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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未丧     五绝十秘txt下载     五绝十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深夜,风疾。

    人更疾!

    任不在鏖战许久,加上这几日本就没有一个好的睡眠,此时早已不支,却还是强咬牙,抱着清灵在大路上飞奔,连前面抚动得风也被任不在超越,被远远甩开。

    清灵只觉耳边风声大振,一张本来就白的有些病态的脸此时却变得更加的白了。双眼微睁,似乎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微弱的说道:“公子。我没事的,你劳累了这么多天,脸都憔悴了好多。先休息一下吧?”

    她的声音此时就如同无根之草,被任不在全速飞奔而产生的强劲的风吹散。好在任不在耳朵很毒,虽然她的声音轻微到不可捉摸,几乎转瞬便被这风吹散,被风声淹没,但是还是被任不在紧紧的抓住。

    脚下又是一蹬,便跃出了数丈,虽然汗水也开始流下,任不在却还是坚持着。道:“没事!我能够坚持的住。”

    清灵似乎眼睛又开始红了,但是她的胸口却开始向外扩散着,本来雪白晶莹的皮肤,已开始变色,泛着奇怪的光彩。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奇异的腐臭。

    任不在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运功帮助清灵逼住毒,或者至少阻止一下这剧毒的扩散。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对清灵注入内力会不会将自己身上的毒传到她的身上。毕竟,毒娃的毒,无人能解。至少在他的所知范围内,是这个情况。

    清灵轻轻的动了动脑袋,将自己埋在任不在的怀中,双手吃力的扬起,似乎想要抱住任不在的脖子,却在举到半空之中无力的垂落,眼泪又自眼角滑落,转瞬便被强风吹散。

    任不在虽然看着前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但是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心,似乎有点酸,有些痛。不由得又将清灵抱得更紧了些,将头轻轻的埋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百草谷距离很近。我轻功又很好,内力还很充足,一定能够赶到百草谷的!”

    他每一字都似乎灌注了心念一般,说着说着,自己也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他的每一个字也都似乎带着一种魔力,清灵似乎也没有那么悲观了。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眼睛似乎已在发热,泪水涌了出来,但是瞬间便被疾风带走。虽然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但是清灵却看得清清楚楚。痴痴地望着任不在,正在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任不在这次没有听清,虽然急于奔走,却还是俯下身子,听着,只听清灵断断续续说道:“公子,能不能在清灵死前,留下一吻给公子。那么,清灵也就死而无怨了。”

    泪水又开始泛滥,二人的眼泪同时流出,被风拂去。

    任不在嘎声道:“乱说什么!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住,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应该坚持着活下来!”

    声音有些变形,连任不在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声音,但是清灵却似乎听懂了,含着雾的眼角似乎开始泛着一丝笑意,有些发紫的红唇也微微动了动,似乎也在笑。

    她似乎看不清任不在的样子了,双手奋着力,向着任不在身上摸去。开始摸到他强壮厚实的胸口,发白的衣襟,无力的勾着他身上的衣服。又缓缓的摸到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但是似乎有点湿润,和他的胸膛一样,是汗水吗?

    她的心中似乎正在疑问着,动作有点迟疑。

    那确实是汗水,一路狂奔早已将他一身水全部风干、蒸干。此时又开始流着汗水了。

    她的手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摸在任不在的胸上,任不在竟好似没有感觉到。但是心中却开始痛了起来。就好像那一双惨白的手正扒在他的心上,他的肺上。

    清灵又吃力的将自己的双手移到他的肩上,终于,双手合在一起,将任不在搂住。惨白的面庞似乎升起烟霞,只是这阵红晕却十分的妖异。

    任不在见状大惊,迅速停住脚步,蹲下身子,在她的胸口点上穴道。又开始抱着她向着百草谷飞去。

    穴道很快解开,只是因为他没有用内力点穴。方才实在太过激动,任不在心中早已后悔,应当让路无金或者娄兰来点穴的,他们的内功并不差。

    只可惜后悔已来不及了。任不在抱着清灵,东方已开始发白。

    红光染遍了远处的群山,就在他的前方,阳光开始有点刺眼。远处似乎开始起了炊烟。任不在虽然饥饿难当,此时却完全没有想到吃饭。待他自村庄旁飞过时,早出的农民都惊奇的望着任不在。

    那眼神,就好像看见天上掉下来一个仙女一般。

    清灵纤柔的手指摸了摸任不在的脖子,似乎有了一点生气,柔声道:“公子,留下来吃点东西吧?”

    任不在却心中一沉!

    她本不该碰任不在的。只可惜一切都已太晚,纵然能够解了七彩神蛊的毒,但是毒娃的毒又该怎么解?

    任不在突然停住,清灵似乎受了一惊,看着任不在带着沉重的痛苦之色,不禁问道:“公子,怎么了?”

    她的眼睛,很美,特别是在流过泪之后,配着一脸泪痕,总是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纵然是世界上最凶恶的人,看见这双眼睛,此时他的心,也一定会化了。

    任不在的心就已化了,但是他的心却还在,还在剧烈的疼痛着。

    清灵望着任不在,任不在很快就恢复如常,抱着清灵更快的掠去。

    无论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解七彩神蛊之毒。毒娃之毒不会很快致命,以后事,以后解。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任不在又将清灵搂得紧了些,为什么总是要在无意间去害别人?

    任不在此时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毒娃将来可能怀着的心情。心中又开始为她们的未来担心。她们若是治不好那身毒,以后该何去何从?会有谁真心想收养她们?保护她们?还有...还有很多,任不在现在的脑袋几乎就要炸了。自己性命将绝,后事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安排。

    特别是,他想到了娄兰,本来是和任不在毫不相干的人,却因为任不在而身中奇毒。这让任不在很难受。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飒然笑道:“你说一个人若是和你本来关系很好了,但是那个人却一直叫你姑娘,你会不会高兴?”

    清灵脸上又开始起了红晕,红唇轻抿,虽然在日光下,红唇已变得发紫。却多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公子喜欢清灵怎么叫,清灵就怎么叫。但是清灵很喜欢叫‘公子’。”

    她突然脸变得更红,不敢再看着任不在,向着他的怀中埋了进去,低声说道:“因为清灵觉得‘公子’这个称呼很亲密。”

    她忽又悠悠的靠在任不在的手臂上,望着任不在的双眼,但是任不在的双眼却是望着前方。

    “清灵如果侥幸活了下来,能不能......一直呆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

    任不在轻叹一口气,又笑道:“你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清灵又埋在任不在的胸上,似乎正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任不在其实现在早已体力不支,他其实心中也希望清灵能够多和他说说话,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借谈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从而能够坚持着跑下去。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能够确认她的状态。任不在现在疲劳过度,内力也已经将要见底了。

    但是当他听到清灵带着无限爱意、无限温柔的声音的时候,便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的声音本来实在太过冷清,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听来就如同那凄冷的风声一般,但是这声音却又十分美妙,恐怕用“黄莺出谷”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妙。现在这美妙的声音,已开始带着浓浓的依赖和信任。

    任不在似乎开始笑了,无论如何,他还是喜欢笑的。困境下、绝境下、平安的时候、快乐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无奈的时候,他都喜欢笑的。或许,笑与不羁成为了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武器,而非他那一身奇异的武功和丰富的经验。

    远方似乎能够看见一座巨大的山脉,山脉中有一座山,就叫做百草山。百草山旁,便是百草谷。百草山过于高俊,但是山上却奇迹般的开着许多鲜花,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一般。每到春季,山谷下每日早上起来就会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纵使浓睡之后,脑袋晕胀的人嗅到这股花香,都会瞬间精神百倍。不仅如此,这股花香还能够缓解人的疲劳。

    百草谷在百草山下,进了山谷的人,多半是不想出来的。那里的美,可能不只是桃园二字能够形容的。当然很多人不想出百草谷,更大的原因,或许就是百草谷内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医圣石文婷吧。

    百草谷的人虽然都是学医为主,但是都练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不然也不会发展至今天这么庞大的门派。

    百草谷中若论心法当属明心静气诀和正气诀为最。特别是正气诀素有“一身正气辟邪妖,两点梅花鬼门遥”之美称,自是一门十分契合百草谷的武学。所谓一身正气辟邪妖,说的便是正气诀能避百毒,两点梅花鬼门遥说的便是正气诀练到最高境界后能够强身健骨,百病不侵。

    而百草谷除了都喜欢用随身带着的银针作为武器,但是大多还是不喜欢用针伤人。因此百草谷中【叠云掌】便成为了最好的代替品。叠云掌顾名思义,便是不断以极快的速度打出拳掌,已达到似乎都是同一时间打出来增强掌法的威力。因为这一特性,江湖中对百草谷不利的势力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不想得罪百草谷的名医。整个江湖中最不能惹的门派就属百草谷和铸剑山庄两大势力。毕竟谁都不会和自己过意不去。

第一百零二章:命在旦夕马下嚎

    远处山脉可见,百草山也飞入眼帘,任不在一夜奔波,此时已经临近下午了。

    任不在已许久没有进食,而且身体实在太过疲惫,清灵精神也不太好了,但是还是坚持和任不在聊着天,希望能够帮到任不在一点忙。

    步子已经缓了下来,现在最多也只能像平常人一般跑动了。这是自然的,就算是骑千里神驹,快马加鞭,此时肯定早已吐着白沫了。就算是每三十里换一匹,此时也只是差不多赶上任不在的进程。即使是路无金,他也不可能做得比任不在更好。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他内力比起任不在实在是差得远了。

    长途跋涉,对内力和体力的消耗是最为严重的。此次任不在就算是活了下来,估计也要躺上许久,他早已在透支着自己的性命。

    但是清灵柔软的手臂还靠着自己的身上,柔软的双手也抚着自己的脖子。一双眼睛还在悠悠的看着,只是已开始泛着死气。整个胸,甚至晶玉一般的脖子,都已开始泛着奇怪的眼色。腐臭味更加浓厚,她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远。

    她的嘴张合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不在此时根本就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的百草谷。蹒跚着跑动着,似乎每一次晃动都要跌下,但是他都十分惊险的化解,以着奇怪的方式跑动着。

    他的精神和体力,以及内力各方面都已达到极限,再这样跑下去实在是太过于危险,甚至有可能猝死!

    但是任不在早已管不了许多。他一路奔跑着,大路铺着平整的石板,路上已有许多行人来往,都十分惊奇,甚至带着一丝奇特的眼神。

    你可以想象一个全身湿透的黑衣人抱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少女环着男子的喉颈,但是她的身子却泛着各种奇异的颜色,甚至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腐臭气息。两个人都很狼狈,跑动间几乎是左右倒着,但是却还是能够保持平衡。

    任不在只觉每一步的抬起与前移都变得十分困难,但是最困难的却是落下,有时候平衡不能掌握,便差点倒下,好在任不在平时练习轻功也十分刻苦。虽然自己感知变得模糊,但是还是靠着本能保持着平衡,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偏偏此时却飞奔一快马过来,来势凶猛竟似乎还带着一声声的呵斥之声,还有鞭子抽打在路人身上的声音,以及受伤的人的哀嚎声。但是这一切任不在都没有注意到,也根本就无闲心去注意这些。

    马来势很快,马上的大汉见着前方一个黑衣人抱着个女子正在奇怪的走着,不禁怒从心中起,远远的便大声叫到:“怕死的都给我滚一边去!”

    那黑衣人还不为所动,仍旧以着奇怪的方式跑动着,大汉心中更是愤怒,长鞭子蛇一般绕向任不在的腿边。只这么一绕,一扯,任不在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便向着地上倒去,见势就要将清灵压在地上。任不在如何肯如此做?硬是凭空生出气力内力,将身子一转便仰着面倒下,将清灵稳稳的抱在胸前。

    正是这一转身,卷动了那长鞭,便差点令那大汉脱手。见此情况,大汉又羞又怒,心中咬定这人便是要找他麻烦的。将长鞭一抖,便又蛇一般回了去。

    长绳一勒,健马长嘶,人立而起,止步于任不在身边。

    大汉此时才见得任不在状况,不由得一愣,大声道:“不想死滚一边去!”

    任不在却不能动弹,他几乎连呼吸都已变得十分困难,十分痛苦。吸入的空气本是闷热的,吸入胸腔之中却似乎变作冰冷的刀一般,在他的肺里乱窜,几乎将任不在疼的落出泪水来。但是他还是必须得呼吸,尽快恢复一点内力。

    但是如此残躯,如何能够恢复内力?

    大汉见任不在没有动,又嗅到一股奇异的腐臭,不禁鼻子皱了皱。长鞭早已挥下,毒蛇一般向着任不在和身上的女子卷去。大声喝道:“叫你不走,本大爷的路你也敢档!”

    长鞭探到清灵身前不到三尺,任不在本已几乎死去的残躯却突然发力,将身子一侧,以一种极为省力的方式翻动身子,以一种极为巧妙的姿势将清灵护住,长鞭立刻在他的身上印上了几条红印。

    印子是浅红的,显然任不在此时实在太过劳累了。死亡随时都在威胁着他。但是他便真如小强一般顽强的活着。

    但是,清灵是否也能够像他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呢?

    任不在似乎已有段时间没有听见清灵的声音,他开始焦急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疼痛,大汉正不停的抽着鞭子,在任不在身上流着一条条红印。周围的人都漏出一丝同情,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大汉毒蛇一般的便自已甩了无数次,似乎越抽越来劲,嘴里骂咧咧道:“叫你他妈嘴硬!一个早就死了的女人你还护着!老子打死你!”

    这几句话就如晴天霹雳,将任不在打的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任不在颤抖着,想确认清灵的情况,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一般。鞭子抽在身上,却如同抽在他的心上一般。

    他不能死,更不能让清灵就此死去!

    但是他如今能够怎么办?

    他做出了他一生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抽噎着说着模糊不清的话来:“大爷,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由于声音不是很清楚,所以大汉也没听懂,鞭子抽的更狠了!

    任不在坚持着,用最清楚的声音,颤声说道:“大爷,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了!”

    那大汉此时这才罢手,似乎如此才算是满意了,大声道:“叫两声狗叫让爷听听!”

