都是私产,根本不算在分家的东西里头。光是这些,就够我们一家过得舒舒服服的了,分家时能得多少都没关系。”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隔壁宅子里住的谢家人什么时候才会搬走。眼下已经入秋了,过了农忙便是整修房屋的好季节。若是谢家人能早些搬走,三房正好能赶在腊月前将宅子稍加修整一番,过年就可以住进新房了。但谢家要是再这么磨蹭下去,死赖着不搬,他们三房起码还要在清风馆里多待一年。想想就让人心烦。

    说话间,秦柏已经检查完赵陌的功课,回到外间来了。大概是考虑到赵陌这些日子住在祖父与父亲家里,需要耗费心神去帮助其父揭穿反派的阴谋,秦柏对他的功课要求并不高,见他能将自己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书都背熟了,经义也理解得明白,文章也写得不错,也就不再挑剔了,反而还夸了他几句。这般结束了查问功课的进程,他又把赵陌带回到老妻与孙女这边来了。

    正巧百合来报说,午饭已经得了,大厨房送了饭菜过来,连赵陌的那份也没落下。

    牛氏忙道:“这时间正好,我忙了一早上,早就饿了,赶紧让人摆饭吧。”

    百合百惠她们连忙忙活起来。牛氏看了一会儿,就跑去小厨房那儿寻虎嬷嬷,看她做的那些小菜如何了。这是赵陌回秦家后吃的第一顿饭,可怜这孩子,十来天都没得吃好喝好,牛氏觉得不能轻忽了,一定要让这孩子吃得高兴!

    秦柏知道老妻这是又瞎忙活去了,哂然一笑,便施施然到桌边坐下了。秦含真笑着拉赵陌一起坐过去,赵陌小声问她:“方才听见你和舅奶奶说起你们家里分家的事儿……二房好象改主意,愿意分家了?他们怎会愿意的?”

    二房处处都要依仗长房的爵位,如今多了三房,也是一个可让他们借势的金大腿。聪明人都不会答应分家的,还会尽力交好长房与三房,才好继续从他们身上沾光。象二房这样,处处得罪人,还是生怕不往死里得罪,得罪完居然还答应了分家的,就算是在蠢人当中,也算是少有的了。他们本来不是不肯答应分家的么?不是还想要攀亲宗室,打算把秦锦仪嫁给蜀王幼子,或是别的什么显赫人家的么?没了长房与三房,他们哪里来的底气?怎么就答应了呢?

    秦含真笑着回答赵陌:“这几天你不在我们家,不知道最近的新闻。我告诉你吧,二房本来是不肯的,还在外头到处乱说长房和我们三房的坏话。到太后寿辰那一天,就忽然改主意了。”

    二房改主意的原因,说来话长。

    秦锦仪本来是被长房的许氏禁了足的,薛氏与小薛氏虽然一心想要带她进宫去向太后贺寿,顺便在贵人面前露个脸,刷一刷好感度,可奈何许氏咬死了不肯放人。直到太后寿辰当日为止,秦锦仪都依然被困在桃花轩里出不来。

    薛氏与秦伯复大约是不甘心让秦锦仪失去这个露脸的好机会。等到长房与三房众人一大早从侯府出发往宫门去了,便让心腹悄悄儿把秦锦仪给偷了出来,悄悄儿送到二房事先租下的一个宅子里紧急妆扮一番,然后直奔宫门。他们不敢让秦锦仪在福贵居里妆扮,就是怕走漏风声,让长房的人给截住。等到许氏婆媳在宫中得知消息的时候,秦锦仪已经跟着祖母、母亲进了宫门。

    许氏到底还是不想让外人笑话秦家没规矩,所以忍了,没在人前揭穿二房。只是二房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涮她了,她这回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就跟熟悉的女眷们透了点风声。秦锦仪在这些小道消息中的名声可不太好,眼下兴许不显,但将来正式说亲的时候,肯定要受影响的。

    尤其是她还一心想要嫁进最富贵尊荣的人家里去。

    但秦锦仪即使进了宫,也没能得什么露脸的机会。太后只是对秦家长房与三房的女眷客气些,二房的人压根儿连面见她的体面都没有,就是跟寻常官眷们一道领了赐宴,便各自回家去了。秦锦仪没法露脸,薛氏只好又另打起了别的主意。

    赵陌好奇:“她打谁的主意了?”

    秦含真眨眨眼:“是蜀王府的那位小公子哦。”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误会

    薛氏因为迟迟没有在高层打开局面,未能从蜀王妃处得到准信,说她愿意给自家小儿子订下秦锦仪,便直接打上了蜀王幼子赵砚的主意。

    她想得很简单,传闻蜀王夫妻十分宠爱这个小儿子,只要蜀王幼子赵砚主动提出要娶秦锦仪,再加上秦锦仪的家世背景,蜀王夫妻没理由会拒绝。虽说她孙女年纪尚小,但再过三年就要及笈,已经够得上订亲的年纪了。蜀王幼子年仅十五六岁,这个年纪成婚也略嫌太早了些,等到十八、九岁刚刚好。秦锦仪生得美貌,想要讨得蜀王幼子的欢心,应当是不难的。

    当时薛氏不知向谁打听到了蜀王幼子的行踪,得知他为太后贺过寿后,就与几位宗室里的兄弟一道出宫去了,要去寺庙为太后上香祈福。薛氏便派了几个男女仆妇,侍候秦锦仪坐着一辆做了手脚的马车,慢慢行驶到蜀王幼子一行人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人家经过的时候,秦锦仪的马车“恰巧”坏了,无法行动。秦锦仪又“认出”了他们一行中有承恩侯府熟悉的休宁王府的两位小公子,就派人上前去求助了。

    休宁王与秦家素有交情,他的妻子儿女时不时会往承恩侯府来,不过跟二房没什么来往——二房上下在休宁王府的人眼中,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结交对象。近几个月里,休宁王正与秦柏交好,他的儿子见过秦柏几回,知道秦锦仪是秦柏的侄孙女,看在秦柏面上,便出手相助了。

    与蜀王幼子、休宁王府两位小公子一同出游的,除了几位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宗室子弟以外,还有山阳王府的两位郡主,坐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休宁王府的二公子若要应秦锦仪所情,送她回家,那就得让她坐上这辆马车了。

    山阳王府的情况在本朝有些特殊。山阳王乃是先帝亲兄弟的嫡出幼子,他的父亲曾经也有亲王爵位,只是眼光和运道不大好,竟然作死地自动卷进了先帝晚年的皇子夺嫡之争中。这位老亲王支持其中一位皇子夺位,还参与了陷害今上的行动。不过他所支持的皇子很快就被其他的皇子拉下马来,他也受了池鱼之灾,一命呜呼了。山阳王的母亲原生了有几个儿子、女儿,侧室妾侍所生的庶出子女更是不少。但在老亲王死后,王妃兴许是觉得全家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与其苟活,受其他皇子的羞辱,还不如一家子自尽,死得体面些,还能在九泉之下团圆的好。于是她给家中所有人都下了毒,一夜之间几乎全家死绝,她自己也服毒自尽了。

    山阳王是她最小的儿子,当时正好身体不适,喝下有毒的茶水后又吐了出来,中毒不深,被先帝闻讯后派出太医救治,就大命地活了下来。

    成为孤儿的山阳王,在夺嫡斗争期间活得不是很好,他身体又受毒素影响,长期病弱。直到今上登基,拨乱反正,让太后出面将山阳王接到宫中收养,他的身体才得以慢慢调养过来。不过,与其说是当今皇上心地仁慈,不忍见他一个孤儿受苦,倒不如说,对他的种种优容,都是一种胜利者对于炮灰的怜悯。皇上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利用他,向那些曾经参与夺嫡的旧臣表明自己不会翻后账,以奠定仁善宽厚的好名声罢了。

    山阳王与蜀王一同被养在太后宫中,几年下来,也关系颇佳了。但与蜀王不同,山阳王的处境十分尴尬,宫中上下,朝里朝外,从太后、太妃到皇帝、大臣们,都没几个是对他有好感的,承恩侯秦松更是曾经当面漠视他的存在,颇为无礼。与他本人没关系,不过是因为他的亡父而迁怒到他身上罢了。等他满了十四岁,就被皇上一封旨意,册封了一个郡王爵位,然后出宫建府去了。

    山阳王无论是圣眷,还是家底,都十分薄弱,连王府大小在京城宗室王府中都是倒数的。他倒是个老实谨慎的人,为了过得好一点,他娶了太后涂氏的娘家侄女,也就是蜀王妃的一位堂姐妹。虽说是旁支之女,好歹也姓涂。跟涂家成为姻亲后,山阳王的处境果然好过了许多。

    山阳王妃小涂氏为丈夫生了三个女儿,而山阳王不知是真爱王妃,还是忌惮涂家,并没有纳什么侧室。连生了三个女儿后,他也有些灰心了,觉得兴许是父辈造孽太过,报应到他身上,害他断子绝孙。不成想几年前,王妃忽然又怀孕了,这回终于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到今年,正好三岁。

    有了这个儿子,山阳王本来得过且过的性子顿时就变了,整个人都积极起来。他似乎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过懒散了,若再不振作,凭他那点家底,给三个女儿备了嫁妆之后,还能留下什么给宝贝的老来子?

