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天下之大,百姓为基
这一天,傅小官在见过了席寻梅之后并没有去见施一鸣四人。
他去了一趟吏部,看了看这四人在任上时候的考评,吏部给席爽和薛东临的是优,而施一鸣和费谦二人则因为皇陵事件早早就被牵扯入狱,按说去岁就应该秋决,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忘记了,而今还关在大理寺狱里,这吏部并无考评。
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另外几个人的考评:
方文星去岁考评极优,去岁末调往了山南西道的渝州,任了江津县县令。
安六月去岁考评优,也挪动了地方,去了岭南道的昭州,任了平乐县县令。
黄晟去岁考评也是优,去了陇右道的秦州天水县任了县令。
这三个人是平级调动,但傅小官却看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按照计划,这三个县正是今年即将展开的试点县郡,如果不是薛贼造反,这件事而今已提上了日程,现在却耽误了足足三个月。
若是他们三人能够在接下来的新政中作出一番成绩,大致三年左右的时间,主政一方州府估计问题不大。
宣帝倒是有些魄力,居然敢大胆的任用这些新人。
第四个卓流云让他微微有些意外,他去岁的考评仅仅是个良,这小子而今就在剑南东道的茂州云来县,倒是没有挪窝,平平淡淡,没有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来。
随后他离开了吏部,向商业部走去。
此刻的商业部正一片欢腾:
“诸位,手里的活儿都放放,本官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喜讯!”李财老神在在的站在了讲台前面,一群少年停下了手里的笔向他看了过来——
天大的喜讯?
“难不成是《知识产权法》通过了?”
“我觉得应该是我们一组的《合同法》通过了。”
“我们二组的《公司法》比你们早五天呈给皇上,要通过也是我们二组的先通过才对。”
李财双手虚按,“静静,都静静,想啥呢?部长没有回来谁敢拍板那些律法通过?不过,本官现在要告诉你们的好消息就是……傅爵爷、他回来了!”
“哇……!”
一群少年顿时跳了起来,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过了片刻,李财再次虚按了一下,“本官要告诉你们的好消息不是这个……”
那还能有什么?
爵爷回来了,那些律法就能得到他的指点而修正,就能够尽快的推行面世,那可是他们夜以继日的心血!
李财一脸微笑的捋了捋胡须,“就在今日的朝会上,陛下赐封了小官大人定安伯,咱们的部长,而今是伯爵了!”
这一消息如一道惊雷一般的劈在了商业部,所有的少年们更加欢腾,一个个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老子就知道跟着小官大人混一定会有好的前程!”
“无忌,得叫定安伯了!”
“对,有定安伯为咱们商业部撑腰,这皇城里谁还敢不给咱们商业部的面子!”
“今儿大喜,本官这就去吩咐下人,叫三桌四方楼的席面,咱们今儿就在这里用午饭!”
傅小官摇了摇头,一脸笑意的踏入了商业部的门槛,
“上班呢,嚷嚷啥?”
“定安伯……哈哈哈哈……”
看见傅小官,这群少年再次高呼,丝毫没有别的衙门那样的森然气氛。
傅小官心里也很是高兴,毕竟这群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亲手选拔出来的第一批人才。
他们是他的追随着,追随的不仅仅是他的脚步,还追随着他的思想。
所以他与这些少年们愉快的聊着天,说着西南的战事以及战争的残酷,自然也说着历经各地的落后局面。
“商业部任重道远,虞朝还有许多地方极其贫苦。当这一批律法完成之后,我建议大家分头去各道走走,去亲眼看看那些贫苦地方的百姓,去挖掘一下那些地方的资源。”
“当官简单,当个好官却并不容易。我们商业部的宗旨是服务商人,引导商人投资。而今信息闭塞,我们坐在这庙堂之上,哪里能知道那些穷苦地区有什么能够利用来脱贫致富的资源?”
“我们的责任不仅仅是要打造出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我们还得将那些资源整合利用起来,发现其商业价值,利用好商人手里的资金,造福一方百姓,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傅小官又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
他说起了魏家铺的荒地,也说起了秦岭,秦岭里面有许多的猎物,也有许多的药材。
那些东西在魏家铺或者褒城,并不能卖上什么好价钱,而行商门收购之后,却能够在金陵这样的地方大赚一笔。
他也说起了金牛古道,也说起了剑南两道。
金牛古道难行,阻止了剑南两道和陕州以及中原各道的商品流通,若是能够将那金牛古道修整平顺,大大缩短行程,会极大的拉动剑南两道和陕州的经济繁荣等等。
一群少年认真的听着,一个个的脸上或者沉思,或者豁然开朗。
“我希望你们的官儿能够越做越大,但无论坐在什么位置上,都希望你们能够将老百姓放在第一位!
你们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之大,百姓为基,他们,才是奠定一个国家的基石!百姓稳,则天下安,反之,则天下乱。”
李财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定安伯,可也是少年啊!