    任不在哭丧着脸,却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叫到“汪汪。”

    声音中带着无限的痛苦和悲痛。

    周围的人虽然都带着同情,却还是在任不在两声狗叫之后笑了。顿时周围荡着一阵笑声。其中那骑马的大汉笑得最为得意,最为猖狂。

    任不在的心却在滴血,不止是为自己的耻辱,更是为这颗鲜活的生命!

    他记得自己以前便经常说着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他才发现,什么狗屁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够救活清灵,哪怕是像条狗一样叫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很多时候,别人的生命,远比自己的尊严要重要的多!

    大汉得意的笑了很久,最后又在任不在的身上抽了一鞭子,这一鞭子抽的很重,但是他手上的感觉,却好像是抽在死猪上一般。

    再加上那女人身上传来的阵阵腐臭,大汉嫌恶的呸了一口,吐在了任不在的身上。便欲驾马离开。

    谁知这时候任不在却颤抖着带着奇怪的哭腔说道:“大爷,求求你带她去百草谷,百草谷离这儿不远,清灵...”

    大汉嫌恶的打断了他的话,用他的鞭子,长鞭立刻在他的手中挺得笔直,再一刺出,便朝着任不在的咽喉刺去,这一招本不是多么高明的武功,但是此时的任不在却连看都看不见了。他的双眼几乎模糊,双耳也似乎听不见长鞭刺来卷动的风声。

    这一击,对任不在而言,竟是那么的绝望。

    “嘶!”

    长鞭在风中卷出毒蛇一般的吐信声音。却还未探到任不在的咽喉便被一个人凭空夹住。两个指头夹住。

    这人穿着一身灰布袍,整个身子都藏在袍中。就连伸出两只手,都带着手套,只有一双眼,带着洞穿一切的寒冰,大汉如坠冰窟。

    见长鞭被这神秘人夹住,大汉怎能不惊,就势一扯,却怎么也扯不动,这灰布袍显然没有这个大汉高大,此刻却能够将这大汉稳稳制住。使得来往众人越聚越多,那大汉脸上挂不住,再用力一扯,那人一松手,大汉便如脱缰野马差点坠了下来。

    恨恨的看着灰衣人几眼,便驾马绝尘而去。鞭子狠狠的抽在马的屁股上,嘴里不停的喝着什么。

    “谢...谢。”

    任不在心中早已悲痛万分。没有看清那出手相助的人,却还是迷迷糊糊一般道着谢。强自忍耐,缓缓站起,抱着清灵。

    却不知其死活。

    泪水又已流下。任不在本想笑一下,如今才知道,在真正的伤心绝望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平常那般泰然自若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是在为别人伤心绝望的时候才会如此。若是换了他自己的事情,或许他也就是自嘲的笑着,嘲弄着自己的滑稽之处吧。

    娄兰救他的时候,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是他昨夜刺杀的“娄武双”。自己刺杀的人却反过来救自己,而且还是如此动人的女人。任不在不得不大笑三声。

    而此时他已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子摇摆着。

    方才救他的人却并没有回应,想必早已走了。任不在没时间再道谢,更确认不了他的恩人的相貌。模糊的眼睛确认了百草谷的方位,便又提起内力,向前飞去。只是这方才挤出来的内力在运作之时,却好似无数把利刃一般,纵使任不在经历无数磨难痛苦,此番也不禁被疼的流出眼泪。

    身子似乎灼热起来,筋脉、丹海,身体各处,都开始变得十分奇怪。虽不知道是什么奇怪,但是任不在知道这些地方开始泛着疼痛。无法忍受的疼痛。

    但是任不在还是咬着牙,牙齿紧绷,几乎就要将牙齿蹦碎!他还是紧紧的咬合着。

    如此疼痛、如此劳累、如此绝望,几乎就要将任不在打倒!

    但是最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灯,一盏明灯。

    清灵的手还是拉着自己的脖子,双手手指卡主,将任不在的脖子紧紧地环住。其实她的手指也微微动了动,但是任不在却已经连这些最基本的触觉都已没有了。最疲劳绝望的情况下,人体的机能大幅度降低。

    任不在差一点就将倒下,却又被这一双温柔光滑但是此时又泛着一点奇怪颜色的手生生救回。

    他虽没有笑,但是他的心却笑开了花,他的世界又亮了起来,又充满了希望!

第一百零三章:千里奔袭终一死

    任不在觉得自己身体中又涌出了力量,涌出了内力。只可惜却似乎有力使不出。每奔出三四丈便几乎摔倒,好在任不在每次都以奇怪的方式在地上一滚,然后又借势起身,如此跑了许久。双脚早已没了知觉,甚至动作都很僵硬,就如同还未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

    高山就在眼前,纵使任不在如此惨状,身体感官如此微弱,他毕竟还是嗅到了山上随着热浪拍来的阵阵芳香。

    他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此时似乎才开始发现那些花儿的美丽,嗅到花香后,精神也好了很多,或许是心理原因吧。任不在望着模糊的大山,他记得百草谷就在前方不远处才对。入口虽然狭窄,却还是非常醒目的。谷口有一个高大的建筑,旁边不远处也有市集、城镇。谷口挂着高大扁牌,上面书着“百草谷”三个大字。

    任不在应当瞧得见的,只是此刻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只是依照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向着百草谷奔去。

    几乎每一步都要倒下。

    门口守着两个白衣少年,纵使黄昏的阳光将他们的眼睛晃住,他们似乎也不曾眨眼。二人分列门口,神色傲然,以为世间之事都要经历百草谷批阅许可;眼神睥睨,好似天下之人都当拜倒在百草谷中一般。

    虽是如此,那二位少年站得却十分笔直,如同一颗青翠长竹,立于斜阳之下。风吹日晒,屹立不倒。

    二人目光不接,平行着视于前方。霞光之中,虽远处人来人往,此刻却开始顿住,似乎正在看着什么。

    二人心中想到,或许又是哪个耍把戏的在路口玩耍,真当百草谷是你家后院?想到此处,一边少年冷眉高竖,便开口说道:“师兄,我去教训教训那帮家伙。”

    另一少年不置与否,双眼仍旧目视前方。那少年见他没有说话,便自作主张就要走去。

    毕竟他们不过十来二十岁,虽然心性修为也已不错,能够耐得住性子守在谷口,却毕竟还是个孩子。

    鲜活的生命,旺盛的精力,虽然被压制住,却使得他们好奇心变得更加旺盛。那位师兄好像也有点站立不住,想上去凑凑热闹一般,却还是忍住。

    师弟此时已踏出步子,却在这一瞬,师兄便看见人群红光之中,迅速奔出一人,只见此人狼狈不堪,怀中似乎抱着一个女子,女子靠在男子怀中,双手抱在他的脖子上。但是这两位守门少年只一眼便已看出这少女已然命绝。似乎突然心中也有些难受。

    那位师兄瞬间说道:“不用去了,又是一个不守规矩的来了。”

    周围的人群望了过来,似乎还想跟着任不在到百草谷门口看热闹,却惧于百草谷两位年轻弟子,呆立片刻,便自顾离去,似乎今日又多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任不在此时正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跑着,见着前方不远处似乎有着人影一般,心中一喜,便又使出点力气,却因此脚下一空似的,便向前倒去,一个就地翻身,便又踉踉跄跄站起。

    眼中模糊,似乎距离那两名少年不到一丈处便立时停止,却是站立不定,几乎倒了下去,坐在地上,抱着清灵。

    与此同时,二人也怒声喝道:“站住!”

    任不在呼吸未定,整个人几乎崩溃。却还是喘息着说道:“在下求见医圣石文婷姑娘,求两位朋友行行好,她中毒很深,一刻也不能耽搁!”

    那边师弟却低声斥道:“你可知道百草谷的规矩?早不到巳时,晚上过了酉时,午时都不接待任何病人!”

    两人似乎已嗅到一股怪臭,嫌恶的望了望那怀中女子,本来似乎长得面容姣好,此刻却早已发紫,双手漏出手腕,竟也是紫黑色一般。

    任不在喘息道:“知道,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万分,在下无意劳烦二位。身上有数千两银票,可与二位作辛苦费。烦请通报一声。万望收纳!”

    说罢他便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虽然已经粘在一起,却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银票。财物动人心,美人惑人心。二人见得这么多银票面色也骤然变了,却还是未踏一步。

    左边那师弟人道:“我们只负责替你传个话,成不成就不管了。”

    任不在急道:“没事没事!烦请烦请!”但是手中银票方才递出,左边少年也正走近。任不在却瞬间收回。

    少年脸上怒容顿显,气愤不已,喝声道:“你小子原来是想耍我!”

    掌中已多了根银针。

    任不在慌忙揣入银票,道:“不是,在下身中奇毒,这银票也一定染上毒药了,只要两位帮忙传个话,之后在下定与二位所有财产以作谢礼。”

    二人见任不在随手一掏便是数千两,心中盘算此人必定家财万贯。右边少年顿时和颜悦色的说道:“足下请稍候片刻,等在下师弟前去禀报。”

    右边少年方才说罢,左边那少年便已向着门内奔去。

    二人方才见得少女如此惨状,心中早已计较,这女子已死去不久,只是全身似乎都在散发着奇异的臭味,不过好在这里是百草谷,百草山上浓郁的花香将这腐臭掩住。虽是如此,但是这肮臭却如刀剑一般,令那少年站在一丈外都能够嗅到那奇异的气味,眉头紧皱。

    任不在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一般。

    不到片刻,那少年便已出来。道:“石师姐今日早已出去了。”

    任不在脑袋中那仅有的一根弦却似乎就要断掉,急忙问道:“那神医乐老前辈在吗?”

    少年回答道:“乐老前辈早已云游天外,我们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他们受人钱财,又见任不在如此深情,加上女子身上惨状,心中也似乎有了一些怜悯,面中带着一丝怜悯。

    任不在又抢声道:“那石姑娘去哪了?什么时候会回来?”

    少年叹了口气,道:“石师姐只是说出去采药,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此时又有几人蹒跚着向此处赶来,显是也十分焦急。

    正前方是一位麻衣老汉,背上背着一个孩童,那孩子气息奄奄,命在旦夕。旁边还有一位妇人,面容憔悴,行动中似乎带着一股死气。纵使那两位少年见了也不禁皱了眉头。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出现了一位姑娘,似乎身上受了重伤,蹒跚跑来,不到两三步便已倒下,又接着站起,跑上几步,再度倒下,却似乎就再也站不起来一般,却还是奇迹般的站起身,向着百草谷方向跑去。

    两位少年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右边少年说道:“今日怎么有这么多人?”

    另一位少年叹道:“师兄少来守门,自是不知,每日都会来不少人。”

    师兄问道:“他们不知道规矩?”

    师弟道:“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会有人来的。被堵了一次想必就会学乖了,到附近找个地方暂时住下,第二天再来。”

    此时那老汉已哭着大声叫到:“两位少侠,快救救我的孙儿吧!今日早上他被蛇咬了,大夫没有治好他的毒,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罢竟已哭的几乎倒下,身旁妇人此时也流着泪说道:“两位小兄弟,我好像中毒了,请行行好,带我去谷内看看吧!”

    任不在此时如何不急,虽然他们也是苦命之人,但是今日却不得不霸道一回了。抢着说道:“谷内还有其他名医在的,可不可以让他们看看!”

    此时他心已死了大半,那根弦也响起了一点点奇怪的声音,似乎就要断开。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上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心中虽已绝望,但是至少清灵现在还有生机,还抱着自己的脖子。

    他却不知那双手只是手指卡住,抱在他的脖子上面的。

    怀着一点点的希望,对他而言,却比救命的稻草还要珍贵,任不在急忙道:“付多少钱都可以,请两位一定帮帮我。”

    那两位少年理也不理那几人,先望着任不在,俱是叹了一口,显是为这深情的人所折服。道:“你怀中女子生机已断,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你胡说!”

    任不在此时就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孤狼,愤怒的吼出声,漏出已带着血丝的牙齿。

    那两位少年此时也同情的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轻柔,缓缓道:“你还是随我来,去看看你身上中的毒能不能解吧?”

    任不在惨然一笑,心中最后那根弦此时也“嘣”的一声断了,似乎自己和整个世界都变得遥远了起来,也似乎自己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泪水又滑了出来,却还是紧紧搂着清灵,又笑道:“清灵既然已死了,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只是想站起,此时却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唯一的希望已经断绝,任不在哪里还有勇气和力量?

    二人不忍看向任不在,也没有因为任不在的无礼而生气。却见身旁老汉和那中年妇女不停的请求着。哀声有如哀猿啼哭,着实令人潸然泪下。

    师弟眼神转为不耐,道:“你们知道百草谷的规矩吗?早不到巳时,晚上过了酉时,午时都不接待任何病人。”

    那老汉抢着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了,少侠!孙儿中了毒,恐怕活不到明天了,还请少侠帮帮忙。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来还您的恩情的。”

    他已然跪倒在地,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头,额头瞬间便已蹦出血花,老汉眼神涣散,似乎就要死去。却几乎感觉不到身后的小男孩的气息。

    那妇人也缠上了另一位少年,哭腔说道:“少侠,我中了尸毒,今日若没有解药,一定会没命的。”后面已泣不成声,跪倒在地,在那师兄身前磕起了头。

    奇怪的声音响起奇怪的节奏。二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看着二人,又看到已蹒跚跑来的一个女子,眉头便没有松开过。

    “你们这样求也是没用的。规矩就是规矩,若是规矩坏了,百草谷如何立足。要不你们准备后事,要不你们就去找找附近的名医。”

    那老汉和妇女如遭天雷击顶,几乎便要倒下,却还是哭丧着脸哀求着,抱着二人的腿,似乎正在抓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那二人心中嫌恨,便要抬起一脚,向着老汉和妇女踹去。

    正待踹去,却突然听见任不在大声说道:“二位少侠!”

    那二人这才住手,面色稍和,问道:“有事吗?”

第一百零四章:几度生死深情人

    任不在喘息完毕,这才自怀中将银票取出,扔到身前不远。挣扎着说道:“这些银票虽然可能带着毒,却是货真价实的,二位可以用布帛包好,带到通银宝堂兑换银子。只求二位爷救救这些人。”

    “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想救。你却要就这些人?”