    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他一直很老实,已经洗涮掉了亡父带来的不利影响,似乎已经不再受皇帝冷待了。他便托了宗室里的长辈,如休宁王等,替他牵线搭桥,为宗人府办了几件事,多少算是个功劳。慢慢的,他在京城也算是有了些地位,手里的财富也有所积累。他如今热衷于结交人脉,邀名,为的不仅仅是给儿子攒家底,还想要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盼着皇上能赏他一个恩典,许他儿子不降等袭爵。

    他一个郡王,若是照本朝规矩,嫡子继承爵位的时候要往下降一等,他儿子将来就只能是镇国将军了,跟郡王的待遇差不少。但如果是休宁王那样受皇帝重视、尊敬的宗室长辈,虽然也是郡王衔,却得了皇帝的恩典,长子继承爵位时不必降等,仍旧是休宁郡王。休宁郡王一心想要得到皇帝的这个恩典,只是迟迟未能成功,他的妻女也都深知他的心事。如今皇帝最为宠信的小舅子,永嘉侯秦柏的侄孙女就出现在山阳王府两位郡主面前,她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与秦家交好的机会呢?

    休宁王府的二公子一提出建议,山阳王府的两位郡主就热心地把秦锦仪迎到了她们的马车上。两位郡主都是嫡出,一位十三岁,一位十岁,都生得颇为清秀,但论美貌,恐怕是比不上秦锦仪的。难为她们见了秦锦仪,只有赞叹之色,一点儿嫉妒的意思都没有,还热心地出借梳头用具给她整理仪容,请她喝茶吃点心。从相遇的地方到承恩侯府,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三位小姑娘竟然就成了好朋友了。

    到了承恩侯府,休宁王府的两位小公子需得把秦锦仪给送进门,再拜见一下秦柏或是其他的秦家长辈,将事情交代一下,才好告辞走人的。而蜀王幼子则是十分自来熟地表示多日不见“秦三舅舅”了,想要向他请个安。其他宗室子弟也深知永嘉侯秦柏圣眷正隆,热情地想要跟着一块儿去拜见。山阳王府的郡主们虽然不好提要拜见男性亲戚长辈,但借着刚认识的好朋友的名义,还是跟秦锦仪手拉手地进了枯荣堂。

    秦柏当时刚刚送走了赵陌,还没听说二房那边少了个姑娘的事,听得下人来报,本不大乐意见蜀王幼子,但有休宁王的儿子在,他还是出现在枯荣堂了。

    虽然蜀王幼子努力想表现得跟他关系很密切的样子,又似乎想要讨他的喜欢,但他言谈间还是更亲近休宁王府的两位小公子:“今日在宫中见到了令尊,可惜没能与他详谈,只听得他匆匆一语,说府上新得了一幅古画,乃是一幅《秋景图》,疑为前朝名家手笔,不过有些拿不准。他邀我前去品鉴,但没来得及约时间。令尊什么时候有闲暇?我也好上门拜访一番。”

    休宁王府的两位小公子都用恭敬而不失亲切的语气与他说话,多少有些抢了蜀王幼子的风头。难为后者小小年纪,倒也沉得住气,只是微笑以对,并没有表出现急躁的样子。赶来“道谢”的二房太太薛氏,便对蜀王幼子的风仪赞叹不已,夸了又夸,夸得秦家的人都跟着脸红了——因为太过谄媚,实在有些丢秦家的脸。

    秦柏大约也察觉到了,微笑地也跟着夸了蜀王幼子两句,还表示:谢谢你们今天伸出援手,帮了你们的世侄女,我让她来给表叔们行礼道谢吧?

    一句话,就把秦锦仪与众宗室子弟的辈份差别给点了出来,气得薛氏脸都绿了。

    偏在这时候,山阳王府的大郡主开口对秦锦仪说:“虽说我们辈份不同,但年纪相仿,我们之间还是平辈相称吧?否则那拐着弯儿的亲戚称呼一出,再亲近的人都变得生份了。只要我们性情相投,是不是亲戚,是不是同一辈份,又有什么要紧呢?”

    秦锦仪只觉得十分惊喜,一口答应下来。蜀王幼子那边,也顺着堂妹的话,附和了几句。

    而薛氏,大约就是从这一刻,产生了某种念头,觉得既然蜀王幼子都不在意辈份差别了,与蜀王府交好的山阳王郡主更是说性情相投更重要,那秦锦仪嫁给蜀王幼子,辈份上的差别,大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要当事人性情相投,两厢情愿,谁还能说什么呢?蜀王府一系与秦家,本来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这念头一变,薛氏倒发现到分家的好处了。因为与皇家关系最密切的,是秦家长房一系,只要分了家,秦槐又早死,他们二房与秦皇后的关系就疏远了。在外人看来,兴许秦锦仪与蜀王幼子之间的辈份差别也没那么明显?

    感受到了蜀王幼子对孙女秦锦仪的热心体贴,薛氏拼命说服了不同意分家的儿子秦伯复。秦家分家一事,三个房头直到此时,才算是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秦含真说完情况后,又补充道:“我感觉二房可能有些误会了,那天蜀王幼子也好,山阳王郡主也好,似乎都是冲着我祖父来的,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才对大姐姐格外亲切。二房要是分了家,这份亲切还能不能维持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赵陌听得呆了一呆,随即才笑道:“即使是误会又如何?表妹难道还打算提醒他们?”

    秦含真抿嘴一笑:“当然不会。”

第二百三十章 利用

    虽然秦家二房很没有自知之明,对自家女孩儿秦锦仪的信心也略嫌盲目了些,但蜀王幼子与那两位山阳王府郡主对秦锦仪的态度,多少也起到了一点误导作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秦含真估计,蜀王幼子应该是想要讨好自家祖父秦柏,利用送秦锦仪回家的名义贴上来的。考虑到山阳王府的处境,两位郡主有意与秦家人交好,因此跟秦锦仪结成了“手帕交”,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他们想要结交秦家长房与三房的目的很明显,但让人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二房?三房是少与外界往来没错,但长房一向是在京城交游广阔的,宗室中人想要上门,上到承恩侯秦松与夫人许氏,下到小一辈的秦简等,从来就没有将人拒之门外过。这几位怎么会想到从二房的女孩儿那里下手呢?

    近日秦家要分家的消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长房表面上态度大方平和,三房也是平静接受这个安排,独有二房在那里上窜下跳,意图败坏其他两房的名声。正常人见到这个架势,也该知道秦家二房与长房、三房不和。想要巴结这两个房头的人,却选择去交好二房,这个脑回路,秦含真表示弄不明白。

    对此赵陌似乎有自己的见解:“不过是借个由头来上门拜访罢了。先前舅爷爷避而不见,蜀王幼子估计也不好做不速之客,可事先递了帖子,又怕舅爷爷再避开。今日秦大姑娘在外有难,他秉着好心把人送回来了,同行的人里又有休宁王府的两位公子,舅爷爷自然不可能再避开的。这一见了,蜀王幼子便可以想出再上门拜访的理由,舅爷爷身为长辈,难道还能叫他别来么?他来得多了,在外人眼中便与舅爷爷算是熟人了,只要舅爷爷不在外人面前告他的黑状,别人大约也会以为舅爷爷十分欣赏他呢。而山阳王府的两位郡主都是头一回来做客,虽说她们声称与秦大姑娘成了闺中密友,但来过一次,山阳王妃便可以借着谢过秦家款待她女儿的名义,与长房、三房的女眷结交。一来二去,彼此都熟了,有没有秦大姑娘在当中牵线,又有什么要紧呢?”

    秦含真听得不由失笑:“这么说,大姐姐其实只是他们的借口而已,而且用过这一回,就不一定还有用处了。二房却以为得了好处,巴不得早日跟长房、三房分了家,摆脱了辈份的困扰,好定下大姐姐跟蜀王幼子的婚事?”她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有胆量,他们就不担心大伯祖母被他们涮了一回,生气了,直接跟蜀王妃提起大姐姐与涂家儿子的婚事吗?”当初二房薛氏就是这么被许氏给唬住的。

    赵陌摇头道:“都快要分家了,秦大姑娘离出嫁的年纪却还早,承恩侯夫人是不会提她婚事的。提了也没意思。既然分了家,秦家二房即使真的与蜀王府联了姻,又与长房、三房有何干系呢?”

    秦含真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倒还盼着分家之后,二房的人真去寻蜀王府谈什么婚事。我很有兴趣知道蜀王夫妻俩要是断然拒婚的话,二伯祖母会有什么感想?”

    赵陌想象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秦柏坐在他们对面,见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留意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也微微笑了一下。他自问已经做得够多了,也给足了暗示,长房那边心领神会,但某些执意捂着自己耳朵的人,是听不进逆耳忠言的。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某些一心攀龙附凤的人会失望罢了,兴许还会小小地丢一下脸,但不伤筋不动骨。以二嫂子薛氏的心性,这点小挫折想必很快就会过去。用不着一年半载,她又会兴致勃勃地为孙女儿谋起另一桩好亲事来。

    秦柏端起茶碗,淡定地喝了一口。丫头将碗筷餐具都摆好了,又将食盒里的菜肴取出,放在餐桌中间。他看到其中有一盘是自己爱吃的菜,心情顿时好起来。

    秦含真还在跟赵陌悄声说话。她在询问赵陌的看法:“二房那边在蜀王妃面前,可以说表现得很露骨了,难道蜀王幼子还猜不到二房的打算?他要是只出于礼貌,对大姐姐客气一些,倒也没什么,可他为什么要附和山阳王郡主那句平辈相称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会造成误会吗?总不会是他真的对大姐姐有意思吧?”

    赵陌想了想:“大姑娘还是有点姿色的……”

    秦含真撇嘴:“她才十二岁好不好?虽然蜀王幼子也没大几岁,可是他看着我大姐姐,不会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吗?这是什么心理呀?”

