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动情?
红嫦见着清灵郁郁不乐,眼波一转,便凑到清灵身边说道:“妹妹不要伤心,公子虽然受了我一吻,但是方才直勾勾盯着妹妹的那些死人都被公子一一瞪了回去。”
又转过头,望着任不在,悠悠叹息道:“我呢?我被他们盯着的时候,公子就只关心着妹妹你。”眼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幽怨。
任不在只好闭目养神,做着聋子。
游子客栈此时人息不少,楼下已坐满了客人,小二早已忙的筋疲力尽。满桌客人,刀客剑客、游侠书生、商人豪客,俱是把酒言欢,甚是热闹。
任不在下的马车,还未到门口便已感觉到门内的热闹,不禁眉头紧皱。却还是背着清灵走进,前脚方踏入门槛,这吵闹的店里便突然静了下来。酒杯微斜,滴下数滴酒水,亦有声响。只是众人的眼睛却开始锁着红嫦,因为清灵被任不在背在身后,挡了大半,想是众人只怕也不会放过她了。
清灵早已埋头在任不在背后,羞容满面。红嫦虽然胆子大些,此时却亦是满面羞红。
见众人视线不纯,任不在心中不快,怒目而视,四周吃客如临深渊,不觉移开视线。却更有闹事者数人,当下拍桌冲起。
一位带刀大汉,满脸胡子,眉发浓密,怒拍桌子,瞪着任不在喝道:“横什么横!老子看得又不是你。”
“就是就是。”
“这么想爷们看你,就去扮成个大姑娘来啊!”
“哈哈哈”
....
登时又站起几人,手中已握着刀剑,恶狠狠看着任不在。一旁小二与账房哪里敢管,都远远躲着,生怕惹着了这些煞星。
任不在不顾众人挑衅,只是冷冷扫着这些人。
那带刀大汉脾气暴躁,一脚踢开桌边长凳,便走到任不在身边,道:“你小子不看看自己几两肉,吃了几两盐,也敢跟老子...”
这大汉虽然狠声说着,一双眼睛却不时瞟着清灵与红嫦。身后跟着两个精壮汉子,显是这大汉的跟班,其余站起的几名“侠客”,见状也准备跟着走上。
那带刀大汉话未说完便突然飞出,重重的砸在墙上,不过墙身厚实,只是将这汉子砸的晕了过去。这大汉身后两个大汉顿时傻眼,呆呆的望着任不在,竟似望着怪物一般,不管顾那晕倒的大汉,一溜烟逃了。
那些正欲上前找事的“侠客”此时也不禁心头微颤,冷汗直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坐下,再也不敢望来。
方才众人瞧得清楚,任不在背着少女,双手无空,却直接将那至少有二百来斤的大汉打到相距有两丈的墙上,不仅如此,众人更没有瞧见任不在是如何出手的。
一时间,客栈内几乎没有一丝声音,纵是呼吸也几乎未闻。
吃客知道遇着硬茬,都埋头吃饭,却哪里吃得下。
红嫦见众人都埋着头,心觉好玩,走到任不在身边低声说道:“公子好威风啊,只一下,他们就规规矩矩了。”
说着便嘻嘻笑出声来,银玲般的声音,使得众人在重压之下稍有喘息。
江湖险恶,却都是强者为尊。常行于江湖,这些所谓侠客自然更是深明其理。
任不在只是淡淡说道:“跟这些人耍威风,我只觉丢人。”
众人心中虽是一万个不快,却哪里还敢说话?
任不在又在柜台上敲了敲,那躲在下面的老头这才颤抖着站起,勉强笑道:“大侠有什么吩咐?”
任不在问道:“还有房间吗?”
老头谄媚笑道:“大侠,小店已经满客了。但是老夫记得大侠在小店有两间客房,将就将就也是可以的。”
任不在不解老人语中深意,只是快步从众人身边经过,赶向客房。那些吃客见任不在自旁经过,都似见着瘟神一般,身子不由得一抖。
任不在上了楼,留下句:“上几样好菜来。”
小二在楼下见得任不在几人上去,这才瞪着眼珠子叹道:“我的个乖乖,乞丐变大侠,又变了个仙女,这会儿又带来了两个仙女。莫不是个变戏法的?”
不多时便在任不在屋内摆上数道好菜,只是居然还上了一壶好酒。任不在只有眼馋。
看了看三人,任不在问道:“你们谁喝酒?”
游让摆手:“我从没喝过。”
清灵低声问道:“公子不喝酒吗?”
这句本也是红嫦想问的。
任不在感受到二女视线,道:“我不喝酒。”
红嫦说道:“佳人在旁,公子为什么不喝酒呢?”
任不在只好转移话题,道:“你们俩就在这个房间挤挤,我和游让睡对面。”
清灵闻言将头埋下,轻咬红唇。红嫦却觉有些惊奇,问道:“我们姐妹早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其语声,似有些幽怨失意。
任不在只是笑道:“毕竟我还有要事要做,自然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忽又道:“我们快些吃饭,待会儿带你们去置办件衣服。”
红嫦低声笑道:“好吧,一切都听公子的。”
清灵并不答话,只是低着头,亦不知想着什么。
不久,四人吃食完毕,又有小二送来两套衣服。留下二女,任不在带着游让出去回避。
“你伤了他?”说话的是清灵,似乎有点急躁。声音非常低,但是任不在耳朵实在太好,却还是听得清楚。
“呵呵,妹妹,我们只是过来完成使命的,你还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听声音是红嫦。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伤到他。”清灵的声音很冷,似乎已化作坚冰。可将一切都带入寒冬。
任不在与游让坐在桌上,品着茶。游让见任不在闭目养神,也不多话,陪坐一边。
“我要是真的伤到那小子,难不成妹妹你还要和我拼命?”
“跟你拼命又拿不到解药,我只希望你还有点人性。公子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可以...”
任不在听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愧疚。
只是这愧疚之心还未升起,红嫦便已低声笑道:“人性?好妹妹。你杀的人不比姐姐少吧?还要谈人性?”
......
对话到此,除了丝绸滑落的声音,任不在便听不到一丝声音了。
“咚咚”显然红嫦与清灵已经换好了。
任不在望着游让,道:“让弟,走吧,我们再去一趟布庄。”
游让只是讪讪笑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任不在自然知晓,料有深意的笑道:“怕什么,你又不像女的。”
“哈哈哈”
任不在被游让狠狠一瞪便大笑着出门,见着二女一袭素衣,却难掩光华,心中却并不怎么如意。
布庄内还是那个老板娘,面貌都没有差。见着任不在也是笑着迎上,道:“这位贵客,昨天还带着位美女来,今日又带了两个。也不怕别人吃醋。男人啊,还是要一心一意的好。”
声音亦是无二,任不在却已发现这女人已不是昨日那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不会武功。
回到客栈,任不在终于坐下,现在的他只觉头大如斗,那女人简直可恶,想是昨夜那黑衣女子受了任不在的气吧?只是现在任不在却在受气。
“好漂亮的姑娘,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找这么多姑娘,是有多花心?”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虽然长得可以,但是那玩意儿不行,所以每天都得换个姑娘?”
“我就说嘛,不然昨天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就不带着呢。原来是别人嫌你那玩意儿不行,所以就走了。”
......
老板娘的声音此时还环绕在任不在耳边。只记得当时清灵似乎都已红着脸笑了。店内的所有人都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任不在。任不在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只觉脸颊发烫,到后来,只觉全身都热了起来。
至少这次任不在得到了教训:永远都不要惹着女人,否则她们的报复将会让你悔恨终身。
任不在这时偶然也觉得“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似乎蛮对的。
夜已深。任不在换上夜行衣,辞了游让,轻身飞出。有如青烟,竟难以察觉。任不在正飞掠而出便听见风声,不远处屋脊上出现一个黑衣人。任不在急急跟上,二人落在城中树间。原来那黑衣人便是公孙芷。
月色稀薄,难辨人畜。微风浮动,声轻难辨。
公孙芷看着任不在,二人同时示意周围没人。
此时公孙芷才低声道:“公子...”
任不在连忙打断,道:“饶了我吧,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应该也知道他们俩都是百味楼的人。”
公孙芷冷冷道:“你保证你没动心?”语声冷似刀剑寒光,令人生畏。
任不在无奈笑道:“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动心。”
公孙芷低声道:“那你就好好去做她们的公子吧。”
说罢便欲离开,却被任不在拉住。
“干什么?!”公孙芷低声斥道,似嗔似怒。
任不在告饶,道:“先别管这个,帮我看下她们,我担心她们会危害游让。”
“还有什么?”公孙芷看着任不在还在沉吟,似乎有点不耐烦。
“今日我救了那姑娘,但是我这一身奇特的内力恐怕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如果这事传到百味楼就糟了。”
“我杀了他们?”
“不,你只要毁灭他们传送的消息就行了。”
公孙芷冷笑,道:“你难道要我监视一晚上?”
任不在道:“我一会儿回来,你需要好好休息,最近可能就需要你帮忙。”
公孙芷不在说话,任不在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
望着公孙芷,任不在笑了笑,低声道:“谢谢师傅,徒儿去了。”
公孙芷决计不再理他。
任不在自讨没趣,纵身一跃,鬼魅般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七十三章:身份暴露
却说任不在向着惠氏堂方向掠去,方飞出不远,便感觉到附近有一人飞速掠来,显是直奔任不在。
任不在心中亦是暗暗惊奇,此人能够发现任不在,自然十分厉害。虽然任不在也是故意让别人追踪自己,但是这人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在听声方面。心中想着此人或许就是百味楼的人,跟踪而来。故而任不在也放慢了步子,故意让那人追上。
谁知那神秘人居然是直冲任不在而来,任不在暗中观察,落在一处宅院的林园中,草木葱郁,更有假山怪石,正好借以藏踪。
任不在方才落下不久,便见一小人飞来,缓缓落下,好似鸿毛垂地。月光虽然不明,却还是照到那追踪之人,赫然竟是那赤练子。身着赤衣红裙,轻轻飘飘落在任不在不远处,看着任不在。任不在知道无处藏踪,也不惊慌,靠在巨石上,笑嘻嘻的看着赤练子。当然,蒙了面别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可惜赤练子似乎偏偏就能够看见,竟是噗嗤笑了出来,望着任不在吃吃笑着。
任不在装模作样的说道:“小娃娃笑什么?这么晚了还出来,小心叔叔把你卖给人贩子。”
谁知任不在不说则已,一说,这赤练子笑得更是花枝乱颤。一双秋波媚眼盯着任不在道:“叔叔,我居然还有个比我还小几岁的叔叔。”
任不在似乎吃了一惊,道:“你比我还大?我看你不过十二岁模样。”
赤练子笑着走上前来,二人相距不到三尺。
赤练子看着任不在,道:“别装蒜了,昨夜我可是知道你藏在那儿的。”
“你怎么知道的?”任不在对自己的隐藏之术一向很有信心,这次却除了纰漏。
赤练子在月光下眨着眼,道:“想知道吗?”
任不在毫不犹豫,道:“想。”
赤练子满意笑道:“叫三声姐姐。”
任不在便陈恳的叫了三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赤练子皱着眉,似乎忘记自己所说。问道:“告诉你什么?”
任不在不解道:“不是你说的我叫你三声,你就告诉我么?”
赤练子抱着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何时这么说了?”
任不在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只是此刻就算想生气,也没办法鼓起双腮、沉下脸。因为任不在看到银辉下赤练子那张清纯天真,闪着无限欢喜的眼睛。
赤练子摆着身子,红色的衣袖裙角在欢喜的摇着,就好像看见主人的忠犬。任不在最近确实看见过太多美丽的女人,自然也包括游让扮成的女子。而且昨夜也看见过赤练子,他对赤练子本没有一丝好感的,此时却似乎被这一幕迷住。呆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赤练子。
赤练子抬着头,乖巧的望着任不在,与昨夜的她判若两人。脸颊红扑扑的,如同晚秋傍晚时分升起的彩霞。她也痴痴地望着任不在。
“夜狼...”她低声念到,就好像在呼唤远方的情人,眼波中柔情尽显,爱意更浓。
只是这一声在任不在耳中却并不悦耳,甚至可以说可怕。任不在突然就好像一条被人踩倒尾巴的流浪犬,身子不由得跳了一下,瞪着一双狠厉的眼睛。冷冷的盯着赤练子,杀气已渐渐升起。
赤练子似乎被任不在这幅面容惊吓,低下了头。全无防备,任不在本已准备出手,却在动得前一刻停下。他知道赤练子还会继续解释,她接下来的话将会决定她的生死!
任不在并不想杀人的,但是必要的时候他又会回到三年多以前,那个狠厉冷静又嗜血的黑狼,一直都藏在他的体内。
夜狼,是他在刀剑盟的代号。
飞鹰,是路无金在刀剑盟的代号。
赤练子却换了个话题,轻声说道:“昨夜我知道你就在那里,虽然...虽然我确实是个浪荡的女人,但是那些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得。我的身子一直都保存的好好的。”
她又抬起头,一双泪眼似的双眸盯着任不在。
任不在右手已作剑指,本只要一招,他就能立刻击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因为他知道这个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他的手却在抬到半空便又垂下。
任不在感觉到自己似乎有冷汗凝出,颤抖着,说话也不利索。
“你...你怎么知道的?”
赤练子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缓缓走进,将头埋入任不在的腹部。任不在穿的很薄,他能感受到一片温热和湿润。
这个女人哭了?昨夜的她,明明是那么的奸邪狡诈,甚至还带着...
任不在不愿想下去。
赤练子将娇小的脸蛋从任不在身上拿开,道:“合欢宗虽然练得确实是房中术,但是我知道那武功是阳明功和其他武功演化而来的。我偷偷学了阳明功,所以不必吸收男人的阳气。”
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任不在几乎就要发疯,理性就要丧失。他紧紧抓住赤练子双肩,低声斥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是夜狼的事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任不在几乎疯狂,他已给过赤练子太多机会,他几乎就想将这赤衣女子活活掐死。但是他还是担心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道。
赤练子似乎被任不在的声音吓到,或者是被他双手抓得发疼,又或者是被他此时可怕的表情惊住。
她低声的叫了出来,似乎这才理会到任不在最关心的话题,虽然心中亦是绞痛不已,却还是忍着痛,含着泪说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任不在当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几乎已忍不住杀了这女子,双手已不自觉的摸到她纤细柔弱的玉颈,只要一用力,她便就此死去。赤练子似乎也感受到任不在杀意更浓,身子也不由得抖动起来,就要向前倒下。
似乎,就算是死在他的手上,她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幸福的。
任不在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双手已浸出冷汗,缓缓撤开。赤练子身子无力,似乎就要倒下,便轻轻趴在任不在大腿上。
“你以前救过一个小女孩,你还记得吗?”
“我杀过很多人,也救过一些人,但是我不负责记住他们。”
赤练子笑了笑,有些憔悴,有点伤感。
“你不记得,我却还记得。那天还下着大雨,我的娘就是那天死去的。当时我本已绝望。”
赤练子目中闪着光,缓缓站起,看着任不在,又似乎在看着远方。脸中又露出沉痛伤心的表情,却又含着一丝暖意。
“那时候你明明是个比我还矮的臭小子,却站在我的面前,把那些人全都杀死,然后带我离开了那里。”
任不在似乎在回忆,只是似乎这一切都十分遥远了。没有一丝头绪。
“那时候的你简直就是一柄剑,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又像头狼,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记得。”
赤练子眼中似要流出泪来。
任不在陷入沉思,却仍是防备着这个少女。
杀还是不杀?
任不在犹豫着。
赤练子又悠悠说道:“那时候你带我走时,就背着我,你明明比我还矮。”
她注意着任不在的眼神变化,却似乎没有看见那一丝威胁。生命的威胁。
“我在抱着你的脖子的时候在你身上擦了一种香粉,叫做‘缚香子’,这种香粉只要沾上一点就永远掉不了。而且它的香气十分独特,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能分辨出它的气味。”
任不在神色终于缓和,轻轻的抚摸她的头。他知道缚香子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香料,纵算他人闻得出来,却也分辨不出这种香气。
只是这种香料她怎么会有?而且能够分辨它的气味。
“你怎么会有这种香料的?”
“因为我娘是余念的情人,我小时候偷了一个香料盒,虽然里面几乎没有了,但是我还是刮到了一点。”
任不在耸然动容,他实在想不到赤练子会是余念的私生女。但是脑中回响着赤练子说的第一句话时,他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赤练子的声音却说不出的平静。
“嘻嘻,你想不到吧?这香料来历是我娘告诉我的。我为什么会阳明功,为什么会和合欢宗宗主作对。你应该知道了吧?”
任不在脱离危险,大脑转动很快,所有疑惑也瞬间解开。阳明功应该是合欢宗的最高武学,赤练子能够学习自然是因为她母亲与余念的关系。而赤练子之所以与余念对着干自然是她的母亲必然因余念而死。
任不在突然回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确实在大雨之中救下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很狼狈,全身脏乱,淤泥贯身,倒在泥泞之中,似乎正在痛哭。一旁破烂的马车,和一个倒地的美貌妇女。以及围着他们的数十个蒙面高手。
任不在当时执行的命令是杀死南山刀客,南山刀客成名已久,三十岁时已小有名气。任不在当时只有十三岁。
他当时杀死南山刀客后便趁雨夜归。时间还不算很晚,只是当时天早已黑压压一片,加上暴雨倾盆。使得本已昏暗的天显得更加的黑,更加的压抑。
任不在很小的时候就并不讨厌下雨,淋雨可以使人保持清醒。暴雨对任不在而言,更是一种享受。他就如同在雨中前行的孤狼。雨中才是他最爱的战场。
在回赶的路上,他遇到一群人正围杀一个妇女,妇女身后似乎护着一个小女孩。
任不在杀人的时候如同冷冽的刀锋,不带一点感情。但是他总归还是会心软的,虽然救得人不多,却也不少。
本来相距很近,但是当他赶到时,那名妇女已然身死,一旁有一个汉子似乎准备撕扯下那已经死去的妇女的衣服!