    任不在挣扎着笑了几声,此时的笑声已经变得有些悦耳,但是却凄凉的很,如同寒秋深冬的冷风,令人心痛。又缓缓道:“虽然救不了清灵,也救不了自己。总算还是能够帮到一些人。只要还有一点价值,死而无憾了。二位到时候兑换银票的时候记得嘱咐他们这银票带着剧毒,万万小心。”

    二人这时似乎才看清任不在的面貌一般,竟都仔仔细细的盯着任不在,似乎看得怔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来到百草谷的人为了能够早点得到救治,甚至会不惜杀掉其他的求药的人。他们见过太多争斗,和人性的黑暗,甚至自己都已变得黑暗了。那位师兄虽然没有守过谷口,却也听到了许多这类的事。生死之际,人类究竟会变得多么恐怖,多么无情,谁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是今日,这位落魄不已,甚至几乎就要死去的少年,居然在自己生死之绝境,还在为着身旁的那些人着想。这令得二人心中似乎又被阳光照耀。毕竟相较于黑夜,人们总是喜欢光明的。

    二人眼中似有泪水涌出,被任不在太阳一般的生命,太阳一般的感染力所触动。

    “好!你们跟我进去吧!”

    这是哪位师弟说的话。

    老人对着任不在千恩万谢道:“谢谢你,谢谢你。”语声哽咽,几乎就要将头磕破,声音已经听不清了,却还是不停的倒着谢。少年向谷内引路,老人也马上站起跟上,嘴中却还是不停的倒着谢。

    那妇人此时也是满眼泪花,对着任不在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谢谢少侠!”

    任不在没有听清老人后面说的话,也没有听清妇人后面说的话。双眼已经迷茫。看着几人走进。

    忽然一声尖叫,竟将任不在叫的几乎已恢复知觉一般,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那少女。

    少女穿着灰色长裙,此时已破烂不堪,身上也脏乱不已,脸上磕着不少伤痕,血仍在流着,大叫着道:“还有我!求求你,让我也进去吧。”

    那师兄望着少女,冷声道:“姑娘没有什么病症,来这里难不成是来捣乱的?”

    那师弟却只是一顿,并不回头,带着老汉和妇人向着谷内走去。

    女子尖声叫到:“我中了玉凝血!”

    师兄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冷笑道:“姑娘你恐怕不知道什么叫玉凝血吧?你现在的身子康健的很。我劝你还是先回去找个大夫治治你的脑子吧。”

    那少女闻声大怒不已,话声中已带着三分火气。怒吼道:“你的脑袋才有问题!我...我...我现在中的毒还不深而已!若不是我现在一直在跑动,早就死了!”

    任不在此时也说道:“少侠,就带她一起进去吧?”

    女孩看见任不在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但是一听到“少侠”二字便已蹦了起来,大声道:“他算个屁的少侠!”

    男子也不理会这疯子般的女子,对着任不在说道:“如今师弟已经进了谷内。我现在也不方便走动。只好请这位中了毒的姑娘等候片刻。”说着他又淡淡的向着这少女望去,眼中似乎带着点嘲弄。

    这使得女子更是不快。

    任不在已悄然站起,本来如泰山一般的压力,使得任不在很难再站起来的,此时却神奇的站了起来,便就转身走去。

    “这位朋友,你可以稍等下,说不定师姐就快回来了。说不定她能够解开你身上的毒。”

    任不在已缓缓走去,步子迈得缓慢,但是却稳了许多,徐徐传来声音:“不必了。”

    这三字说完,任不在便向着外面走去,只是这世间之大,此时却不知该当何往。他的手心已开始发冷,心中也已开始发冷。似乎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一般。

    忽然那女子却好似发现什么好玩的一般朝着任不在冲去,还顺势对着那守在谷口的师兄大声叫到:“百草谷有什么了不起的,连一个生病的病人都不能好好对待,真当自己主宰着一切啊!”

    那男子闻声盛怒不已,却也只有咬牙切齿。

    女子抢到任不在身旁,笑着道:“姓名?”

    任不在此时本来没有心情与她玩耍,此时却不知怎的,看着她又笑出了声:“任不在。”

    他此时双眼还是很模糊,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样貌,也听不甚清出她的声音,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很美,想必也是位十分美丽的女子。

    女子顿了顿,道:“你还没放弃救她?”

    “她还没死,自然能救。”

    少女眼中一亮。

    “可是她已经死了,你难不成疯了?”

    “她自然没死。我也没疯。”

    “那你现在怎么办?”

    “请姑娘帮我治好她。”

    少女吃惊的长大了嘴,道:“我?”

    任不在点点头,道:“对。请姑娘帮帮忙。”

    “难不成你方才都是演戏,其实你早知道这姑娘没死?”

    任不在笑了笑,道:“我也是方才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清灵还尚有体温,而且,身子还没僵硬。”

    少女脸色已暗了下来,冷冷道:“恐怕是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吧。”

    “什么身份?”

    “跟我来!”

    他们走的并不远,就在山旁河边的一个小木屋旁。

    少女停下了身,转身道:“我先去见见姐姐。”说罢便留下任不在进了屋内。

    不到片刻时间,便见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施施然走出,洁白的皮肤,乌黑的发髻,衣裙轻飘,看来就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

    只是她的一双眼睛却是冷冰冰的,不带着一丝感情,她的五官很美,鼻子总是给人一种奇怪的冲动,似乎就要上去咬上一口,樱桃般的小嘴也是润滑光泽,恐怕只要是个男人总是难免想要一亲芳泽。只可惜长了这么娇美的面容,却总是面无表情,似乎在脸上、眼睛上抹了一层霜。

    女子盈盈走来,任不在却无暇欣赏,径直问道:“烦请石姑娘帮忙救治。”

    少女冷冷的看了任不在一眼,又看了清灵一眼。

    “方才那个姑娘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

    “我和她根本不认识。”

    “她是他,石姑娘是石姑娘。”

    石文婷脸色和缓了许多,却还是冷冰冰的,才又道:“敢叫我姑娘的人只怕不多了。”

    “既如此,烦请石姑娘为这位姑娘解毒吧。”

    石文婷冷哼一声,道:“她是中了七彩神蛊?”

    “是。”

    “还有断肠散?”

    “是。”

    石文婷突然笑了出来,就如同冰山上的雪莲,但是即使是她笑得时候,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她冰冷的眸子里确实带着一丝笑意,一丝赞赏。

    “世人谈虎色变的致命毒药,你居然给她吃了。不怕将她毒死?”

    “虽然断肠散剧毒无比,但是它与七彩神蛊属性相克,正好能够暂时护住她的性命,若不是因为这毒药,可能她早已死了。”

    任不在望着清灵轻轻的叹了口气。

    石文婷淡淡的看了看任不在,道:“你能知晓毒药药性,已是难能可贵。却能够将毒药用来救人,更是不易。”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老师正在考核学生的表现一般。这让任不在心中有点哭笑不得。

    “毒能害人,也能救人。药都带着三分毒,毒药又何尝不是带着三分药呢?”

    石文婷眼中又放出欣赏的眼神,望着任不在,似乎这才开始打量他一般。

    然后才缓缓说道:“确实如此,如今这世道,庸医实在太多了,学了点微末道行,就敢出去开馆治病,简直把我们医者的脸都败光了!”

    接着又话锋一转,道:“你既然知道此理,就该知道,该死的人却还没有死,而本不该死的人,却马上要死了。”

    任不在正欲答话,却被石文婷打断:“你眼中的可怜人,却一点也不可怜。你不认为可怜的人,倒是十分的可怜啊。”

    她说道最后一句,似乎都已悠悠的叹了口气。

    任不在不明所以,道:“石姑娘,现在可以...”

    他话未说完便已打住,因为手中早已多了一瓶药水。

    “与她喝下,随我回谷。”

    石文婷丢下这句话便自顾着向百草谷走去。任不在为清灵喂下药水,便也快步跟上。

    守谷口二人见石文婷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任不在,俱是大惊,忙道:“师姐。”

    石文婷住了脚步,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二人,道:“你们好歹也是学医的,要知道患者为天,绝不可将眼睛挂在头上,鼻子挂在眼睛上。知道吗?”

    “知道了。”

    “你们这次表现还行。但是若是见得你们为非作歹,看不起那些病人,小心我真的将你们的鼻子和眼睛摆上去!”

    二人哪里见得石文婷发出次大的火气,俱是战战兢兢,接连到:“不会不会。”

    石文婷冷哼一声,便走了进去,任不在也只好跟上,心中却似乎觉得就好像是自己告的状一般,很不是滋味。

    入山谷走了不久,石文婷便指着左边的青翠竹林道:“这里是翠竹林,也就是绿竹林。你可千万别靠近,曾经有很多人进了竹林。却都死了。”

第一百零五章:美女蛇毒醉人心

    任不在对此事也略知一二。却不知石文婷说这些干什么。一路无语,便到了一处旁靠清泉小溪的竹屋。

    屋子简单清净,甚至可以说很简陋。任不在心中觉得这间屋子和公孙芷的卧室有的一拼,在简陋上。

    屋内编着一个小巧的竹桌,和三两个竹凳。还有一旁十分简陋的石床,床上只有一个竹子编制的凉席。

    石文婷走到屋内便说道:“放到上面。”

    任不在只得照做。石文婷打来盆水,用帕子在水中一沾,便轻轻的擦着清灵的脸蛋,已经泛着奇怪色彩的脸蛋,此时却开始褪色一般,每擦一下,颜色便淡了一点。

    清灵似乎就多了一点生气。

    石文婷冷冷的说道:“我现在要为她擦身子,你最好回避。”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早在吐出第一个字就开始脱着清灵的衣服。任不在受到惊吓,连滚带爬的滚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屋内才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

    “进来。”

    虽然被人如此命令般说着,任不在心中却无半点委屈。此时也休息好了很多,一进门便道:“她怎么样了?”

    清灵还是躺在床上,只是身上的哪些诡异的色彩已变得很淡了,山风吹来,带来阵阵芳香,似乎那股腐臭也已经消失。

    其实只是变得淡了而已,花香又将腐臭味盖住。

    石文婷没有回话,窗口的风轻抚着她的发丝。任不在竟看得有点发怔,不过很快就缓过神来。

    “他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七彩神蛊这么简单就解了?”

    石文婷白了任不在一眼,道:“差不多了。你马上带着她离开,我这里不欢迎死人。”

    “在下确实快是个死人了。”

    石文婷轻笑,道:“你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

    “难道毒娃的毒真的没有解药吗?”

    石文婷突然看向了任不在,奇道:“毒娃之毒?”

    任不在点点头。又道:“石姑娘有没有能够解毒娃之毒的法子?”

    石文婷摇头道:“毒娃之毒,世间无解。”

    任不在神色黯然,几乎就要哭出声一般。他毕竟还是救不了娄兰,准确的说是他害了娄兰。如今终于知晓石文婷也没有法子,任不在心中沉重不已。

    “石姑娘可知道乐老前辈现在何处?”

    “不知道,而且毒娃之毒,确实无解,百草谷当初暗中查验过,至今无解。”

    她看见任不在如此颓丧,不禁冷笑道:“方才为了这姑娘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现在却这么在乎自己的小命。”

    任不在也不生气,只是道:“烦请石姑娘在此多逗留段时日,到时候有一位叫娄兰的姑娘,若是可以,希望石姑娘能尽可能治好她。”

    石文婷道:“她也是中了毒娃的毒?”

    任不在点点头。

    石文婷冷声道:“原来阁下还是个多情种子,只可惜你救得了的却只是一条要人命的美人蛇。”

    任不在缓缓道:“蛇确实很美,毒也很厉害。不过既然打定主意救她,我就不会改变主意。”

    石文婷将手一招,便有一根银针自清灵身上飞出。她淡淡的看了看手中银针,道:“既然你如此说了,想必她的命你也是保定了。”

    任不在未及答谢,石文婷便风一般掠近,抓向自己的手。心下慌忙,却还是迅速躲开,道:“别。石姑娘,这毒娃之毒就算是触到皮肤也是会中毒的。”

    石文婷冷声道:“谁告诉你皮肤接触到就会中毒?”

    任不在讶然道:“难道不是?”

    石文婷道:“当然不是,毒娃之毒是要血液或者唾液沾到伤口或是口中服下,又或者是行房事才会中毒,而且中毒之人传给他人也至少需要等到中毒之人毒发才行。你现在离毒发还早。”

    任不在笑道:“这么说我没有传给她了?”

    心中巨石落地,此时正觉畅快不已,望着石文婷,带着感激道:“谢谢你。”

    “不谢。”

    任不在心中奇怪,自己当初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他只是吃了糕点,喝了点酒。便再无其他。难道是酒里下的毒?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

    “石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石文婷闻言,神色惨然,缓缓道:“我父亲就是为了毒娃之毒远涉毒龙潭,却最终...没能回来。”

    眼角似有泪水凝聚,挂在眼眶,任不在希望她能够好好哭一下,或许会好受许多,只可惜泪水一直悬着,没有落下。

    “你们可以走了,我这里不留死人。”

    任不在拜谢,又继续道:“石姑娘,在下还有一些事希望石姑娘能够帮帮忙。如果会给姑娘带来危险的话,就算了。”

    “说。”她的声音很冷,也很简单,简单的就如她的话一般,只有一个字。

    任不在顿了顿,道:“姑娘若是看见娄兰姑娘来了,请告诉她,她并没有中毒娃之毒。”

    “这个自然。”

    “还有,有七位毒娃正向百草谷赶来,希望石姑娘能够帮忙试试治好她们,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能救她们的只有石姑娘你了。”

    石文婷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淡淡笑着,喃喃道:“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如果毒娃会给百草谷带来危险,姑娘或可将她们送到偏僻之处,让她们自力更生。”

    所谓自力更生,不过是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石文婷默然良久,才长舒一口气,道:“好!”

    红日西垂,任不在抱着清灵离开了百草谷,此时去了身体早已变回正常颜色,中毒的地方早已好了。任不在心中自然惊奇于石文婷的手段。

    他抱着清灵来到一处山地,正是在百草山另一边不远处。

    眼睛正泛出光彩,清灵便悠悠转醒。但是与此同时,任不在的双耳、双眼、口鼻等处都流出血来。

    浓黑的血!

    没有一丝气味,甚至连特有的血腥气都没有。

    清灵望见任不在的惨状惊得叫了出声,急着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任不在洒然一笑,道:“我怎么了?”