    赵陌眨了眨眼:“既然他们岁数差得不远,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含真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赵陌盯了秦含真一会儿,转开视线道:“蜀王幼子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倒是山阳王郡主那边,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提醒表妹一句。”他凑近了秦含真耳边,“山阳王与蜀王关系很亲近,你是知道的吧?我父亲手下的人说,蜀王从前在藩地中时,山阳王极有可能就是在京中给他传递消息的人。就连蜀王府派出的耳目,估计也曾借助山阳王府之力。否则,即便辽东有蜀地出身的将领发现了我二叔的罪行,也没办法千里迢迢把消息送到蜀王手里,但若只是送到京城,由旁人转交,那就容易多了。”

    秦含真瞪大了双眼。山阳王府与蜀王府的关系好,她自然早就知道。刚进京的时候,长房派来的嬷嬷们曾经给祖母和她讲过京中各宗室皇亲、世家勋贵、高官显宦的情况,免得她们遇见真神而不知,不小心得罪了人。其中嬷嬷们就提过,山阳王府在宗室里头,是属于秦家可以随便无视欺负的那一种,不必太给面子,也不要有所来往。这当中多少有秦松看山阳王不顺眼的原因在,但也从侧面显示出后者的不得势。

    这样的山阳王,若是从少年时起,就与蜀王结下了深厚情谊,自然不会放弃这条大腿的。再加上山阳王娶了涂氏女,与蜀王便有了天然的紧密关系。他会帮远在蜀地的蜀王做些什么,一点儿都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在目前的夺嫡暗斗中,山阳王一家是否已经成为了蜀王的死忠呢?

    秦含真小声问赵陌:“表哥,你说会不会……蜀王夫妻发现他们的刻意结交让祖父不喜,还要故意避开,就收敛了一点,只让他们的小儿子装作天真模样来讨教学问,再让表面看起来跟皇嗣争夺战毫不相干的盟友山阳王府来拉拢祖父?面对山阳王府,祖父的戒备心明显会低很多的。”

    赵陌严肃地点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还是要多加提防。”

    秦含真也跟着郑重点了点头,随即叹道:“我那天远远见过山阳王府的两位郡主,虽然没上前见礼,但也看到了她们的外表。都还是小学……咳,都还小小年纪呢,没想到心思也这么复杂了。大姐姐故意去路遇他们,他们本来是没准备的,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还顺着杆儿往上爬,反利用了大姐姐一把,又没显露出明显的破绽。瞧二房上下都被她们哄得多开心!难不成你们宗室都专出精明孩子吗?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懂得耍心计了。”

    赵陌坐直了身体,十分严肃地说:“表妹,我们这些宗室子弟,兴许是因为家学渊缘,心思难免要复杂一些。但那都是对外人才会如此。舅爷爷、舅奶奶和表妹于我有大恩,又收留我在家中读度日,在我心里,你们就跟我亲人是一样的。我对你们绝不会耍心计!”

    秦含真被少年人的诚挚感动了:“赵表哥,谢谢你这番话。在我心里,你也跟我的亲人是一样的。我早就盼着有一个哥哥了,可惜我是长女,唯一算得上是哥哥的大堂哥又跟我不算熟。以后我就把你当哥哥看待吧,好不好?”

    赵陌的脸僵硬了一下,随即好象被门外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站起身来:“舅奶奶回来了。”

    秦含真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牛氏果然走出了小厨房的门,离正屋还有一个院子的距离呢。不过她身后跟着的虎嬷嬷与百惠,手里托盘中放着几盘看起来十分美味的小菜,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呀,做好了吗?老远就闻到香味啦!”

    赵陌也笑着迎出门去:“可不是么?真香呀,我都馋了。”还殷勤地扶着牛氏进门来。

    牛氏哈哈笑道:“馋了就多吃一点儿,吃饱了要紧。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客气的?”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用饭。

    赵陌果然吃了个欢快,不停地挟菜孝敬两位长辈,也劝秦含真多吃一点。秦含真瞧着,不由得也觉胃口大开,跟着多吃了小半碗饭。

    至于哥哥、妹妹什么的,她已经完全抛在脑后了,完全没有再想起来。

    本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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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惊喜

    午饭结束,秦含真觉得有点撑到了。不过看着祖父秦柏与祖母牛氏好象都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赵陌更是一脸的满足,又觉得这顿饭还是吃得挺开心的。

    她与赵陌随着祖父、祖母撤走,让丫头婆子们收拾餐桌。牛氏大约是饭气攻心了,打了个哈欠,瞧见卢嬷嬷进来,忙问她:“梓哥儿怎么样了?可吃过了?”

    卢嬷嬷微笑着行了个礼:“哥儿刚吃了一碗粥下去,吃得很香,瞧着已经大好了。老爷太太放心吧。”

    牛氏顿时松了口气,叹道:“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弱了些。进京这么久了,也不象是水土不服的样子,可就是爱生病。听他乳母和夏荷说,这跟从前他在家时相比,已经强多了。我想想他去年在米脂老宅住的时候,也是瘦瘦弱弱的样子。如今在我跟前养了几个月,倒还长了点肉。他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孩子的,把孩子养得这样瘦!乳母也无用得很,家里什么都不缺,样样供给都是足的,她倒是长胖了两圈,却把梓哥儿养得还是那么瘦!”

    她转向秦柏:“还是找个时间,请位擅长儿科的太医来家里,给梓哥儿好好诊一诊脉吧?我总担心他这样会不会是有不足之症。若是有,趁着如今年纪还小,早早调养好了,也省得长大了还是这样弱。他往后是要读书科举的,没个好身体,怎么熬得住?”

    秦柏点点头:“确实应该请位好大夫来看一看了。回头我问问周祥年,京城里应该有不少医科圣手才是。”

    赵陌小声问秦含真:“怎么?梓哥儿生病了么?”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顿午饭,身为三房一员的梓哥儿居然没出席,他先前怎么就忽略了呢?

    秦含真告诉他:“不是什么大毛病,大约是前两天不小心着了凉,上吐下泄的,吃什么都没胃口。祖父命人请大夫来看过他,开了方子,熬了药吃了。昨儿其实就有所好转,今天能吃得下一碗粥,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对牛氏道:“可见锻练身体还是很有用的。我去年受伤之后,就一直病歪歪的,身体也很弱。但我自从伤好了之后,就一直坚持在院子里转圈圈,每天转上几圈,开始的时候双腿累得很,慢慢地就能适应了,走上十圈八圈都不带喘气的,现在手脚越来越有力气,气色也好了很多。祖母,您看看我,再看看梓哥儿,就知道你从前太过心疼他,不舍得他跟我在院子里乱跑乱转,是错误的决定啦。”

    牛氏有些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她又看向秦柏。秦柏微笑道:“常活动身体,确实可以使人气血顺畅。含真做得很好。梓哥儿如今也大了,只要身体无恙,每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也是好的。你若觉得含真在院子里转悠太古怪,就让梓哥儿跟我学舞剑吧?叫人给他削把小木剑。”

    牛氏忙道:“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是根棒子,能舞起来就好,真削一把剑给他,哪怕是木头做的,戳到了也不是玩儿的。”这就算是同意了孙子的健身计划了。

    其实只要是秦柏认为好的事,牛氏一般不会反对。她对丈夫的才智见识与判断素来都是十分信服的。

    赵陌有些惭愧自己方才把梓哥儿给忘了,就想过去看看他。秦含真自告奋勇给他带路。到了耳房里,梓哥儿正歪在床上翻着一本《幼学须知》,小脸还带着青白色,下巴尖尖,瞧着越发可怜了。

    他见秦含真与赵陌来了,忙直起身来要下床,秦含真拦住他道:“好啦,自家人讲那么多俗礼干什么?快躺回去。睡觉的时候就不要看书,当心眼睛。”

    梓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我睡太久了,有些睡不着……就拿书看两页。祖父说要查我功课的!”

    秦含真哂道:“祖父是在你生病之前说的,现在你不是要养病吗?休息要紧。等身体养好了,你想看多少书不行呀?如果身体不好,就算功课做得再多,祖父也会为你担心的呀?”

    梓哥儿听了暗暗惭愧,说:“是我错了,谢谢姐姐提醒。”把书收了起来,转向赵陌,甜甜笑道,“早就听说表哥回来了。表哥在外头过得好么?这么多天不见,我好想你呀。”

    赵陌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表哥也想你。功课的事不要紧,先把身体养好。要是功课落下了,回头我给你讲解,一定帮你把缺的课补上。”梓哥儿顿时惊喜不已,大力点了点头。

    小孩子正在生病,还是很容易累的。梓哥儿陪秦含真与赵陌说了一会儿话,眼皮就开始往下掉了。秦含真便告辞出来,让守在门外的夏荷小心照看好梓哥儿,又说:“你在屋里看着他吧,守在门外做什么?外头秋风凉,开着门还容易吹着屋里的梓哥儿,关上门,他叫你,你也听不清楚。”

    夏荷小声答应了,看了看院子的方向,才缩着脖子进了屋。

    秦含真觉得她怪怪的,也没多想,与赵陌一同回了正屋。牛氏已经开始犯困了,他们也就不打搅秦柏与牛氏午休,两人结伴离开了清风馆,到了二门方才分开各自回院。

    秦含真回到明月坞门口的时候,看到隔壁桃花轩门前守着四个高大健壮的仆妇,象门神一样,板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自打秦锦仪第二回违反禁令,从府中偷跑出去,许氏便发了火。她也不听秦锦仪的种种辩解了,客人们还在府中的时候,她面带微笑,亲切地招待那些年轻的宗室贵人们。等客人离开了,她二话不说就命仆妇将秦锦仪送回了桃花轩,完全无视二房的抗议。连小薛氏苦求说想把女儿接回福贵居去住,她都不肯答应。

    她对小薛氏道:“我素来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没想到你也只是个糊涂虫。你婆婆荒唐,你怎么也由得她胡闹?也罢,横竖都快要分家了,你们想怎么谋算仪姐儿的婚事,我也懒得去管。只是她今儿违了我的规矩,我若再轻轻放过,今后也不必再管教自家孩子了。除非她今儿就搬出承恩侯府,从此再不回来,否则她就得给我立刻回桃花轩去!我会命人去守着院子,不许她私自进出,你们也少去看她,更不要往她院里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引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好好的孩子,都被你们教坏了,眼看着这辈子都要被毁了去。我想救她,你们怕是不会领情。既如此,我就只尽我最后一点力,直到你们搬出这个家为止吧!”