这一群人年岁相仿,在定安伯的熏陶之下,没有了多少上下级的观念,却有了一种别的所有部门都没有的团结协作。
他们正如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其道大光!
他们是虞朝的未来,是改革的坚强力量。
他们是后浪,可李财相信,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将亲眼见证这样的少年们将那些迂腐陈旧的老人给拍死在沙滩上。
定安伯请皇上开了恩科,又将有一大批幸运的少年追随着定安伯的脚步,在沃丰道开创一番全新的局面。
李财对此从未曾有过怀疑,因为沃丰道的道台就是眼前的这个一脸笑意无所不能的少年!
他会将虞朝带向何方?
他会将这天下变成什么模样?
李财轻捋长须,一脸的期待。
第六百零六章 赏金
这一天傅小官在商业部和这群小子们聊了许多。
主要是给他们画了一张饼,一张完美国度的大饼,忽悠着这群少年们的理想在这条路上狂奔。
在商业部一起吃了一顿饭,和李财喝了一壶茶,问询了一下那些律法的情况,对这些家伙能够这么快的完成那些律法表示赞美,然后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写了一份关于黄河治水的纲要,又去了一趟中书省,将这玩意儿丢给了中书令商余。
随后他出了皇城,上了马车,叫徐新颜将马车驶去了水月庵。
水月庵自从被苏墨一把火烧了之后,这里尚未被重建。
那把火烧得并不通透,也或许是被人发现灭火较为及时,大门依旧在,就是熏黑了不少。
推开那门,里面的庭院里散落着许多未曾燃烬的木头,前面那正殿却被烧得差不多了,女娲神像黑乎乎矗立在那里,头顶上已没了遮拦。
他站在了这天井中,抬起头四处望了望。
陈曦云最后的那句话,说的是水月庵的那颗……
他的眼睛顿时眯起,眉头瞬间一皱,这天井中的那颗梅树没有了!
他走到了那口井边,看着那坑看了许久。
这颗梅树被连根拔起,散落的土壤松散,并还比较新鲜……有人捷足先登!
他抓起一把土壤,在手里细细的捏了捏,最多两天,也就是说有人在两天前来到了这里,并挖走了这颗梅!
这人必然知道这颗梅树的秘密,难不成就是刺杀了陈曦云的那个圣阶高手?
那个高手当时定然是跟着陈曦云的,但他一直没有动手,直到自己施展了手段,迫使陈曦云开了口。
但陈曦云的话却并没有说完就死于非命,那么那个高手恐怕就凭那几个字,猜到了这颗树。
他是圣阶,如果按照圣阶的速度,他早已抵达金陵,这颗梅至少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他取走。
但他中了一枪,恐怕还伤得很重,所以耽误了他的行程,仅仅比自己早两天来到金陵。
这么一想,他豁然开朗,然并卵,他依然不知道那圣阶高手是谁,他更不知道陈曦云在这颗树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如果真是拜月教策门大人物,那现在这条线就彻底断了,那位大人物若是不跳出来起乱,天下恐怕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傅小官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抬头看了看这天,没有看见道院的弟子,难道师傅没有收到大师兄的那封信?
现在策门不策门的对于傅小官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苏墨的队伍而今已入了西戎,拜月教灭亡指日可待。
单单剩个策门,他们再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来。
“走吧。”
“回家?”
“……去五味斋,买一袋桂花糕给苏苏带回去。”
……
……
“少爷,这些都是金陵城达官贵族送来的请柬……您看还是不看?”
“给我,呆会再看。”
“少爷,这些是商贾……不仅仅是金陵,还有五大商业世家送来的请柬,他们都派了人到这金陵来了,听三夫人说,这些日子他们在四通钱庄呆的日子最久,在寻着李老掌柜的问那股票的事情。”
傅小官微微一怔,将手里的请柬递给了徐云清,拿起了这几张五大世家的请柬。
还真都来了,尽皆邀请他去四方楼一坐……没时间啊,可他又很想见见这五大世家的人,有他们参与这股票的事,推行股份制的作坊,股票上市交易等等,都会容易很多。
思量片刻,他对李正说到:“呆会你去告诉李大掌柜一声,我明天上午去稷下学宫开一堂课,让他转告五大世家的人,想要弄清楚股票这个玩意儿,请他们去稷下学宫听听课。”
傅小官抬步往主院走去,心想既然要讲这么一堂课,顺便把商业部的那群家伙也捎上,只是得让李春风做好安全措施,莫要像上次那样,差点把房子都给挤倒了。
徐新颜跟在傅小官的身后,看了看他的背影,觉得这人当真是太忙的。
进入主院,又是一片欢腾景象。
无论是三个夫人还是那一群丫环婆子们,尽皆喜气洋洋,就像过年一样。
今儿上午,贾公公前来传了那一道圣旨,三个夫人而今都是三品诰命,这自然是值得欢喜的事情。
徐新颜和三个夫人见了礼,带着那桂花糕去了栖雪堂,将那一大袋的桂花糕递给了苏苏,“他给你买的。”
苏苏嘟了嘟嘴儿,接过桂花糕放在了石桌上,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去打开,而是悠悠一叹。“怎么了?”徐新颜坐在苏苏对面问了一嘴。
“今儿府上可热闹了。”
“有什么好事儿?”