    他其实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虽然命在旦夕,但是此时心中却是畅快无比,因为至少娄兰没有中毒。清灵也没有死去。

    清灵惨声道:“公子,你中毒了,眼睛、鼻子、耳朵还有你的嘴,都在流血,还是黑色的。”

    她关切的轻抚着任不在的脸,手上沾满了乌黑的血,似乎也没有一点反感,眼中只有任不在。只有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她的眼睛美丽动人,此刻却只有焦急,和关心。泪水又已涌出,美丽的脸蛋在夕阳下变得模糊。

    任不在坚持抱着清灵走了一段路,已然走不动了,身子摇摇晃晃。但是他却笑得十分快乐,一双乌黑的血眼望着清灵,笑着道:“我现在快死了。能不能让我死前,吻你一下?”

    他说着便将脑袋低了下来,黑色的血水正在滴落着,脏污了她本来还算干净的衣服。

    清灵却一点也不在意,闭着眼,泪水也止不住的流着,任不在在她的嘴上吻了上去。虽然只是吻了一下,任不在却还是马上拿开,吃惊道:“你真让我吻你?”

    清灵泣不成声,哀声道:“既然公子快要去了,清灵本也该和公子一起走的。”

    任不在打断道:“好了!”

    清灵被任不在这一声惊住,泪水似乎也不流了,呆呆的望着任不在,道:“公子,你怎么了?”

    任不在长叹一声,道:“清灵,你还要演戏演到几时?”

    他的声音平淡温和,就如同和朋友之间聊天一般。

    只是他这一声罢,清灵便蛇一般的从他的怀中溜走,站在任不在身前不到两尺处,展露着最美丽的笑容,道:“公子很意外?”

    嘴唇上尚沾有黑色的血液,红唇似乎透着紫色,身上沾满了黑色的血迹,使得她在夕阳下变得十分的娇艳,娇艳到诡异。

    任不在不住笑着,此时却马上咳了起来,咳出的血也是黑色的。他擦了擦血迹,才缓缓说道:“确实很意外。”

    清灵满意的笑着说道:“公子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没?”

    任不在站立不稳,便就着地坐了下去,幸而身后有一块石头,靠在上面,舒舒服服的向着夕阳的光辉。

    “听过。”

    清灵又笑了,笑得十分美丽,就算是如今,任不在还是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一条美丽的蛇。但是很多时候,美丽的女人若是不带着刺,也不带着寒冰,那么她一定就带着剧毒。

    “公子难道不觉的我们之间就很像吗?我慢慢的接受了公子的一切,公子也选择相信了我,所以在公子最信任我并救了我的时候,便是公子坠入地狱的时候。”

    任不在勉强的笑着,他现在几乎没有多少力气,去笑,却还是忍不住去笑,咳出的血都将身边的土地染得黑亮,身上也被乌黑的血染黑。

    清灵说罢又悠悠的接着道:“其实就算公子要和清灵行房,清灵也不会拒绝的,清灵现在还是处的,但是若是公子,清灵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若是旁人,此时恐怕早已对此女恨之入骨,破口大骂,甚至开始想着法子将她弄死。

    任不在却只是淡淡的笑着,任着血液流淌,就像是看着戏台上那些唱戏的表演一样。若是还有力气,恐怕任不在就要拍手叫好,然后丢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儿碎银。

    清灵似乎没有发现任不在笑声中蕴含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其实,现在公子为清灵而死,清灵心中也很难过,所以清灵想为公子延续香火。”

    任不在还在笑着,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句话,都指不定要惊讶的。

    他没有惊讶,但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惊奇的望着清灵。

    她很快的褪去了衣衫,身上不着一缕,她的身材很好,面容娇美,一双眼睛就好像这夕阳,射出热烈的光芒。

    她显然是认真地。

屠夫张卷的一些感想

    虽然文笔剧情都不咋的,但是感觉屠夫张这一卷剧情应该还算可以.....毕竟自己写的时候还流过泪...不知道众位看官作何感想?(其实没得人看......)-=-

    哈哈

第一百零六章:临死不惧笑夺人

    饶是任不在这样的人此刻也已慌了神,莫名道:“你是认真的?”

    清灵用行动回答了他,她已经走近,正准备褪去任不在的衣衫,双手已搭在他的身上了。

    任不在忙道:“难道有人偷看,你也会感兴趣?”

    清灵瞬间便慌了神,显然还是担心被人看见的,连忙裹上了衣服,道:“你耍我?”

    任不在苦笑道:“你姐姐就在旁边,你居然不知道?”

    清灵正吃惊的四处望去,红嫦却自一旁树后缓缓走出,面上尽是笑容,道:“公子好厉害,就算中毒这么深,耳力还是这么厉害。”

    任不在吃力的望向红嫦,笑道:“原来那日你们都是演给我听的。”

    红嫦笑了笑,道:“我们自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真话,没想到公子居然全信了。”

    任不在闻声又是大笑,接着咳出血来,清灵只是冷冷的望着红嫦,这时候才道:“她不是我姐姐。我要害公子是真的,但是喜欢公子却也是真的。”

    她的话十分深情,任不在似乎都已被她打动。

    他望着清灵,喘息了口气,道:“我只想知道,昨夜的毒针其实是你自己插入的是吧?”

    清灵轻点头,只是淡淡的看着任不在,看也不看红嫦。

    任不在咳着血,不断点头,喃喃道:“是吗?我错怪他了。没想到临死前还做错了一件事。”

    说罢竟又大笑起来,却又是换来一阵咳嗽,和无数黑血。

    清灵似乎都有点看不下去,别过头去,道:“公子,我们快点完事,然后我送你一程吧?”

    “完事?”

    任不在笑了,没人能想到自己死前居然还能风流一次,任不在也不例外。

    “你不怕身旁有人看?”

    清灵咬了咬唇,终于道:“不怕,她本就不是人。”

    红嫦笑着走进,看着清灵清凉的衣裳,衣裳通透,美妙的身姿一览无余。

    “现在公子还没有死,所以我们还是姐妹,所以我还是人。”

    她的笑容很甜,任不在已看见清灵冰冷的脸在融化,但是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红嫦就站在任不在的身旁,走过时还故意在他的手上狠狠踩了一脚,任不在并没有叫喊,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淡淡的笑,只可惜,笑得并不好看。

    满脸污血、全身污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难看。就算他貌比潘安。

    当红嫦与清灵不到二尺距离的时候,红嫦突然出手。她的手很快,在瞬间探到清灵的喉颈边时,清灵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还没有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但是任不在感受到了她的杀气,所以在那一瞬间,任不在的黑色的血便刀剑一般飞出,身旁二尺方圆的大树竟突然被血刃切开一个大口子。

    清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红嫦也不禁止住,吃惊的看着任不在,呐呐道:“你...你...你真的中了毒?”

    任不在没想到红嫦居然会问出这么掉智商的问题,更是大笑不已。

    红嫦却似乎更加笃信自己的想法,脸上瞬间又堆起了笑容。

    清灵却知道任不在绝对是中毒了的,她在任不在意志模糊不清的时候,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毒针上的毒,已在隐隐发作。就算是用毒的行家,也不可能知晓自己中了毒。除非在他快要被毒死的时候。

    虽然任不在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令她十分感动,但是她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感动,就放弃刺杀一个人,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她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所以她虽然也吃惊的看着任不在,冰冷的眸子里却带着些水珠。

    红嫦正欲说话,却被任不在打断道:“我不会杀你们,但是你们再走前最好先陪陪我。而且你们得答应我,以后能不杀人尽量不要杀人。”

    红嫦这才尴尬的笑道:“红嫦和清灵都十分喜欢公子,自然会多陪陪公子了。至于以后嘛,我们不杀人就是了。”

    任不在笑得更欢,却还是不打算杀了这两条毒蛇。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使出第二次了。

    清灵没有说话,正在仔细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正在穿着。

    红嫦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笑道:“公子知道清灵的外号吗?”

    任不在似乎来了兴趣,道:“什么外号?”

    说完竟又不停的咳了起来,不过似乎双腿已不能动弹了,而且还伴随着奇怪的痛苦。

    红嫦看着任不在,似乎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继续说道:“她的外号就是毒蝎子。”

    又笑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她似乎很感兴趣一般,就好像正在和朋友炫耀什么事一般。但是清灵听见这些却有些发抖,不知道是被红嫦气的还是吓得。

    任不在没有说话,还是不停的咳着,不过七窍流血,按理说听觉和视觉都应该慢慢消退才对,但是任不在却似乎没有一丝弱化的现象。这使得任不在很奇怪,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红嫦的话题。

    红嫦没有等任不在答复,便又接着说道:“每一个喜欢清灵妹子的男人在他们知道是清灵害了他们的时候,都没有怪罪清灵。你说奇不奇怪?”

    红嫦摇晃着脑袋,双眼直直盯着任不在,模样很是可爱。

    只可惜任不在双眼被乌黑的血水蒙蔽,看不清她的样貌了。否则,以任不在心性,是一定要看看这位精通演绎的美人。他毕竟看不了太多的戏了。

    他头靠在石头上,似乎已没有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脑袋,闷声咳了几下,笑道:“不奇怪,你看我现在不也没有想杀他吗?就算是你,我也没想杀。不是吗?”

    红嫦眼睛里泛起了光,呵呵笑着,过了会儿又道:“你现在只怕脸眨一下眼睛都很费力了吧?”

    她说着,手边已多了件短刃,刀光闪花了清灵的眼睛。

    她难道要折磨死任不在才甘心?任不在没有看见她手上的短刃,却听见了短刃在丝绸中抽出的声音。

    笑容始终没有消失,甚至更放肆。

    在死亡面前,为何还要束缚自己的情感?

    就在红嫦准备动手的时候,清灵冷冷道:“姐姐,我们走吧。”

    红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清灵妹妹不想我杀你,其实是她不想我救你。”

    她悠悠的说着,站起身,走到清灵身边,道:“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任不在突然道:“你们不是百味楼的人?还是说百味楼还没有消失?”

    清灵转过头,道:“公子知道清灵身上还有一种毒吧?”

    任不在恍然大悟,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又使他无比惊奇。

    “清灵身上的毒是我下的。”

    这是任不在听见的最后一句。红嫦拉着清灵走了,却在一瞬间自衣袖中丢出一个小瓶子,正好落在任不在的身旁。

    二人正在夕阳中远去。

    任不在发现瓶子就在自己身边,心中已然想到这边是红嫦要准备折磨他的手段了。她必定以为任不在会将这毒药当做解药,像胡乱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吃了。

    他大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捡起药瓶。最终喃喃道:“既然必死无疑,身上多一种毒,少一种毒又有什么区别?”

    一股脑将药瓶中药丸全部倒入嘴中。他没有力气嚼动,只好直接咽下。他不知道这毒药是什么味道,心中多少有点遗憾。

    人在死前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只是这想法还没成熟,任不在的脑子便一片混乱了。

    疼痛、麻木、喜悦、哀伤、抽动、战栗。身上说不出的痛苦难受,似乎将世界上所有刑法都同时用在他的身上一般。

    这种煎熬居然没能使任不在晕死。

    但是他最终还是晕倒了。既是如此,身体却还是在颤抖着。

    百草谷,谷口二人已被吩咐若有人来见医圣,全部放行。

    娄兰本来比红嫦先行一步,但是到百草谷的必经之路上的马匹全部无故死去。她只好绕了远路,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不过幸好自己能相到好马,也终于到了百草谷。

    两个少年见娄兰骑马飞来,大声道:“姑娘不知道百草谷的规矩?”

    娄兰翻身下马,几步蹬跃,便落在两人身前,道:“有一位少年抱着个女人来这里没有?”

    “来过。”

    “人呢?”

    “已经走了。”

    “走了?多久的事了?人向哪里走的?”

    那二人被娄兰这么一问,有些发蒙。正待说出却听见一声音道:“娄姑娘。”

    这正是石文婷的声音,她声音方落,人已落在娄兰身前。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师姐。”

    二人齐声道。

    石文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对着娄兰道:“娄姑娘随我来。”

    这里是石文婷初见任不在的河边小屋。

    石文婷正在为娄兰斟茶,娄兰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奔波劳苦,此时早已不辩其本来面目。虽是如此,她却没有闲心坐下喝茶。

    “现在可以说了吧?”

    “请品茶。”

    “我身上有毒,你不怕?他应该说过了。”

    娄兰知道任不在离开之事,便已知晓这毒一定没有法子,或者即使有,也只能救一个人。所以任不在才离开选择将这个机会留给她。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很有趣,也很单纯。

    石文婷缓缓坐下,道:“毒娃之毒确实无解。”

    这句一出,饶是娄兰这般女子,也如失了魂一般坐下。但是她心中却没有怨恨任不在,说到底,这事儿到底怨谁?

    石文婷看着她失落的表情,缓缓道:“你比起任不在差远了。”

    娄兰这才缓过神来,道:“什么差远了?”

    石文婷品了口茶,茶水温度正好合适。顺着青烟,望着娄兰。

    “他死前还要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但是我却没有办法。”

    娄兰动容到:“他真是这么说的?”忽然又站起道:“他现在在哪?!”

    此时她的声音很焦急,已准备奔回去问那两个人了。因为她看见石文婷就只觉得讨厌。她总是懒洋洋的,冷冰冰的。浑然没有将任不在的死活放在心上。

    正当她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前突然插入了一根筷子。筷子没入门框,却没有一丝抖动,单这一手功夫,世间已少有人及。况且那筷子本来放在距离六尺远的桌子上。

    娄兰狠狠的盯了石文婷一眼,道:“你到底要怎样?”

    石文婷却反问她:“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治好你?”

    娄兰最讨厌这种人,怒道:“你治不好他,当然也治不好我。”

    石文婷摇头道:“不对。”

    娄兰心中一惊,难道她本来能治好任不在,却故意不治好他,却来治好我?或者说真的只能救一个人?

    心中想了下,便试探着问道:“哪里不对?”

    石文婷道:“我治不好他确实是因为我治不好毒娃之毒。我治不好你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

    娄兰瞪大了眼睛,看着石文婷。

第一百零七章:会将毒身何处往

    石文婷点点头,道:“你没有中毒。任不在虽然中了毒,却不可能那么快就能传给别人,而且毒素是需要血液和吃食这些传播的。”

    “他真的中了毒娃之毒?”