    薛氏当时气得直跳脚,大声嚷嚷着:“凭什么?!”又说她孙女儿秦锦仪早就跟王府郡主约好了要参加某个宗室皇亲闺秀云集的茶会,若是因为被禁足而失了约可怎么办?

    许氏表示凉拌:“山阳王府若是送了帖子来,只管说仪姐儿生病了不能去就好了。等你们分家搬了出去,随你爱怎么约,就怎么约。我管不着!”山阳王府罢了,很了不起么?他家从来就不是承恩侯府的座上客。

    薛氏气得半死,却拿许氏没办法。姚氏还冷笑着语出威胁:“女孩儿瞒着家中的长辈,只带着几个下人,自己坐马车出门的事,满京城都少见。若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就罢了。咱们这等人家的姑娘,几时有过如此没规矩的事?跟亲友们说一说,大概也会让所有人吓一跳吧?”

    薛氏顿时就闭嘴了。若长房真的不顾虑秦家面子了,把一些有碍秦锦仪名声的事情泄露出去,再添油加醋一番,那对秦锦仪可大大不妙。她与蜀王幼子的婚事还没定呢,万一有变故可怎么办?虽说蜀王幼子瞧着对秦锦仪似乎颇有好感,言谈间也觉得同龄朋友之间没必要论什么辈份,但这不是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么……

    二房总算暂时消停了,只心急于想早日知道分家的情况,薛氏又跟娘家人提了要置办分家后住的宅子,趁着还未分家,正好拿公中的钱去付账,对秦锦仪的禁足倒是不再抗议。

    秦锦仪心里自然是郁闷的,秦含真在明月坞里住着,没少听到她拿着琴泄愤,弹些充满愤懑的旋律,好好的曲子弹得乱七八糟。连原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秦锦春都有些受不了她,近几日跑到明月坞来借住了。东厢还空着,简单收拾一下,添张小床,多住两三个女孩儿还是没问题的。秦锦华与秦锦春堂姐妹俩,如今日日同进同出,上学吃饭都在一处,感情比先前越发深厚了。

    秦含真心里对秦锦仪还有几分同情,不过也有些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是对许峥有点意思吗?还乱吃飞醋呢。但看她对追求蜀王幼子一事,似乎也很积极配合,不象是被薛氏逼的样子,她到底喜欢哪个男孩子呀?

    秦含真晃晃头,走进了院子,回到自己房中。

    夏青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早上您不在,我就回了家里一趟,听得他们都在说,大同那边来人了。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张妈妈到了!”

    秦含真十分惊喜:“张妈到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消息

    张妈早就该随丈夫儿子一起到京城来了,赵陌与张万全合开的皮货店要开张,后者是一定要来参加仪式的。张妈与浑哥也没理由错过。

    只是不知为何,张万全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到达了京城,开始接手皮货店开张事宜,张妈母子俩却不见踪影。张万全进府来给秦柏与牛氏请安,言道大同那边还有些事需要张妈留下来照看,一时半会儿的动不得身,偏开店的吉日又是早早卜算过的,不能推迟,他只好自己先来了。等张妈将大同那边的事务处理好,就由浑哥护送她上京。

    牛氏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张万全没提妻子是因为什么事而耽误了行程,牛氏总觉得他有些不老实。不过总归张妈母子俩也就是迟几天到,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不过是私下向丈夫与孙女儿抱怨两句罢了。

    秦含真猜过张妈会不会是身体不适?又或是浑哥有什么事?但若是因为这种原因,张万全直说就行,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她心里疑惑,但也没处打听,只好等待张妈上京后再问了。

    今日张妈可总算到了京城。

    秦含真忙问夏青,关于张妈都有些什么消息?

    夏青答道:“三老爷让周管事差几个人去帮赵小公子开店,在佘家胡同那边见到了张妈妈,说妈妈看着身体还好,就是走了几百里路,瞧着有些累了,神情略憔悴些。浑哥倒是精神很好,穿着细布袍子,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样子,看着就象是读书人家的小少爷,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咱们老爷的书僮。他们母子身边还带了丫头小厮,跟着大同的商队进的京,昨儿就到了,眼下就住在佘家胡同那边,和张万全住在一块儿。张妈妈还说,等明儿歇过气来,就到府里请安。他们上京除了自个儿的半车行李,三车货物,还拉了一大车的东西,都是准备孝敬给咱们老爷夫人的,五爷也托他们捎了不少东西来。”

    “明儿就会进府了?”秦含真十分高兴,“太好了,总算等到她了。还要送什么东西?先前张叔进京的时候,就给咱们送过一回,二叔也捎了信和礼物,这才隔了几日?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随口说说,只要张妈与浑哥到了,其他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秦含真连午睡都顾不上了,指挥着丫头们去翻箱倒柜。她有几件专门留给张妈的东西,还有预备送给浑哥的礼物,早就收起来了,得趁着眼下有空翻出来,明儿好送人。

    第二日一大早,秦含真就爬起床来梳洗穿戴。她这么忙,当然不是为了迎接今日要进府请安的张妈母子,而是因为——上课时间快到了。

    曾先生昨日身体略有不适,今日瞧着已经大好了。眼下这初秋天气,很容易就会让人伤风感冒。曾先生的性子,瞧见园中哪处秋叶泛黄,水池中残荷摇曳,就要忍不住驻足欣赏,不小心吹了风,有个头疼脑热的,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的课堂上十分和谐。秦锦仪被禁足,连课都不用上了,船厅里只剩下秦锦华、秦锦春与秦含真姐妹仨,关系一向不错。秦锦华心胸宽广,秦锦春又是个无心向学,憨吃憨玩的性子,秦含真在课堂上表现得再出众,也只会换来小姐妹们赞叹崇拜的眼神,不会有谁阴阳怪气。小姑娘们上课上得舒心,曾先生教学也教得顺心,不但发脾气的时候少了,连秦含真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都没有出言责怪,只是课后给她多布置了一份功课。

    秦含真干笑着接受了这个“惩罚”。她自知理亏,也没放在心上。抄书而已,她现在已经抄得很熟练了。

    下课后,堂姐妹三个结伴回院子去,几个大丫头跟在后头替她们拎书包。

    秦锦春有些犯愁:“长辈们都说要分家,等分了家,我跟着家里人搬走了,就没法跟姐姐们一块儿上学了,那时候可怎么办呢?”

    秦锦华笑道:“你不是总说上学没意思么?如今不用上了,你还不乐?”

    秦锦春叹道:“若是还在这府里住着,不用上学,还能跟姐姐们一块儿聊天玩耍,那自然是要乐的。可跟着家里人搬出去,不能上学就算了,连姐姐们也不知几时能再见,那有什么意思呀?还不如继续上学呢!”

    秦含真道:“我看你祖母和父亲对大姐姐有很高的期望,应该不会让你们姐妹荒废学业的,就算分家后搬了出去,也会另请先生来教导你们。”

    秦锦春面露悲色:“那就更惨了……”不能跟姐姐们一起玩耍,还要继续上学……

    秦锦华也有些同情她了:“你和大姐姐一起听先生讲课的话,大姐姐肯定会看不惯你那懒怠样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念叨你呢。”

    秦锦春的表情更沮丧了。

    秦含真忙安慰道:“也许没那么惨呢?大姐姐跟你年纪差那么远,就算要上学,也不可能学一样的东西吧?如果能分开由不同的先生教导,那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秦锦春摇头道:“怎么可能呢?祖母和父亲都更喜欢大姐,请先生来教大姐的时候,顺便教一教我,也还罢了。专门为我请一个先生?他们可不会这么想。到时候多半是让我跟着嬷嬷们学针线就算了吧?”想想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琴棋书画,不能学也没什么,就是会寂寞一点……

    秦锦华抿了抿唇,拉着她的手道:“四妹妹,你别担心。我……我去跟我母亲说,让她把你留下来好了。你家里长辈不是都不看重你,更关心大姐姐么?那就让你在我们家多留几年,直到上完学为止吧?这又不费他们银子,他们会答应的。”

    秦锦春有些心动:“这样可以么?”说真的,搬出去……她其实也不大舍得。她自小是在这个宅子里长大的。

    秦含真在旁却有些迟疑。二房真的会答应吗?不过这是长房的事。如果秦锦华真能说服母亲姚氏,把秦锦春留下来做伴,那也是件令人喜闻乐见的事。虽说二房有可能会借着秦锦春贴上来,但秦家三个房头本来就是血缘至亲,就算分了家,关系也不可能完全割裂。无论有没有秦锦春在其中,二房该贴上来的时候,还是会贴上来的。

    想到这里,秦含真就对秦锦华道:“二姐姐要是真有这个意思,不妨先私下问一问二伯母?最好赶在正式分家之前,把这事儿定下来。”否则等到正式分家那日,二房可能会为了财产分割的问题,跟长房与三房大吵一架,连面子都不顾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秦锦春一个小女孩儿的去留问题?

    秦锦华郑重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回去,就跟母亲说。”

    秦锦春惊喜又感动,她拉着秦含真与秦锦华的手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真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们对我的好的!”