但是他的手却在碰到那妇女的瞬间便掉了下来。暴雨没有停歇,四周的雨水如同煮沸了一般乱跳着,却在瞬间便被染红,数十名高手都已被杀。
任不在办事干净利落,所以这些人死的都十分惨:他们的头都在地上乱滚着,混着血液、泥水。
任不在本不愿回想到这些,这些东西却突然闯入他的眼帘。猛地后退,靠在假山上。
静立了一会儿,任不在才低声说道:“那么你就不应该待在合欢宗。”
赤练子惨然一笑,道:“我不呆在合欢宗,我待在哪?正道恨不得杀死我,而那些江湖散客都垂涎我的身子,和阳明功!”
不等任不在插话,赤练子继续说道:“是洛姐姐最终收留了我。我也是靠着洛姐姐才得以保全,我知道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洛姐姐,但是她的武功却非常的高。”
只是说道此处,她却神色一暗,不再言语。
任不在知道,洛雨柔便是她口中的洛姐姐,而她已被余念囚禁。但是他还是有疑问。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第七十四章:娇女柔情
赤练子嫣然笑道:“你放心啦,我不是刀剑盟的人。这些消息是我根据合欢宗查到的消息推测出的,当然,他们都以为夜狼飞鹰都死了。”
看了看任不在,赤练子又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怀疑百味楼怎么会没有关于你的消息?”
“什么消息?”任不在眉头紧蹙,不知想着何事。
赤练子这才转笑道:“你居然明目张胆的去百味楼,真是活腻了。放心了,你们在刀剑盟的事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那是什么?”
任不在已有头绪。
“你离开刀剑盟后所有事情,我都替你瞒下来了。不然,等你和哪个老狐狸走进百味楼后,你就已是个死人了。”
任不在当初本就怀疑这事,如今才得解惑。不禁叹道:“原来你是百味楼的消息来源。”
和聪明人交谈确实轻松,只要点到便即领会。
只是任不在还有不解,看着赤练子水波一般的眸子,问道:“百味楼有那么恐怖?”
赤练子缓缓道:“百味楼看似红木搭建,其实中间夹了层精铁网,更有各种暗器装置。你难道就没发现百味楼的墙特别厚吗?”
百味楼建的十分宽敞,任不在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赤练子看着任不在的表情,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娄武双来到这里已有数日,手下高手如云,却也不敢去闯百味楼。”
任不在叹了口气,道:“只怕这百味楼牵涉甚广。没人敢动是吧?”
赤练子眨着眼,笑道:“我却知道,你就是冲着百味楼来的。”
任不在沉默,沉默有时也代表着承认。
赤练子接着道:“娄武双其实也是冲着百味楼来的。”
任不在道:“我知道。”
赤练子道:“但是你一定搞错了。你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娄武双不是个好人,却算个好官。”
任不在愕然道:“他的目的是查失踪案件?”
赤练子点点头。眼中带着些温柔,似五湖水纹,要将任不在融化。
赤练子缓缓的抱了上来,任不在没有阻止。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的身子是软的,她的身子带着温柔,如温泉般令人舒适,她的身上散发着醉人的香气,令人放松,令人沉醉。
任不在缓缓抱住了赤练子,赤练子也抱着任不在,一双巧手缓缓的向上轻抚,却并不是在挑动任不在的情思。不知怎的,任不在本来随时都在应对威胁的神经居然松弛了,似乎已将赤练子当做最亲密的亲人。
突然!
赤练子修长而白嫩的手指在任不在身上轻按,任不在便动也动不得了。此时他才如梦初醒。吃惊的看着赤练子。
赤练子轻笑,调皮的拉下任不在,在耳边轻语道:“今夜良辰吉日,我想你要我。”
俏脸微红。任不在却不知作何感想,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任不在哑穴也被点了。
赤练子幸福的笑着,继续说道:“等我救出洛姐姐,我们就拜堂成亲。”
任不在自己也实在想不通,赤练子这么娇小的身子,柔弱的双臂是如何搬动自己的。虽然想不通,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赤练子将自己扛在肩上,正飞速的移动,而且落地的声音也十分轻巧,显然她的轻功很高。
大盐城房屋错落,赤练子带着任不在飞掠许久,终于来到一处长街。长街两旁都是破旧脏乱的高房,月色照下,赤练子瞬间掠下,便进入一处小巷,正好似直接出现在巷子内的阴影上一般。
赤练子带着任不在在巷子内七拐八拐,巷子却越来越窄,奇怪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任不在正暗自奇怪,赤练子已走到一处门外停下。房门刷着的红漆已脱落大半,房门上的纸窗也落魄不堪。冷月照不进来,任不在看不清房门的颜色;清风也刮不进来,这里似乎被寂静隔绝。
与世隔绝。
赤练子并不敲门便推开走进,屋内堆着凳子,似有很重的灰尘,任不在手碰到桌角就已感觉到,蛛网也积了许多,任不在头上、脸上也沾了许多。
赤练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关上门又继续走着,出了房门来到门内的院子,又绕过一处房间,走过一处花园,再从左边房间穿过,便似乎来到一处小院。
仍是假山流水,小亭凉阁。只是此处已无半点人息。不,自方才入门始,任不在就已感觉到附近没有人烟,如此大的地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待任不在疑惑,赤练子便打开旁边一处房门,走进,上了楼,开了门,就见到一片灰暗。赤练子将任不在轻轻放在床上,仔细的解下鞋子,点上灯。
任不在这才看到这精致的闺房,虽然自己并不能动,却还是看到屋内大概。整间房子都是嫣红主色调。红色的蚊帐,红色的桌椅,红色的茶杯,红色的窗纸,配上赤练子一袭红衣。任不在只觉这颜色是否太过喜庆了。
女子的闺房对男人而言就是桃园,看来总是赏心悦目的。任不在还是最喜欢公孙芷那种简单朴质到几乎简陋的地步的布置。董莲的房间总是带着一点典雅清幽的感觉。而赤练子的闺房给人一种温暖的舒适感,床上很软,是软丝铺就的床垫,枕头也是红色的,里面似乎装满了各式香草,但是睡在上面却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放松。清幽的香味在身边游荡,似乎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桃园一般的香气。
公孙芷的房间太过质朴,唯一能嗅到的气味就是她身上自带的芬芳。
赤练子已打了盆水,放在桌旁,浸湿了帕子,为任不在仔仔细细擦掉蛛网和脏污。
四处无人,赤练子温柔的坐在任不在身边。
轻声道:“你不知道,陈志那老狐狸送给你那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指甲里藏着一中细小的针,扎着你你也不会有感觉,更何况只要你一沾到就会中毒。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不然,毒发作很快的。我去帮你偷解药,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没有人来打扰你的。”
任不在竟有些感动,赤练子精巧的手在任不在脸庞滑动着,轻轻的划到胸前。任不在眼中透露出惊异和拒绝,却是无可奈何。
划到胸前的柔指却缓缓取走,赤练子俯下身,在任不在脸边轻吻,在脸庞低声道:“不要运功突破穴道,不然会加快毒药散发的。在这毒完全散发之后,就算拿到解药也根治不了,必须靠着解药活着。”
赤练子继续道:“我的真名叫沈欢,你可不要忘记哦。”她并不随父姓。
温柔的一吻,撩人的清香。
赤练子豁然起身,深情的看了任不在一眼,转身就离开。
她不是知道百味楼的凶险?
她如何拿到解药?
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她却似乎走的没有一点犹豫,甚至还很乐意这么做。
似乎,只要他记住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可知就在沈欢走到门口时,左手边被一人轻轻的抓住。沈欢吃惊的转过身,看见拉住自己的任不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红唇微张。
“你不必去。”
这是任不在说的第一句话。
“这么快你就解开了?”
“还好。”
看着沈欢似乎就要哭出来,任不在不知怎的,竟将沈欢揽入怀中,轻轻抱住。她也轻轻的抱着任不在。
他,毕竟正在多情的年纪。
任不在道:“我没有中她们的暗算。”
沈欢咬着唇,已哭出声来,“呜呜”的哭着,双手在任不在胸上轻轻的捶着。
“你骗人!她们的短针没有人能够察觉出来。”
任不在有点手无足措,竟不知如何安慰。弓着身,低下头,看着沈欢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们指尖还没碰到我的皮肤便被我的剑气吹过,在她们准备暗算我的时候我都是十分小心的。”
沈欢不信,还是兀自哭着。任不在无法,拉着她的手,走到蜡烛旁边。蜡烛也是红色的,烛光在不停的跳动着。
沈欢在任不在的示意下看着,只见任不在将右手手背缓缓靠近蜡烛,在烛光距离任不在手背不到三寸时便突然熄灭,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任不在道:“你现在信了吗?她们是根本伤不到我的。”
好在任不在还有一双夜眼,看得清沈欢脸上的吃惊的表情。
沈欢怯生生的问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了吧?我记得合欢宗没人有这本事。”
沈欢缓缓的抱着任不在,声音越来越低,道:“既然如此,我们...”
她已经将头埋在任不在身上,后面的话任不在自然是懂得。
只可惜他现在只能离开,轻轻推开沈欢,低声道:“我有事,先走了,别去百味楼冒险。”
他已决定不再看向沈欢,因为沈欢又低声抽泣起来。任不在看见女人流泪总是会心软,所以一出门便掠出窗外。窗纸还在颤动,窗户也在一摆一摆,“呀呀”的响着。
沈欢已无力的坐在地上,没有灯,只有泪。
任不在方掠出,一观地形,便知距离惠氏堂不远。身边却突然出现一黑衣人,有如鬼魅。
任不在看着这黑衣人却并不惊讶。
路无金低声道:“女人是剑,伤人伤己。”
任不在笑了,道:“何必谈女人如遇猛虎。这丫头居然知道我们的事。”
“不杀后患无穷。”
“不必了,现在就我们的实力,若是想逃,也没人阻止得了。”
路无金眉头紧皱,道:“难不成你想过天天逃命的日子。”
“放心吧,她一定不会说的。”
“反正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任不在忽而问道:“马夫是你杀的是吧?”他本来猜也能够猜到的。
路无金点头。
任不在内功之事十分隐秘,必要的情况下,那两个女子也会成为尸体。
“你当时藏在哪儿?”
“马车下面。你是知道的。”
任不在尴尬笑了笑,道:“娄武双这个人如何?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路无金转过身,望着天上明月,徐徐道:“他很厉害,虽然为人奸诈狠厉,但是确实有实干,肃清了不少凶手。当然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之人也不少。他此次来大盐城据说就是察觉此处可能是屠夫张的老巢。我们或许可以与他合作。”
“确实,我被陈志坑害,要我杀掉娄武双。不如借机与娄武双演一出戏。将他们一举拿下。”
“说的简单。”
第七十五章:修罗
任不在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道:“今日你偷到那女子暗器上涂的毒没?”
路无金从胸中取出一团布,缓慢打开,取出一叠油纸,递与任不在。
任不在接过,打开油纸,却是一根细小的针。
“这是她们的暗器?”任不在略带责备的问道。显然如此做是打草惊蛇。
路无金摇头,道:“这是我找巧匠打造的,这个毒在这种针下能够看得清楚些。你是行家,看看。”
任不在笑着摇摇头,自己何时成用毒的行家了?在月光下,任不在清楚地看到如同盘蛇一般的惨青色环绕在针尖。任不在拿起针,小心的凑在鼻下轻嗅。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
“你看出什么没?”
“这个是江湖中失传的一种毒,本来我以为只有刀剑盟有它的配方。”
“什么毒?”
“碧丝青蛇。”
路无金倒吸口冷气,道:“这种毒,他们怎么会有?”
任不在笑道:“他们好歹混了几十年,若没点东西,就怪了。只不过这毒并不是不能根除,只是方法比较繁复而已。”
路无金已经消失。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惠氏堂处于大盐城偏区,人烟稀少。也并不是很大,除了几座错落的矮房再无他物,正说明娄武双并不是贪图享乐之辈。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做戏与人看的。此时走廊处还闪烁着灯光,正中一处房间也亮着灯。正如秉烛夜读的勤奋少年。
任不在刚一掠入,便感觉到藏身此处的黑衣人,他们居然就在这里监视着娄武双,也监视着任不在的动作。
任不在早已料到,故而轻功用的不甚高秒。否则以任不在轻功,恐怕这世间很少人能够在三丈外感受到。
惠氏堂高手众多,却并不巡守,虽然燃着灯,却没有一点人烟。任不在能够感觉到他们在房内的轻微的呼吸声。
月夜风轻,疏影浮动。任不在轻轻掠下,轻轻的靠近正中亮着的一个小房间。窗纸透出灯光,任不在并不敢偷偷瞧去,只是躲在暗处,听着屋内时而一声似乎翻着账本的声音。
惠氏堂并不大,任不在周围探查一番,便又飞身上房,轻若鸿毛。左右一望,便自顾离去。
屋内的娄武双正在查阅陈年旧案,就在任不在离去的瞬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便又执毛笔,处理旧案。
任不在回到客栈外时,灯火早已息静。公孙芷藏于一边,见任不在掠来,低声道:“去这么久。”
又似乎闻到什么,眼神已经冰冷,似已浸出水来。道:“你...你和那个...女人...做了什么?”
任不在道:“她们有什么异常没有?”
公孙芷低声道:“没有,他们没有传递任何消息,也没有对游让下手。只是...”声音似带着抽噎,幽怨的看着任不在,眼中已闪着光。
“只是什么?”任不在似乎没有注意到公孙芷的变化,只是关心着游让。
公孙芷含着泪冷笑道:“也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女子对你死心塌地。另一个女子本来想对游让下毒的,却被那女子阻止。”
任不在似没看到一般,继续问道:“听声音是谁?”
公孙芷眼神几乎就要射出箭来,却还是低声说道:“准备下毒的是一个声音很好听,是个带着点暖意的女子,阻止她的是一个声音很冷清的女子。”
任不在若有所思。公孙芷却更是火冒三丈。她已看见任不在面巾上一点没遮住的朱红。
公孙芷拉下任不在的黑巾,将自己的也拉下,月光照下,公孙芷更显憔悴。任不在手无足措,关心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公孙芷厉声质问道:“你只是和这些女子往来我也没话说,但是你为什么要和合欢宗的妖人混在一起?!”公孙芷压低着声音,说话中竟似要哭出声来。
任不在刚伸出手去为公孙芷擦掉眼泪,却被公孙芷狠狠甩开。
长叹一声,不敢看向公孙芷,望着天空明月繁星,缓缓道:“她是我多年前救下的一个小姑娘。”
公孙芷冷笑着打断道:“小姑娘?她现在不过十一二岁,多年前也就几岁。”
任不在等公孙芷说完,但是公孙芷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了,盯着任不在。
“你应该也知道世上也有一种人是永远长不大的吧?”
公孙芷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如果不是她,说不准我第一次进百味楼就已经是具尸体了。而且她虽然身处合欢宗,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公孙芷冷笑。
“没做过什么坏事?你该不会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昨晚我还看见她和那中年男子...”
任不在静静的看着公孙芷,道:“你看我,是那个样子吗?昨晚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孙芷道:“我就看见她喘息着摸着那个男人,然后我就走了。”
忽又冷笑道:“你该不会说她在我走后根本什么都没做吧?”
任不在叹息一声,道:“她确实什么都没做,我和她也什么都没做。”
看着公孙芷一脸怀疑、冷笑,甚至带着点嫌恶。
任不在心中百味杂陈,道:“我看见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她趁机点穴,把我扛在肩上,幸好我事前有准备,冲穴成功之后,就走了。想必是她扛我的时候留下的气味吧。”
公孙芷其实早已发现任不在说谎,至少,没有说到关键。而且月光下看得清楚,任不在的衣服是有点印记的,眼泪的印记,还有脸上的红唇。
但是女人也喜欢就这样骗自己,公孙芷自然也不例外。
她静静的看着任不在,任不在脸已红了,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忽然,公孙芷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得到了勇气加持,猛地冲上,准确的在任不在双唇上轻吻。
她的唇就和她的剑一样,灵动而稳定。
只是在任不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公孙芷早已消失。任不在呆呆的望着前方,竟似痴了。摸着嘴角余留的香润,便已决定三日之内不再吃饭。
不过这个想法瞬间便被他打破,因为饥饿是很讨厌的,任不在经历过真正的饥饿,所以他会怕。一个人在经历过真正的饥饿之后,对食物的态度就会有巨大的改变。
比如说,任不在与路无金,他们就如同狼一般,遇到食物就会尽力的吃饱、吃撑。
过了许久,凉风袭来,任不在才回过神,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不自觉的笑了。如同饿了三日,却突然发现一块饼干的野犬。
总之,他笑得很放肆,很难看。却似乎并没有自知之明。
任不在悄悄的走到窗前,翻身进入,在夜里寻着蜡烛与火石,才将蜡烛燃起,顺着火光,却看见两个女子睡在床上。任不在心中一惊,差点将蜡烛甩掉。
烛光晃动,清灵睡在最外面,似乎转醒,见到任不在,浅浅的笑了笑。悄悄的挪下床,只穿着一身单衣,盈盈走来,在任不在身前不到一尺处停下,拉着任不在的手,低声道:“公子怎么现在才回来?”