    “是的。他走前就是想让我告诉你这些,既然我委托已经达成,你就请回吧。”石文婷从头到尾一副冰冷的样子,此时说完便已准备收拾茶水送客了。

    娄兰正转身,石文婷却又说道:“我是要你回去,不是要你去找他。”

    “那是我的事。”说罢她便走了出去,却又听见石文婷悠悠说道:“他现在大概已死了,你去了也只有死。”

    石文婷方才说罢却又见娄兰风一般赶进来,瞪着她道:“怎么回事?他现在究竟在哪?”

    “他既然抱着条毒蛇,现在想必正被毒蛇慢慢的玩弄,估计也死了。”

    娄兰不等她说完便出了门,迅速掠到那二人面前。道:“那抱着女子的少年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师弟被娄兰的武功所震,不禁呐呐的指着另一边,道:“向着那边去了。”

    娄兰在他望向那个方向的时候便早已飞出。风一般消失。

    此时路无金一行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虽然官道上的马匹都死完了。但是路无金还是很快自其它地方牵来马匹。虽然不如骑马快,却已经很是迅速了。

    沈欢千年醉的药效已尽,便早已独自离去。

    公孙芷却在这日下午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将路无金二人赶进车内,自己便驾着马,争取早一点赶到百草谷。

    她的心头在抽动一般,很疼。

    路无金没有进车,他并不习惯和别人待在一起,更何况有七个女子。他就坐在车顶,眼睛也是悠悠的望着远方,似乎就要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一般,眼中忧愁尽显。

    任不在还在痛苦的活着,虽然生不如死,却还是坚持住了。既然还没有死,就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生死看淡,不等于舍生求死。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娄兰还是找到了他。

    她远远看见似乎是一个人倒在地上,心中想着任不在,便向着这里赶来。空气里有着淡淡的奇怪的臭味,却绝不是腐臭的气味。具体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但是她看见了任不在。

    他虽然全身被黑色的血染得不成人样,但是他的鞋子衣服,都还有没有弄脏的地方,就凭着那些很小的地方,娄兰便已认出了任不在。她奋力跑了过去,低下头,眼中已含着泪水。

    任不在听见娄兰的声音,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却大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她正想抱起任不在。

    “住手,这血有毒!”

    “百草谷就在旁边,我带你去,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娄兰说话的时候已带着点哭腔,但是她的声音还是很美,很清晰。

    任不在已几乎没有了力气。却还是吃力的摇头,娄兰此时已不管这些了,将任不在抱起,便向着百草谷赶去。

    他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衫,灼烧着她的皮肤。她并没有叫出声,尽力忍受着这份疼痛。

    任不在却突然生出一份力气,挣扎着倒了下去。

    “我本就该死了。你快去百草谷,这毒...”

    还没有说完他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嗽,却几乎成永别。

    他晕倒了。

    娄兰正准备将任不在再次抱起,却忽然听见一声轻叹:“你这又是何苦,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身中三种奇毒还能活到现在确实很令人惊奇。”

    娄兰转过身来,惊喜的望着石文婷,她的眼中已连一丝的讨厌都找不到了。只有希冀和哀求。

    “石姑娘,求求你,救救他吧。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尽力满足。”

    石文婷此时也不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眼中寒冰已化。更添几分伤感,低声道:“我如果真能救得了他,用得着你说?”

    她方说罢,便飞手递与娄兰一瓶药水。道:“这个是解药,你快点涂在身上伤口处,若是再迟一点,你就会和他一样,生不如死。”

    娄兰接了过来,涂了一点。正准备蹲下身子。

    “这一点不够,整瓶才行。他毒已入骨,必死无疑。”

    娄兰只得照做。但是当她听见“毒已入骨,必死无疑”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

    “他救你不过是因为他心里自责,以为是他害你中毒。这种男人虽然确实很完美,却过于完美了。死了的好。”

    “死了的好”这四字方出,娄兰早已“呛”的一声将长刀抽出。冷冷的望着石文婷。

    “我有说错吗?他为救那条毒蛇居然差点将自己累死,更是差点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居然还为那条毒蛇屈身求饶,学了两声狗叫。”

    说到此处,石文婷双眼罕有的有点伤感,却冷笑着继续道:“谁知早在那时,他已被那条毒蛇咬了一口。”

    娄兰缓缓放下长刀,盯着石文婷,似乎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静静地听着。石文婷也看着她。

    顿了一会儿,石文婷又接着道:“不仅如此,我方才在小屋旁边早就暗示他那条毒蛇已对他下了毒。”说着又轻笑一声,道:“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娄兰没有回答,石文婷却又笑着说道:“他居然装作不知,后来在竹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居然还是要救那条毒蛇。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

    娄兰早已没有看着她,只是低着头,瞧着自己的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真的一点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了吗?”

    “没有。”

    娄兰的双手突然握紧,右手的刀已因愤怒而颤抖。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道:“姑娘知道那条毒蛇的底细吗?”

    石文婷眉头紧皱,道:“你只管找她报仇就是了,她身后没有什么势力。”

    娄兰冷笑:“她在百味楼被毁,屠夫张想杀她泄愤的情况下,居然还要杀死任不在,到底是为什么?”

    石文婷脸色转入寒冬,道:“这事儿你去问她,子非鱼,就知道胡思乱想。”

    娄兰缓缓收入长刀,准备再度将任不在抱起。

    她一蹲下,石文婷便冷冷道:“你这么做不是要寒了两个人的心吗?”

    “什么意思?”

    石文婷看了看周围,道:“这里山好水好,将他埋在这里也不算亏待了他。”

    娄兰看了看周围青山翠林,不禁冷笑道:“你救不了他,不代表没人能救他。”

    石文婷见她顽固不化,径自走了,只留下句:“你要因此破了相,只怕他就算活过来了也得伤心死。”

    娄兰的脸不禁红了红。

    这下该怎么办?旁边有条河,但是任不在身上的毒血渗透出来,说不定会害死很多人。这当然是她最不愿看见的。

    娄兰咬咬牙,撕掉身上绢布,为任不在擦了擦脸。

    他还有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均匀。

    照石文婷所说,中了三大奇毒,应该绝无生机才对,现在居然还有呼吸。

    娄兰有些疑惑,正帮任不在擦掉脸上血迹之后,更是吃惊。任不在脸色苍白,眼睛紧闭。

    血毒不是很厉害吗?那么他的脸为什么一点伤痕都没有?

    她疑惑着,看了看自己方才灼烧处,居然起了一片片红痕,虽然很淡,但是还是看的清楚。

    心中不禁有种奇怪的想法。

    正在她发愣间,石文婷却又来了,这次还背了一桶水。轻功健如飞鹰,巧足轻点,便盈盈落地。

    “你这是?”娄兰这才注意到石文婷,看见她背着的一桶水,她是来清洗任不在身上毒血的?

    石文婷将水桶放下,道:“来,和我一起把他抬进去。小心别沾到血迹。”

    “哦...哦。”

    二女小心翼翼的将任不在放在水桶中,乌黑的血一瞬间便将整桶水染得黢黑。

    “石姑娘是救他的吗?”娄兰试探着说道:“他身上的毒血没有伤到他的皮肤,这不是说明这些毒应该对他没有什么威胁吗?”

    石文婷道:“这桶水不是普通的水,能够化去这些毒血。你若是中了这玄铁水,毒已入骨,你身上流出的血也不会伤到你的。”

    终于,等了许久。

    石文婷这才说道:“你可以带他走了。”

    “谁!”

    这是两人同时喊出,只见不远处一朵红云远远飘去。

    追之不及,只得作罢。

    “好高明的轻功。”

    “我居然也没能发现她的踪迹。”

    娄兰不再言语,将任不在自桶中拽起,背在身上,道了声谢便沿着官道走着。

    她知道这样走,一定会碰上他的朋友。

    果不其然,走了没有多远,便能看见疾驰而来的马车,两匹马都已吐着沫子。一个少女却还是在狠狠的抽着鞭子。

    远远看来,竟似乎在流着泪。

    娄兰招着手,马车很快停下。

    公孙芷已跃下来抢过任不在,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很稳定,似乎没有一丝波动,只是一双眼睛却似乎要瞎了一般。

    娄兰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一遍。公孙芷却抱着任不在向着百草谷飞奔而去。娄兰也只好跟上。

    马车内七位少女亦是哭作一团,却不敢出去。游让心中也有些泛苦。正走出驾马。路无金也已跃了下来,道:“走。”

    那对师兄弟见一带着木剑、背着一人的少女迅速飞来。二人都被这迅速的轻功所震撼。在距公孙芷三四丈之外便大声喝道:“姑娘请止步,这里是百草谷地界。”

第一百零八章:天意弄人小剑神

    公孙芷果然止住,正在两丈开外,将任不在轻放在一边。身后也闪来一个女子,显是之前赶来的娄兰。

    公孙芷正身而立,便隐隐有龙吟出鞘一般,别说那两个少年,纵是身后站立的娄兰都不禁惊骇的看着公孙芷,低声道:“姑娘这身气势想必已有一代宗师的本事了吧?”

    公孙芷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二人,道:“叫你们谷主出来。”

    那两个少年自然也听见方才娄兰所说,心中不禁打起了鼓,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如今居然已经有别人三四十年苦修的本事。

    这如何不令人惊叹?

    能有如此成就的,恐怕也就只有王天佑了吧?

    正迟疑间,石文婷已自一旁飞来,道:“谷主不在,找我也是一样的。”

    公孙芷绣眉一簇,道:“你?石文婷?”

    石文婷并不生气,道:“正是,姑娘是何人,没想到这位叫做任不在的少年人不仅风流,而且看上的个个都是高手。”

    公孙芷只是淡淡说道:“我想请百草谷尽全力治好这小子。”

    不等石文婷答话,公孙芷又接着道:“我知道百草谷虽然医术冠绝天下,但是谷中却没有很厉害的高手。”

    石文婷眼角跳了跳,嘴角不禁笑出。只是这似笑非笑。

    公孙芷又接着道:“我的实力大概和剑仙邱书民前辈差不多。这小子实力也和我差不多。百草谷若是治好了这小子,便凭空多出两个高手,这个买卖不算亏吧?”

    她“亏”字将说完,手中木剑便已挥出,又回到剑鞘。

    这一切动作实在太快,几双眼睛盯着公孙芷,也没有发现她的剑已出手。

    只听见“卡卡”数声,四丈外一棵两个成人合抱的巨木便轰然倒下。

    幸好到得不是这边。

    那两个少年不禁长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这个高瘦的美女,但是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们看得不是美女,而是一只怪物。

    石文婷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三四丈外,群树之间,砍倒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喉咙似乎有点干燥。

    娄兰虽然也很惊讶,但是方才见到公孙芷刚强的剑气时,心里便已有所准备。

    公孙芷并无意卖弄,看着石文婷,道:“我没有威胁百草谷的意思,若是百草谷确实没有办法,我自去找别的医师。”

    石文婷方才反应过来,叹道:“我们确实没办法治好他,现在他已身中三种奇毒。神仙难救。”

    “哪三种奇毒?”公孙芷问道。

    “毒娃之毒、玄铁水、五毒金丹”

    公孙芷眉头紧皱,终于,抱拳道:“多有打扰。”

    说罢便抱起任不在,转身就要离去。

    石文婷见公孙芷转身,低声道:“姑娘,生死天命。”

    “哼!”

    娄兰望着白驹一般的公孙芷,眼神迷离。

    却说公孙芷带着任不在回到车上,那七个少女将任不在抱在怀中,只顾着哭。公孙芷此番也不禁流下泪来。只是看着她们。

    路无金和游让驾着马车。

    公孙芷带着泪望着路无金,问道:“任不在说你很有本事,你现在有没有办法治好他?”

    路无金神色沉重,看着公孙芷更是心中难受,道:“他中了哪些毒?”

    “毒娃之毒、玄铁水、五毒金丹”公孙芷记得清楚。

    路无金闻声仰天长叹。驾着马不知向哪里走去。

    游让此时哪敢说话,纵然心中十分担心任不在,却也没有丝毫办法。这时候他能做得,只有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虽然明知自己呆在这里只会添麻烦,但是一走了之又是绝无可能!怎么能弃好友离去?

    公孙芷道:“我们现在去哪?”

    “此处不远,有一怪医,如果幸运寻到他,说不定有救!”

    公孙芷不再说话。

    行了不远,路无金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道:“有埋伏。”

    四处明明并无一人,除了怪石长草,哪里有什么人?

    游让正在奇怪。

    公孙芷却已说道:“七十二个人,都是二三流的高手。”

    游让吃惊的望着公孙芷。

    就在这时,怪石后,长草中突然钻出无数大汉,手持刀枪,身高俱是七八尺,身材魁梧。路中跃出一个汉子,手持一柄十分宽阔的大刀,横刀立马,站在路中,大声喝道:“此路不通,留下钱财宝物,速速滚蛋。”

    那汉子身旁跃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削汉子,望着车子,对着大汉道:“老大,里面还有很多漂亮娘们儿。要不....”

    其意明显。

    那大汉却左手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掌印,声音响亮,四处虽然宽阔,加上一边河水淙淙,居然还听得十分清晰。

    那瘦削汉子被打的有点蒙,捂着脸,呆呆的望着大汉。

    “望个锤子,我们好歹是金山七十二贼,你踏马只知道嫖女人。能不能想点正经的?兄弟们是靠女人吃饭的?”

    那汉子被这么一顿喝,维维承诺。

    大汉这才望着路无金,道:“我知道兄弟在百味楼捞了不少好处,如今也该让兄弟们开开眼,分点汤喝,你说是不是?”

    路无金抱拳道:“各位想必是被人挑唆...”

    话未说完便被那大汉打断道:“我数到三声,你们还没有想好的话,就别怪我们了。”

    “一!”

    路无金大声道:“我们身上真的没有多少值钱的。若是不介意,在下身上还有三百两银子。”

    大汉不做理会,直接喊道:“三!兄弟们上,抢了钱财就行。”

    突然一声“呛”,那大汉身旁的一块巨石轰然蹦碎,碎石乱溅,声音洪亮,竟将众人同时镇住。都惊惧的望着这趟马车,有的已心中打颤,刀枪不稳了。

    那大汉脸上冷汗不断冒出,左手抹着额头汗水,一双眼睛望着车内,高声道:“不知是哪路高人?”