    秦锦华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这些外道的话,就不必说了。如今天气渐凉,怕是用不了多久,女红课就要恢复了,到时候你可得多帮着我些。”

    秦锦华笑着答应下来。

    秦含真有些好奇地问:“女红课?”她其实听说过姐妹们有女红课,但好象自从她上学开始,就一直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课程,还以为是听错了,又或是各个房头私下开的小灶呢。比如她从前就跟祖母牛氏与虎嬷嬷学过针线,如今偶尔也会受到祖母的指点。

    秦锦华就解释给她听:“家里女孩儿们上的学堂,一向都有女红课的。只是三妹妹来家里没多久,就是夏天了。夏天容易出汗,沾湿针线料子,绣出来的东西不好看。况且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地做针线,也太辛苦了。母亲见我难受,便发了话,家里的女红课,到了夏天就停了,等过了七夕再恢复。不过今年七夕因遇着太后大寿,家里忙得很,不过意思意思就算了,并不曾大办。重开女红课的事也没人提起,才拖到这会子。但等这一波事情忙完,肯定是要重新开课的。”

    秦含真恍然大悟,心里暗暗为姚氏与长房众位长辈疼孩子的劲头感叹。说不定秦锦华去向母亲请求,在分家后留下秦锦春,还真有获得允许的可能呢。

    姐妹三人回到了明月坞,各自回了房间。秦含真放下书包,被夏青与青杏追着换了一身衣裳,便往清风馆去了。她每天都要过去陪祖父、祖母吃饭,这已经是惯例了。但因为今日与姐妹们聊天时间长了,比平日稍微晚了一点,想着天气凉快,她没有出汗,直接穿上学的这一身衣裳去清风馆也没关系,可惜两位丫环并不赞同,坚持侯门千金就应该有侯门千金的排场。

    秦含真到达清风馆的时候,已经快要开饭了。她忙进门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却没看到秦柏的身影,倒是张妈妈正坐在牛氏脚边的小杌子上,两人正神色严肃地谈着话。

    秦含真高兴地跑了过去:“妈妈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张妈笑着起身行礼:“姐儿长高了不少,人也胖了,气色更好。阿弥陀佛,这是老天保佑呢!”

    秦含真笑眯眯地,又去向牛氏行礼。牛氏摆摆手:“好啦,今儿你祖父进宫去了,还没回来呢。他出门前也不知打发人跟广路说了些什么,广路也一大早出门去了。梓哥儿仍旧是稀饭小菜,让他在自个儿屋里用吧。今儿午饭就我们三个吃,不用等了。”

    秦含真有些吃惊:“祖父到现在还没回来?”

    牛氏道:“皇上通常都会留饭的。”

    秦含真见她神色淡淡的,好象不是很高兴,不由得疑惑:“祖母这是怎么了?好象在生谁的气?”

    牛氏哼了一声,脸色阴沉沉的。

    秦含真不解地看向张妈,莫非是张妈带了什么消息来?

    张妈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对她说:“我拖到眼下才上京城来,是因为前头的二奶奶……就是那个何氏,闹得不象话,结果提前生产了,生了一位姑娘。孩子瘦弱得很,自落地就没少生病,也不知道……太太知道后,就生了气。”

    秦含真大吃一惊。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环

    秦含真都快把何氏忘到脑后了,更不记得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自家叔叔秦安的孩子!

    不过,张妈一提起,她就想起来了。何氏是从米脂秦家大宅逃回大同之后,才想办法怀上的孩子,为的就是借着身孕,给自己添一个护身符,即使罪行曝光,秦家人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她从轻发落。她算盘打得精,只可惜没想到,秦家三房的人都很果断,觉得她的恶毒超出了想象,再留下来只会是祸根,所以干脆地把她给休了。虽然秦安说了会负责养育孩子,但这跟何氏最初的计划相差太远了。

    算算时间,如果何氏现在就把孩子生下来的话,还不足月呢,估计也就是七八个月大。怪不得孩子生下来就瘦弱。

    牛氏忿恨地道:“咱们走了以后,她起初还只是小打小闹的,等到你祖父被封了爵,她就闹腾得越发厉害了!当初张口闭口的就说自己是官家千金,瞧不起咱们家,如今知道咱们家是公侯门第了,她倒后悔了,挺着肚子到你二叔跟前闹,想要你二叔看在孩子份上,把她重新娶回去。你二叔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她又是闹着要上吊,又是不肯吃饭,安胎药熬好了送到她嘴边,被她抬手泼了。听说有人给你二叔说亲,打听得是谁家姑娘,就跑人家面前去撒野!你二叔八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幸好咱们家如今还算有些脸面,人家才没跟你二叔计较。”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说:“这般折腾,把孩子折腾下来,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我还要庆幸,她总算等孩子在她肚子里生得齐全了,才折腾下来,好歹给孩子留了一条活路。我就怕她还不肯罢休,叫这孩子连活路都给折腾没了!”

    秦含真听得眉头直皱:“那现在呢?她生的女儿怎么样了?”

    张妈说:“刚生下来的时候,哭声细细的,就象是小猫叫一样弱。金环日夜不睡照看了几天,又有大夫来诊治过,才略好些了。我离开大同的时候,二姐儿已经能正常吃奶了。只是大夫说,二姐儿有不足之症,往后还是要精心养育才成。”她犹豫了一下,“若是有个疏忽,说不定就养不大了……”

    饶是秦含真深恨何氏,也有些为她生的这个小女儿难过。孩子总是无辜的,何氏连亲生的梓哥儿都不大关心,这个小女儿也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才怀上的,结果被她为了利益,牺牲到这个地步。还能指望何氏会是一个慈母吗?

    秦含真问张妈:“这个孩子如今在哪里?还在庵里跟何氏在一起吗?谁在照看她,是金环?”记得金环本是何氏的大丫头,曾经为何氏逃离米脂立下大功的,却被何氏转身就弃之不顾了。金环回到大同后,自请去了庵中侍候何氏,难不成她就真的对旧主如此忠心?

    张妈告诉秦含真:“金环本来是奉了二爷的命,到庵里侍候何氏,照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何氏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一见金环就不自在,不肯让她在身边做事,把人撵去做粗活了。金环也不在意,就待在庵里过活,每旬回去向二爷复一次命。后来何氏三番四次偷跑出庵堂,跑回家去闹腾,二爷恼了,嫌她身边侍候的人不尽心,竟没把人看住,便都召了回去,改从外头聘了几个健壮有力的军眷来看守何氏,再将金环调回到她身边去。何氏果然就没再跑出去过了,又开始闹着不肯吃饭吃药,又说要上吊,每次都是叫金环给安抚下去了。可惜,何氏总是这样闹,孩子哪里吃得消?终究是早产了。多亏金环机警,及时发现不对,早早把稳婆请了来。二姐儿生下来后体弱,又是她一心在照看。我们这些后来听说消息才赶去的,都不如她尽心。我们私下都在说呢,何氏何德何能,竟能遇上这么好的丫头?幸好金环不象她那么恶毒,品性还是敦厚老实的。”

    至于新生的女婴,由于还未满月,大同的天气又已经吹起了冷风,怕孩子着了风生病,目前还养在何氏所住的庵堂里。不过,秦安亲自发了话,并未将孩子放在其生母何氏身边,而是命金环抱了孩子住到别的院子去。至于何氏,眼下还有几名健妇照看,又有一个嫣红,倒也安生地坐着月子。只是这回她生了个女儿,似乎心里颇为失望,还跟身边的人说:“女儿生那么多有什么用?我有章姐儿就足够了。倘若这回生的是儿子,我就不信秦家还不把我接回去!”

    秦含真听完之后,心中十分无语。何氏本来已经有一个儿子梓哥儿了。秦柏与牛氏都不曾为了疼爱的梓哥儿纵容她,又怎会为了一个新出生的孩子,将她这等恶毒妇人迎回家中?

    牛氏道:“既然眼下不方便移动孩子,那还是让她在庵里再待些时日吧。不过也别待太久了。眼下已是七月下旬,天气只会越来越冷。等孩子略长得好些,便将她送回家里去吧。记得遮挡好了,别叫她吹了风,马车围严实些,再添个炭盆以防万一。那个金环虽说曾经做过坏事,但她如今既然知错了,又能用心照看孩子,就让她跟在二姐儿身边侍候吧。”

    张妈点头道:“太太说得是。”迟疑了一下,“二爷……似乎也十分赞赏金环的用心体贴。我听得泰生私下说,好象二爷婚事不顺,他也无心在这几年里娶妻了,说不得……便要纳了金环,好帮着打理家务,照看二姐儿。”

    “什么?”牛氏把脸一沉,“胡闹!”她转头对孙女道,“桑姐儿出去。”

    秦含真眨眨眼,迟疑地起身走出了门。她知道牛氏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她这个小孩子听了,不过她真的很好奇。二叔秦安竟然打算要纳金环做妾吗?!回头想想张妈方才说的话,大家从前是不是都小看了金环?

    屋中,牛氏黑着脸问张妈:“这是怎么回事?安哥好好的怎么想起要纳金环做妾来?可是那丫头勾引了安哥?若只是担心家务无人打理,不是还有泰生么?二姐儿自有奶娘照看,就算金环侍候得再用心,多赏些银子,再敬重几分就是了,用得着纳她做妾么?!”