“你不知道?”苏苏别过脸来惊讶的看着徐新颜。
徐新颜微微一怔,“我不知道呀。”
“那他没有和你讲……”苏苏又转过头去望了望天边的夕阳,“今儿他在金殿之上,被陛下封为了定安伯,三个夫人也得了个三品诰命,这样大的喜事,三个夫人们说得好生庆祝一番呢。”
“哦……”徐新颜心里有些失落,可她毕竟比苏苏大了几岁,性子也更为恬淡,此刻再一想,觉得那定安伯恐怕在他的眼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爵,所以他没有提。
“苏苏啊。”
“嗯。”
“莫要放弃,也莫要失意,无论他当多大的官儿,最终他依然会回归,依然是一个小地主的。”
苏苏脸儿一红,嘟哝了一句:“他……和我有啥关系?”
“柔姐姐呢?”徐新颜岔开了话题。
“说是去捡一副安胎的药,快回来了吧。”
两个俏人儿在栖雪堂说着心事,主院里傅小官和他的三个夫人们正坐在主屋里。
“母后说今儿晚上去宫里吃顿饭,”虞问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四个人。”
“倒是好久没有尝过丈母娘炖的汤了,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丈母娘疼女婿,恐怕是觉得她这女婿在西南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吃了那么多的苦,说是要给你好生补补。”
“陛下不是赏赐了一万金么?在哪里我瞧瞧?”
“那东西有什么好瞧的?就在那口箱子里。”
傅小官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脸乐呵的搓了搓手,心想我为他挣回来了一亿八千两银子,他赏我一万金,也算是不错了。
然后他打开了那口箱子,却顿时傻了眼——
“这、是不是搞错了?……这铜钱能算金么?”
第六百零七章 陪朕喝两杯
蝶仪宫。
灯烛已经亮了起来,红艳艳弱了那万千星光。
一桌子热腾腾的精美菜肴也已经端了上来,宣帝居于上位,尚皇后陪坐在左首,而傅小官则坐在了宣帝的右首。
他的三个妻子挨着他一溜儿坐了过去,六个人,围着这大圆桌子,倒是极为宽松。
宣帝一脸笑意的看着傅小官,并没有问起他去大理寺看过那些人之后作何想,而是说道:“这是家宴,算是朕为你接风洗尘。犹记得你是在宣历八年九月末初来上京,晃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岁半,你呢……也从临江小地主成为了当朝的定安伯。”
“这是你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朕很欣慰。但朕还是那句话,希望你留在虞朝,希望你能为你的子孙后代,再挣一个一等公,如何?”
傅小官嘿嘿一笑,“陛下,您倒是看得起我。这一等公先不讲,臣就问问你,那一个亿的银子,你可准备好了?”
宣帝脸上的笑容徐徐收敛,他瞪了傅小官一眼,“就知道要银子!一个亿没有,只能给你五千万,其余的你得自己去想办法!今儿晚上不讨论这个事,来来来,咱们喝酒吃菜。”
傅小官整个人都不好了,满眼的幽怨。
不是说好的一个亿么?怎么我跑出去打了一仗回来就少了一半?
这银子安排到哪里去了?
不行,明儿得找董尚书董老丈人问个明白。
傅小官化悲愤为食量,他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好菜!好味道!肯定是皇后娘娘的杰作!”
尚皇后噗嗤一笑,“你这马屁可拍错的地儿,这一桌子菜啊,是本宫请了四方楼的大师傅和御厨们一起做的,本宫可就只炖了一盅汤。”
傅小官脸不红心不跳,他为三个夫人各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四方楼那地方,可以说就是我家的后厨房。他那里的厨子烧出来的菜,我闻都闻得出来。今儿这菜的味道明显更加鲜美,所以小婿想,这定然是皇后娘娘亲自指点的结果。”
“本宫可去都没去厨房,何来的指点?”
“啊……哈,明白了,娘娘派人去请的他们,这是给了他们莫大的荣幸,也是他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的讲究,他们受了娘娘恩泽,忽然领悟了厨艺之道,方能做出如此的美味儿来,定是这样,明儿我亲去四方楼再尝尝。”
尚皇后掩着嘴儿顿时笑了起来,“贫嘴……你就给本宫多吃一些吧,出去两三个月,都瘦成个猴子了。”
宣帝瞅了傅小官一眼,这小子脸皮太厚,还不要脸,当真可以!