    语声瞬间转的十分恭顺,双眼尽力寻找着方才出手之人。

    车内传出一阵女声,似乎愤怒不已:“滚!”

    公孙芷这一声竟使得有点内力,虽是如此身边众人却似乎没有一点压力,倒是四周那些贼寇已被这一声震得有点发蒙。阔刀大汉自然知晓这是以内力发出的声音,距离那么近的几个人都没有一丝痛楚,显然这神秘女子的内力也已有各派掌门长老的实力。

    大汉颤声道:“姑娘真乃神人,走!”

    那瘦削汉子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方才自己还说要抢车内女子,谁知这女子却是谁也抢不得的。

    缩着腰,低着头,悄悄的向着草丛中逃去。似乎生怕车内女子会找他算账一般。但是公孙芷哪有兴趣与这种人为难?

    “走!”车内传出公孙芷的声音。

    四周的贼寇已走的干净,只是方才瘦削汉子所在之处似乎有点水渍。这几天没有下雨,这一日还有艳阳照耀。

    这水是何处来的呢?

    路无金等人哪有闲心管这些,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清灵与红嫦正走在田野间,二人奔来打算去找屠夫张,她们虽然没有接触过屠夫张,但是也不妨先去投靠一下他,再顺势...

    只可惜她们的计划已经破灭。

    二女身前突然转出一个红衣女子。

    此时虽然太阳将落。二女却还是看得清楚。

    红嫦惊道:“赤练子?”

    沈欢笑道:“怎么?很意外?”

    红嫦赔笑道:“怎么会意外,我们姐妹也正在找赤练子姐姐呢?”

    沈欢似乎来了兴趣,道:“哦?”

    红嫦笑着迎了上去,清灵也一旁夹上,二人显然已准备奋力一搏,只可惜沈欢的武功实在太高,双指轻点,二人便立时瘫软,倒在地上。

    看着二人惊惧的表情,沈欢眼神变得恶毒无比,甚至还带着悲愤,双肩开始颤抖,泪水又将满盈,恨声道:“你们两个恶女!狼对你们那样好,你们还忍心害他?”

    只可惜两个女子已无法说话了,当然,她们只是晕倒了而已。

    沈欢不会让她们就这么容易的死去,她知道任不在中了什么毒,所以她会一点一点的还给他们。

    这些日子,路无金一路寻访却一直没有那怪医的消息,但是好在任不在似乎还是有呼吸。公孙芷心力交瘁,这几日高手不断,先是那些匪寇,接着又是西山三十六贼,都是沙场征战后没有生计聚集起来的好手,个个神勇难当,并且都骑着千里挑一的好马。纵马来劫马车时,却被飞出的木剑迅速全部挑落,又将那三十六人的左脚处划出一个口子。

    那些汉子被这一招镇住,都拜倒离去。

    而后江湖上便迅速传开了,他们将那车中神秘少女称作小剑神。吹嘘其剑法超绝。

    当然这些在后来云岭二十八寨的高手败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中之后,迅速发酵,这神秘女子一时间成为江湖之中的第一号人物。

    纵是剑神似乎也想前往一观。

    这几日来,挑战者却是无穷无尽。公孙芷躲在车中,以飞出木剑与众人交手。

    公孙芷这几日心情也已开始变得很坏,没有梳妆,更是风行四方,为任不在找来各种医师,甚至有一次,她看见个兽医都想拉倒任不在的身边看病。

    她的面容已变得憔悴,吃饭也只是一两天吃上半个馒头,头发蓬乱,将整个人遮住一般,看上去,和山间野人恐怕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与人比斗时,也开始渐渐的下了狠手,但是这并没有令挑战者的数量减少。

    她的身体也不堪重负。却还是为任不在四处寻医,将游让与路无金赶到车内,自己开始驾车,到处问着四处医师的下落。

    但是任不在的身体却开始变坏,之前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至少还有微弱的呼吸,看了许多医生,吃了许多药之后,反而气息奄奄,几乎就要断气。

    路无金看不下去,曾出言阻止,公孙芷却没有听见,好像她和这个世界早已隔离一般。

    她的眼中只有任不在。

第一百零九章:任到死处又逢生

    二十余日过去,江湖中人高手无数,竟都败于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之手。令人亦是唏嘘。公孙芷此时却已如街头乞丐。那七个女子一直小心护着任不在,虽然没有与人争斗,却也差不甚多。

    路无金知道局面已无法控制,清风山又与江湖隔绝来往,消息封塞,恐怕就算是再过几十天也不一定知道这事。

    这几日挑战的人已愈来愈多,公孙芷已多怨愤,剑法中有了一丝狠厉,方才败了剑宗一位高手,又见一人掠来。

    正是邱慎。

    邱慎走到那人身边,将他搀扶起,低声问道:“师兄可还无恙?”

    那剑客摆了摆手,勉强笑道:“姑娘武艺超群...咳咳,在下拜服。”

    邱慎望着这脏乱女子,略带着责备语气,道:“姑娘剑法如此精绝,为何还下此毒手!”

    公孙芷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很不耐烦的说道:“你也是来比剑的...”

    也不知她究竟是疑问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邱慎扶起那人,便已转身,道:“在下虽然对姑娘的武艺十分好奇,但是也不欲趁人之危。”

    说罢便带着那人缓缓离去。

    公孙芷望着二人,眼中似有痛楚。忽而长叹一声,木剑回鞘,转身向马车走去。

    邱慎闻得一叹,不禁住了脚,却没有回头,顿了片刻,还是默然离去。

    今日风尘滚滚,此处又多砂砾,路无金坐在远处马车之上,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这些日子公孙芷到处寻医,几乎快将自己折磨成疯子一般,却还是尽心照顾任不在,还有那七位少女。

    游让靠在旁边巨树上,面具已然除下,只是俏丽的面容中,多了些许伤感。

    令人安慰的是,任不在的噩耗虽然给大家很沉重的打击,却令本来对七个少女冷淡的公孙芷变得对她们温柔同情起来。

    虽然她始终保持着不和几位女子接触,但是对几位女子显然也颇为照顾。

    此时虽然公孙芷妆容恐怖,她们却一点都没有嫌恶和害怕的意思,反而是将公孙芷当做姐姐一般看待。

    公孙芷并不知道与毒娃接触其实并不会中毒,但是今是今日,她已坚持不住,进了马车,晶莹的泪水便又流下,虽然这些天任不在还保持着呼吸,却是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反倒是变得虽是可能断气。

    绝望几乎将她击垮。

    少女们望着她,也跟着流下了泪珠。车内众人嘤嘤哭着,纵是路无金心中也酸苦不已。

    其实他心中的疼痛,怎么会比她们少?

    他与任不在同生共死数年,其中情谊,又有何人知晓?

    但是他现在也只有默默忍受,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到传说中的怪医,或者找到神医乐秋。

    他却不能离开她们。

    虽然公孙芷很强,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差,他实在太过担心。

    公孙芷泪眼朦胧的望着七位少女,心中已在滴血:“虽然她们害的任不在中毒,但是她们却并不是故意的。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带着可怕的毒....”

    她又开始同情这些姑娘起来,就和任不在一样。

    若是她们知道这些,会对她们造成怎样的打击?我这些日子虽然对她们有些照顾,但是多少还是会让她们有些顾虑。我毕竟都在一直避免和她们接触。

    换做是谁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难过的吧?

    任不在已经救不活了,公孙芷想到痛处,自己又为何要处处顾忌呢?难道就真的那么怕死?

    她只是不希望让任不在担心才如此做得。但是如今,还有什么必要吗?

    情深若山洪之水,一但决堤便不可收拾。

    她抱住身边的紫女,便低声抽泣着,望着她们苍白憔悴的脸庞,轻抚着,就好像轻抚着自己的可怜的妹妹一般。

    哭声凄惨,不甚动听,路无金听不下去,已飞到一株树上,静静垂泪。

    不知过了许久。公孙芷终于住了哭声,声音嘶哑,缓缓道:“你们饿了吗?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好吗?”

    紫女却拉着她的手,道:“我去吧,姐姐已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公孙芷正欲说话,却突然听见一声轻响,立时便止了哭声,抹了一把脸,风一般掠了出去,朝着前方厉声道:“出来!”

    一朵红云自树丛间飘出,正是沈欢。她肃容冷色,道:“任不在还没死?”

    公孙芷不答,掌中剑已出鞘。

    沈欢冷笑,腰中软剑也已在手,道:“看来你是确实需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悲痛。”

    但是我又何尝不是?

    她毕竟没有说出来。清灵与红嫦已被她折磨的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苍白的皮肤包裹着干硬的骨头,双眼深陷,早已没有了人的生气,就如同干瘪的僵尸。

    她们的归宿只是狭小黑暗的很小的棺材,埋在十丈的地底下。

    沈欢也就是在折磨完她们之后才知道这么回事,她自然知晓那神秘的女剑客便是公孙芷。所以才会找来。却没想到公孙芷已变成这幅面容。

    她的痴情,沈欢如何不酸?

    一抹红光飞射,赤红色的绸缎飞舞空中,却在空中划出凌厉的风势。长剑飞指,都是十分狠厉的杀招。

    公孙芷淡漠而视,木剑轻摇,风声立止,绸缎滑落,红白相击,赤金所铸宝剑竟未伤得木剑分毫!

    沈欢虽然早已知晓公孙芷剑法已当一绝,却也没想到她的剑法竟是如此强劲。二女长斗,数十合来,四处飞石沙风,凌厉的剑气使得纵是离得二人很远的路无金和游让都感到一股十分沉重的压力。

    车内紫女正探出车外,另一处也探出脑袋,都很担心公孙芷的安危。

    这次的对手很强,竟然斗了近百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

    二人煞气正盛,谁也不敢上去劝架。纵是远远乘着马赶来挑战的剑客见了这阵势都不禁手心出汗,悄悄的靠近,想要一瞻这两位绝顶高手的比试。

    若是能够从中学到些什么自然是更好的了。

    正是如此,不到百合,四处已聚集了不下百人。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高手剑客。

    邱慎居然也在其列。

    “奇怪,这不是清风剑法吗?”

    邱慎自然不知公孙芷已变成这般模样,心中虽然疑问,却也不愿追根究底。只是看着二人打斗,不禁叹道:“没想到那红衣女子也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只可惜她和那女子相比,还是差了许多,再过数合,恐高下立判了。”

    事实却超出了他的预期。公孙芷已变得长剑开合,锋利沉重,哪里还有清风剑派自在逍遥的影子?

    在邱慎正喃喃说出“高下立判”四字之时却真的同时高下立判了。公孙芷木剑长劈,本来可直取沈欢性命,却就势一片,剑势浩荡,竟震得一旁的草木摇晃,躲在那里的一众剑客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显然是被这一剑惊到。战战兢兢的站起,尴尬笑着,那些人正欲说话,公孙芷已冷冷道:“滚!”

    她环视了四周,虽然还有许多人都躲在树丛之中,却被这刀锋一般的眼神瞪得站起,就如同做错了事的学生证被老师罚站一般。

    他们并没有因为公孙芷的冷漠和无礼而生气,相反,他们倒是觉得有这么厉害的剑法的人若是没有一点脾气,那才叫怪事。

    不到片刻,百十人都已陆续离开。

    沈欢看着公孙芷,这时才道:“你不杀我?”

    这个问题很奇怪,就连沈欢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都已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太多余。公孙芷觉得很奇怪。

    “我去看看他。”

    沈欢也不管公孙芷答不答应,便已上了车,此时七个少女和公孙芷早已同仇敌忾,公孙芷虽然没有和沈欢再斗下去,却还是带着敌视的眼光看着她。

    沈欢也不管那多,凑到任不在身前,几位少女都自觉的让开了路。

    她看见任不在此时身上还是很干净,面容双手虽然干燥惨白,似乎还有点浮肿,但是呼吸还是有的,她在任不在的鼻子上探了探,眼中说不清的温柔、道不明的伤痛。

    公孙芷已进了车内,看着沈欢,她已没有之前的冷漠。

    沈欢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沈欢才缓缓说道:“他...一直是这样?”

    公孙芷语声凄凉,泪水又夺眶而出:“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了。”

    深呼吸几次之后,她才开始哽咽着说道:“以前还好好的,现在已开始变得呼吸不定,身上也有些浮肿。”

    沈欢轻抚着任不在苍白的脸,声音也有些凄切:“你...听说你请了很多医师为他看病,吃了很多药吗?”

    公孙芷点点头。

    沈欢长叹一口气,大声道:“路无金!”

    路无金也不知这女子竟会叫自己,虽然奇怪,却还是闪身到了车旁,道:“何事?”

    沈欢问道:“任不在是比之前虚弱了,是吧?”

    “是。”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声音中嘶哑着怨恨。

    ......

    这些其实都不用解释。但是沈欢却还是很气愤,她知道任不在和路无金的关系。

    公孙芷这些日子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而且,路无金也希望能够“碰巧”遇到哪位医师,“碰巧”开了一个能够治好任不在的方子。

    只可惜这世界碰巧的事实在太少了。

    奇迹总会发生,却落不到所有人的头上。

    沈欢低头看着任不在,思索了一阵,道:“这次按我说的做,试试看。说不定任不在本来就能够自己治好自己,但是其他那些庸医的药却害了他。”

    她又接着道:“这三种毒虽然都是很厉害的毒,但是说不定三中毒合在一起反而会消失。”

    公孙芷点点头,如今恐怕只有这个法子了。

    这附近的所有医师都已被她抓来过,不仅如此,就连附近的兽医也被抓来了几人。

    这些天她已经绝望,听见沈欢的分析又不禁泛出光彩,这是最后一丝希望。

    她再次抬起头来,望着沈欢的时候,已没有了那种冰冷。但是泪水却还是没有止住。

    重拾希望的泪水,流到她的嘴角。

    竟是甜的...