    张妈叹道:“金环瞧着倒是个老实人,并不曾做什么不体面的事。这事儿是二爷定的,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原本二爷一位上峰见他孤零零一个人,没遇上个好媳妇,就想把妹子嫁给二爷。他那妹子长得挺好的,在大同也有些贤惠名声,若真能嫁给二爷,也是一桩好姻缘。可何氏听说后,打听得那姑娘跟着家人到庵里上香来了,便跑到人家面前去骂人,说的话就别提多难听了!那姑娘气得哭了一场,再不肯提起亲事了。二爷的上峰觉得二爷对何氏太过纵容,竟然让她闹到自家妹子面前去,就对二爷说,若是有心结亲的,就把何氏给解决了。二爷顾着何氏肚子里的孩子,没答应。那位大人恼了,婚事就此作罢,人也得罪了……幸好有将军府主持大局,众人也都知道二爷家世不凡,人品端正,帮着从旁说和,二爷才没跟那位大人闹翻。”

    即使如此,秦安的姻缘也受到了影响。有那位上峰在,谁还敢跟他提亲事?虽说秦安今非昔比,已经是侯门公子了,不缺有心攀龙附凤的人。可那样的人家,秦安自个儿也看不上。他有些心灰,觉得不续娶其实也没关系,家里的事有秦泰生打理,他吃好穿暖,没什么缺的,不娶就不娶吧。等过几年梓哥儿大了,他又调去了别处做官,换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再考虑娶妻的事也不迟。

    不过有位共事多年的同僚知道他的打算后,私下劝他,不娶妻也没关系,横竖以他如今的家世,就算年纪大一些,又是续娶,也不会缺少大家闺秀愿嫁的。等他将来调回京城了,他父母自然会为他操心这些事。眼下倒是需得纳一个老实些的妾,侍候他也好,照看孩子也好,他身边总需要有个女人服侍的。

    秦安对此无可无不可,因瞧见金环细心周到,想起她也是相处多年的好丫头了,便起了纳她的念头。金环没有拒绝。只是秦安认为,纳她为妾并不是随便开了脸就行的,需得郑重些才好,外人见了也能敬她几分,便命秦泰生去挑个吉日,预备在家里摆上两桌酒,正式向外界宣告,要纳金环为妾。

    张妈对牛氏说:“二爷是想着大奶奶周年未过,不好在这时候大摆宴席,所以打算等过了八月底,再给金环开脸。如今金环带着二姐儿住在后院厢房里,二爷倒搬到前头书房住了,平日也不见面。金环有事要禀报,都是打发婆子传话的地,十分懂规矩知礼数。我们底下人瞧了,也觉得她尊重,倒比从前更信服了。”

    牛氏稍微消了点儿气:“我们三房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妾不妾的,老二倒是破了例!他急的什么?大同城里有几个好姑娘?那边不合适了,京城里有的是好女孩儿,难道他那个上峰还要管到京城来不成?!”眉头紧皱地想了一会儿,“罢了,回头我让他老子写信说他去!还好不曾真纳了金环,我得再劝他一劝。”

    张妈道:“太太别恼,二爷想纳金环,倒并不是真的跟金环如何了,我瞧他多半只是想要有个可靠的人照看二姐儿罢了。”

    牛氏冷笑:“先让丫头跟奶娘一道照看孩子,等孩子长大些,身子骨好些了,就把她送到京城来,我替他养!横竖已经养了一个,再添一个又如何?纳什么妾?他迟早是要再娶的。这时候纳了妾,还是个有功劳打发不得的,将来叫他媳妇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圣意

    乾清宫中,皇帝在结束了早朝和随后与朝中重臣们商讨政务之后,总算有了时间,与小舅子永嘉侯秦柏闲谈。

    秦柏没什么啰嗦,就把赵陌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皇帝听。他还把那封装裱成的信给带来了,但由于时间关系,他没能将整封信复原,所以只是裱好了其中几个字,剩下的则简单用浆糊在另一张纸上重新拼好了,意在让皇帝明白这封信有什么作用。

    说完后,秦柏又道:“这兴许只是广路的一家之言,但臣从旁打听查证,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隐瞒疏漏之处。况且他一个孩子,这样的事若不是真的,他又哪里想得出来?蜀王府卷入其中,乃是辽王亲口所言,但是真是假,臣就不知道了。广路倒是见过辽王手中的信,上头有蜀王金印,想来那总是假不了的。”

    皇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让人猜不到他心里有何感想。过了半日,他才淡淡地道:“叔青,你知道么?蜀王刚上京不久,就曾私下跟朕说,如今太子还活得好好的,宗室中那些臭小子好象就认定了他很快就会死一样,整天想着要如何取代他,过继到宫中来做储君,真是太碍眼了。他说他从小看着太子长大,不能忍受这些宗室子弟天天盼着太子去死,所以要为朕,为太子,出一口气。”

    他抬眼看向秦柏,表情似笑非笑:“他说,他会让砚儿出头,假装也想要过继到宫中来,跟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宗室子弟斗上一斗,定要叫他们丑态百出,灰溜溜滚出京城去。他还说,先前的赵碤已经不成气候,眼下暂时就只有赵硕一人在朝中上窜下跳,还不知会不会有别人冒出来。他让砚儿去做个挡箭牌,即使赵硕被赶走了,有谁要肖想东宫之位的,也要先对上砚儿。如此一来,他们父子便算是为朕分忧了,还能护着太子一些。至于事后,若朕有心赏赐他们,给砚儿一个郡王爵位就好。蜀王的爵位自有世子来继承,但他们夫妻一直很担心小儿子的前程。此番上京,也是想为砚儿求一个爵位,若能得个长久富贵,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柏挑了挑眉:“皇上相信蜀王的话?”

    皇帝嗤笑:“朕怎会被他几句话就哄住了?但他十分热心,又去跟太后说了。太后倒是对太子真有几分疼爱,也希望砚儿能得个好爵位,便允了蜀王去胡闹。这些日子里,朕瞧着蜀王父子与赵硕、王家明争暗斗,还是挺热闹的。不过,蜀王如此尽心尽力,就真的只是为了替朕分忧,替太子出气,教训那些想要入继皇家的宗室子弟么?朕从来不记得他是如此忠心耿耿的人。从小儿,他在皇弟们当中,就有精明狡猾的名声。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母家又不显,朕当年说不定还要多一个对手呢。他当初对朕说那些话的时候,朕心里就存了疑惑,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打算,才对他所作所为置之不理罢了。如今听你一讲,朕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算盘也算打得精了。回头想想,他怕是早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是因为赵硕抢先一步,才碍了他的事罢了。”

    秦柏微笑道:“皇上圣明。蜀王所为,终究是逃不过您的明眼。若臣知道您早有准备,也就不必多此一举地向您告今天这一状了。”

    皇帝笑道:“怎会是多此一举呢?你不说,朕还不知道他如此准备周详,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给赵硕设下圈套了。这般利害,还是该多防着些才好。他为了陷害一个侄儿,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可他有这个闲心,怎的就不知道多教导一下儿子?砚儿虽然知礼又嘴甜,懂得如何讨人喜欢,但与其在太后太妃们跟前下功夫,四处结交皇亲国戚,倒不如认认真真入朝学习如何理事。他若没有过人的才干,只懂得讨人欢心,朕是不可能重用他的。”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至于一门有力的姻亲……那孩子若是真聪明,就该阻止他父亲继续做傻事。他是亲王之子,朕的亲侄儿,要什么有权有势的岳家?谁还能比朕这个伯父更有权势?”

    秦柏心中一动,看着皇帝:“皇上,臣斗胆问您一句,对于这几位宗室英才……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倘若您无意过继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又为何要纵容他们在朝中拉拢朝臣?如此明争暗斗,闹得朝廷乌烟瘴气,终究有失体统。”

    皇帝再一次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叔青,你又怎知朕无意过继他们呢?”

    秦柏面露愕然:“难不成太子的身体真的……”

    皇帝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叔青多心了,朕并没有那个意思。太子安好无恙,过继宗室子的事,眼下还无从谈起。”

    秦柏皱起眉头:“既然如此,那您……”

    “虽然无从谈起……”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但朕确实想要从宗室中挑选几名可造之材,栽培一番,日后也好做太子的左膀右臂。朝政繁忙,朕虽然有几位重臣帮衬,但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若宗室中有可靠的晚辈能为朕出力,朕也能稍稍松口气。皇家子嗣单薄,若有宗室相助,许多事都不必愁了。”

    可惜经过先帝末年那一场夺嫡之变,与皇帝同父的兄弟一辈,出色的子弟几乎没剩下几个活口,小弟弟们倒是长成了,但心思各异,能力也不同,比如秦王很不错,但需要镇守藩地,就无法入朝为皇帝分忧,晋王、蜀王、辽王各有心思,其他诸如湘王等人,只顾着花天酒地,哪里有半分上进心?稍微血缘远一点的堂兄弟、叔伯们,比皇帝的一众兄弟又少了些野心,不过同时也更无意于朝廷了。象休宁王这样,醉心于文学艺术书画古玩,只想过自家清闲小日子的,虽然能赢得皇帝尊重,但有时也很令人惋惜。还有山阳王这样的,父辈底子不干净,信不信得过尚且不提,自身也是畏畏缩缩,不敢做什么实事。

    皇帝很累,太子体弱,连每日上朝听政都无法保证,更别说帮衬皇帝了。皇帝又没有别的儿子,后位悬空,除了朝中重臣,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可朝中重臣也不是个个都忠心于他,毫无私欲的。要在这些重臣之间掌握平衡,使用好他们,不令任何一人败坏朝政,皇帝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他提起来,都觉得有些沮丧:“当初晋王世子赵碤曾言要为朕分忧,朕见他年纪轻轻,意气风发,说话也算是言之有物,只当他是真心要为朝廷做些什么,没想到过后便有了传言,说他是想要入继皇家,取代太子的东宫储君之位。朕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问他是否真有这种想法,他又说没有,都是外头的人见他得朕宠信,便恶言中伤。朕不说是信他还是不信他,只看他如何行事吧。结果便看到他于政务上轻描淡写,只一心去拉拢朝中大臣,宗室皇亲里的长辈……若说他真是有心为朕分忧,为何这般行事?朕倒宁可他坦率一点,承认自己的野心,说不定朕还能对他另眼相看。既然他有妄念又没胆气,朕也懒得理会他,由得他胡闹去。后来想想,朕也有些后悔,早知他会做后来那等荒唐事,连生父病重都不肯回去瞧一眼,为了封口还敢对亲叔叔下毒手,朕早就该把他撵回晋王府去了。”

    赵碤让皇帝非常失望,但后来的赵硕,也没能让他满意:“赵硕初上京时,朕瞧他是个老实性子,不爱与人争,只是被辽王与继妃逼得急了,想要保住性命,才冒险上京一行。朕素来看不上辽王心胸,觉得这孩子也不容易。倘若他能为朕所用,那就替他保住那世子之位又如何?若他能令朕满意,便是叫他老子将爵位提前让出来也无妨呀。谁能想到,朕才对他略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王家就找上了他。让朕惋惜的是,赵硕没能顶住王家的诱惑,答应了王家的联姻。他回了辽东一趟,葬了元配妻子,送走了嫡长子,回京后娶了王家女,行事……便越来越让人失望了。”

    秦柏好奇:“皇上原来曾经对赵硕如此欣赏?”