任不在看着清灵脸色逐渐变冷,眼波中透着丝寒意。
清灵本已说道“公子”二字便已转口冷冷道:“公子好福气,才出去不久,就有两个女人投怀送抱。”
任不在大惊失色,悄声道:“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清灵颔首道:“因为清灵长了个狗鼻子。”语声冷淡,说罢便欲转身。
哪有女子说自己生了个狗鼻子?任不在兀自奇怪。却立刻拉住清灵,低声问道:“你们怎么到这个房间了?”
清灵看着任不在,低声道:“我们和那位游公子换了房间,想在这里等你。”
看似清灵在闹脾气,实际在起床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红嫦的动作,但是红嫦面朝里面,也不知熟睡与否,便在与任不在拉手的时候开始在手上写着字,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
“你中毒了。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解药,你千万不要再运功了。”
“我没有中毒。”
“刺你的针很细小,你没感觉到。”
“我知道红嫦抱我时借机害我,但是我有护体罡气。”
任不在只有用护体罡气这类的东西来糊弄她,虽有点歉意,但总归是好意。因为要用剑气解释实在很难令人理解。他毕竟还不放心红嫦。
就在这时,红嫦似乎悠悠转醒,转到一边,感受到灯光,迷糊的睁开眼睛,道:“呜,公子回来了。你先休息,我帮你打点...”
红嫦正穿上鞋子,忽的指着任不在怒道:“这是谁的!”
任不在疑惑不已,道:“什么谁的?”
还未说完就见着红嫦怒气冲冲的冲上来,竟是连鞋子都懒得穿,指着任不在的脸上道:“亏得我们姐妹还在担心公子,没想到公子居然跑到外面风流快活去了!”
任不在只觉头大,跟一个虚情假意的女子唱着调本不是任不在的强项,此时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第七十六章:第一捕头
是夜,二女终于睡下,任不在坐在一边,靠着墙,半睡着。
任不在此时才发现想要哄好一个女人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疲惫的身子又不禁伸了伸,便迷迷糊糊睡着。
他坐的地方铺着凉席,身上盖着一块薄被。这些都是清灵和红嫦准备的,虽然任不在本就不需要,却实在拗不过这两个女子。
任不在自然不会真的入睡,周围只要有一点响动,他便会立刻转醒。游让可能早已入睡,所以任不在只好在此将就,实际上其实也是为了监视这两个可疑的女子。
夜已经深了,任不在却如伏地的猛兽一般,忽然转醒。屋子外面来了数十位高手,轻功都不弱,想必都是娄武双的部下。任不在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杀气,虽然如此,心中还是小心万分。
又过得许久,柔丝滑动的声音悄悄响起。
任不在左腿屈膝靠胸,环手将头一起靠在膝盖上,似乎隐隐又酣睡气息。心中却是有如明镜,是清灵悄悄起床了。
她这个时候起来要干什么?
任不在不知,却似乎睡得很深沉。那淡淡的香气已在鼻尖挑弄,任不在的呼吸、肌肉甚至心脏的跳动都没有一丝变化,就真如已经睡死一般。
清灵似乎正慢慢走近,到了任不在旁边。他能够听见轻微的心脏的跳动声,脚丫在木板上轻起时的跳动声,以及丝绸般的肌肤与睡衣的摩擦声。
香气渐浓,其实还是很淡。
过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一阵摩擦声,是清灵靠着墙缓缓滑下,他感受到清灵靠着自己坐下。感受到一丝温度的传递,和一双轻柔的肩。
醉人的香气,醉人的女子。任不在却没有丝毫心动,虽然没有感受到清灵的杀气,却还是时刻小心着。
一个人在产生想杀人的念头时便会散发出杀气,而杀气一般都是由他葬送性命的量决定的。虽然有很多人没有杀过多少人甚至没有杀过人,而释放出的杀气十分微弱,但是对于任不在这类高手却如黑夜荧光,根本无处藏身。
既使如此,有的人在经历训练后,可以达到有了杀人的念头时却不会释放杀气,或者压制杀气,延后释放。
任不在防的就是这类人,能够在凶险万分的江湖中生存下来,自然需要时时刻刻都小心。尤其是任不在这种没有任何靠山保护的人。
但是这次却似乎出奇的平静,没有往日的陷害、毒杀。清灵只是轻轻的靠在任不在的肩头,头似乎都未偏在任不在肩上,就如此与任不在并肩坐着。
这一坐,便是一夜。
清晨,几声洪亮的鸡鸣响起。任不在睡得不好,因为他头次发现身边有一个女人陪睡的时候,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好好入眠。
任不在的眼圈有一点黑。清灵却似乎睡得很沉,头靠在任不在的肩头。鼻息总是挑动着任不在的理性。
柔丝在脸边滑动,木兰花的幽香将任不在的衣领鼓起。看着睡在身边的清灵,心中有些发苦。
任不在正缓缓将头抬起,清灵便马上转醒,睁着惺忪睡眼,悠悠的看着任不在,轻声道:“公子,你没有睡好?”
任不在苦笑一声,道:“只要是个男人,如果身边睡着这么美丽的女孩儿,恐怕都是睡不着的。”
清灵的脸刷的一下便已飞红,轻咬着嘴唇,偏过头去。
“只怕公子心里却是想着别的人吧?”
清灵的声音似也带着淡淡的花香,却似乎更带着一丝醋意。
任不在这一夜也确实想着别的女人。在意识到自己脱离暴露的危险后,他其实就已对沈欢产生了很重的罪恶感。
千思万绪,终成一言。
我这样对她,她却毫无怨言。
看着清灵的面容,两人相距不到一寸。清灵的脸却更红了,任不在的脸也很红,两人的温度上升。
任不在只好住嘴,现在不论说什么恐怕都是错的,所以沉默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清灵早已站起,低声道:“我去给公子打盆水擦擦脸。”便逃也似的走开。
清灵微笑着看着任不在,只是笑容似乎有点勉强。任不在这才忘记擦掉脸上的唇印,只得讪笑着说道:“我去吧。”
清灵正走到屏风后穿衣,任不在已夺门而出。下了楼,小二已在忙着拖地打扫,见着任不在下来,丢下手边物事,更是笑脸相迎。
“任大侠,今儿起的好早。需要些什么,小的马上去办。”
小二因见得任不在昨夜那几手便对任不在钦佩不已,加上任不在出手阔绰,则更是殷勤备至。
见得小二如此熟络的问候,任不在洒然一笑,道:“帮我打盆水来。”却是一手扶着脸颊。
小二应了声,正待离开,见任不在捂着半张脸,便低声问道:“任大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里左街前有一个药材铺,那里的张大夫看病很实惠。”
任不在看着小二在店内与他指着方向,心中苦笑不已。道:“你打扫你的吧,我自己去打水。”
丢下小二便要抢身向后门走去。此时却突然闯进三个汉子,为首一个体大腰圆,满脸横肉,穿着件宽大长衫,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左边跟着的赫然便是昨日那个带刀大汉,看着人不在,满脸杀气。右边是一个瘦削的汉子,腰边微鼓,似缠着软鞭一类兵器。看着任不在亦是满面怒火。
任不在正走过小二,那三人便已抢在任不在身前,挡住去路。
那带刀大汉指着任不在,看着那肥肉大汉道:“大哥!就是这小子!”
身后那瘦削汉子右手已放在腰边,显是准备随时动手。小二已被吓得腿脚发软,连连后退。
满面肥肉大汉看着任不在,眼神凶狠,道:“是他吗?”
带刀大汉几乎就要指着任不在的鼻子,对着为首大汉道:“就是他,绝对没错。就算他蒙着半张脸,老子也认得出他。”
任不在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明明只是想洗个脸,却无意间又遇着麻烦。
为首的大汉突然对着那人厉声喝道:“在老子面前称老子,活腻了不成!”
说着又转头对着任不在赔笑道:“任少侠武功卓绝,在下只是想来与少侠结交一二。在下钱元,在这大盐城也算有些本事,若是瞧得起钱某,需要什么尽管提。若是瞧得起钱某,不如叫钱某一声兄长,如何?”
任不在心中惊叹这人消息倒是灵通,道:“在下现在有事在身,以后再聊。”
他实在不喜和这种胖子打交道。
身后的两个汉子却叫了起来,钱元低声一斥,二人便又低下头去。
“那么,若有空闲,不妨到钱某家里坐坐,届时钱某必定恭候大驾。”
三人来去如风,任不在终于打了热水,将脸上痕迹清洗干净,本来准备出门去找沈欢,却发现四周都是高手暗伏一旁,也只好吩咐点菜色,上了楼去。
菜肴已经摆好,四人聚桌正欲动箸,门外已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任不在早已发觉一个高手走近,听得那人敲门,这才道:“请进。”
这时走进一个精小的汉子,身佩腰刀,眼神犀利,一入门却只盯着任不在,对二女竟是看也未看。如同没有瞧见屋内还有其他人一般。
这人拱手道:“任少侠,娄大人在惠氏堂轻点小菜,请少侠务必赏光。”
任不在闻言不顾三人惊异和担心便倏地站起,笑声朗朗,道:“请朋友带路。”
“请。”
天空还未升起阳光,街道已开始忙碌,铺子内外都在忙碌着。晨风清凉,带来一丝远山上泥土和树叶的清香。
任不在跟着这个精壮的汉子走在街上,行人虽少,见着这汉子却都在暗暗避让。
他发现这个人双手有些粗糙,显然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手指很有力,刀法应该是走刚猛一路。
看着这人,任不在不禁问道:“阁下是破山刀叶鱼?”
叶鱼冷冷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却是头也未回。
任不在道:“看阁下手掌想是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我又听说大盐城捕头叶鱼可曾是江湖有名的拳掌大师,也是一名十分犀利的刀客。”
马屁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叶鱼道:“就凭这些?”
任不在道:“我只是奇怪,大盐城第一捕头居然会给人传话。”
叶鱼闻声停下,回头冷冷的望着任不在,一字字道:“少来挑拨离间,仅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抓你。”
任不在扶额笑道:“叶捕头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随便一句都能将人定罪抓捕。真不愧是第一捕头。”
叶鱼脸上青筋暴起,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右手已握住刀柄,却还是缓缓松开。恶毒的盯着任不在恨声道:“看你嚣张到几时!哼!”便气冲冲的走了。
只可惜叶鱼无论走的多快,任不在总是能够紧紧的跟着,他快任不在也快,他慢任不在也慢。两人始终保持着不到四尺的距离。
任不在如此走着,几乎就要将叶鱼逼疯。幸好路短,叶鱼也就还没有变成疯鱼。到了惠氏堂,叶鱼与任不在走进厅内,见娄武双正坐在一旁抱着一卷书。
第七十七章:密谋
叶鱼交代后便已离开。
屋内仅有任不在与娄武双二人。
任不在笑着看着娄武双。
娄武双也笑着看着任不在。
“任少侠,可算将你请来了。”
“娄大人,别来无恙。”自然是昨夜一别了。
娄武双放下书卷,走上前来,拉着任不在的手,和声道:“娄某初游江湖,便能结识任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当真是荣幸之至!哈哈哈!”
任不在亦是笑道:“江湖后辈,不足挂齿,娄大人虽然公事繁忙,但是江湖中谁人不知娄大人的刀法世间罕有敌手。”
二人前后一顿吹捧赘言自不再叙。却说那娄武双拉着任不在便向着一边隔间走去,道:“这是娄某侍妾今早走前烧的几样小菜,任少侠进得百味楼,便要花上几百两银子。菜色不佳,还请不要嫌弃。”
任不在道:“娄大人过谦了,在下看这几道佳肴,早已垂涎三尺。”
二人分坐两旁,见得桌上四荤三素更有一碗鲜炖鸡。香郁缭绕,任不在方才虽只是敷衍之词,却也真的已流出口水来。
娄武双笑着为任不在斟上杯酒,道:“这可是窖藏三十年的汾酒,少侠素有侠名,想必也少不了美酒佳人了。”
任不在心中苦笑,娄武双能坐倒今天这个位置当然不是笨蛋。先是以菜为由指出他已知晓任不在去过百味楼,更以酒水为语道出任不在离开百味楼带走两位女子之事。昨日任不在在门外以杀气变化与娄武双互通口气之后,想必以娄武双的才智定然知晓其中意思了。
娄武双不明说,任不在也不说。
看着娄武双斟上美酒,任不在万分感激,道:“在下身体不适,虽不愿煞了娄大人的好意,却是十分抱歉。”
娄武双了然道:“少侠既然不喝酒,喝茶总是没问题的吧?”
“啪啪。”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大人有何吩咐?”
娄武双道:“给少侠沏一壶好茶。”
“是!”
娄武双的手下办事效率实在高,这“是”字将落,便见一个身佩腰刀的汉子闪身而入,恭敬地将茶壶放下,再一抱拳,便迅速消失。
看得出来,娄武双不是个爱显摆的人。他这么做是不是另有深意?
茶水自然不会如此快泡好,而是娄武双早有准备。任不在虽然在刀剑盟的事极为隐秘,但是在清风山的事迹却还是能够查到一些的。娄武双的势力之广,要查一个人自然相当容易。
他当然知道这是娄武双想传达的信息。
不仅如此,娄武双既然如此做无非是告诉任不在附近有他的人在,但是任不在的耳力,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既然如此,娄武双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任不在面露惊奇之色,虽然都是装的,可是没有谁看得出来,即使你早就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却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
“娄大人的人办事真是神速啊。”
“哪里哪里。”
任不在想不通第二点,与娄武双边吃边聊,却似乎注意到娄武双会不时地用手指幺指蘸酒杯中的酒水。吃饭时,左手握着碗,幺指在桌上画着什么一般。
任不在向后看了看,纸窗是不透明的。又看向娄武双桌前,见得几个字:“与我,伐虎。”
其意明显,娄武双约任不在相谋破百味楼。
为何要蘸酒写字交流?任不在终于想通其中关节,娄武双其实怀疑部下有内奸。虽然不一定有,却也不得不防。
任不在苦笑,自己左手好像不怎么好使唤,用用剑或许还行,写字或许难了些。便右手就着茶水在桌上写到:“诈死,敌懈。”
娄武双领会一笑。这是要娄武双诈死,然后趁机剿灭百味楼。娄武双看见诈死二字自然就已猜到百味楼是请任不在刺杀娄武双。心中冷笑。
任不在又在桌上写到:“贼首?”
娄武双写到:“仅得:龙游,采花,夺命。”
任不在心中叹道:“这娄武双何等人物,都查不出那屠夫张,这可如何是好?而这个夺命又是谁?今晚去问问沈欢看看吧。”
想到沈欢,任不在心中又是一阵歉疚之意。
娄武双见到任不在满面愁容,不禁笑道:“少侠,饭菜可还可口?”
任不在亦是回礼笑道:“菜色精美,只是在下方才想起一些往事。”
娄武双似了然一般,道:“人一生难免有些遗憾,比如娄某,就后悔没能放下这权力,去做个狂野游侠,痛饮狂歌,好不快哉!”
任不在笑道:“娄大人身在朝廷,却神游四海,如何不算得‘游侠’二字?”
娄武双闻言大喜,神光泛彩,拍桌大笑道:“好一个神游四海。能与任少侠同席一聚,当真令娄某如送冬迎春啊。本想为少侠解惑,却反被少侠宽慰。唉。我与少侠道义相交,自不言谢。”
说着便叹起气来。二人已经吃饱喝足,娄武双不再留客,送任不在至大门之外便又回屋整理旧账了。
任不在方才别了娄武双,正欲回客栈,却在半路被一人拦住。却是那二百来斤的带刀大汉。
任不在看着那人笑,那人似乎很不喜欢任不在的笑容,拳头已捏的咯咯作响,却还是没有抬起。他至少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大汉恶狠狠的看着任不在,狠声道:“老大有请!”
说罢便转身离开,似乎他的目的只是传个话而已。任不在也只好跟上,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人都十分有可能与百味楼有所关联。即使再不想见到那位肥如母猪的钱元。
初日已经缓缓升起,任不在到了钱府便觉此处实在太大。毕竟是大盐城的地头蛇,处所亦是奢侈无比。仅仅庭园便已有惠氏堂一般面积,亭台楼阁更是不计其数。园中尚有一处水湖,荷花已满,清池越鱼,红阁倒影,倒是十分静谧优美。
与这位钱元钱老板倒是不太搭配。若论大小,倒是挺搭配的。任不在心中如此想着。
大汉引着任不在进了钱府早已愤然离去,此时任不在正由一个干瘦的老头引路。这个老头穿着一身锦衣华裳,身子与这衣服却并不太搭,任不在总觉着这衣服对于老头而言实在是有些大了。一双干枯的手只能伸出中指和无名指,走起路来,任不在都在担心他的衣服会掉下来。
老人领着任不在穿过水湖上的红木走廊,两边红木柱上有些似乎还刻着怪字。任不在注意的看了会儿,却只看着个“人”字,其余字已被擦得十分模糊。
这个“人”字为什么还留着?任不在心中纳闷。
老人似乎注意到任不在停下,转过身,看着任不在,缓缓道:“这个是钱老板的闺女画的。”
又长长叹了口气,道:“钱老板也是个命苦的人,取了三十多个老婆,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没想到钱小姐最后居然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老人不哭还好,一哭,就用着袖子抹着脸。任不在就很为他担心,生怕他将自己的脸抹了下来。不过脸没有抹掉,只是泪水似乎也早已哭不出来。
好在老人哭了几声便止住了声,道:“少侠请随我来。”
一老一少在园中转了许久,任不在几乎都要被他给绕晕了,最终终于到了一处小院。银杏高立,苍松径直。流有小泉,路比幽径。再行的数十步,便见一处幽阁。
老人此时停下,道:“这前面就是了。老朽身份低下,这就告辞。”
说着正欲转身,任不在却拉住老人的手,道:“老人家,我还没见到主人,您现在就要走了吗?”