第一百一十章:天下终有分散时

    这几日公孙芷不再去找医师,只是尽心的照顾起任不在。沈欢也留在车上,不过数日便发现任不在情况好转。车内有些沉重的气氛突然缓和不少,少女们也再次展露笑颜。

    公孙芷长舒口气,终于有了新的希望。如此想着她便在河边清洗了一下脸,梳了梳凌乱的长发。河边的水很清澈,众人都经常在这里喝水。但是不久路无金又弄来了铁锅,搭了个石灶。大家开始在河边煮着食物吃,公孙芷和七个少女的胃口明显好了不少,他们都很虚弱,也很瘦。

    自那日比武后,已经没有人敢来这里打扰公孙芷等人。而沈欢和公孙芷也在这几日的时间内相处的颇为融洽。

    公孙芷听着沈欢为她讲了一些奇怪的事,但是她只是双眼淡漠,看不出任何表情。

    任不在初时没有感觉,几天后便能够隐约听见周围的声音。只是动弹不得,又过了许久,他才发觉自己的存在。

    我还没死?

    他心中疑惑,又过了数日,他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一直都在运转。他才有所猜测:“难道是我学的神农百草经救了我?既然有神农百草四个字,想必一定有一定的治病解毒的能力吧?”

    他这么想着,便又自顾着用意识运行起神农百草经。内力运转如流,四肢暖流经过,说不清的舒畅。体内似乎还有一些毒素,似乎正在随着内力的运转而被消耗。

    这样又过了几天,任不在终于有了知觉,浮肿也已消除。但是还是处于混沌的状态。每日似乎能够感觉到有人给他喂食,在他的脸上轻抚。

    那些声音虽然很遥远,却很熟悉。

    当然,任不在有些事是这些女子不能做的,所以届时便会麻烦路无金来做。虽然这是路无金要求的,就算当初公孙芷那般蛮横,他还是自她手中抢来了这份工作。

    这种事,男女之间毕竟还是颇为不变的。

    待到任不在终于能够睁开双眼时,第一个看见的便是那张略微憔悴苍白的脸,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欣喜。

    任不在望着公孙芷,嘴角就不经意的笑了出来,笑声很是奇怪,低而短促。虽然还不能说出话来,二人目中早已说尽。

    这欣喜或许不是一丝,但是她知道任不在能够好过来,功劳最大的是沈欢,她此时正在外面,但是在听到任不在的声音之后,心口一痛,便悄悄离开了。

    公孙芷冲到车外,大声叫到:“沈姑娘!”

    ......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沈欢早已远去。

    公孙芷又进了车内,四目对望,公孙芷低声道:“沈欢来了很久,是她救了你。”

    又望向车窗外,悠悠的道:“她方才已走了。”

    任不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又准备咳了出来。不过这次还好,咳了两下,便已止住。七个少女见任不在转醒,心中早已雀跃不已,但是还是坐在一旁,七双水灵灵的眼睛都在盯着任不在看着。任不在也看了看她们,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她们的脸是那么的苍白,身子比之前更加瘦弱了。

    游让此时也上了车,望着任不在,欣喜不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任不在笑着望着他,本来想说句:“你现在比以前更有男子气概了。”

    但是身体却并不允许。

    路无金就在马车正对面的树上。他知道任不在已经转醒,但是心中却似乎有些难过。

    公孙芷将车门布帘拉开,二人只是对望一眼。便已了然于胸。

    任不在又开始笑了起来。

    却又开始咳嗽。

    公孙芷略含责备的为任不在抚着胸口,拍着背,道:“你身子这么弱,还笑什么。想白费了沈欢的苦心吗?”

    任不在不在说话,就如此休息了数日。任不在此时已有力气站起,在车外走走。公孙芷和其他的姑娘轮流扶着他。

    任不在被两个女子搀扶,心中自觉好笑,早已笑出声来,两个女孩儿却已埋怨道:“主人在取笑我们。”

    任不在轻轻摆手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死里逃生倒是十分有趣。”

    他未说完,两个女子便已悠悠说道:“把我们担心死了,那里有趣?”

    任不在大病初愈,自然是要好好眺望一下这四方景色。远处一抹红流自天边泻来,河对岸高山连绵,云高天青。旁边又有数只飞鸟张望,落在枝头,欢快的叫着,似乎正在望着任不在。

    见了外面的大好景色,似乎胸中所有毒物都被一扫而空。

    任不在有了些想法。

    就在他回到车上时,游让却来辞行了。原因很简单,自然是自己武功低微没有给与任不在任何帮助,反而拖累了任不在,此次既然任不在身体已经好转,自己留下反而多余。

    任不在却还是强行留下游让,便开始每日为任不在指点武功。

    说道指点武功,这几日下来,任不在见这游让虽然拳掌简洁,却又似乎包罗万象,显然是一门十分精妙的拳法。他自然不便去问这些,只是传了任不在其他的拳法,虽然这些也都是多余,因为游让的拳掌之术显然早已囊括一切,甚至连剑法精奥都暗含其中,心中不由得对这位世外高人有所向往,甚至心中已有些猜测,却不便去问。

    关于游让师门的事,任不在坚决闭口不谈。

    任不在惊奇于游让武功的精妙,游让又何尝不对任不在所知感到震惊?他的剑法本来就已十分厉害,更何况这世上就好像没有他不会的武功一般。游让见任不在每每对着自己做着各种指点和评价之时,都会令他感到十分的惊讶。

    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毕竟还是没有问出来。

    公孙芷在任不在教导游让的时候也站在旁边,和任不在讨论着招式攻防。一边几个女孩儿此时见了任不在的相貌,都已围了上来。不过好在游让早有心理准备,倒是不致难看。

    这十余日下来,有着任不在这位武学宗师级的高人指点,游让的武功也是进步神速。就连游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其实是块好苗子,可能他的师傅虽然武功高强,却教不来徒弟吧?

    任不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现在他已能运行内功,便每日与游让对练,不过数日,游让见任不在交给他的东西已足够多时,便准备辞行。

    这次任不在倒是爽快答应。

    送走游让之后,任不在便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我这次能活过来,八九成是因为神农百草经。这内功既然能够治好我身上的所有毒,是不是也能够治好她们身上的毒?”

    当然这是任不在和路无金以及公孙芷三人商定。说是三人商定,其实不过是任不在将自己将要做得事说了出来而已。

    都没有反对。

    任不在与公孙芷便为七位女子祛毒,由于任不在内力还不够充盈,七位女子身上的毒便用了将近半月。不过幸好公孙芷早已飞鸽传书,向门派里报了平安。

    虽然劳累,但是如此一来,不仅七个女子都恢复自由,而且这次运功还为她们打开了身上所有经脉,如此一来,她们的习武之路想必会一帆风顺。

    公孙芷想带七个女孩到清风山,那七个女孩欣喜不已,已早与公孙芷姐妹相称。

    任不在却有个想法:“公孙芷,我有一本剑法,倒是适合她们。”

    公孙芷笑道:“清风剑法不够格吗?”

    任不在笑了笑,挠着头,道:“太够格了,只是我这剑法,七人成阵,威力无穷,她们日后也能够自保。”

    公孙芷这才奇道:“什么剑法?”

    “夺命七星剑。”

    任不在正说出这句话时,远远飞来一人,却是那医圣石文婷。

    任不在笑着望着石文婷,抱拳道:“石姑娘,咱们真是有缘。”

    石文婷面上还是冷冷冰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找我?”任不在有些疑惑。

    找我干嘛?

    石文婷不顾众人眼光,竟自上前抓住任不在手腕,过了好一阵,才喃喃道:“难道那两种毒药能够解毒娃之毒?”

    任不在这时才苦笑道:“石姑娘可不能妄自猜测啊,在下这条小命也不过是捡过来的。”

    石文婷却是冷笑一声,道:“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好起来的了。江湖上其他的那些大人物可是对你的复活很感兴趣呢。”

    任不在笑容凝固。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来这里便是想揽下治好你的功劳罢了。”

    任不在惊奇道:“你为何为我做这些?”

    他自然知道石文婷这是故意将火向自己身上引。

    石文婷冷冷的甩开任不在的手,道:“只不过是想来确认一下,这个作为代价,已经很轻了。”

    过了一会儿,她长叹一声,道:“这下算是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

    “我不欠你,但是我作为医圣,却欠了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话便已离开了。

    任不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七个少女倒是练剑法的好料子,任不在此时也为她们的资质感到欣喜。不过最令他开心的是她们终于将“主人”这个称呼改成“任不在”了。

    夺命七星剑并不是什么十分厉害的剑法,但是任不在认为武功没有最差的,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而且这套剑法与清风剑法也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都讲究一点“轻灵迅捷”。

    虽然她们资质上佳,但是理解通透,练会这套剑法却用了很久...

屠夫张事件暂告段落

    没人看也无所谓,该埋得伏笔还得埋,该写的还得写。

第一百一十一章:扶缘恶吏欺良女

    游让别了任不在之后,四处游行,观山水风光,一路行来,便到了扶缘城。

    城中客商来往多如流水,车马之属更是络绎不绝。

    游让眼花连乱,虽然他是自城中偏僻小路进城,却还是被这热闹非凡的景象所震撼。夹街两旁多是小贩之流,更有一些卖艺耍猴。旁边流有长河傍有垂柳,水声潺潺,人声鼎沸。每人都将笑脸挂上,摆上自己的得意的商品,嘶声叫卖。

    再远些便有些房屋错落,此处想必便是较为偏僻的地方,所以房子稍微稀疏。其中伸出一两个酒招儿或是挂出布匹。

    卖肉的、买卖手饰的、卖鱼的.......

    游让只觉新鲜不已,左右瞧瞧,前后看看。当初被任不在骗去大盐城当真是哪里都没有去过,硬生生呆在客栈里。但是游让却一点也没有抱怨,他知道任不在让他呆在客栈其实是为了他的安全。

    其实也就是不想多生变故,影响他的计划罢了。

    游让自然不会将别人往坏处想。况且走时还被任不在资助了一百多两银子。虽然游让极力推脱,却也拗不过任不在,也就只好接受了。毕竟他身上确实没有一点儿银子了。

    此时方才辰时,街上早已叫卖,游让行了许久,腹中也颇为饥饿。肚子咕咕一响,他便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向着四面张望着。虽然往来人潮如水龙,却似乎都没有为游让的相貌惊奇,这倒使得游让有点意外。

    当然这是好事,想到此处,便低声嘟囔道:“果然跟任兄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我整个人都变了。师傅说的江湖,想必也是指任兄这样的人吧?”

    他忽又思索道:“难道是要我学会虚心请教,取人所长,补己之短吗?师傅真是厉害啊,什么都想到了。”

    兀自想着,可是肚子却对这些大道理没什么兴趣。

    “咕咕咕...”

    “啊,疼。”

    游让已锇的肚子疼了起来,疼痛方才适应,便也不再想着什么破道理。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正捂着肚子走着,便已闻到一股香味,是不远处一个小贩卖着肉包子。

    他的生意倒是挺好,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大木桶,蒸腾着热气,边上摆了几个桌凳,坐了几个汉子,正在吃着包子,喝着稀粥。

    游让见此处民风似乎还是比较淳朴,虽然有六七人在买包子,但是他们居然都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看那几人装束,为首一个想必是个农夫,第二个似乎是一个马夫,第三个似乎是个商贩...

    游让一一确认着,这是任不在交于他行走江湖的法子,那便是要学会识人。很多时候江湖上一些大盗都会扮作普通人混迹其间,当然并不只是为了辨别出他们。若是知道别人的身份地位这些,对自己也有一些帮助。

    排了没多久,便到了游让,那贩子方才低头和着面,这才抬头笑道:“少侠要吃些什么?”

    淳朴的脸上似乎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游让慎重的看了看这人,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却又觉得他应该不是习武之人。

    那人被游让盯着,不禁笑道:“客官想吃写啥?”

    游让这才笑道:“四个包子和一碗稀饭。”

    “好嘞!”

    小贩为任不在打好稀,装好包子,伸着手,望着他身后的位子,笑道:“客官请里面坐。”

    游让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吃饭,难免有些局促,缓缓的走了过去,那正在吃饭的汉子斜着眼望了过来,但是眼中似乎没有恶意,只是看了看游让一眼,便低着头,吃着包子,喝着稀饭。

    游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一处,坐在矮凳上,他没有想到这凳子竟是如此的矮,差点坐空,不过好在游让早已蜕化,不仅没有坐空,手上的稀饭和包子都没有掉出一点。

    凳子矮小,桌子也矮,不过坐在此处吃着饭,阳光洒进,望着远处一片金黄的流水和涌动热闹的人群,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他还是惊异未定,将稀饭和包子放在桌上。旁边一个老叟见游让差点倒地,不由失笑道:“小子,第一次坐这种矮凳是吗?”

    老人笑容和蔼,嗦了嗦嘴边的米粒,两眼微眯,望着游让。

    倒是个精神矍铄神态和蔼的老人。任不在如此下着定义。

    他也对着老人笑了笑,道:“是啊,刚才差点倒了下去。”

    那小贩此时也转过头来与游让攀谈:“客官想是没有来过我们这地方吧?我们这儿啊,都是这样的矮凳,就算是前边的客栈、酒楼都是这样子的。”

    “哦~”游让了然一般回应,见小贩不是很难说话的人,便鼓起勇气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贩闻声不好意思的笑道:“贱内疑心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嘿嘿,不小心给弄得。”

    没想到是一个怕老婆的。

    游让也跟着笑了笑,道了声,便开始吃着包子。

    本来游让吃饭还是比较斯文的,但是和任不在待在一起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已被任不在带坏了,吃着包子,三两下便已入腹。

    填饱了肚子,游让摸着身上银两,问道:“这个多少钱?”

    “十文钱。”

    幸而游让身上倒有些碎钱,与了那小贩,跟这老人道了声别,便就走了。

    老人却仍在喝着稀粥,细细品味一般。

    游让行了不远,便见远处围聚人群,吵嚷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便也跟了上去。

    人群墙立,吵杂不断,男女交头接耳,似乎又在谈论什么大事一般,脸上尽是兴奋眼色。只听得有一怯懦的女子颤栗道:“官爷,小女子只能靠这点银子度日。”

    “啪!”

    “啊!”

    “你踏马的昨晚跟马家公子风流快活,想必肯定捞了不少好处吧?还在这里跟爷装可怜。信不信老子抓你进了牢子,判上个十年八年的。”

    女子惨声哭到:“大爷,小女子是被马家家丁抓到那里去的啊....”