“来,陪朕喝两杯。”
虞问筠三人乜了傅小官一眼,心想这相公说着这些话儿还真不害臊的。
傅小官举杯和宣帝碰了一个,忽然转头对董书兰说道:“这酒的市场很大很大,书兰啊,记得写一封信给负责虞西区的鲁旈辉,让他在……剑南西道戎州的宜宾寻个好地方建一座大酒坊。”
“怎么建那么远?”尚皇后好奇的问了一句。
“蜀地是个好地方,那地方粮食产出不错,气候环境特别适宜酿酒,尤其是宜宾。不瞒你们……”
傅小官放下了酒杯,“在剑门城里,我和费大将军等人喝了一台酒,那酒大致在三十来度。蜀地为盆地结构,气候偏于阴寒,蜀人好酒,却没有好酒。所以若是在宜宾建成酒坊将这西山天醇的配方拿过去,结合当地的气候环境再加以改良,定能酿造出比西山天醇更美味的高度白酒……”
他又看向了董书兰,说道:“你告诉鲁旈辉,那酒的名字叫……四粮液!”
“四粮液?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把名字给取出来了?”宣帝愕然问道。
“嘿嘿,我怕这名字被人抢注了。”
董书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依然记下了傅小官的这番话。
宣帝也听不懂啥叫抢注了,他倒没有关心这个事情,而是问起了剑南两道的民生。
“这次你也就到了剑门城,其实剑南两道还有许多穷困县郡,比如云来县,比如汶水县等等。朕是这么考虑的,今年的商业试点县郡,就将这云来县和汶水县也纳入其中。但目前朕手上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担任这两地的县令,得等恩科结束才行。”
傅小官忽然想起今儿在吏部看过的卷宗,汶水县他没注意,但云来县的县令不是卓流云么?
“陛下是想要换掉现在的县令?”
“汶水县令已经五十来岁了,体弱多病,去岁末他就向茂州知州提出了辞呈,一直拖到现在。云来县那个县令朕记得是宣历八年的进士,只是吏部的考评不佳,上任一年有余,也未见其作出亮点政绩,这样的人来主导新政,朕心里没底。”
对于这事傅小官并没有去表态,他不了解云来县,也不了解卓流云,但既然吏部考评仅仅是个良,这小子恐怕也没怎么去用心。
而此刻他们仅仅提了一嘴的不用心的卓流云,却正在云来县的县衙中忙得焦头烂额。
数盏油灯亮着。
一张八仙桌旁围着满满当当的八个脑袋。
桌子的中间摆着云来县的地图,而四方则是许多凌乱的纸。
其中一位老师爷正在专心的拨打着算盘,将那些纸上的数据一一进行了归类。
一个时辰之后,他写下了最后一个数字,将手里的汇总递给了卓流云:
“大人,整个云来县三镇十六乡,拢共有未耕种之地八百二十余万亩。”
卓流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拿着这张纸就着昏黄的灯火仔细的看了起来,然后他放下了这张纸,思忖片刻,一拳砸在这纸上:
“云来县人口统计拢共七万八千余户,共计三十八万六千四百二十二人,其中壮年仅仅十万余。”
“明日请所有的亭长里长前来,本官不管这些土地以前是谁的,现在一律收为云来县所有。”
“本官来对付这些老家伙,你们去统计一番,看看有多少愿意落户在云来县的人,五月初一,按照本官之策,将这八百二十万亩田地,全部均分出去!”
县丞严高看了看卓流云,“县尊大人,此事干系重大,得报吏部,呈皇上核准。”
“……”卓流云沉默了片刻,“先干,同时报给吏部!这一来一去至少两个多月,等到回信,春耕可就彻底误了!”??
第六百零八章 万人空巷
蝶仪宫里这场接风宴结束得较早。
因为傅小官的三个夫人都有了身孕的缘由,傅小官也没喝多少酒。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蝶仪宫,尚皇后和宣帝在院子里的凉亭中煮了一壶茶,喝了许久。
“他今儿去了一趟水月庵。”
“他知不知道拜月教的策门大长老究竟是谁?”
“臣妾想他是不知道的。”
“杀不念师太的人,找到了没有?”
“应该快了。”
“你猜会是谁?”
“……”尚皇后浅浅一笑,端着茶盏咀了一口,“臣妾不去猜……细雨楼线报,虞问书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云来县。细雨楼寻到云来县晚了一天,虞问书被人劫走,有数名猎户看见,足足二十四人,皆是武林高手。”
宣帝皱起了眉头,尚皇后又道:“拜月教圣女陈左君的尸首已经找到,就在七盘关下的长亭外,当时虞问书肯定也在,掩埋得很是潦草。细雨楼查看过陈左君的伤势,和陈曦云一模一样,皆是被一片叶子刺穿了喉咙。”
“臣妾在想,陈左君对虞问书又说了些什么?陈朝宝藏藏在何处,这个只有历代圣女才知道。现在陈左君死了,知道的人恐怕会有两个,其一是那名圣阶高手,其二就是虞问书。”
“朕想……恐怕是蚁群抢走了虞问书。”
“若是蚁群倒还好,迟早会落在小官的手里,臣妾担心的是那位圣阶高手会对虞问书下手。”
“按照傅小官今晚的说法,那位圣阶高手怕是受了重伤,他恐怕正藏在某个黑暗的地方疗伤,无暇去顾及虞问书。”
“臣妾也派了细雨楼的人……要不要将虞问书从蚁群的手里抢过来?”