任不在的眼中闪着光,看着老人,老人眼中却是浑浊一片。
“好吧,企望少侠届时帮老朽说两句好话。”
“好好好。”
任不在笑着拉着老人向前走去。日光在树林间隙中射下,但见寒光闪闪,确实是一处十分幽静之所。四处草木颇深,暗伏着数十个劲弩手,寒光耀眼,冷气森森。
任不在冷笑。
在他自劲弩身旁经过时,双方相距不过一丈,如此距离,数十个劲弩的确可以取下很多人的性命。
他们却没有放箭,任不在拉着老头走到这精致的小房前。
老头嘎声道:“钱老板,你要请的少侠到了。”
看样子,钱元似乎很喜欢别人叫他钱老板。
不一会,一声“吱呀”。房门慢慢打开,钱元正穿着衣服,身后五六个姑娘衣衫不整,也正忙着穿衣。被任不在等人看见居然也毫无怯意,更无羞意,只是面容都很憔悴,似乎刚从死亡边缘爬回一般。
任不在自然不是好色之徒,但是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就这几眼,便已看到许多自己需要的信息。
这个钱元,不是人。
第七十八章:毒娃、死人花
钱元挺着大肚子,缓缓走出,看见任不在,本已展出笑容,却在眼角瞟见老头,那还没展出的笑容便奇迹般的变作怒目金刚,没有一丝违和的变化。就连任不在看见他转喜转怒的表情变化都不禁低头赞叹,自愧不如。
“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吗!还不滚出去!”
钱老板似乎非常愤怒,冲着老头大声喝道,似乎衣服都被这一喝给惊得几乎要缩回去,所以才被他原本不甚肥胖的肉撑爆。
老头连连求饶,正欲撒手,任不在却是紧握不放,笑声道:“钱老板请在下来做什么?”
钱元立刻又变作一堆笑脸,好似方才的怒目金刚不存在一般,看着任不在,笑道:“为兄想请兄弟来与为兄吃点早点,如何?”
任不在心中作呕。一个五六十岁的人与十六七岁的人称兄道弟,真乃天下第一大趣事。只不过对象是钱老板这个大胖猪,却说不出的恶心。
虽然心中如此想法,他却不可能表现出来,只是朗声大笑道:“在下方才正与娄大人吃了早饭,既然钱老板盛情如此,在下也必不煞兴。只是让这位老人家也一同享用,如何?”
那钱老板突然面露难色,他自然不可能说甜点事假,不过美人计而已。
任不在见钱老板面露难色,却并不担心,只听钱老板终于说到:“既然如此,老刘,你也留下吧。”
老刘躬身连连道谢道:“谢谢钱老板。”
钱老板望着屋内几个女子,挥了挥手,那些女子便已识趣的离开,衣服没有穿好的也只有捡起衣服速速走开,只是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体是否被人看见。钱老板似乎也没意见。
“小兄弟,请。”
钱老板将任不在二人请入房内,但闻一股奇特的香味和各式香味混杂在一起,在任不在闻来却是十分的难受,不过好在任不在能够忍受任何不适。钱老板走到桌边,正北放着一个数尺见方的太师椅,似乎就是给钱老板量身定做一般。正是恰巧将钱老板的一身肉扣住。
任不在心中不禁想到:若是钱老板再长一寸是不是又要再定制一张?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了,钱老板已经招呼着任不在坐下,老刘似乎不敢坐下,侍立一旁,任不在也不管他,只要这老头就在身旁就行。
桌上摆着些凉菜佳肴,任不在笑道:“钱老板,你是不是对甜点有什么误解?”
话未说完,便已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屋子内本就有着各式香味混合的强烈刺鼻的气味,而这股香味似乎就如一柄利剑,将这一切斩断,使得任不在似乎也不再觉得不适了。
这香气从何处传来的?
任不在心中疑问,便已听见一串声响,似乎是自地下传上来的。任不在心中惊异,却不表现出来。
果然,不到片刻,自门外便盈盈走入六位少女,却与之前的女子不同,粉衣罗带,巧笑嫣然,双手捧着一盘香肉卷、一盘玉糕、一盘豆花糕、一盘精肉糕...
六位少女将六盘甜点放于桌上,便侍立一旁,却似乎都站在任不在身边。任不在看着这些甜点似乎发着光。他知道还有一个女子还没出现。
钱老板如同好客的主人,朗声笑道:“任少侠,吃吃吃,别客气。”
任不在自然也不客气,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细细品味。身后已施施然走进一位少女,身着淡绿罗裳,梳着流云髻,正端着一瓶酒缓缓移来。正在任不在身边停下,为任不在斟酒。
任不在转身看时,却见少女虽然不如游让所办女子脱尘绝世,却也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姿态,仔细看来,似乎粉黛不施,自然纯美。虽未有笑颜羞容,更添一份冰冷,但是却令任不在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美。
嘴中的糕点,似乎没有下咽,所已满满塞了一口。
“哈哈哈!”
这是钱老板的笑声,他似乎对任不在的表现十分满意,继续笑道:“任少侠,你觉得此女如何?”
少女已为任不在斟酒,将酒壶放下便退守一旁,正在任不在左肩不远。
这七位少女都不会武功,而且任不在也没看出她们身上散发出杀气,心中不觉奇怪。见钱老板有此一问,便呐呐答道:“这位姑娘很美。”
钱老板又笑道:“这丫头是老夫新买的小妾,还未同房,任少侠既然是我的兄弟,自然也当与你同享。你说是吧?”
任不在只觉嘴唇干燥,胃里翻腾的更加厉害,却还是笑道:“钱老板的好意...”
钱老板已然抢声道:“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这七位女子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听这口气,似乎任不在若再拒绝,这位主人就要发脾气了。
任不在正欲拒绝,却似乎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有一个人在树林里走来,而且这人似乎不会一点武功。
这哪里有趣?
钱老板脸色一变,道:“任少侠,这几位女子便都归你了。老夫还有些事,老刘,你去送送任少侠。”
任不在笑道:“钱老板不要着急嘛,在下还没有吃上几个,就急着赶客人了。”
钱老板闻声又将本已站起的身子落下,哈哈笑道:“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若是任少侠兴致正浓,我也不妨舍命陪君子。”
说着又指着那七位姑娘说道:“你们,给任少侠跳支舞,助助兴。”
七位女子便迤逦而出,在门口靠近起舞,长袖飘飘,绫罗飞舞,任不在趁兴观赏,当真快活。
钱老板也得意的看着七人舞姿,一脸横肉,笑得更加狰狞,指着七人道:“任少侠,你觉得这七个女子舞姿如何?”
任不在笑道:“好。”好个屁,任不在只是纯粹的外行罢了。
钱老板似乎更加满意,笑声连连。
任不在却为难,叹道:“在下初到此地,住在客栈都已人满为患,虽是钱老板厚意相赠,怎奈无福消受啊。”
钱老板大笑,道:“地契!”
瞬间便走进一个矮身黑衣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盒,放在任不在身边。
钱老板笑道:“我早已想到,本是想让他们直接带你去的,这里放的是百香阁的地契,那里距离游子客栈很近。”
他的笑声很得意,也很开心。任不在这次没有跟着笑,甚至已觉得喉头发苦,发酸。
“怎么?不开心吗?”
只可惜,马上要轮到钱老板不开心了。只听一个女孩在屋外呕吐之声,任不在闻声迅速掠出。钱老板大惊失色,怎奈肉身卡主,竟是一时起不来。
任不在早已掠出,见得一个青衣少女在门口左方不远,正蹲身呕吐,却吐得都是素菜,没有一丝荤腥,甚至连油水的气味都没有。
任不在站在女子身边,伸出手,一边将将青衣女子扶起,一边自怀中抽出手帕为少女擦着嘴。女子缓缓站起,抬着头,看着任不在。
任不在只觉得这个少女实在瘦的不成人形,一张本来柔美的脸,此时已透出骨头来一般,双眼也有些干涸,双手已然只是皮包骨,手臂虽然被衣裳盖着,却还是很容易看出这女子实在瘦的可怕。
纵是如此,也丝毫不掩少女的美丽,脸虽然苍白的,但是在一瞬间便染上潮红;眼睛虽然干涸,却在一瞬间便似江河奔涌。
少女羞红的看着任不在为她擦掉嘴上残渣。却又马上低下头,本欲转身,却被任不在死死拉住。
“姑娘,你为什么会吐?不舒服吗?”
任不在抓着她的手时就已把过脉,也看过面容,显然是长期食素,而且经常挨饿才导致的。只是这一切都欲呕吐似乎无关。
少女低着头,怯生生的说道:“我...我闻到肉的味道就想吐。”
肉的味道,方才的甜点确实都有肉,任不在吃过。散发着的气味就能使这个女孩呕吐?这到底是为什么?
任不在想问下去,钱老板却已冲到门口,大声道:“任少侠,小心!”
任不在回过身去,那女孩却已挣脱跑掉了。
钱老板看着任不在,喘着粗气,道:“方才那是小女,她自幼母亲去世,后来又似乎着了魔。现在变得疯疯癫癫的。”
任不在自然相信,道:“这确实是在下鲁莽了,钱老板请放心,在下一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钱老板展颜笑道:“如此多谢少侠体谅了。只是现在老夫身体欠佳,只有请任少侠随这小妾到百香阁了。”
任不在抱拳笑道:“钱老板,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吩咐。”
钱老板笑道:“吩咐不敢,到时候若是有事,还望多仰仗少侠。”
“一定。”
任不在大笑。
心中却在冷笑!胃里甚至已在翻腾,不过,任不在身处此境,决不能有一丝异样。所以即使是出了钱府,七个女子都跟在身后。任不在也不敢有其他任何可疑的表现。
他知道,这七个少女虽然不会武功,对他也没有一丝恶意。却是七条要命的毒蛇。
这七个女子一定是毒龙潭养得毒娃。毒龙潭将孩子自小当做毒物培养,只是培养方式隐秘而诡异。培养出的多为少女,她们几乎百毒不侵,而且自身就带着各种混合的毒。就算是精通毒物的行家,也很难看出来有什么异常。但是也是因为如此,与毒娃接触的次数越少,中毒越轻,但是只要中了这种毒,便必死无疑。中毒深浅,不过是苟活时间的变化而已。正因如此,才更加难以令人发觉。只是任不在对这些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虽然必死无疑通常都有意外,但是任不在却知道混合的毒物往往是很难调制出解药的,即使试出了解药,那时候中毒之人想必坟头草已然三尺之高了。
任不在是如何发现的?
那七位女子上来时,都有意无意的想碰到任不在,却被任不在巧妙闪过,再加上这几位少女居然都站在任不在身边。钱老板看着七位少女的时候没有一丝贪婪,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任不在见着钱老板的时候,他至少叫了六个少女。
这些已经足够令任不在怀疑。任不在的眼睛很毒,鼻子很毒,耳朵也很毒。
但是这些都有什么用?
任不在的胃在倒腾,脸部快要扭曲,却还是要坚持。任不在尽量将这一切想的轻松些,想点愉快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百香阁,确实很香,里面栽满了鲜花,错落着几株树。任不在看着这幅美景,眼角也不禁跳动了下。
死人花,用死人尸体炼制的特殊种子,栽出的花芬芳异常。
但是任不在想吐!
这位钱老板到底何方神圣?
是不是与百味楼有关?
任不在心中有了主意。
身后跟着七位少女,此时已跟着任不在走了进来。
任不在回想起方才周围路人投来羡慕嫉妒甚至恶毒的眼光时,心中不住地苦笑。幸好七位少女都很老实,其实只是被任不在的气势镇住而已。
她们都是无辜的,都是受害者。但是在她们被决定培养成毒娃时,命运也就给她们上了永远挣不脱的枷锁。
毒,遍布全身。
她们或许自己没有恶意,但是她们的好意都会造成恶果!
任不在假装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以及这七位美丽的女子。
“你们是哪里人?什么时候到的钱府?”
“我们是很南方的人,前几天才到的钱府。”
七位女子显然都很怕这位陌生人,因为他一路上散发的气势。只有最后出现的那名为任不在斟酒的少女还有胆量开口。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盯着脚下,显然还是怕得。
任不在叹了口气,心道:“这八成是钱老板给娄武双准备的,娄武双来此一直在查旧账,翻旧案,必定成为这些地头蛇的眼中钉。没想到,最后我却成了替死鬼。”
任不在看着七位少女,一字字道:“你们就住在这里,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去。更不准接触任何人!无论男女。”
“嗯。”七位少女同时回答,都低着头。
不清楚真相的人恐怕都以为任不在是个十分狭隘的人吧。即使如此,任不在还是会这样做。
她们答应的如此干脆,没有一个为她们的生活考虑。任不在当然会为她们的生活考虑。他只是不愿这些女子无意间害死别人而已。但是任不在自己也不愿住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这要命的死人花!
第七十九章:七彩女
任不在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现在把这里的花全部采掉。我出去买点东西给你们吃。”
七位女子低低的应了声,任不在管不得许多便出门直奔游子客栈。
晨日总是舒服温暖的,早晨的风也使人沉醉。只可惜现在任不在却只觉得难受,但是又必须忍住,一夜未睡,但是还有很多要做之事。
这几天注定了要劳神伤神。任不在进了客栈,吩咐了几道饭菜,上了楼,却见游让还是呆在任不在屋内,清灵与红嫦仍旧在游让屋内。任不在只是简单地吩咐二女不要出门,便到了游让所在房间。清灵总是含着泪光的眼睛盯得任不在有点难受,红嫦似乎也变得幽怨起来,只不过二人此时都十分听话,至少这是件好事。
“你没睡好,没事吧?”游让投来关切的眼神。
任不在想笑,却还是很难笑出来,只是淡淡说道:“你这几天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我实在后悔将你牵扯进来的。
任不在说不出口。
游让看着他,道:“没问题。你不住这里了吗?”
任不在道:“这件事要尽快解决,然后我教你套武功。”
游让不说话了,看着任不在。任不在被看得有些受不了,终于道:“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他让游让呆在房内其实就是为了保护游让,路无金一直都守在一旁,二人之间的默契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
下了楼,等了一会儿,见小二准备了两个大食盒。小二见了任不在,连连跑来,笑道:“少侠,您要的饭菜已准备好了。”
看着小二殷勤实在,任不在抛出一粒碎银,当时赏银。小二不用接,那碎银便稳稳落在小二手心。如此,小二更是殷勤备至,对着任不在连连拱手,笑道:“少侠真的厉害,小的今日又见识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要不,小的帮你送菜去?”
任不在笑了笑,道:“还是我来吧。”
若是小二知道自己送菜可能会丢了性命,不知会作何感想。
提着两个食盒,任不在已回到那所谓百香阁,见着三四女子将土地翻起,将杂草和花根压住,二三女子在清扫四周。虽然在任不在看来,周围其实没有什么垃圾。
大门被打开,几位忙碌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看向任不在,任不在笑了笑,道:“你们没有吃早饭是吧?”
没有人答话,只是怯生生看着任不在。任不在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便关了门走到房内,将饭菜一一端出,放在桌上,又在屋内自语般说道:“我知道你们早上都没有吃饭,说不定这几天都是饿着肚子的,这里有一些吃的。”
任不在说着又走了出来,看着几位女子,打扫的也差不多了。
看着这一片荒凉的土地,心中疑惑,便问道:“你们采的花呢?”
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扫地的姑娘,低着头说道:“放在那边的房间里的,因为我们觉得很漂亮,所以就放在屋内当做装饰。”
任不在笑了,笑得并不是很难看,这个女孩怯怯的抬起头,看着任不在,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这么的和善。她们被运到钱府的时候,虽然没有被毒打,却遭受着非人的待遇。因为她们碰不得。
任不在看见这个女孩清秀的脸庞,心中亦是纳罕,毒娃与常人根本就难以分辨。
“你叫什么名字?”任不在和声问道。
女子摇摇头。
“你们平时都吃的什么?”任不在继续问道。声音柔和,就如同邻家大哥一般。
周围的女子都望了过来。那女子又将头低下,道:“我们一天只能吃一个肉饼。”
说道“肉饼”,任不在脸色马上有点难看,但是却还是没有明显变化,任不在自信,就算是娄武双看见这幅面容,都不会有丝毫怀疑。
他看着这可怜的女子,本来想伸过手去摸摸她的头,或者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伤口。却只是轻轻叹息,环视着几位少女,道:“饭菜要凉了,你们快去吃。吃饱了才好打扫,不是吗?”
任不在尽可能用和蔼的语气说着,只是这几位少女似乎茫然一般站在原处。对她们而言,只有服从与接受。她们本就是被培养出来去害人的工具,根本就没有体会过人性的温暖。任不在现在为她们所做的一切,对她们而言,是那么的陌生。
看着这些女子,任不在有点发怔,心中感慨万千。只好语声转厉,道:“都进去吃饭,每个人必须吃饱。”一双严厉的眼神也扫着七人。
七位少女似乎都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听话的放下扫帚铲子,低着头自任不在身边走过。看着这些女子,任不在心中滋味也不好受。
正当任不在缓缓向外走去,便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姐姐,我们可以吃吗?”