    她一身清白本已遭毁,此时这官差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众人一片轰然,都在嘴里低骂着“贱人”、“荡妇”、“娼妇”之类不堪入耳的话语。

    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那里受的如此屈辱,早已几乎哭的晕去。声音嘶哑,柔肩颤栗。官差眉头一皱,大声道:“少来这套,赶快交三百文钱,不然就拿你送进衙门好好审问审问。”

    女子嘎声道:“小女子那里凑得到这么多钱。”

    说罢便已跪下,凄然道:“老爷,你就放过小女子吧?”

    游让见势不妙,也不管什么谦让之礼,强行推开众人,向里面挤去。

    “唉!别挤啊!”

    “谁踏马踩倒我的脚了!”

    ......

    游让方才挤入便见一个官差就要伸手准备拿住这女子,心知不妙,连忙大喊:“官爷,我来付可以吗?”

    少女哭声未止,灰衣轻抖,实在可怜,却还是低着头向游让望去。

    那官差听见声音,循声望来,见到游让,冷冷笑道:“可以啊,你小子想打这荡妇的注意也没什么,只要三十两就行了。”

    周围听到官差话语,都嫌恶的望着游让,各种辱骂随之而来。

    “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原来喜欢搞这种女人。”

    “我看啊,他这样子八成也是卖的,说不定是同病相怜了。”

    这一句似乎引起很多人的认同,都不禁点头,低声附和,狠声骂着游让。

    .....

    游让只觉从未听过。本来这些骂人的话他也懂得不多。

    “三十两就行了吗?”

    官差笑声道:“自然。”

    但是你这穷小子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我看你只不过是想英雄救美吧?

    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官差正得意的四下望去,就好像将要得胜的公鸡一般,眼睛已只望得见游让的发髻。

    “你眼睛抬这么高,看不到银子的。”

    官差闻声一惊,低头一看,竟是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双眼早已瞪得笔直,就连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禁压低了声音,甚至没有再说一个字。

    那灰衣女子也不禁抬起了头,望着游让,眼中的泪珠还在滚落,却在那一瞬间,便又不再落下。

    游让望着官差,笑道:“官爷,这些可是够了?”

    官差羞怒不已,一手抢过银子咬了咬,确定是真的,揣好了银子,又怒声道:“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对了一定是偷得或者是抢得。”

    这时人群中有几处同时响起叫声:“噫!我的银子呢?官爷那是我的银子。”

    官差瞪回了那些人,道:“你们也想进衙门吗?”

    又转过头对着二人道:“你小子有偷盗嫌疑,你有私娼嫌疑。都跟我到衙门审一审!”

    官差无故抓女子无非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这也是方才那女子一直央求官差的原因。至于任不在这种人,到了衙门少不得一顿好打,若是运气好,落得半身残废,运气不好,便与世长绝。

    游让虽不晓得这些事,但是他已看出这官差的丑恶行径,心中虽然愤怒,却也知道官差也是惹不得的。

    那人左手握了握刀柄,狠声厉色道:“还不快跟我走!”

    这一声喝声倒是将这女子喝的又哭了出来,女子站起身,挡在游让身前,抓着那官差的手臂,脸蛋早已羞红,却还是咬牙央求道:“这位公子不是小偷,官爷你带我去衙门吧,我跟你去......”

    “我跟你去”四字一连说了数遍,满脸泪珠,站立不稳,几乎就要倒在那官差胸膛上。

    官差见此咧嘴笑道:“不行,我没有权利放过这个盗贼。”

    嘴上虽如此说,手早已向着女子胸上摸来。

    却在那一瞬间,游让便将女子扯了过来。女子无力,抓住官差的双手被任不在扯开,蹬腿蹬腿一飞,便高出一丈远远飞去。

    众人见此绝技,不禁长声惊呼:“嚯~”

    官差被这一惊,也顺着望去,拔出长刀,厉声道:“抓贼啊!”

    ......

    后面叫着什么,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一辈子都追不少游让的。

    女子被游让抓住肩膀,平地而起,不禁也是一声惊呼。却将游让紧紧抱住,泪水也不流了。

    游让数个起落,已除了城门,那女子此时才怯生生道:“那个,少侠,我的东西...”

    虽然不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是对少女而言,却也是一笔财富。

    游让低声道:“算了,回去拿太危险了。我这里有...”

    他想了一下,虽然自己有百两银票,但是就这样给她便是害了她,便自身旁取出另外十两左右的银子,道:“这些给你。”

    “啊!公子....这....这....我不能要。”少女虽然眼中早已放光,脸蛋红扑扑的,裹着泪珠。却还是坚持不要。

    游让强行塞到她的手上,笑道:“这些算作我的赔偿,没能带上那些东西。”

    “那些都不值这么多的。”少女有些扭捏。

    “你就拿着吧。”

    “对了,我叫游让,姑娘叫什么?”

    “我叫小翠。”

风云伊始

    四圣初现峥嵘

    江湖局势诡秘莫测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夜剑舞傍火眠

    此时二人正离了扶缘城,城外山水风光无限。近处房舍俨然,夹道之中,人流如水。远处山上错落着几户农家,此时隐隐有炊烟升起。游让带着小翠落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杂草怪石,高林荆棘。不过倒是有较为可行之处。

    游让走在前面将深草踩下,为小翠开路,望着前方小山,道:“这里待不了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小翠静静的跟在后面,晨日方才落在脸上,霞光未散,双手不知放在何处是好,只得抓着衣角,低着头跟着游让。

    眼中光彩闪动,似乎在想着些什么。红晕未散,此时却反而转浓。

    扭捏着说着:“我都是四处为家,公子...公子是哪里人?”

    似乎忽然鼓起勇气一般,竟连脑袋也抬了起来,却只看到游让有些纤柔的背影。阳光刺眼,一双似乎永远带着愁苦的眼睛微闭。似乎正在等着游让的回答。

    游让只是笑了笑,道:“先不说这些,你没有吃早饭吧?”

    “啊~......”

    小翠突然有些窘迫,又有些痛苦,竟又红了眼睛,却没有哭出来,水珠不住的打转。又有些手无足措,低声嗫喏道:“这...我...”

    她毕竟还是没有勇气将这些说出来。昨夜被人墙报,不到凌晨便被扔出,在寒风的侵扰下,缓缓裹上丢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流着泪水离去,身上家当除了那几个木质的刀剑,便再无他物。本来想着早上能够赚点充饥,最终却遇到这事儿。

    游让见她一直不说话,正待转回,却见小翠早已流下泪来。心下慌张,双手在空中摆动,和声道:“小翠姑娘?”

    小翠抽噎着,没有回话。

    游让万般无奈,只好低声说道:“你先在这里,我去买点吃的给你。”

    他也不管小翠作何反应,便向着最近的一处小镇掠去,不到片刻,便又返回,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裹,递与小翠。

    “趁热吃吧。”

    “那...谢谢公子。”

    小翠缓缓接过,打开油纸,里面竟是一整只烧鸡。不禁愕然。

    双手捧着烧鸡,低着头看着,又怯怯的说道:“公子...公子也一块儿吃吧。”

    她没有抬起头,因为她已发现自己的脸又红了。游让笑着摆手道:“不用了,我早上吃饱了,你快些吃吧。”说罢便向着四面望去,不知想着些什么。

    她低声“哦”了一声,似乎又有点失望,整个身子都突然缩小了一圈,低着头吃了起来。

    烧鸡做得正好,香嫩可口,泛着红的油沾到她的脸上、手上,在初日骄阳下,显得格外的可爱。她起初吃的很慢,后面却开始没有顾忌的吃了起来。因为似乎不止早饭没有吃,所以即使是这么大一只鸡,也已被她消灭干净。

    在异性面前如此狼吞虎咽确实有点不太好,脸上又带着点羞涩。

    她满足的将手上和嘴上的油污擦掉,又有些羞怯的看着游让,道:“公子,你现在去哪儿?”

    看着游让正在四处张望,她心中早已忐忑,似乎正在担心和游让分道扬镳。但是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游让这时才转过身来,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好些。”

    小翠闻声欢喜跳起,道:“那...”

    至于那什么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游让毕竟不是傻子,当然也看得出来她的好意,挥手道:“走吧,这里暂时不能待下去了。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让她暂时呆在身边倒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暂时保证她的安全。

    如此想着游让早已动身,向着远山上走去。

    他的步子很大,走的却很慢,所以小翠能够勉强跟上,虽然追兵没有出来,但是游让毕竟还是担心。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其实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城中恶吏不过是欺压良善惯了,遇到这种硬茬怎么会真的追上,除非他真的就是个傻子。

    就这般,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山野之间游动,望着远处平地高楼,长水银带,河边浣女嬉笑,路上商人往来。人影如蚁,天无浮云,烈日投下,闪的游让眼花缭乱,看不甚清晰。小翠也跟着四处望着,脸上也泛起兴奋快乐的表情,拉着游让衣角,指着远处飞鹤,又指着河中大船。眼睛兴奋的眨着,似乎就连烈日都不能阻止她的热情。

    山上草木不是很深,四望之下,倒是一览无余。小翠本欲带着游让到城镇街巷去游玩,不过既然游让似乎很喜欢游山玩水,也就相陪在旁。

    这一游便是日落月出,星辰相映。虽然走了一天,二人精神倒还是不错,只是腹中咕咕。游让为山水景色着迷,倒是忘了中午还没有吃饭,这时正值傍晚,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只可惜,四下除了虫声水生,倒是没有一点火光闪出。

    这里竟是没有一户人家。

    虽是夜晚,月星照耀下,草石铺上银辉,远处河流波动,反射出有些暗淡的光。远山只剩下一片剪影,树林也有些模糊。若非四处虫声激鸣,这倒是真算得上“寂寥幽静”四字。

    小翠与游让并行,虽然肚中饥饿,但是倒一点也不自知。静悄悄的跟着游让走着,聆听着四方虫声,和水流声。意境缥缈惬意,竟似乎使得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在一旁不时偷偷的抬起头来,看着游让。

    只可惜现在游让并没有发现这小女孩儿心思,只是望着河边,缓缓道:“今晚我们吃鱼吧?”

    “啊...啊~”

    小翠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游让已向着河边跑去,回头说道:“你先在旁边等一下。”

    不一会儿,游让便捉了两条大鱼,小翠也搜集了一些干柴枝叶。幸而身上带有火石,燃了火,剖了鱼,用树枝插着,立在火边。两人坐在地上,数着天上繁星,或是讲着些有趣的故事。

    小翠就讲着她小时候与她父亲四海为家,收留了一条小狗,十分听话。叫它坐下它就乖乖坐下,叫它站起它就站起。有一次,小翠与她的父亲因大雨弄丢了小狗,在城中寻了三日,突然发现那条小狗自一个黝黑的小巷子里堆满垃圾的角落里扑了出来。

    每当她说道这些有趣的往事,嘴角都会不经意的笑出来,眼睛也似乎带着花儿,看着游让。

    游让自然仔仔细细的听着,见鱼烤好了,便将烤的比较好的那条大鱼给了小翠。小翠再三推却,却拗不过游让,只好喜滋滋的收下。嘴角也不住的抽动,似乎正在极力克制。

    鱼肉虽然没有放盐巴,在这山野平原,四处空旷无比,四周投下黑色夜幕,配上鱼肉,倒也算是不错的一餐。

    两人吃的很尽兴。收拾干净,便围在火堆边继续说着些趣事。

    当然其实大多是小翠讲给游让听得,游让自然也讲了点任不在的事,多是他如何厉害,如何博学之类。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小翠却听得陶醉,不由得心向往之。

    聊了许久,小翠趁着兴意,便捡起一根树枝,以作长剑,为游让舞剑。游让自然喜欢,笑着坐在火堆边,带着笑意的看着小翠。

    月光如水,流在河水之中,河水荡漾,也轻声奏起了乐声。在这乐声中,小翠长剑起舞,虽只是树枝,游让借着火光和月色,倒也看得清楚。

    火光照到她的倩影上,剑法轻盈而温柔,不带一丝狠厉,多了三分优美。她的一招一式,虽然并不能用于实战,但是却并不是一无是处。游让本身悟性非常,而且颇有想法,看着她舞动的身姿,似乎也开始认真起来,没有一点笑意。

    小翠眼角瞟到,嘴角笑开,舞剑却更是认真起来。

    长风似乎也跟着舞动,四下变得静谧,能够轻微的听见她的喘息声,胸腹也轻轻的起伏着。火红的光焰照到她的脸上,一粒粒汗珠似乎已闪着晶莹,如同夜里的明珠,璀璨而美丽。

    “怎么样?”

    小翠蹲下身,喘息着,看着游让。额角的汗水还未擦尽,一双眼睛却还很精神。如同天上的星星。

    游让似乎看痴,这时才缓缓反应过来,往火堆里舔了舔柴火,道:“很好看。”

    “只是很好看嘛~”

    小翠悠悠的嘟囔着。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露宿野外倒也算是一件趣事。

    小翠睡到在火堆旁,火焰映得红红的,她却似乎在这强光之下缓缓入睡了。游让盘坐一边,低头看了看,也开始合着眼睛。

    他虽然不曾练剑,但是今日小翠舞剑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加上任不在对他的教导。使得他开始重新审视着这些武功,他的天赋很好,或许能和任不在一样,将这些武功都学了进去。

    如此想着,脑海里不断的有着小人尝试着各种招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缓缓入睡。

    两人在昏沉的大地中,缓缓睡下,虽然游让只是浅睡,但是到了凌晨的时候已经沉入梦乡。

    悠悠转醒的小翠神色复杂的看着游让,她虽然心中喜欢,却还是知道,她和游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昨天能够在一起一整天,已经是上天与她最大的恩赐。况且,她的身子已破,又如何会来拖累游让这么一个少年侠客?

    游让此时盘腿坐着,双眼轻合,呼吸均匀,似还未醒来。

    小翠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泥土,东方将要发白,向着远处望去,眼神坚定,微微点头,似乎已决定了什么。又转过头,默默的看了游让一会儿,火堆早已熄灭,她在火堆中拾起一块木炭,在旁边石头上默默写下几个字“小翠告别,公子珍重。”

    木炭难写,磨了几次才将这两句写好,便趁着曙色,起身前行。

    渐行渐远,却仍不忘时时回头,似乎又有说期待一般。

    但最终,还是消失在天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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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绝十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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