宣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那样一来,傅小官第一个就会怀疑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虞朝现在也不缺银子了,陈朝那宝藏……不必太强求。”
“……臣妾遵命!”
……
……
宣历十年四月三十,天光微亮。
定安伯傅小官将在今日上午,于稷下学宫礼堂授课!
这一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偌大的上京城。
为了保证此次授课能够如期正常的举行,稷下学宫院长李春风特别请了金陵府衙,安排了上千捕快在学宫维持秩序。
然而他仍然低估了傅小官的超级人气——
人们如潮水一般的从各处涌来,宽阔的书香大道被涌入的人群堵塞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金陵城的百姓,他们前来主要是因为定安伯的这个名头。
三等伯爵啊!
怎么着也得瞧瞧。
倒不是为了听他讲课,就是想要看看他的模样儿,沾染一些那贵气,回去之后和街坊邻居吹牛又能提升一下自己的格调。
他们这样一整,可就苦了上京城真正想要前来听课的那些商贾和学子。
当司马澈带着丫环小星儿乘着马车好不容易来到学宫门口的时候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学宫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除了人,啥都没有!
难怪金陵城今儿那么安静,当真是万人空巷之壮观景象啊!
“咱们来晚了,这怎能进得去?”
“都让让,所有人,往两边站,排队排队!”惊羽卫金千户一个头两个大。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三百捕快,用手里未出鞘的朴刀驱赶着人群。
又是傅小官!
只要涉及到傅小官,就一定没有个好事!
特么的这么多的人啊,万一弄出个什么岔子来,可又是天大的事情。
他一跃站在了马上,气运丹田,一声大吼:“定安伯今儿授课,讲的是经济策论,你们跑来凑什么热闹?李包子,你特么一个做包子的跑来做什?赶紧回去给老子做包子!
还有你,赵大婶子,你就摆个摊卖点针线,你根本听不懂定安伯讲的是什么,这么多的人,把你挤死了怎么办?快快离开!”
“那小娘子,你就不怕有人揩油么?定安伯三个夫人如今都是三品诰命,你们自己拿把镜子照一照自己的模样,能入得了定安伯的眼吗?
别特么做梦!所有的百姓们,你们速速回去,今儿定安伯授课的内容,学宫讲整理成册,会张贴在兰庭阁上,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
金千户这么一吼还是产生了一些作用。
这些老百姓们本就是来凑个热闹,此刻一看这么多的人,再一想就算是挤进了学宫,也挤不进那礼堂,罢了,反正定安伯定居在这金陵城,总是有机会看见的。
还是回家做包子打炊饼卖几个小钱要紧。
于是有少部分人开始离开,还有大部分人在观望。
金千户再次一声大吼:“定安伯此次授课,只针对商人和学子,其余人等一律不许进去。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离开,违令者……”
他手里的刀“锵!”的一声拔了出来,恶狠狠说道:“违令者,给老子抓去大狱里好生侍候!”
小老百姓们一瞧,哇,好像是要动真格的了,还是莫要惹了这些差人,再说定安伯讲的东西肯定高深,我们哪里能够听懂什么。
“走吧走吧,莫要误了定安伯授课。”
“李秃子,你特么也来了?你个篾匠来听个什么鬼?”
“周瘸子,说这话你特么也不脸红?你个算命的来听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老子就是想瞧瞧定安伯的面相。”
“滚犊子的,定安伯这样的天眷之人,那面相是你这瘸子能够看得明白的?”
“……”
人群这一次离去的较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稷下学宫外面终于恢复了秩序,剩下的人在金千户的安排下,排成了三列长队。
司马澈仔细的听着,安静的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闪闪发亮,这位定安伯的名声之响亮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仅仅是要授一堂课,就吸引了上京城如此众多的人,来人中从八岁到八十岁的都有,老少通吃啊!
定要听听他那课讲得如何。
难不成还能讲出一朵花儿来?
第六百零九章 楷模
“你们凭什么不让老子去听定安伯授课?”
一声惊呼从稷下学宫的大门里传了出来,司马澈偏着脑袋一看,黑压压的一群人正被捕快们驱赶了出来。
“都给你们说过了,这堂课是定安伯指定的,是讲给天下商贾和学子们听的,你们进去了也听不懂,还不明白?”