任不在回过头,似乎是最左边的女子正在说话。因为她们的头都低着,所以都没有注意到任不在。
为任不在斟酒的少女摸了摸那位女子的头,和声说道:“当然可以,主人让我们吃饱。就是让我们一点也不能留下。”
“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吧?”一个少女怯生生问道。
“是啊,是啊。”
三个面朝着任不在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看见任不在。眼中不知闪着什么光彩。
见七位少女都还没动箸,任不在又走进去,少女们又匆匆侍立一边,用眼角,瞟着任不在。
又叹了一口气,任不在发现自己最近似乎喜欢上了叹气。看着七位女子,笑道:“你们怎么不吃啊,快来。”
足足花了一刻钟,这七位少女才坐在桌旁,吃起菜来。她们虽然吃的很慢,每次夹得菜很少,每一口吃的饭也很少,却仍旧将食盒里的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任不在在为这些少女添饭,只要不碰到她们就不会有事。
这一顿饭差不多花费了接近一个时辰,饭菜本已凉了,她们却还是在吃着。
任不在发现她们肚子已经胀起,吃菜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应当是吃撑了,却还是继续扫着盘中剩菜,甚至有一个女子已端起一个空盘,舔舐上面的油。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方才这些女子显然理解错了他的话,赶紧说道:“不用吃了,你们只要自己吃饱就行。不用吃完,吃不完倒掉就是了。”
这话一出,似乎她们吃的更急了。任不在心中苦笑,又对这些少女十分同情,和声道:“别吃了。”
七位女子这才停下,看着任不在,眼神中带着恐惧?困惑?还是别的什么?
任不在不知道,他与这些女子根本无法交流。
不过好在此时却似乎能够交流了。为他斟酒的那位少女低声问道:“主人是让我们别吃了吗?”
声音软而轻柔,就如同一只温顺的猫。
任不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道:“你们吃饱了吗?”
那女子望着她的几位姐妹,才缓缓说道:“吃饱了。”
任不在又道:“你们现在还想吃吗?”
女子困惑的看了看任不在,几位女子又互相望去,都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她们心中只有顺从和接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愿。
“你们饿的时候想不想吃东西?”
几位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们吃饱了还想不想吃?”
她们又互相看了看,这才轻轻摇头。
任不在笑了,笑得很温和,就如同三春的朝阳,照的七位少女的脸庞红扑扑的。
“这就对了嘛,你们会写字吗?”
七位少女都点点头。
“好,我待会儿出去买纸笔,你们把自己想的什么都写在纸上,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好吗?”
任不在看着她们点头,这才高兴的走出去,回首道:“你们每天至少写一样自己的愿望,知道吗?”
任不在在街上寻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小铺子买了纸笔便回到百香阁,让她们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曾想这名字居然是七种颜色:红、橙、黄、绿、青、靛、紫。
万万没想到,她们的名字竟是如此简单,由红到紫为由小到大。紫便是那位为任不在斟酒的姑娘。
任不在见这七彩女终于也有了件事做,心中也是舒坦不少。为自己的机敏所折服。自然现在不是自吹自擂的时候,任不在外出转了一会儿。在城中买了匹好马,便直奔十里坡的百味楼。
昨日任不在听声虽然发现百味楼高手众多,但是像龙游剑陈志这一类首脑却是没有发现。任不在自然便要再去查一查,何况那苟米和夺命是谁都还未确定,任不在自然不能放松。
日高云清,人行如龙。任不在远远便见着百味楼门口已然人山人海,虽然百味楼四面设门,却还是依旧拥堵,生意倒真是火爆。正门外似乎就坐着那个老头,正在门外晒着太阳。似乎门内已然太挤,所以老人只好拿了个矮凳子坐在外边。
任不在继续走着,老人头也未抬,似乎已在阳光下睡着。周边一个外地侠客似乎心情十分不好,正好碰见睡觉的老头挡道,飞身一脚便将老人踹到一边,大声骂到:“他奶奶的,好狗不挡道!”
那老人被踹到地上,叫着疼,揉着身子便爬到一边,一双老眼似乎浑浊一片。对一个将死之人都如此粗鲁,众人如何不怒?只见门内已窜出两个大汉,将那侠客就着脚一提便将他的四肢都废了。
任不在远远都能听见这人的哀嚎和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便被远远一甩,飞到坡下的树林里去了,也不知死活。
那倒在一边的老人在侠客被扔出瞬间却漏出奇特的笑容,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也透着精芒。任不在自然瞧得仔细,待走近来,便向着那老人走去。
任不在笑嘻嘻的看着狼狈的靠在墙边的老人,道:“老人家在外面晒太阳呢?”
老人爱理不理的白了一眼,转过身子,背着任不在,道:“不晒太阳出来干什么!”
任不在却不生气,笑得更加开心。阳光刺眼,却也使得面具多少有点异常,虽然面具本身制作精美,任不在还是看出了点端倪。
第八十章:狮子大开口
别了老头,任不在满意的挤入人群,进了一楼,上到二楼,却见二楼亦是人满为患。想是来的不是时候了。望着这拥挤的人群,任不在有些发愁,便又上了三楼。任不在钱财本就是百味楼所赠,花起来自然就一点不心疼。
任不在看着两个守卫,道:“哪个雅间最好?”
守卫指了指前边,任不在笑着别过便向前走去。每间房外有女子守着的便是空着的雅间,没有的便就是有人了。
似乎忘了守卫所指一般,任不在四下一扫,便选了一个白衣女子。正当他的眼睛望来时,那女子的眼睛便马上迎了上来,嘴角似乎始终都带着笑。竟使得任不在似乎也跟着笑起来。
女子款款迎上,施礼笑道:“这位一定就是任公子吧?”
任不在佯惊道:“姑娘认得在下?”
女子笑声更甜,缓缓道:“公子初来时,小女子的眼睛可是从未自任公子身上移开过呢。”
任不在闻声大笑,所有男人听到此语也一定不免得意忘形。但是他心中却在冷笑。
女子望着任不在一双锐利而温柔的眼睛,柔声道:“小女子白露,任公子请随我来。”
白露前面引路,任不在跟着,进了屋内。四壁书画相协,任不在笑语连连,坐在椅上。白露侍立一旁,脸庞却已泛着桃花。
“三楼都是些什么菜?”
白露泡来一杯清茶,玉璧轻柔,竟似白玉雕成一般。看着任不在更是娇声笑语,掩嘴失笑,道:“三楼只有一道菜。”
任不在一惊,望着白露,问道:“哦?什么菜?”
白露婴宁一声便顺势入怀,抱着任不在的喉颈,娇声道:“白露难道不是一道菜吗?还是说白露比不上清灵和红嫦两位姐姐?吼嗯。”
语罢更是娇喘连连,任不在眼角微跳,幸而这白露并没有恶意。
任不在亦是抱着白露,凑到耳边,轻声道:“我来这里是吃饭的,等我吃饱了,再考虑考虑吃你,如何?”
白露娇声笑道:“好吧。那我去替公子点几道菜吧?”说罢便欲站起却被任不在抱在怀中,看着任不在的眼睛更是娇笑挑弄。一双眼睛,竟似顺从的猫咪一般,又如狡黠的狐狸。
“公子,怎么?改变注意了?”
“不是,二楼菜单上娇女一菜是如何吃法?”
白露笑声更甜,轻抚着任不在的脸庞,道:“公子难道不知?二楼的女子都是不准碰的,最多只能陪吃一两口而已。公子原来还没动红嫦姐姐啊?”
“哦。”
白露又接着道:“至于清灵姐姐,她就更不得了了,她不属于二楼,也不属于三楼,至今还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任不在心中一紧,将白露推起。
“哎!公子?”白露幽怨的看着任不在。
“去弄点菜来。”
任不在的话就如同利剑,冰冷的剑锋使得白露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擦着身子,似乎置身冰窖一般。却还是笑着道“公子稍等。”
这一等确实等上了一会儿,更是等来了陈志。
陈志方一进门便笑道:“小友别来无恙?”
任不在亦是笑道:“前辈今日神气十足,想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陈志轻叹一声,坐到任不在对面,缓缓道:“那有什么好事?还得仰仗小兄弟你帮我除掉心头大患。”
任不在亦是叹道:“难,娄武双此人武功极高,而且做事滴水不漏,要想有近身击杀的机会实在太难了。”
陈志低声道:“老夫有办法为小友近身娄武双制造机会。”
任不在闻言来了兴趣,探身向前,低声道:“怎么说?”
陈志与任不在耳边低声说道:“我在娄武双身边安排有卧底,你可以联系他找到近身机会,只要伤的了他我们就能够杀死他。”
任不在微微点头。隔间隔音效果本就十分不错,二人商量此事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附耳。
“近身之后要做到出其不意,我到时候怎么找到空隙出手?而且近身机会本就不容易。娄武双此人十分谨慎。可不能大意。”
此时不能大意的其实是任不在,这种危险的事情自然不能答应的太快,任不在不能被怀疑才是最重要的,其次让娄武双诈死,这一环确实较难。好在任不在有一手秘密武器。
“任少侠放心,老夫保证能制造你接近娄武双的机会,到时候你与那人一同攻向娄武双。那娄武双纵是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
“前辈,若是在下一人之力杀死娄武双,该当如何?”
“哦?”陈志双眼发光,紧紧盯着任不在。任不在丝毫不惧,亦是盯着陈志。
须臾,陈志大笑!
“少侠是不是有什么必胜的法子?”
“毒,见血封喉。”
“哦?什么毒?”
“六环针,玉凝血。”
陈志闻言力拍木桌大声道:“好!事成之后,老夫定邀少侠共治百味楼,如何?”
任不在坐下,淡淡道:“既然如此,还请陈志前辈表示点诚意。”
陈志不懂,问道:“什么诚意?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了。”
任不在心中冷笑,缓缓道:“那两只小狐狸扎手的很...”
陈志会意笑道:“哦,原来是此事,其实那两个丫头能够守身至今,也是靠的她们身上那点本事,既然少侠已是百味楼的人,我便与她们修书一封。还请少侠不要见怪。”
“在下对经营百味楼之事兴趣不大,只要能混个不错的闲职便就满足了。”
“这是自然,想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属罕见,百味楼每月供银一万两,如何?”
任不在伸着手指头,却是比了个三字,陈志眼角不禁跳了跳,笑道:“成,就这么定了。”
看见陈志笑得有些勉强,任不在又悠悠道:“娄武双这颗头可是值不少钱,前辈您应当知道的。”
“是。”
二人谈笑一阵,白露已将酒菜上来,任不在见着菜色鲜美,便自顾吃了起来,陈志含笑离去,白露坐在一旁,深情款款的看着任不在。
不到片刻,任不在便已吃饱,白露投怀送抱,任不在却将白露推开。
纤指曲展,红唇轻咬,双目含波,瞧着任不在,幽怨的说道:“任公子难道是觉得白露比不上两位姐姐不成。”
任不在啄了一口清茶,长叹道:“你应当知晓我最近有件危险的事要做,就不该引诱我。知道吗?”
白露悠悠道:“知道了。”却好似伸手擦着泪花。
任不在似乎不忍,上前轻抚,道:“别哭了。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吗?”
白露闻声欣喜的望着任不在,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菜哪个厨子做得?能不能带我引荐一下?”
任不在如此说着,白露却似乎有点为难,左思右想之后便低声道:“公子请稍后。我去试试。”
不到一会儿,任不在便见白露带着身后一人走进。二人一前一后,似乎身后的厨子正对白露发着火,惊得白露已流出不知多少清泪。但是一进屋内,白露便瞬间擦掉泪痕,对着任不在笑道:“公子,这位就是你给你做菜的人,这位叫李军。”
只见一个高大雄壮的汉子带着一把菜刀,怒气冲冲的走进,似乎火气还没撒尽,朝着任不在怒声道:“老子还在忙着做菜呢!你小子要是不给个让我满意的理由,老子今天把你给做了!”
面对如此巨汉,加上如虎啸一般的怒吼,任不在却是安逸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这李军。
白露见此更是担心,拉着李军另一只没有拿着刀的粗手,放在胸前,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李军在手碰到白露胸膛之后便也俯下身子静静听了下。仍旧一副怒容,抽开了手,怒声道:“呸,贱人,老子还嫌你脏呢。”
一口痰便已吐到白露晶莹的脸上。任不在也是淡淡的看着他,李军这才转身看向任不在,道:“小子,别以为有点功夫就了不起,老子要不是看在龙游剑的份上,你踏马早成了肉饼了!”
任不在没有说话。
李军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任不在却连一句也没说,倒似碰着了铁壁。不禁恼羞成怒,突得大声一喝便挥刀砍来,竟是迅速无比,更有劈山之势。刀势如风,竟在一瞬间吹得屋内风声响动,墙上字画更是几乎要落了下来,碗筷菜碟亦在跳动,无一不显示着这一刀的惊人的速度、力量、角度和气势!
任不在见得此刀法路数,心中亦是暗暗称奇。拿起一根筷子,在空中左右画圆,却是将那凌厉的刀锋稳稳接住。刀刃劈在筷子上竟似劈在坚硬无比的钢铁上一般。风声立止,字画终于免于灾祸。
李军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脸上青筋暴涨,不停的鼓动着。手臂肌肉亦是在不停的跳动,却是再难下沉一寸,筷子更是没有一点伤痕。
见事不成李军亦是知难而退,道:“哼!算你厉害。”
任不在笑了笑,道:“我知道前辈让着小辈,所以没有出全力而已。”
李军闻言更是大怒,道:“输了就是输了,老子技不如人!走了!”
说走就走,这李军竟如一股风,便已卷风而去。其实只是因为还有菜等着他做吧?
任不在站起走到白露身边,拿出手帕在白露脸上仔细擦弄,道:“抱歉,或许我不该有这个要求的。”
白露看着任不在,眼中竟又闪出泪花,只是这泪花却似乎有些不同。何处不同?任不在不知道,只是心中觉得他在面对白露时,只有此刻才真的觉得这才她是本来的样子。
美人入怀,香玉满堂。任不在却更添新愁,纵是他自己亦不知自己这次是为何而愁。这种女子,他本是应该讨厌的。然而,他不知道,他讨厌的其实不是不洁的女人,而是那个几乎将他们都害死的女人而已。
白露埋在任不在胸口,尽力的感受着他的温暖与温柔。只是总有分别时,任不在将她缓缓推开,白露眼中竟似流露出一丝恐惧。是患得患失?没有得何来失?
任不在此时正走在大盐城繁华的街道上,望来商贩不绝,商铺亦是热闹非凡。日光高照,任不在尽量感受着太阳的温度。心中总是想忘记甜点之事,却是比登天还难。
心中盘算着,此事以后,一定吃一个月的素,禁两个月的食。不然自己一定会脏死。
第八十一章:多愁少年
心情平定下来后,任不在便细细回想着方才李军的刀法与样貌,再一想到夺命二字,心中不禁一寒:“夺命刀李奇!”此人十几年前也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狠辣刀客,虽然任不在那时候最多一二岁,但是他与路无金在刀剑盟已经将世上许多江湖事摸得十分彻底。
这夺命刀李奇名如其人,刀刀夺命,任不在虽然今日接住那一刀,不过是因为他使得是普通菜刀而已。当然,他却没有算到自己用的不过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筷子。
看样子这夺命刀李奇倒是个鲁莽粗人,百味楼用这种人去做厨子,倒真是人尽其用。不知那百味楼可还有其他首脑没有。
任不在走着走着,却又想到,江湖中夺命刀应该不止这点本事,但是他的刀法路数倒是和传闻差不多,只是年纪或许有点小。难道只是李奇的兄弟之类?真有可能。
一念至此,任不在便又想到沈欢,不知怎的,心中对沈欢总是有种十分沉重的愧疚。却不知该如何补偿她。心中想着,便在街上逛了起来。寻了几个来回,只买了个白玉吊坠。
此时,太阳却要西沉下去。
任不在见天色已晚,得先赶回百香阁看看情况。路上行人未减,天空却是一览无余。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大路渐行,终于见到对街上挂着的牌匾“百香阁”。
心中想着几位女子会写出些什么愿望,任不在嘴角又不禁露出笑容,脚下步伐加快。
推门而入,便已看见屋内站着赤衣少女,正提笔凝神,显是可爱。任不在更是欣喜,疾步走进。七位女子本是专心写字,被任不在突然闪现惊得几乎掉了魂儿。更是有一位女子急急收起手边白纸,怯怯的看着任不在。
任不在笑道:“可以给我看看嘛?”
那少女迟疑的看着任不在,又将揉作一团的纸缓缓展开,又想递出,却始终再也未动。那少女此时却似乎被紫女盯了一下,便又将纸团递与任不在。
谁知任不在却只是笑着看着此女,并不接下白纸而是低声轻柔的说道:“这些是你们的东西,如果你们不愿给我,就不要给我,知道吗?”
似乎她们并不知道,那位少女投来迷惑的表情,似乎在说:“到底是给你还是不给你?”
任不在只觉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便轻轻的接过纸张一角,道:“我要看了,你愿意吗?”
那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任不在将纸张拿来抚平,却见纸上什么都没写,就真是白纸一张。斜阳下照到门口,留下一抹淡黄。任不在仔细看着这位女子,直到将她盯得低下了头。
任不在又抬起头来,道:“你们的我也可以看看嘛?”
似乎都愿意,只不过结果却并不如愿,除了紫女上面写了个紫字,所有人的纸张都是白纸一张。任不在有点绝望,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
健壮的少年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年纪本就不该有这么多的烦恼感慨的,而且麻烦事一件接一件,任不在只觉脑子只怕马上就要炸了。
不过绝望并不等于放弃。任不在笑着看着这七位女子,他尽量不要漏出让她们难过或是害怕的表情。或许心中早已后悔今天早上走在路上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虽然确实吃了人)。
他的笑容似乎真的有神奇的魔力一般,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众人眼前扫去,她们也变得有些轻松起来,方才似乎是因为担心自己什么都没写而挨打之类。
任不在见面色缓和,便又和声道:“以后记得每天都要想想自己的愿望,或者其他什么想写的都可以写在上面,如果不要我看,写出来后就烧了,好吗?”