    皇帝摇摇头:“说不上欣赏,只是觉得他还算有些才干,也肯办实事罢了。这孩子初时又只是一心想要保自己的世子之位,朕觉得他是个老实的,不象赵碤那般心高,便有心栽培于他。他那性子,做掌事之人,怕是有所欠缺。但若是好生调|教了,未必不能成一位贤王。日后太子继位,他那身体是断断累不得的,身边若有得力的助力,能轻松许多。可惜,王家抢先一步,赵硕也生了妄念。所幸如今他行事还不算太离了格。朕想着,若他能慢慢醒悟过来,朕也就不必把话挑明了。他好歹也算是为朝廷出过力,日后保他一个王爵,总是不难的。”

    秦柏总算确认了皇帝对赵硕的真正看法了,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他问皇帝:“皇上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让赵硕知道?又纵容王家行事呢?王家既然有子弟在您身边为心腹,想要得知圣意,想必是不难的。可王家一再联姻宗室子,肖想皇储之位,您为何一言不发,不去阻止他们?”

第二百三十五章 行踪

    为什么不去阻止王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难回答,但皇帝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微笑道:“王侍中毕竟于朕有大功,况且他一向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兄长虽有些妄念,但行事还不曾离了格儿。横竖他们那点想头是不可能实现的,朕只当是体恤老臣了。只要王家行事不太过分,朕也懒得与他们一般计较。”

    秦柏看着他,忽然又问了一句:“太子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太后寿辰那日,也不见殿下出现,外头早就议论纷纷了。皇上真的不打算跟臣说实话么?赵碤赵硕赵砚等人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有望入继皇室,也是因为太子体弱,又少出现于人前的缘故吧?”

    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仍旧笑道:“三弟误会了,太子虽然还在休养身体,但并无大碍。太后寿辰时,他虽未曾参加宫宴,却已私下向太后贺过寿了。你不信,只管去问太后?”

    秦柏叹了口气:“皇上,若太子果然平安无事,就住在宫中,为何臣进京数月,您还迟迟不肯让臣去见他?臣与太子份属甥舅,本是至亲,又从未见过太子,心中早就盼着能与他相见。皇上迟迟不许,臣心中怎会不猜疑?究竟是……您不想让臣见太子,怕臣与长兄一般对太子无益,还是……”他顿了一顿,望向皇帝,“太子并不在宫中?”

    皇帝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三弟,你在说什么呢?”

    秦柏垂下眼帘:“若仅仅是不在宫中,却离得不远,皇上完全可以告知臣,送臣前去与太子殿下相见。但连这样都做不到……恐怕太子殿下不但不在宫中,甚至不在京城吧?”

    皇帝咳了一声,目光一闪:“没有的事。三弟,你不要胡思乱想。”

    秦柏淡淡地说:“皇上难不成连臣都信不过么?也对,臣离京毕竟已经有三十年之久,别后重逢,臣在皇上眼中,早就是陌生人了。臣厚颜声称自己是太子殿下的舅舅,可三十年里,都不曾来见过他一面,又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他的亲人呢?皇上心中,想必也还在埋怨臣。若臣这些年来,不是那么固执,曾经回京来见过故人,也就不至于生出这许多误会来了吧?”

    皇帝叹息一声:“三弟,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朕听了,心里难受得很。你我阔别多年,还能有重逢的一日,朕是真心欢喜的。太子得知你回京,早就盼着与你相见了,朕绝对没有阻拦你甥舅二人相见的意思。”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毅然道:“好吧,你猜得没错,太子早就离开京城了。早在你到达京城之前,他就已经出发去了江南。朕听闻江南有两位名医,医术十分高明,想着太子的病叫太医们诊了几十年,都不见有什么起色,既然江南那两位名医有冠绝杏林的美名,不如就让太子去试一试。朕本来是想召那二位名医上京的,但后来听说其中一位行踪不定,另一位又轻易不肯离乡,真要将他们召来,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况且太医院素来有恶习,给宫中贵人开方熬药,讲究开什么太平方,不敢下半点重药,吃不好吃不坏,对病情却没什么好处。朕便让太子微服前去,想来那两位名医不知他身份,应当不会敷衍了事的。”

    秦柏呆呆听皇帝说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上也太……鲁莽了!太子殿下可有人侍候保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份贵重,又素来体弱,您怎能让他行白龙鱼服之事?!这这这……江南地方官员可知情?!”

    皇帝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朕只通知了金陵城里的一名心腹官员,旁人并没有多说。那官员品阶甚高,也足以保护太子了。太子随行的人有几十个,文武兼备,还有一名太医跟着,料想应当无事。”他暗示地对秦柏说,“金陵城里有好几房久居当地的宗室,与京中亦有联系。朕是怕走漏了风声,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秦柏板着脸道:“皇上既然知道其中的风险,为何还要让太子殿下冒险出行?虽说隐姓埋名,兴许能瞒住京中不怀好意之人,可外头的肖小不知他身份,焉知不会回害于他?身边随从再多,也难免会有疏忽之处。皇上,您应该再慎重些的!”

    皇帝干笑,他其实自知理亏,但当初听说那两位江南名医的威名时,他是真的心动了的。尤其是两位名医传闻中都治理过与太子类似状况的病人,而且疗效显著。若不是冲着这个传闻,他断不肯让唯一的子嗣去冒这个险。但太子当时比他更为坚决,求他允许自己南下求医,还道:“父皇,儿臣在京中已经见过所有太医与名医了,谁都治不好儿臣。与其等死,还不如拼上一把?若是拼过之后,依然没人能治好儿臣,儿臣也认了!”

    面对儿子恳求的目光,皇帝无法拒绝。

    只是储君身份贵重,又有宗室子弟盼着能入继皇室,成为新皇储。这些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怕是都盼着他早死呢。为了避免有人行大逆不道之事,皇帝让太子带着随从人员,隐瞒身份南下,对外只说太子去了行宫休养。太子妃唐氏与太子良娣陈氏都帮着遮掩,太后也十分配合。他们连太妃们都成功瞒住了,外臣自然更不用说。大约是因为太子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本来就很少在公众面前露脸了。所以他走了这么久,也没多少个人起疑。只有秦柏这个做舅舅的心中挂念着外甥,非要查根究底,才发现了真相。

    皇帝对秦柏道:“这几个月里,太子已经见过其中一位名医了,吃了一阵药,说是身体果有起色。虽然并未痊愈,但与当初他刚南下的时候相比,已经强了许多。眼下太子正在江宁逗留,想要等另一位名医出游归来。听闻这一位的医术比前头那位更好,还曾经教导过前头那位几年,说不定他能让太子的身体真正好转起来呢?都已经试了几个月,既然有效,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太子久不露面,兴许会引来各方猜疑,但那都是暂时的罢了。有朕坐镇京中,还没谁敢当面说些什么。等到太子治完了病回去,好好地出现在人前,那些谣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秦柏叹了口气:“臣明白皇上的用意,只是……到底太过冒险了些。”听说太子外甥此行果然有用,身体已经在其中一位名医的诊治下有了好转,秦柏的口气也软和了很多,“这另一位名医也不知几时能回去,太子留在江宁继续等待,焉知要等到几时?殿下在当地举目无亲,便是身边有人侍候,也终究是不妥的。江宁离金陵城又有些远……”

    他低头想了想:“臣老家便是在江宁,三十年未曾回去过了,如今既然回归家族,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祭拜祖先的。”

    皇帝怔了怔:“三弟,你的意思是……”

    秦柏抬起头来:“臣实在不放心让太子独自在外头。既然太子是在江宁,那臣便索性借着祭祖的名医回乡一趟好了。若能与太子会合,借着我们秦家的名声,大约也能震慑住肖小,护一护太子殿下。那位名医既然在江宁坐诊,想必家乡会有不少人知道他,臣可以寻人帮着打听一下他的行踪,也好过让殿下在当地傻等。殿下不出席太后寿辰,可以遮掩过去。但若是连皇上的万寿节,太子殿下也不出面,那谣言就会传得更厉害了。万一到年下,太子殿下还未能回京,便是皇上,也压不住底下人的议论的。即使事后能澄清,也难保有那心思叵测之人猜出太子不在宫中,暗地里探查太子行踪,伺机加害。皇上,您不可不防!”

    皇帝沉默了好久,才苦笑道:“你说得有理……朕确实想得太简单了。当初原也没想过太子南下,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只当他太后寿辰前就能回京。不曾想有一位名医竟出门去了,为了等他,太子拖到这时候还未回来。”他有些犹豫,“你若能去江宁照应他,朕自然再放心不过了。只是你自己也阔别家乡多年,未必能习惯。京城离江南又远,兴许等你到了那儿,太子已经回京了,也未可知?”