“老子也是商人,你们这是歧视老子,老子要见定安伯告你们的状!”
那衙役噗嗤一笑,“是是是,你也是商人,你特么掏粪的难道也掏成了商人?赵二混子,老子给你说,你再捣乱,凭着你去岁调戏李寡妇那事,老子现在就把你逮去大牢中关上五天!”
那赵二混子顿时哑火,那群人嚷嚷着终究被驱赶了出来。
“本次授课,只有一千个座位,各位父老乡亲,不是本官不让你们去听,而是定安伯授一堂课着实不易!定安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好不容易抽出了半天时间,这堂课定要有极高的价值。
你们的心情,本官理解,但是,也请你们理解一下我们。等授课完毕,下午时候定安伯授课内容就会张贴出来,到时候你们去看看,至于能够领悟几分,这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诸位,请速速回去,还学宫一个清静之地,让定安伯能够安心的授一堂课,本官宁玉春,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抱歉,请大家原谅则个!”
宁玉春也站在马背上,他四下里抱拳一礼,从书香大道赶出来的这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学宫。
“哎……老子天没亮就跑进来了,以为能够进去,结果还是被赶出来了。”
“你那算个屁,老子丑时就来了,都挤到礼堂大门口了,还不是一样?”
“算了算了,这次金陵府衙做得也对,反正是要张贴出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去瞧瞧。”
书香大道也终于被清理了出来,宁玉春亲自守在了稷下学宫的门口,看着那些离去的人,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了下来。
这小子……可把老子给累坏了!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以后这小子再要搞这些玩意儿,可得私下里举行才好。
外面剩下的基本都是虞朝的商人和学子们。
稷下学宫的学子仅仅限于商学院的学子参加,这一消息导致了许多的学子高呼着要转学商学院,让李春风头痛不已。
“小姐,这位定安伯……当真有那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呀,呆会听听他授课不就行了。”
小星儿点了点头,抬眼一看,扯了扯司马澈的衣袖,“小姐,那好像是汴河王孙家的那位大少爷王孙无涯,就是去岁来过咱们司马府上的那位。”
司马澈撇了撇嘴儿没有去看,“那就是个二世主,比他弟弟王孙无忌差远了。”
小星儿瞟了一眼王孙无崖,心里忽然一紧,又扯了扯司马澈的衣袖,低声道:“他来了。”
王孙无涯此刻正一脸笑意的向司马澈走来,身边还带着三个少年,他拱手一礼道:“不知道澈妹妹也来了上京……”
“本小姐来上京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告一声?”
一句话差点将王孙无涯给噎死,他讪讪一笑,“澈妹妹……”
“请叫我司马小姐,或者叫我名字也可。”
王孙无涯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却依然笑道:“司马小姐还是和以往一样直爽,我给你介绍三位友人,这位是桑祥鲁氏家的大少爷鲁夕会,这位是临梓种家的二少爷种济堂,这位是临梓余家三少余行简……”
作为虞朝五大商业世家,他们在生意上都有些往来,司马澈也听过这些人的名字,她的视线在这三个少年的脸上扫过,盈盈一礼,一改刚才面对王孙无涯的厉色,笑嘻嘻的说了一句:“久闻诸位公子大名,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就是司马家的大小姐司马澈?
果然是生得如天仙般的人儿!
三个少年眼前一亮,纷纷拱手还礼:“久闻司马小姐大名,今儿一见,着实惊为天人!”
“公子过奖,小女子哪敢担当。”
这时候队伍开始向前移动,王孙无涯讨了个没趣,说道:“我等五大商业世家齐聚金陵,今儿晚我在四方楼设宴,咱们聚聚……司马家的司马珏也来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司马小姐还请赏个薄面。”
司马澈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本小姐没空!”
就在这时候,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司马澈等人抬眼一看,一辆马车停在了学宫外面,一个少年正施施然举步而来——
他是傅小官!
虞朝商业部部长!
沃丰道道台!
定安伯,傅小官!
司马澈眼睛一亮,便见傅小官满面春风,在上官文修和李春风两位大儒的陪护下,他举手向黑压压的人群打了个招呼。
一瞬间,人群顿时激动,呼声整天!
“定安伯!”
“傅爵爷!”
“哎呀要死了,我真看见定安伯了!”
“你个男人特么的怎么激动成这样?”
“男人就不能仰慕男人了?”
“……”
王孙无涯等人此刻也扭着脑袋看着傅小官,仿佛他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有股王八之气。
种济堂一声感慨,徐徐说道:“定安伯非常人也,他在西南一战,将薛贼关在剑门城里,一曲楚歌,兵不刃血就让薛贼所部土崩瓦解……”
他摇了摇头,“这等少年,当为我等之楷模,终身学习之榜样啊!”
司马澈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种公子所言……当真?”