看着任不在的笑容,几位女子缓缓点头。似乎还是不怎么理想。任不在心中感叹,本来也是,毒龙潭花几十年培养的毒娃岂是一两言语就能解决的?
在无愁的年纪患上了多愁的病。
任不在看着她们又问道:“钱老板今天早上叫你们上甜点的时候有什么交代没有?”
“哪个钱老板?”
这是紫女开始问的。似乎只有她还敢和任不在交流。
“就是今天早上那个胖子。”
“我们不认识他。我们被运到这里的时候就一直被关在地下。”
“平时是谁照顾你们?”任不在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因为照顾二字似乎用在这里一点都不合适。
紫女和其他六位女子的表情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站在主人身边的老人。”
任不在吃了一惊,道:“今天早上那个衣服几乎要掉在地上的老头?”
紫女点头。
“他有交代你们什么吗?”
紫女迟疑着,最终还是慢慢说道:“他要我们好好伺候您,把您当做主人一样。还说让我们一遇见您,就要将身子不经意的与您擦到。”
紫女羞红了脸,所有的女子的脸都泛着红霞,是少女的娇羞。
只可惜,任不在只觉背脊发冷。
他本有一句话想问,却始终不敢。
天色暗下,任不在又为七位女子买来饭菜。自己却离了几人,在巷内换上夜行衣便如鬼魅般飞出,纵是他从你眼前飘过你也一定不能发觉。
任不在心中有很多问题,都亟待解决。他先飞到游子客栈附近,轻轻飘飘落在一株十分茂盛的大树上,这里正好临近游让与清灵房间。只是任不在不是来找他们的,他看见了树枝丫上正半睡未睡的路无金。
“死了?”
“没死,我知道你来了。”
原来路无金自白天开始便一直暗中保护着游让,监视清灵二人。而公孙芷虽然没有和任不在直接见面却暗伏道百香阁看着那七个女子。
“我问你个事!”任不在显得十分郑重。
“问。”
“你打听得失踪事件,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哪个区域的?”
“我查得出来,早告诉你了。”
“你知不知道毒娃身上的毒有没有解。”
任不在不想让她们一辈子带着一身毒生活。
路无金睁开双眼,瞟了一眼任不在,笑道:“这事儿你是行家,问我干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知道的东西比我多,比我广。”
路无金摇摇头,道:“我是真不知道,毒娃除非换血。搞不好换血也不行。”
任不在低声怒道:“换血到底行不行?”
“不行,换血说到底也只是江湖传说。我都只是听说过,典籍上根本就没有记载。”
任不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是他第多少次叹气。
这口气还未叹罢,人已消失。
钱府。
夜色如水,斩不断。
点点星火,似长夜明灯。
任不在心中早有算计,这钱府今夜一定是很欢迎这位贵客的。所以也不着急,只是在找着老头的处所,寻了一会儿,见一处破屋。灯光微弱,任不在身轻如燕,数个起落,便已悄然落在房外,声音却是未发出分毫。心脏跳动似乎也微弱了许多,呼吸也变得缓而长,几不可闻。
屋内光线射出,任不在见有几处漏光,便移身上去,虽然担心又什么危险,却又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便贴面看去,但见一个老头正坐在破木桌上,吃着白面馒头,喝着稀粥。这钱府如此阔绰,下人生活确实如此落魄,纵使任不在也不禁唏嘘。
但是屋内老人虽然和早上老人几乎神似,但是任不在还是发现一些略微的不同,似乎这人看起来还要自然许多。任不在心中叹息,知道自己这一着徒劳无功,那人恐怕早已溜之大吉。
如此想罢,任不在便闪身进屋。老头但觉一阵强风将门窗吹开,喃喃道:“这天气,怎么来的这样大的风?”
老人缓缓起身,走到门前,将门带上,又转身回来,却见到一个黑衣人。正待大叫,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任不在手指轻轻一划,旁边一个凳子便突然缺了一个腿,仔细看下,切口平整光滑。老人早已吓傻。
“你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不仅可以不死,还有赏银可以拿。”
任不在自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垂死的老人见到银子又活了过来。显然这十两银子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任不在解开他的穴道,说道:“这个凳子你待会儿烧了处理了。”说着便把凳子轻轻一拍,便碎成木片。老人看得几乎傻眼。眼珠子都已瞪的老大。
“你是不是叫老刘?”
老刘点点头。
“你今天早上在哪?”
“在菜园除草。”
“菜园在哪?”
“钱府西南。”
“早上一直在那?”
老刘点点头。
“今天早上,你没有给一个年轻人带路?”
老刘点点头。
“钱府千金叫什么?”
“钱佳佳。”
“据说她疯了?”
“是...是的。”
“你撒谎!”任不在双眼如刀。老人满面汗泪。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柱子上刻的是什么?”
老人犹豫片刻,却被任不在锋利的眼神逼住。衣襟早已湿透。
满脸恐惧的看着任不在,一字一字说道:“是‘吃...人...肉’。”
“钱佳佳住在哪里?”
“这...小的不知。”
任不在闭上双眼,缓缓道:“今天我来这里的事要全部忘记,否则方才那个凳子就是你的榜样。”
任不在轻松一句便将老人吓得几乎跪下。心中也有些愧疚,但是为自己和身边的人的安全着想,实在不能不防。其实任不在很想杀人灭口,最终还是放弃。能不杀人自然尽量不再去杀人。
钱佳佳。
第八十二章:钱府疑云
庭院深深,草木榛榛。月光不甚明朗,在云间忽明忽暗。任不在藏身高墙,轻身飞跃,使得正是路无金所传轻功秘诀。这钱府建筑宏伟,家资丰厚,必定藏龙卧虎。只是钱佳佳到底藏身何处却不得而知。
任不在心中迷惑。但想这钱佳佳出现在那幽静小房旁边,不如从旁查探。如此想定,便又是轻跃飞身,向着那里赶去。
钱元今日或许看出端倪,应该会以为我会夜探钱府。如果这般来了,定会被他怀疑,无论如何都对我十分不利。这次行动必须百倍小心才是。
钱佳佳身体瘦弱,而且一闻到那“甜点”的肉味便会反胃。木珠上刻着的是“吃人肉”三字。任不在想来想去,心中已有九分把握。其实本不必来找钱佳佳了,如此做法反而可能会害了她。但是为了行动顺利,至少要查出钱佳佳所在。
月凉如水,洒下的银波有如情人的眼,令人着迷。任不在却躲身黑暗之中,没有一点情调。望着漆黑的屋子,里面传来无数女子的声音:喘息声、娇柔声、惨呼声、轻笑声、哭声。阴森森的树林,偶尔吹起的一阵清风,以及那似乎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利刃箭头,映得这荒凉的小屋,竟不似人间一般。
任不在躲过暗哨,避开伏在草丛中的劲弩手,躲在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地方,这地方却正好能够看见这阴森鬼迹的小屋,听见里面的吟乱的声音。
眸子里闪着刀光剑影,任不在却没有发出一点气息,连同杀气也一起隐藏,就如黑夜中的猎豹。
他确定了钱老板就在这房内,便向着一边悄悄探去,不到几个起落,便已察觉到前方不远守卫森严,树上、草丛、石边、潭中,竟有不少高手!而且每位高手相距不过三尺,这让任不在如何继续潜入?
这钱府好雄厚的财力!其中竟还有几个人的气息似乎已达到一流高手水准。任不在额头已经有些汗珠,绕着这些人飞了数十丈,将出树林,终于看见小潭中一点荧光。
光线微弱,任不在一双夜眼,却也看得见这立在水潭中央的小屋,波光粼粼,小屋窗口旁边靠着个女子,正撑着脑袋,望着天空明月。虽然隔得较远,任不在却能清楚看到这女子的样貌,赫然便是今日早晨遇到的瘦的皮包骨的女子。
钱佳佳双手撑着下巴,悠悠的望着天边明月,却不知这水中,屋内外,甚至水潭周边树丛草石里都藏有无数高手。
这些人想必都是在保护钱佳佳的安全的吧?
任不在却不这么认为,如果钱府每日供得这些高手,那么至少也是三班倒,如此算来,就是整个大盐城恐怕也养不起。更何况,聚集这么多高手不易。这钱老板也不像爱惜自己女儿的人物。
今夜,这些人显然就是专侯任不在而聚集在此的。任不在心中冷笑,这钱元自然是不愿自己从这女子口中问出话来,却没想到,任不在已通过那老头和自己所查推断出这钱府秘密。而这些人只要任不在不出现,他们也必定会守在此处,直到黎明。
任不在自然不能被他们发现,确定了钱佳佳所在便幽灵般缓缓消失。黑夜中数百名高手都藏身此处,却不知自己所侯之人早已来过。
出了钱府,任不在这才有了一点喜色。只是今夜有很多事需要去做,也顾不得自己心中那一点恶作剧的喜悦。径直飘向沈欢所在。
虽然任不在平时郎当,不修边幅,所以也不识得路。但在关键时候,他的记忆力也还是比得上路无金的。
沈欢那夜带着任不在在小巷中左拐右拐,自然是怕人跟踪到。但是任不在自己轻功和耳力自然不需要担心。
所以任不在飞到附近沈欢落地处,便又顺着沈欢走过的路走去。虽然繁复,却也正好调整心情,昨夜任不在因为有些激动,所以有些问题没有问,今夜当然是去求解惑的。
况且他身上还带着那块用丝绸包好的玉佩,不知怎的,任不在总是有些惆怅,有点忧心。有些他不愿去面对的问题,他却不得不去面对。
只是...
任不在不敢想那么多,走到小屋外便已听见嘟嘟的因为急着下楼梯而撞出的声音。这声音就似乎有股魔力一般,将任不在满面愁容吹散,她的赤脚在他的心头跳动,似乎这“嘟嘟”声就是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般。
月光从不吝惜她的银辉,撒在房上、树上,突然一个赤衣女孩兴冲冲的自门内本来,眼中尽是喜悦,看着任不在的双眼,不停的闪动。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沈欢高兴的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脸蛋也不红,银色光辉下,似乎在闪着一丝寂寞。
四周几无人烟,一个女子住在这里,岂能不寂寞?
沈欢已张开双臂准备扑倒任不在怀中,却被任不在闪开。兴奋地眼眶,似乎马上就要泛滥。
她痴痴地看着任不在,修长而纤柔的手指在弄着衣角。似乎女孩子都比较喜欢弄衣角。
任不在这时才注意到她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与她娇小的身躯相比,似乎有种奇怪的不协调。任不在想不通。这不过是少女一般的女子却有着一双本不符合她的“年纪”的双手。
“你为什么躲我?”
沈欢悠悠的说着,向任不在走去,两人相距不到四尺,但是沈欢走一步,任不在便退一步,后来反而将两人的距离拉大了。
沈欢停住了脚。
任不在心中愧疚,却不得不躲,因为他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虽然他发现的很早,却还是致命,因为他又开始为白露担心了。
想到她一身雪衣,在风中摇晃,任不在的心就已下沉。
“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沈欢心中焦急,又踏上几步,却被任不在躲得更远。
任不在看着她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也自嘲道:“任不在啊任不在,你这些天是怎么了,一个劲的叹气。是气球做得不成?”
调整了心情,任不在自怀中取出丝绸包着的东西,轻轻展开,左手隔着丝绸将玉佩拿住,缓缓上前。
沈欢看见玉佩后竟突然变得更加娇小,一双手在不停的抓着衣袖,低着头,也不敢看任不在。脸蛋想必已经红透了吧?任不在已看见她的耳根、她的玉颈,都已泛着红色。在月光下,更是楚楚动人。
“这是给你的。我上次那样对你,真的很抱歉。”
沈欢忽然抬起头,急声道:“你不用说道歉的!我知道你的处境,都怪我当时太激动了。没有让你安心。”
任不在和声道:“先让我说完,我当时真的怕你泄露我们的事,所以我当时,即使是现在我其实都有这个想法的。来,把手伸出来。”
沈欢听话的就像个孩子,将双手捧出,就好像正准备接受者世上最美丽、最高贵的夜明珠一般。但是她的口中还是低声说道:“我不怪你,但是我保证,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从今以后,我就将它紧紧锁在心里,就算没人的时候我也不会说的。做梦也不会说。我保证!”
任不在缓缓将手松开,玉佩已落在她的手中,她的双眼也死死盯着玉佩。没有注意到,任不在将几乎就要落下的丝绸取回。整个过程中,任不在都没有碰到沈欢,丝绸也没有。
看着在身前的娇小玲珑的女子,任不在终于笑了出来,嘴角弯的很美,如同高悬的月牙。
沈欢忽然回过神来,低低的问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狼’?”
任不在有点疑惑,不过早已和沈欢拉开了距离,保持着三四尺的距离。这似乎让沈欢的心有了点裂痕。
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公孙芷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双手还是紧握着玉佩。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什么一般。
“什么?”
“我不叫你全名,叫你‘狼’总行了吧,别人都想不到的。而且,这秘密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她悠悠的看着任不在,却又缓缓低下了头。
“还有路无金。”任不在下意识说出口,也不知这是为了提醒沈欢还是在抗议。
这不是他们俩的秘密。但是在沈欢看来,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秘密。他也知道任不在一定没有将这事告诉公孙芷,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他一定不愿告诉公孙芷的。想到此处,沈欢的心中又一丝绞痛。但是很快又得到平复。
“你可以当成郎君的郎。”
任不在受不了那种眼神,转口问道:“百味楼重要人物都有谁?”
沈欢将视线收回,一双眼睛又变得平静而郑重,缓缓道:“我就知道你会问的。百味楼老板就是屠夫张,但是他人在哪没人知道,都是由龙游剑陈志管理。他就是百味楼楼主,你也应该知道了。夺命刀李奇和他的弟弟李军管理百味楼伙食,以及苟米,这个人不知道是谁,但是据说这人易容术很高明,你们可能找不到他的。我只是和他们交换情报。”
交换?
任不在本已想问出口,却又不敢问。
第八十三章:谎言
沈欢看着任不在,道:“还有什么要问的?狼。”
一听到“狼”,任不在心头都要跳动一下,即使他想将“郎”字来代替,却也于事无补。这样被叫上几十次,我差不多就要被吓死了吧?任不在居然在心中自嘲的想了想。
由于这“狼”字的惊吓,任不在稀里糊涂的就将问题抛了出来。
“你那天晚上带走的月饼,用来干什么的?”
“哦,那个啊,听说那个吃了有很多好处,所以我就用那个跟他们换情报了。”
她说的轻巧,任不在却好似突然吃了一口烂橘子似的。脸色十分难看。
沈欢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你和百味楼关系如何?”
“我们合欢宗和百味楼有点往来,所以才会帮他们收集情报的。那晚上那个男的也是百味楼的人,不过我就是碰了他几下而已。”
沈欢似乎还以为任不在是在吃醋。
“你真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什么?不是各种珍兽的肉吗?”
任不在看着她,一脸苦涩,缓缓道:“这是人肉。”
沈欢一脸不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但是她的胃已开始抽动,因为她至始至终都是绝对相信任不在的。任不在想上去,却又停下。
“我今天吃了很多,所以我不能碰你...”
“我也吃了,难道我就不脏吗?”沈欢打断他的话,怀中手帕已将嘴角擦干净。幽怨的看着任不在。
“百味楼除了这几人,还有谁吗?”
“没了,其他都是不足道的小喽啰。”
任不在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两天,就在这里,哪里也别去,我们这两天就要对百味楼动手了。”
沈欢惊道:“你找到他们了?”
“差不多吧”任不在望着天空,群星隐没。
“但是你们怎么办?百味楼势力不小,而且大盐城有很多他的势力,甚至包括城中官员。”
“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只要待着就行。”
任不在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月色下。沈欢却又趴在一边吐了起来。
如此,只差这所谓奸细了吧?任不在心中想着,这奸细自然已有定论。娄武双来到这里办案,谁的利益受到影响?谁和娄武双走的最近?谁能够联合任不在共同击杀娄武双?
只有大盐城的捕头叶鱼。
惠氏堂。
墙外伏着两名高手,似乎是百味楼的人,惠氏堂内,仍是没有人巡守,依旧只有那间房子有点着灯。
任不在轻身跃进,到房外伏着,旁人都看不见这里。屋内娄武双却突然笑了,轻展账本,将一纸条吹出,竟是迅疾无比,直直打向门缝,却一点声音未发出,正飞出来,被藏身黑暗中的任不在接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二人倒似真的心意相通一般,这自然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雅士自然不能对牛弹琴,但是可以与知音共奏。
任不在取到纸条便飞身离去,空闲之中,展开一看:“明日午时,易装而行,桂圆街,麻子巷东行十步有一水饺馆。谁言城中无醉客,会把栏杆与日游。”
最后这一句,想必就是切口了吧?切口,也就是暗号。这娄武双行事谨慎,纵是任不在也不得不服。他心中也知道,事成之后,娄武双八成也会连着自己处理掉。虽不一定是嫉贤妒能,但是一定已将我作为对手了吧。
既是如此,任不在还需要有后着,却一时半刻想不出来,至少只是自己安危,任不在倒是不太担心。只要能除掉这屠夫张,一切都好说好说。
毕竟,任不在对自己的逃跑本事还是有点自信的。英雄山上那百十名好手放在江湖俨然可以算作一个二流门派了。只是里面都是一流高手罢了。
如今,任不在还有点事要找路无金,所以又倏地出现在路无金身边。
“你又来干什么?”