    秦柏微笑道:“若是那样,也不过是回了一趟老家祭祖罢了。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事,并非白跑一趟。不瞒皇上,便是没有太子这件事,臣原本也打算明年就回乡去祭拜父母祖先的。”

    皇帝叹道:“既如此,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三弟……姐夫心里实在惭愧。你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朕却又要劳动你出远门。”

    秦柏笑道:“皇上这话却是外道了。臣并不是在为皇上效力,只是担心自个儿多年未见的外甥,想去看一看他罢了。”

    秦柏说得轻巧,皇帝心中却依然十分感动。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小舅子有太多的亏欠了,弥补给对方的却又太少。他应该再为小舅子做些什么才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 消息

    秦柏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决定了要南下去见太子,他就得跟皇帝商量着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他自打回京又封了爵后,已经是京城权贵圈子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人物,忽然间大喇喇地说要南下,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本来一直隐瞒得挺好的太子行踪,说不定就泄露出去了。他们不可不谨慎行事。

    因为秦柏回来得比预计的时间晚,牛氏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都快吃晚饭了。张家的带着浑哥在家里等了你许久,见你一直不回来,浑哥就别提有多失望了。我想着他们母子如今也是拖家带口的,不比以往,随便在家里住下就行,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你要是能早回来半个时辰,还能见上浑哥一面呢。”

    秦柏这才想起张妈与张浑哥是说好了今日到府里来请安的。他在宫中与皇帝谈论南下寻太子的安排,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与皇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忘了。”又问,“张家的与浑哥如何?浑哥可有继续读?”

    “当然有在读了。”牛氏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我看他们母子出去后过得不错,张万全那人是个老实不忘本的,这些年来一个人也没乱来,接回浑哥母子后,更是一心对他们好。我瞧张家的今日到府里来的穿戴,虽然只是细布衣裳,但料子很好,上头还有掐牙绣花,头上插着银鎏金的簪子,手上还带着玉镯子。比起从前在咱们家的时候,她如今可打扮得体面多了。还有浑哥,长得高了许多,人也壮实了,脸也圆了一圈,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儿,一瞧就是读的孩子。”

    她指了指笑着坐在一旁的秦含真:“浑哥给我磕了头,我想着你不在家里,就让阿勇他们带他去玩了,只留下张家的聊家常。后来见你总是不回来,便也叫了他进来说话。恰好桑姐儿在,我不懂这些诗上的事,就让桑姐儿查他的功课。桑姐儿挑了两篇文让他背,他都背得很熟,让他说那文章是什么意思,他也说得很好。桑姐儿又叫他抄了篇课文下来,就放在你房桌上,正好让你瞧瞧浑哥这半年来的字可有长进。”

    “哦?”秦柏笑道,“竟是含真考的他?了不得,咱们含真的学问这样好了,竟然能考起浑哥儿来?”

    张浑哥从前是秦柏身边的僮、小厮,虽然不是正式拜诗求学,但跟着秦柏的学生在学堂里混了几年,也颇有些底子,见识未必比外头一般的童生差了。秦柏知道浑哥的底细,如今不过是白打趣孙女一句罢了。

    秦含真却道:“我不敢说自己学问好,但跟在祖父身边,也算是见过点儿小世面,上学的时候听课也还认真。若要考我学问,我未必能比得上浑哥,但他说他如今跟着的先生正教《论语》,我便从《论语》里抽了两节来让他背,其中一篇是名篇,另一篇稍微生僻些,他都背出来了,还能解说明白。虽然说得有些粗,但以他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让他抄课文,更可以看到他的字练得如何。我觉得这样的考验还是能看出他的水平的,想着他还没学破题,让他写文章也不合适。如果祖父不放心,明儿他再来,您再考一回就是。”

    秦柏还真有些惊讶了,笑问:“他是怎么解说你抽的那两节《论语》的?”

    秦含真就跑去房,翻了一本《论语》出来,找到先前抽到的那两篇,指给祖父看,又将张浑哥的解说复述了出来。复述完了,秦柏好象还觉得不满足似的,又问了孙女好几个问题,等于是让她也重新解说了一遍那两篇文的意思,问着问着,还问到别的章节去了。

    秦含真答着答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祖父,您到底是要查问浑哥的功课,还是查我的呀?怎么问起来就没完了呢?”

    秦柏哈哈大笑,回头对老妻说:“含真平日读还算用心,学得也好。我还真没想到,有些地方分明我就没教过她,她竟然也懂了。”

    秦含真眨了眨眼,暗暗抹了把汗,干笑着说:“哦,这个……有些是我听您说的,有些是您教表舅和赵表哥的时候我听到的,有些是……曾先生那边讲的。我这不是顺耳听见了,就记下来了吗……但这都只是皮毛,将来还是要认认真真学一遍的!”

    秦柏微笑:“这是自然。不过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见你素日的勤勉没有白费。”他又去看了几眼张浑哥抄的那篇文,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还挺满意:“果然进益了。这字写得比含真强些,只是与广路相比,还差了几分火候。我早嘱咐过张万全,一定要给浑哥寻个好先生,别耽误了他。看来张万全是照着我的话去做了,这个先生果然不错。”

    牛氏道:“听张家的说,张万全把浑哥送到大同城一位举人开的馆里附学。那位举人虽然年纪大些,但学问是极好的,人也和气,对浑哥很是赏识,十分看重他呢。若不是这回浑哥自个儿坚持要送他母亲来京城,那举人都不肯放他离开,就怕他耽误了功课。”

    秦柏笑道:“不会耽误,这里有我呢。明儿我在家,就让他再来。”

    牛氏笑着答应了,又犹豫了一下:“张家的带了些安哥的消息,还有就是……何氏生产了,生了个女孩儿,有些不足之症,正虚弱呢。张家的帮着照看了几日,见孩子稍好些了才来京城给我们报信的。如今孩子是金环照顾着,就是从前何氏丢在咱们家的那个丫头。”

    秦柏皱眉:“怎么这时候就生了?我记得她的身孕也就是七个来月吧?”

    牛氏叹道:“是早产。何氏那贱人听说老爷得了爵位,安哥身份不比以往了,就妄想能回咱们家来享福,天天闹腾,结果就把孩子给闹腾下来了。”她顿了一顿,看向秦含真,“桑姐儿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你祖父说。”

    秦含真就知道她要说的是金环的事了。啧,不就是二叔秦安纳个妾吗?有什么好避的?

    虽然心里郁闷,但秦含真还是乖乖起身出了屋子。她站在廊下往院门探看几眼,心想赵陌今日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竟比祖父秦柏还忙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莫非是因为他在辽王府与父亲家中住了十来天,一直不曾料理过几处产业的事务,所以现在事务积压起来,才忙得这么厉害?

    青杏小声叫秦含真:“姑娘?”秦含真回过头,见她站在游廊拐角处,面上犹带几分忧色,便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青杏犹豫了一下:“我听哥哥说……姑娘的奶娘张妈妈的儿子告诉虎大哥,何璎在大同闹了不少事出来,连孩子也早产了?”

    秦含真“哦”了一声:“没事,这些都是何氏干的好事,跟你们兄妹俩没关系,你就放心吧。”

    青杏咬咬唇:“那位张小哥还私下告诉虎大哥一件事,让虎大哥悄悄禀报老爷太太,说是……从前那位逃跑的何舅爷,已经死了。”

    秦含真一怔:“死了?真的假的?!”

    青杏点头道:“应该是死了。张小哥说,这事儿安五爷也知道的。本来大家都以为何子煜是知道自己摊上官司,害怕就逃跑了。前不久有个打柴的村人在大同城外山沟里发现了尸首,从他的衣裳上来看,应该就是何子煜。安五爷派人去收殓了他的尸骨,寻个地埋了,又告诉了何氏知道。大同那边的衙门看在安五爷的面子上,也不提何子煜身上的官司,只在官府记档,说是逃荒的流民在山沟里摔死了。”

    秦含真过了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你们兄妹节哀吧。他这个人……本来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原就当他是死了的。”

    青杏摇头道:“我和哥哥才不觉得难过呢。他和何缨都是混蛋,死了我还高兴些!”她说得咬牙切齿地,看来是真的厌恶那位嫡长兄。

    秦含真便也不在她面前多提那个人渣了:“死了就算了。我跟祖父祖母他们说一声,不会泄露风声的。只要你和你哥哥别在家里提起,你祖父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还是说……你们打算把他的尸骨也接回来?”

    青杏摇头摇得更猛了:“我才不去呢,若叫祖父知道何璎嫁给了安五爷,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既然我和哥哥早就说过,何子煜与何璎跟着他们的母亲跑了,那自然就不会再提起实情。祖父已经决定了,等他身子好些,就回老家一趟,改了族谱,直说嫡母不配做我们何家的媳妇,除了她的名也罢,连她一双儿女的名字也要删了,正好将我姨娘扶了正。到时候,我也能光明正大叫一声娘了。”

    秦含真叹道:“你们现在也可以直接叫她娘的。”

    青杏抿嘴一笑,目光柔和下来。

    她对秦含真道:“姑娘,虽说何子煜死了,何璎也不能成事,但二姐儿交给金环照看,老爷太太和姑娘还是要小心些的好。何璎曾经当作心腹的丫头,能是什么好货色?真叫她做了安五爷的妾,将来一旦生出儿子来,那时候可就不得了了。您可千万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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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介绍:
祖父母老迈,父母双亡,叔婶刻薄
面对这狗血的杯具人生
穿越来的秦含真唯一能做的
就是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没有条件,就去创造条件
衣,食,住,行……还有男人和婚姻
不过
她发现自己好像努力得有点过头了……秦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