种济堂点了点头,“恐怕朝廷还没有将定安伯的事迹公布出来,余三少也是知道的,咱们剑南两道早已传遍。若不是定安伯在短短时间解决了薛贼,我等哪里能够通过金牛古道来到金陵。”
王孙无涯忽然一笑,“自古以来,前线对朝廷的捷报皆有夸大。这位定安伯和我们年岁相仿,他的诗词文章着实厉害这不假,可若是说到行军打仗……我估摸着是费大将军厉害,他去前线,恐怕镀金的成分居多,不然他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进爵?”
司马澈微蹙了一下眉头,嘴里飘出了几个字:“井底之蛙!”
第六百一十章 插队
宗时计和贺三刀跟在傅小官身后。
当人群响起第一声春雷般的欢呼声时,两人的眼睛都直了,面面相觑,彼此皆是惊骇之色。
这位爷……在这金陵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人气声望!
随着傅小官的挥手,人群简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那一个个男女老幼的脸上全是激动的神采,他们挥舞着双手呐喊者,咆哮着,甚至有许多的女子嘶声竭力的嘶吼着,尽皆叫着傅小官的名字,状若癫狂。
……这,贺三刀二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贺三刀此刻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翠红楼的那位头牌登场时候,一群人在大堂里狂呼着她的名字,一个个都像饿了三天三夜的狼,想要扑上去将那头牌姑娘给撕碎了一般。
可那阵仗比起定安伯此刻的阵仗却不值一提呀,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仿佛席卷了千里的墨云压境,更似万千战马奔腾,若不是那些衙役们拦着,贺三刀很是担忧的看了看傅小官那单薄的身体……
这家伙,恐怕会被那些癫狂的女人们给拔个精光。
太特么可怕了!
这就是定安伯!
竟然恐怖如斯!
司马澈几人此刻也惊呆了,他们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本以为以傅小官的声望,有许多百姓前来一睹他的风采,聆听一番他的授课这不奇怪,可他们却未曾料到那些人会如此狂热。
这样的狂热正在传染,司马澈渐渐觉得热血沸腾,她那双灿若星辰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傅小官,脸蛋儿渐渐升起了一抹潮红,小心脏砰砰直跳,她忽然扯着嗓子一声大喊:
“傅小官,我爱你!”
王孙无涯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鲁夕会三人一听,顿时一愣。
可他们未曾想到,随着司马澈的这一嗓子吼出,场上排队的万余人也随声而和:
“傅小官,我爱你……!”
声音直震云霄,金陵城在这一瞬间仿佛沸腾。
宁玉春一瞧,不妙!
他扯着傅小官快步而行,向金千户一声大吼:“注意,拦住他们!”
人群失控,他们冲破了衙役人墙,如风一般向傅小官席卷而来。
“哎呦我去……!”贺三刀吓了一大跳,扯着宗时计跟着傅小官拔腿就跑。
……
……
金千户横刀立马。
三千惊羽卫被他召到了稷下学宫的门口。
他们堵住了这扇大门,却不敢拔刀。
骚动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当傅小官的背影消失在书香大道,人潮这才渐渐平息,人们兴奋的跳跃着,欢呼着,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期待着能够进去听定安伯的一堂课。
走入学宫大礼堂,傅小官擦了一把汗,宁玉春一声苦笑:“你看看这破事整的,以后你要授课,得先在金陵府衙报备,然后悄悄的进行,不然我特么担心会弄出人命来。”
傅小官嘿嘿一笑:“我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啊。”
“这多个屁,老子都赶走了绝大部分人了,不然刚才铁定出事!”
上官文修和李春风此刻颤巍巍的跑了过来,“定安伯,你能安然……就是晴天!”
“……李院长,这话说得好听。”
“嘿嘿,请定安伯到后堂稍坐。”
这一坐就坐了大半个时辰,宁玉春又去了学宫门口,数着人数一个个的放了进去。
学宫有名额两百,商业部有三十,宫里还要了二十个名额,这就去了两百五,外面这群人最多只能放进去七百五十人。
可特么这外面有足足上万人啊,宁玉春就很纠结了,只能放个零头,其余进不去的只怕会闹事,可得当心着点。
进去的自然无比欢喜,排在外面的一个个此刻就无比焦急了。
司马澈往前一瞧……这前面最少还有三百来人,等排到自己,恐怕就没机会了。
她眼珠儿一转,在小星儿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小星儿一怔,“这……也行?”
“快去试试!”
小星儿离开了队伍,她向前走去,挨个在前面的人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又取出荷包,一个个递过去了一两银子。
就这样,她回到了司马澈的身边,带着司马澈走到了前面,前面只有十来人,这下稳了,司马澈放下心来。
王孙无涯四人一瞧,还能这样操作?
于是,他也走了上去,“兄台,一两银子买个位置。”
“不行,得二两银子。”
“……你前面不是卖的一两银子么?”
“现在涨价了!”