路无金似乎有点不耐烦。睁开双眼,悻悻的看着任不在。
任不在笑了,道:“我还不能来撒,这树是你栽的?”
路无金整了整身子,挑了个舒服的方式靠在树上。但是他就像一片树叶,一根羽毛一样,无论怎么动,这棵树就是动也不动,树枝,树叶,都没有一点晃动。
“趁我还没睡,快说。”
“玉凝血给我,解药给我。还有明天你要注意保护游让,必要的情况下点了那两个女的。”
任不在话正说完,路无金手中便已出现一叠黑布,里面缠着的就是玉凝血飞针,和一瓶解药,轻轻一抛,任不在接到手里。
“那两个女的不杀,后患无穷。”
“没事,百味楼完了,她们就没有理由杀人了。”
“唉,随你了。你自己要小心,屠夫张不是好对付的,而且,娄武双可不是善茬。”
“知道。”
任不在别了路无金,正自掠回。心中思索:“娄武双现在身边虽然都是高手,但是人手显然不够,到时候看看他怎么说。不过只要诛杀那几个头领就行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要令娄武双诈死,百味楼必然松懈,首脑都聚于百味楼,只要围住,他们便插翅难飞。就是担心其中变数,人手不够,内奸是不是不止一个。
百香阁,公孙芷正伏在一旁,冷冷的向后一瞥,任不在便已落在她的身后。
“这几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任不在轻叹一声,道:“她们全身上下都是毒,最好不要碰到她们。她们碰到的东西也尽量不要碰。”
公孙芷不解:“她们没事吗?”
“她们是吃毒药长大的。”
“有什么办法救她们吗?”
任不在又叹道:“碰过她们的人都没有救了。何况她们自己。”
公孙芷转身看着任不在,盯得任不在偏过头去。
公孙芷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碰过她们了?”
任不在将手指在月光下轻轻一搓,道:“看见没?”
月光下,变成粉的蜡在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碰她们的纸张的时候都度了蜡的。”
他最后那句“所以不用担心”自不必说,公孙芷自是领会的。然而,任不在心中却是有一股绞痛。
“怎么了?”
“我告诉你件事,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公孙芷撇过头去,道:“那你还是别说了,虽然我会保密,但是知道的人多了总归不好。”
任不在知道,公孙芷说“不”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黑夜里,看不清她洁白的皮肤。任不在缓缓消失。
出现在了百香阁内,他看见少女们都趴在桌上,甚是有一个已倒在地上。紫女在正北趴着。月光斜斜照进,脸色惨白。虫声低鸣,似在轻歌。
任不在看着这些少女,心中一阵剧痛,她们是怎么死的?公孙芷守候在一旁,杀她们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愤怒和悲痛占据了他的大脑,眼中竟已有些发热,双拳紧握!任不在马上冲了进去,势必要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当他愤然走进时,却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可笑。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有点可笑。这七位女子活的好好的,只是呼吸十分轻微,加上周围虫鸣,任不在没有听清。最主要的还是在突然看见她们惨白的脸庞,让第一意识占据大脑,做了错误的判断而已。
任不在很庆幸,幸好这都是假的,看着少女们粉红色的衣服随着胸膛起伏,鼻息轻轻吹动着脸庞的发丝。他松了一口气。
任不在笑着在房内走着,看着七位少女,就好像看着七只流浪小猫一般,虽然怕她们脏,却还是十分关心着她们的安全。
笑着笑着,他突然发觉自己有时候很傻,不过这样的傻子做做也不错。人过得太精明反而会有些无趣,不过关键时刻却一丝也马虎不得。
不然,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离开了百香阁,向着游子客栈走去。他不知关心这七位女子,自然也关心红嫦与清灵,她们都是好女孩,只要灭了百味楼,她们身上的枷锁就解除了。她们只是担心任不在不是百味楼的对手而已。当然她们担心的可能只是她们自己。任不在如此想着。
但是,任不在心中还有个疑问,因为这事可能涉及太深。因为清灵与红嫦身上都被人下了毒,便就是碧丝青蛇。在他为二女把脉的时候就已看出来了。不仅如此,清灵所谓的怪病,任不在亦是怀疑这是一种奇特的毒,只不过表现的像一种怪病而已,而且有没办法验证。只是可怜着两个本就可怜的女孩。
游子客栈此时自然已关门,任不在轻轻掠上,却见游让已经睡下,清灵与红嫦却还是点着灯光,坐在桌边,望着打开的窗子,痴痴地发呆。
清灵在盯着火光,火光正在清灵与窗子中间,手指纤柔而美丽,此时却苍白的可怕,手指一搭一搭的,好像在算着时间。脸颊上似乎有过泪痕。
红嫦坐在旁边,虽然不知正对着窗户,却一直转过头,搭在双手上,痴痴地看着窗边。眼角也有泪痕。
任不在看在心里,已然想到,今日见到陈志时,陈志说的与二人修书一封。是不是因此而哭的?任不在没有看见书信。
难道是担心自己会失身而哭?任不在并不想要她们的身子,只是想要她们能够像普通女子一样生活。
见二女子如此憔悴,任不在心中不忍,正欲跃进,却听得二女的话声。
“妹妹,公子是不是就要去了。”红嫦自然省去了“杀娄武双了”。
“信上说就在最近,至少...不是今晚吧?”眼角似乎又泛着泪花。清灵又接着说道:“等公子回来,我们就一起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红嫦惨笑一声,道:“逃?公子本来逍遥自在,现在却为了我们姐妹放弃一切,就算公子愿意,我们姐妹安心吗?百味楼会放过我们吗?况且我们还需要那个...”
需要什么?解药吗?任不在由不得自己不去想。
清灵手指展动,双眼似乎有些疲劳,闭了闭,却挤出两行泪来。
“只要能够和公子在一起,就足够了,等毒发了,我们再告诉公子,我们那时候死了,百味楼也不会追究公子的。”
“可是...”红嫦又轻叹了一口气,将手臂放下,整个人都趴在桌上,无力的看着窗口。
过了一会儿,又叹息道:“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啊,今天本就只见了一次面。就急匆匆的走了。”
“姐姐,你若困了就去睡吧?我再等等。”清灵看着红嫦打了个哈欠,轻声说道。
谁知她这么一说,红嫦却似吃了提神药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怒气冲冲的望着清灵,又冷笑道:“然后你就可以和公子亲亲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是跟公子睡在一起的。你是不是偷偷的背着我做了那事儿!”
清灵苍白的脸一下子全都红了,泪水也不留了,吃吃的说道:“没有!”
红嫦冷笑:“没有?那你激动什么?脸红什么?”
清灵百口莫辩,忽的也生起气来,大声道:“你凭什么说我?你都吻了公子一下,我靠着公子睡一晚上怎么了?”
红嫦被吓了一跳,瞬间便哑巴了。任不在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一声确实有点大。清灵似乎也发现失态,怯生生的说道:“红嫦姐姐,别生气。我真的跟公子是清白的。”
红嫦笑道:“没事,我相信你,方才你这一吼,我也算是清醒了。”
清灵讪讪笑道:“清醒什么了?”
红嫦道:“你本来就没胆子做这事儿。”
清灵的脸更红了,只有将头低下。红嫦却侧身在一边瞧着。
第八十四章:真我
任不在心中奇怪,这红嫦到底什么情况?明明自己就没有感受到她的一点好意。难道她在我面前都是装的?
任不在没有这么自恋,他很快就抛掉了这个想法,纵身跃进,自窗外稳稳飞入,落在凉席上。
清灵最先瞧见,因为她的眼睛一直瞧着窗户的,但是没有瞧见任不在自哪里出现的。
“公子!”
“公子。”
最先叫出的却是红嫦,她一袭红衣便要扑上,却被任不在拦住。脸色瞬间便暗了下来。
红嫦冷笑道:“红嫦有那么讨厌吗?还是说公子只是喜欢清灵妹妹这样冷冰冰的样子?”
清灵却羞着转过了身。
任不在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红嫦打断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根本就不是疑问句,简直就是严刑逼供。任不在只觉后悔来这儿。
叹了口气,看着脸色冷如冰霜的红嫦,和一边羞红了面转到一边的清灵。
任不在缓缓说道:“我今晚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两天呆在这里别动,我最近就要动手。”
清灵转过头来,关心的望着任不在,柔声问道:“可不可以不去?我们可以逃。”
“不。我们不需要逃。”
二女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任不在笑了笑,道:“因为我一定能够杀死娄武双,而且我还要治好你们身上的毒。”
清灵的脸瞬间又变得有些泛白了,惊讶的盯着任不在,红嫦也吃惊的看着他。
“公子...怎么知道的?”
“我自一开始替你们把脉时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
二女更是吃惊。
任不在接着说道:“你们不用担心,等我杀了娄武双,找楼主要到解药,让你们脱离百味楼的控制。”
清灵与红嫦几乎说不出来话,只是不停地道谢。清灵走上来,本想拉住任不在的手,却被任不在闪开。心中却似碎了一般,泪水又不住地流下。
任不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知不觉,他确实喜欢上这个有点冷的清灵。红嫦却赶紧去沏了杯茶,盈盈端到任不在身边,任不在接过。红嫦本来想趁机触摸到任不在的手,却被任不在巧妙躲开。
“谢谢。”
红嫦尴尬的笑了笑,道:“公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不需要道谢。”
任不在又道:“所以,你们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需要什么叫小二就是。”
红嫦却道:“公子既然这么担心我们,干脆就送我们出城,这样公子也无挂碍。”
任不在道:“娄武双老奸巨猾,我们一有动静,他一定会察觉。反而不好。所以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我走了。”
二女本想再说几句,任不在却已消失。
望着窗口,不禁又看得痴了。
是夜,任不在又回到屋内,清灵亦是悄悄起身,走到近旁,要抓住任不在的手,却被任不在闪开。
“我知道你会来的。”
任不在在等。
“但是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今天的你好奇怪。”
任不在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身上的怪病,是不是也是一种毒?”
清灵闻声几乎站立不住,就要倒下。任不在却只是担心的看着,看着她倒下。发出了声响,但是红嫦却似乎没有醒来。
“我给姐姐下了点药,她很久没睡了。”
任不在在等着。站在原地,就像一颗孤松。
清灵虽然眼中又泛着泪花,心口也疼的双手捂住,却还是笑着站起,道:“我知道的,以后会有机会的。”
任不在不想她改变话题,径直问道:“是不是毒?”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清灵又流着两行清泪,道:“我不能说,就算是公子这么厉害的人,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
清灵却不说话了,在黑夜里,看着任不在。任不在有一双夜眼,自然看得分明。周围突然安静,只听得到红嫦沉睡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任不在又问道:“你还是说罢。”
清灵看着任不在,心中想着或许公子能够帮助自己也说不定。便终于说到:“公子,清灵有说过清灵很小就得了这种怪病吧?”
任不在点点头,虽然这并不是她自己说的。
“清灵很小的时候就被人下毒。他们叫我说这是一种病,好骗过百味楼的人。然后一定时间会送解药来。没有解药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很痛苦,甚至可能死。”
她的语声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冷淡。任不在却听得暗暗心惊,更是愤怒。年纪不过几岁便被人下毒,这人究竟是有多狠心?
“所以说,你经常没有得到解药?”
“我只有用百味楼的情报去换解药,但是我这样的女子能够有多少有价值的消息?”清灵哭着说道,杜鹃啼血,或许不过如此吧?
任不在想上前轻抚,却终于止住。
“给你解药的人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来?怎么联系你的?”
“他们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而且几乎很少来,最近都没有来过了。”她忽然惨然一笑,道:“或许我已经被当做弃子了吧?”
任不在手指捏的咯咯作响,咬着牙,却还是试图平息愤怒,柔声道:“多久没来了?怎么样联系上他们?”
看着清灵在黑暗中擦着泪珠,任不在更是心疼。但是她的遭遇,又有谁心疼?
“有三四年了,只有他们联系我,我根部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
“那他们怎么联系你的?”
“他们会把解药抛出来当花生吃。”
......
看样子找这些人是希望渺茫的了,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百草谷了。
任不在看着清灵憔悴的脸庞,道:“不用担心,我办完了这里的事,就带你去百草谷。那里有神医、有医圣,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谢谢公子。”
清灵扑身上来。任不在却已在窗口,道:“记得我的话。走了。”
黑夜已不短,任不在并没有休息多少时间,此时却各种麻烦事找到自己,又有许多忧虑,正觉得不如一头撞死的好。自然,任不在是不愿这么死的,最主要的是这些事还没有搞定。
翌日清晨,任不在早已将饭菜买来,送到百香阁,与七位女子吃。
较之前日,这七位女子显然活泼了些,夹菜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都会偷着抬起头瞄几眼任不在,便又红着脸低着头吃饭。因为她们每个人抬起头看着他时,他都会迎上那个女子的目光。他的目光就如同父亲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只不过在这些女子看来,却是别有一番说法。
任不在已与百味楼的人通了信,就在今晚动手。现在便只需要去与娄武双会面就是了。
紫女转过身,看着任不在,缓缓道:“主人不吃吗?”
任不在笑了笑,这是第一次主动攀谈吧?看着紫女,柔声道:“我叫任不在,你们不要叫我主人,你们是你们自己的主人。”
任不在一说话,就连最边上的女孩也停下了筷子,望着任不在。只是,最后一句或许对她们而言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任不在主人?”紫女试探着问道。
“不要带“主人”二字。”
紫女又一字字试探着说道:“任不在?”
任不在笑着点点头,道:“对。”
紫女也跟着笑了。所有女孩都跟着笑,却似乎并不都是出自内心的,但是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任不在心中想着。等解决完百味楼,就带着她们去百草谷。百草谷医圣石文婷也是女子,定然不会对她们视而不见,纵使不能治好,也至少给了她们安身的地方。
只是,会有那么顺利吗?
七位少女还在望着任不在,眼中虽然还是有点怯懦,不过总算是能够接受任不在了。任不在兀自想着。
紫女却开口了:“任不在没吃饭么?”她说话很轻,声音很柔,但是“任不在”三个字却还是说的非常别扭,就好像绕口令一样,说完三个字,别人可能整部论语都背完了。
任不在似乎受了一惊,确实没有这样听过。所以反应有点迟钝,道:“哦?吃过了。”
正在说话间,紫女便挑来了一片肉,左手在下面拖着,似乎担心它掉在地上。眼睛却望着任不在,众人都满是期待。
任不在望着望着,心中一酸,总觉着自己真是个小人一般。便伸过头去,吃下那片肉。紫女的嘴角轻轻一抿,显是十分的开心,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见事已至此,任不在笑得更是畅快,问道:“紫女,你们那日上得甜点是不是你们做的?”
紫女点点头,终于漏出个甜甜的笑容,道:“好吃吗?是我们姐妹一起做的。”
一闻此言,任不在更是大笑,两行泪水却不知为何而流。他瞬间想到了公孙芷,想到了路无金,想到身边的那些人。想到还有需要他救的人。
任不在终于敢于面对现实了,却是残酷的令人心冷。不过他又怎忍心扫了这些女孩子的兴?她们本都是受害的无辜人。见着了任不在的眼泪,七位女子都慌了神色,紫女更是自怀中取出帕子在任不在脸上轻轻擦弄。
任不在笑声道:“没事,大家一起吃。”
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因为他庆幸公孙芷早上早已回到自己的客栈里。
泪水,却是为何而流?是为自己?还是为身边的人?
任不在不知。
他只知道,既然要死,便不能留下遗憾,更不能祸害她人。
既然还没死,就该潇洒的活着。
第八十五章:金玉良言
任不在笑得很坦然,很潇洒。
但是她们的眼中却是带着一丝惶恐,或许这热烈的感情对她们而言太过陌生而导致的吧。
任不在止住了笑声,看着紫女,道:“碗筷你们收拾了的是吧?”
紫女用着眼眉瞄着任不在,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像顺从的小白兔,轻声道:“就在旁边的柴房里。”
七个女子都带着一丝奇异的眼神看着任不在满面春光的走出去,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
很快,任不在拿了一副碗筷,走到一边添了一碗饭,看见她们居然还是坐在那里,却是动也未动。
他又笑了出声,他的笑声很柔和,就连他的任何一点语声,任何一个动作都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似乎他手里的碗筷不是碗筷,而是一个生命,有的人在自己将要死亡之时,往往会变得格外的温柔善良。
任不在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似乎已忘却所有的苦难与不快,眼角都带着笑意。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心情。
七位女子虽然端坐着,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一点压迫,她们不动,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局促,任不在的转变确实让她们受宠若惊。感受着任不在有如春日般温暖和煦的视线,就连背对着他的三个女子的脸上都浮出了淡淡的、怯怯的笑意。
任不在走到紫女身旁,望着几位女子,柔声道:“我也一起吃,可以吗?”
这七位女子都有点发怔,不觉迎上任不在的眼光,却又都红着脸偷偷低下头去。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在这样热烈而温柔的眼神下还能做到宁静无波。
有的女子低下头,轻轻捉弄着指甲,有的仍不死心一般悄悄的自眼角瞟去,还有的正将两瓣红唇抿着碗边,似乎正在发呆。
紫女却是挠着青丝,低声道:“主人,没有凳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有如飘落的梅花,很软,有如山野间流动的清泉。无论哪一种,现在都已令任不在沉醉。
任不在笑了,道:“这里不是有个凳子吗?”
他指着紫女身旁说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在她们还没有开始产生疑问的表情时,任不在已像模像样的走到那里,一蹲,便似乎就坐在凳子上了。坐在空气一般的凳子上。
他旁边的几个女子都看得清楚,看见任不在就这么走到身边,然后就坐在了空气上。小嘴张开,似乎都不相信一般看着任不在。
任不在已夹起一块青菜,开始慢慢的吃饭。他很少这么慢的去品尝食物,纵然自己肚子还不饿,只要吃东西,他都是一口闷。
而此时他却开始细细的品尝着每一粒米饭的滋味,似乎要将饭菜的味道仔仔细细的品尝。如同品茶一般。
少女们都被任不在感化一般,缓缓的吃着饭菜。一双双眼睛却不离的锁着任不在,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每当这个时候,任不在都会回应以微笑,不知不觉间,所有的女孩子的脸上似乎都挂着浅浅的笑容。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任不在吃完以后,见女孩们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自己的阴霾也早已一扫而空。任不在缓缓问道:“你们乖乖待在在家里,不要到外面去,知道吗?”
七位女子都点点头。
任不在笑着走出门,他需要些东西,比如说黑布手套,不能让自己的毒传给别人。太阳已经升起。任不在走在街上,懒洋洋的看着这天地,似乎正在诀别,又似乎正在拥着自己的情人。
时值正午,任不在此时已打扮成一个闲汉,穿着破麻衣,将头发拴在头上,一身气势也已消失无踪。本来神俊的脸已变得粗犷,眼神也失去了锋芒,纵使他自己照着镜子,恐怕也很难找出自己原来的一点特征。脚步有力,却似个江湖打手。走在路上,真当得起泼皮无赖四字,大摇大摆。所有人在他身边走过时都不由得躲开一点,似乎生怕惹着这位大爷。
任不在就这么自城外走进,在大盐城走着,虽然确信周围没有人跟踪,但是关系重大,任不在还是绕绕拐拐的在胡同巷子里绕了很久,才走到桂圆街,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很隐秘的巷子“麻子巷”。
这巷子实在有些小,最多大概只有三四尺宽,所以才叫“麻子”吧?任不在这么想着,向着里面走了十余步,在前边右拐,便见得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招子,挂着“水饺”二字,只是这附近却实在少有人烟,任不在心中都为这些人担心。
巷子内除了一个饺子馆似乎就只有旁边卖跌打药和远处卖烧饼的小贩,便再也没有什么商铺。巷子狭小,太阳照不进光来,使得这里显得有些冷清和阴寒。
任不在走上去,见得饺子馆里坐了两三桌人,老板已笑着脸走上来,打着招呼,道:“爷,这附近就一家馆子,您里面请。”
这老板长得五大三粗,高有八尺,头发高髻,差点就要顶破屋顶。却居然只是一个饺子馆的老板。
任不在哈哈笑道:“地方是个好地方,可是没有酒啊。”
说罢便又悠悠的说道:“谁言城中无醉客。”
老板听得这句眼睛立马便亮了起来,笑声道:“会把栏杆与日游。没想到爷这样的人还是个风雅人士,要喝酒的话,小的带您后屋喝杯好酒。”
他又搓着手笑道道:“这价钱可就...”
任不在笑道:“好说。”
老板便笑着在前边引路,后门上吊着乌黑的麻布,隔着一扇已经有点朽的木门。老板格开黑麻布,推开门,走进去。门似乎有弹力一般又自动关上,差点将任不在的一只脚夹住,好在任不在动作不慢,将们再度推开,进了后院。却那里是什么后院,不过是不到五尺的空间罢了,旁边有一段小楼梯,老板侯在楼梯旁,低声道:“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任不在笑了笑,这人显然是看到任不在悄悄的瞟了瞟坐在那儿的几名大汉。心中低叹此人心细眼毒,而外面坐着的几名汉子显然也都是娄武双身边之人。看来娄武双为百味楼已算是煞费苦心了。
任不在心中微叹,上了楼,推门而入,便见一老人正坐桌旁,斟酒自饮,桌上两副碗筷,三四菜色,虽然简陋,却也别具一格。
老人见了任不在哈哈笑道:“你来了。请!”
任不在也不客气,坐在一旁,却不饮不吃。看着老人道:“百味楼势力庞大,娄大人这么点人手可能不太够啊。”
老人呵呵笑道:“任少侠前日来惠氏堂吃早餐时之事可还记得?”
“记得。”
“那日小菜便是娄某侍妾临走时烧的。”
任不在眼中发光,奇道:“暗度陈仓?”
老人抚掌笑道:“任少侠英雄慧眼,娄某已通知附近各处高手,加上早已缓缓向此处赶来的高手,易容改扮,今日下午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吧。”
任不在自怀中取出一块布,将之一甩便甩出布中包裹的药瓶。
“这是玉凝血的解药,你将解药藏在口中,中了我的飞针后吃下,期间会假死一段时间,但是你一定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而且可以随时起身。”
娄武双惊奇道:“这么神奇?任少侠果真是本事通天。”
任不在继续道:“娄大人对内部奸细有什么看法?”
娄武双略一沉吟,道:“只有叶鱼嫌疑最大,但是不排除还有其他后着。”
任不在点点头。
“娄大人已经确定了百味楼哪些高手?”
“龙游剑陈志就是百味楼楼主,他很少出楼,夺命刀李奇,和其弟李军都是百味楼厨子,至于那个精通易容术的苟米,却不知晓。”
“还有屠人张。”
“任少侠可有线索?”
“百味楼一楼守门的老人绝不简单,那日烈阳下我看见脖子后有一处有点略微的奇怪。那是人皮面具在阳光下的反光。虽然那人的面具制作的十分精巧,但面具就是面具,终有被看穿的一天。”
娄武双点着头,道:“其实娄某也有所怀疑,只是不知他就是那精通易容术的苟米。那么屠人张呢?任少侠可有线索?”
“娄大人可知道钱府钱元?”
“知道。”
“他便是屠人张。”
娄武双看着任不在,一双眼睛发着光,却还是继续等着任不在解释。
“我在钱府问出了走廊上刻着的字原是‘吃人肉’三字,是钱元千金所刻。只是字迹被抹除,只留了个‘人’字。而且他的女儿钱佳佳一嗅到肉味便会呕吐,所以只吃素。只凭这些已经可以断定钱元就是屠人张。屠人张杀死钱元然后冒充他,在偷吃人肉的时候被钱佳佳发现,可能是钱佳佳没有看清是谁所以才没有使屠人张起杀心。”
娄武双叹口气,道:“这样的证据不足够说明钱元就是屠人张,而且他本是这附近最大的家族,若是惹急了,都不好受。”
任不在缓缓说道:“娄大人不必担忧,在下绘了一幅钱府地图,标记着钱府千金位置。到时候我们先灭了百味楼,再把其中一人当屠人张处理,然后趁机进攻钱府,杀了屠夫张,保下钱佳佳。通过她一定能够查到钱元就是屠夫张的证据。到时候娄大人可是立了一个大功啊!”
见娄武双正在沉吟,任不在继续说道:“娄大人应该查出了失踪婢女多是钱府是吧?钱府买通官员,但是娄大人还是查的出来的。”
娄武双点点头,道:“确实如你所说,但是这么做却实在是冒险。”
任不在道:“这里是地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叠纸取出,展开,便是钱府草图。
娄武双只是看着,却似乎并不愿接。
任不在笑道:“娄大人都知道了。”
娄武双本来疑惑,却见任不在看着自己的双手,便瞬间明白,惊道:“莫非任少侠...那些女子?”
娄武双没有说完,但是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以为任不在会大发雷霆挥着冷笑讥讽。谁知任不在只是淡淡的笑着,道:“生死之事,已经看淡,只要能够灭了百味楼。死而无憾。”
娄武双长叹一声,道:“好一个死而无憾!任少侠,娄某,不,在下敬你一杯。”
高举酒杯一饮而尽,道:“那些女子本是钱元用来害我的,但是我一直推脱,没想到啊!放心吧,任少侠,这钱元首级,在下一定取下。”
娄武双句句诚恳,感人肺腑。任不在只是淡淡笑着,道:“我杀了你后,叶鱼一定会借机除掉我,到时候我杀了他,再去百味楼,里应外合。”
娄武双动容到:“任少侠只身闯龙潭,恐怕不妥。”
任不在笑道:“娄大人在那边不是已安插了许多高手了吗?”
“我没有啊。”
“到了戌时就有了吧?”
娄武双双眼探出笑意,道:“任少侠,若是什么时候想来我鹰爪玩玩,娄某一定为你留着这鹰爪二把手的位置。”
任不在也笑了,拱手道:“以后事,以后谈。”
哪里有什么以后?
“哈哈,好以后谈,现在咱们喝点酒,吃点菜。”
任不在却起身拜谢,道:“姑娘们还在等着,我不能让她们挨饿。”
娄武双歉意的望着任不在,道:“既如此,娄某便不便相留。事已至此,娄某送任少侠一句良言。”
任不在拱手道:“洗耳恭听。”
“人生苦短,不如欢笑花丛。不枉少年游。”
“哈哈哈!好,谢过良言,就此别过。”
第八十六章:只身探虎穴
任不在大笑着离开,却在下楼的瞬间又变回懒汉神情,晃晃悠悠终于走到城门外,隐秘处换上身装扮,便又到游子客栈买了饭菜,不见游让与清灵他们便直奔百香阁而去。
方踏进门,便见得屋内收拾整洁,七个女子都坐在大厅里一张大桌上,伏在桌上写着字。任不在见到这些少女便又心情好转,不过似乎心里有一点问题,却又不敢问。
众女见得任不在走近来,已经不再害怕,却都望着任不在。
他笑着,她们也跟着笑。
任不在似乎被这几位少女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终于咳了一声,脸却更红了,即使红着脸,任不在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你们洗澡过没?”
任不在正说完,已觉得脸烫的已经冒出烟来。那七位本来盯着任不在笑着的女子却都红着脸低下头来。
紫女倒是低声悠悠的说了出来:“我们除了小时候要泡药酒洗澡,十五岁以后就不洗澡了。”
任不在不知怎的,似乎突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滋味也颇为难受。
“洗手洗脸呢?”
七位女子都在摇头。
任不在虽然同情这些女子,却也因此感到幸运。想到自己做事如此疏忽大意,心中大骂该死。
但是他很快便将视线移到她们的纸上,柔声道:“我可以看看吗?”
于是,七位女子便站起身来,就像正在等待老师批阅试卷的学生一般。似乎她们是由大到小排列的。
紫女小心的递出,低着头,偷偷的瞟着。任不在含笑接过,只见上面只写到:“和姐妹一直在一起,和主人一直在一起-----紫。”
任不在心中有些难受,她们或许都已经没有了家人,不过好在她有这么多姐妹。
“永远和姐妹们在一起------靛。”
“希望主人能和我们多待一会儿------青。”
......
“希望主人能够带我们出去玩,但是主人不高兴的话就不了,只要和主人姐姐们在一起就好了------红。”
任不在笑着一一看完,心中却生出无限感慨。
我,居然变成了她们的锁了吗?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
她们这个年纪本该充满欢乐幸福才对,任不在不愿让人不安,所以纵使心中如此。他的笑容却依旧如春日一般温暖。
她们也浅浅的笑着,终于又敢于看着任不在的脸庞。
已临近下午,任不在与七位女子吃完饭,便决计留下来陪着她们,因为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晚了。
只是,他们?任不在不敢想。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斜阳照高楼,烈土蒸九州。
日虽将斜,此时却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不过好在百味楼坐身群林之中,空气便自然比别处凉爽许多。况且,百味楼有专属的降温手段。
而此时,百味楼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头子正在门外向着太阳,双眼眯着,但见远方一匹通体赤红马匹疾驰而来,上面乘着一位赤衣女孩,却也是通体赤红色,除了她漆黑明亮的一双眼睛和黑发。就连脸蛋似乎也在阳光下照的绯红。
健马一跃数步,不到片刻便已止于百味楼门前,小女孩翻身落马,当真是迅捷缥缈。就连这个已经老掉牙的老头子都看的目瞪口呆。直勾勾的盯着女孩。
这赤衣女孩赫然便是沈欢。今日想着昨夜任不在的举动,总是觉着不对,沈欢便已怀疑百味楼是否对任不在下了毒手,今日此番前来,便是为了骗到解药。
老头子虽然色眯眯的盯着沈欢,但是沈欢不过小孩般大,哪里有可漏之处?不过一袭赤红衣裳加上她纤细的腰肢和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也足以令所有男子为之倾倒。
落下马来沈欢便急急进门,神情自然,但是做事显然已经有点急躁。老人却伸出腿,挡住了门。
“这里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
沈欢盯着这个老人,怒道:“你管不着!哼!”
轻轻一跃,人就如小鸟一般飞了进去。屋内也无人阻拦,沈欢上楼更是迅疾,二楼未交银子便已上得三楼。只可惜二楼汉子却一点反应都没,甚至以为方才不过是幻影而已。三楼两位汉子出手阻拦,却被沈欢柔指轻点,便已倒下,似乎正在痛苦的抽搐。
侍立门外的女子更是个个惊奇,正待逃跑,沈欢便已瞬移到一位白衣女子身边,杀气顿显。这位女子便几乎站立不住,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却是那曾经服侍过任不在的白露。
沈欢鼻子灵敏,便已然嗅到她身上的气味。鼻子一酸,心中绞痛,便就要哭出来,却还是强行镇定,冷着脸问道:“去叫你们楼主出来。”
原是白露自昨日侍候了任不在之后便一直躲避着不去接客,似要将任不在身上气味留住一般,亦是中断了每日的洗浴。如此说来,沈欢能够嗅到倒也不算太过离谱。又或者,其实是女人的直觉吧?
白露闻声便诺了声,急急的走到房后。沈欢也趁机调整了心态。
屋内陈设简陋,四壁再无他物。唯有两张椅子与一张小桌。
这间屋子是三楼唯一设置简陋的房间,此时沈欢坐在一旁,白露沏了一壶好茶,她动也未动。
陈志坐在旁边,荣光换发,一直盯着沈欢上下打量,笑道:“赤练子来小楼,是有何事?让手下人代为传话就是了。”
虽然说着和蔼,一双手却不老实,左手向着沈欢轻柔的手上扶去。却已被沈欢远远避开。
沈欢冷眼盯着陈志,周身气势大涨,房间内瞬间凝结玄冰,一旁侍立白露支撑不住,将要倒下。
陈志不耐挥挥手,道:“你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有重要的事和赤练子谈。”
白露闻言如逢大赦,晃着身子出去,守在门外。
陈志又笑着瞧着沈欢,道:“现在周围没人了,我们是不是?”一双手便又向着沈欢试探过去。
一代名宿竟是如此下作,沈欢也不觉心中反胃。若是没有见到任不在,沈欢或许还会让这老头沾点便宜,如今却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陈志闪电般袭来却又被沈欢躲开,不觉不耐道:“赤练子,老夫知道你合欢宗的人双休炼体,老夫如今虽然半百,却还是铁铮铮的汉子,一定会让你上瘾的。”
沈欢却冷笑道:“你应该知道合欢宗不是你惹得起的吧?”
陈志悠悠道:“可是老夫听闻洛雨柔那娘们儿好像被囚禁了起来。”
沈欢冷笑,道:“你们百味楼的碧丝青蛇毒和解药我各要一份。”
陈志颔首笑道:“要,可以。但是...”陈志又已走上,将沈欢困在櫈上。只可惜沈欢身手实在敏捷,竟早已远远滑开。
“你这样没有诚意,老夫只好恕不奉陪了。”
说罢陈志转身便走。
沈欢咬着红唇轻声道:“等下!”
陈志眼中贪婪尽显,转过身,笑着说道:“这碧丝青蛇江湖失传已久,老夫只是用此换得赤练子三日炉顶。如何?此番你已经占尽便宜了。”
沈欢听罢,心中更是厌恶,没想到这陈志居然是个好色之徒,或者说只是贪图她的内功罢了。
沈欢略作沉吟,道:“你必须先给我碧丝青蛇和解药,然后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陈志听到“过几天”时便已哈哈大笑,打断道:“你拿到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老夫也只是见你娇小玲珑,想尝尝鲜,既然不愿换,便请吧。”
“用其他的换行不行?”
陈志看到沈欢双眼明亮,心中一惊,笑道:“难不成是遇见了相好的了?赤练子,婊子永远都是婊子。你还是依了我吧!”
沈欢本欲反唇相讥,谁知陈志已然扑上来,双手向着沈欢抓去,虽然凌厉无比,却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显是想制住沈欢。
只可惜他实在低估沈欢实力。双手还未探到沈欢身边便已被沈欢滑开。动作轻灵,如同仙界的仙子,优美无比。纵使如今色胆包天的陈志也不禁为这优美的步伐一缓。
陈志享名江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沈欢武功远超自己想象,脚底已然用着十分气力,手上亦是使着九分内力,就算是伤着了她,也必须将她抓住。手探出,游龙浮云一般向着沈欢身子笼罩上去。所攻之处尽是沈欢不得不防之处,更有虚实相应,此一招便已将沈欢逼入绝境。差上一点,便就要抓住沈欢柔臂酥胸。却还是被沈欢躲开。
陈志手上再一用力,顿时风声赫赫,竟使得沈欢红裙似乎也飘荡起来。却在瞬间红色丝绸却自沈欢身边窜出,似有灵神器一般护在周身,竟是将这陈志硬生生逼退。将裙摆压住。
陈志见事不成,心中反而越是欢喜,心中想到,若是用此女作炉顶,一定会进境飞速。想到此处,长剑抽出,龙吟之声不绝。森寒剑气,顿映斗室之内。
陈志哈哈一笑,道:“你现在从了我,我还可与你一条性命,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