“……行,二两就二两。”
王孙无涯一路买了一百人,前面的人不干了,“五两银子,不然你就站我后面。”
“这特么的……五两就五两!”王孙无涯一咬牙,又往前买了一百人,一瞧,距离司马澈还有百来人,他牙齿一咬,再买!
“不好意思,到了这地方得十两银子。”
他又一咬牙,继续买!
又花了一千两银子,他站在了司马澈的身后,嘿嘿一笑,现在老子也稳了。
就在这时,李春风老院长跑了出来。
他站在人群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大声说道:“受定安伯邀请,请下列人员随本院长直接入院听讲……!”
一个个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定安伯亲自邀请的人,那肯定是商界翘楚,这幸运会落在谁的头上?
“临梓种余两家,在西南战事有功于社稷,请种余两家的人出列!”
种济堂和余行简简直高兴坏了,他们立刻来到了李春风的身旁,躬身行礼,报上了名字。
“请萦丘司马、汴河王孙,桑祥鲁氏家的人出列!”
随着李春风这一嗓子,王孙无涯顿时气结,你特么早那么半盏茶的时间多好?我特么花了足足一千七百两银子啊!
“兄台,这银子您看能不能退给我?我是汴河王孙家的。”
“兄台,你莫非没睡醒?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买定离手不懂?”
“……”
司马澈也走了出去,正好遇见了她的二叔司马润和堂兄司马珏。
“你还当真跑金陵来了?这……哎,你爷爷可担心坏了,幸亏无事。”
“侄女不过是觉得这金陵很美未曾来过,就过来瞧瞧。”
“行了,既然来了,就进去听听定安伯的授课也好。”??
第六百一十一章 继往开来第一课 上
宣历十年四月三十,定安伯在稷下学宫大礼堂讲授了关于经济问题的一堂课。
这一课,史称继往开来第一课!
这一课产生的深远影响难以预计,这一课颠覆了所有人对商业的认知,开创了虞朝商业的崭新局面,并迅速影响了武朝和樊国,直至举世震惊。
伟大的定安伯,就此被天下人称为第一商业奇才!
……
此刻的傅小官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决定,会在这个世界掀起如此大的惊涛骇浪。
他站在礼堂的讲台上,视线初略的扫过下面满堂的人,徐徐开了口:
“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商界翘楚,亦或学宫商学院的学子,以及商业部的同僚。今儿这一课,就是为大家讲述关于商业的几个基本名词。”
偌大的礼堂雅雀无声。
贺三刀和宗时计沾了傅小官的光坐在礼堂的中央位置,二人此刻也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傅小官的讲课。
贺三刀这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在家里,老头子请来那些老学究给自己上课,怎么一听就想打瞌睡?
可现在他毫无睡意,甚至极其兴奋,还有无比的期待。
若是老子以前有这么认真的听课,恐怕也能考个秀才吧?
就在他遐想时候,傅小官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股票!
“从股票开始说起。”
“在座的诸位,想必都知道我在四通钱庄发行了股票,募集了八百万的资金。”
“那么什么是股票呢?我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说明它,相信你们听后就会明白。”
“平陵有个周铁匠,是方圆百里最好的铁匠。尤其是他独有的锻造技术,打出来的菜刀极受平陵百姓的欢迎。砍骨头切菜,用起来顺手麻利。
这位周铁匠喜欢上了平陵县仙客来客栈的老板娘的女儿张小花,几次托人说媒,但张小花她妈是个势利眼,嫌弃周铁匠整天哐当哐当打铁也打不出几把菜刀,赚不了几两银子。
可周铁匠却真喜欢上了张小花啊,日思夜想,总想着将那姑娘娶回家。忽然有一天夜里,就在他孤枕难眠时候,脑子里灵光一现,如果我能多雇佣一点人,多买入一些铁锭,不是就能打出更多的菜刀了?或者是能够造出机器,用机器来打菜刀,都比自己抡着大锤去敲打快多了!偌大的平陵县,那么多的人家,只要这菜刀打出来,根本不愁销路啊!”
原来是讲故事!
贺三刀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听得津津有味。
司马澈则一脸喜意,期待着这个故事中那周铁匠能不能娶到张小花那姑娘。
“现在问题来了,市场的前景有了——人们需要菜刀,行业的优势也有了——周铁匠就是这平陵县最好的铁匠,但周铁匠就是没有钱啊,怎么办?”
傅小官一顿,司马澈顿时一怔,该怎么办呢?
这里坐着的许多人都被傅小官通过这个故事,带入了场景之中,若我就是那周铁匠,该怎么办呢?
傅小官静默数息,他又开口了:
“周铁匠夜不能寐,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人——这平陵县有个脑子活泛的街溜子,李三狗子。第二天一早,他就寻来了李三,二人喝了两杯酒,周铁匠将这事儿对李三一说,李三脑子一转,他给周铁匠出了一个主意。”
会是个什么主意?
所有人都急迫的期待着下文,贺三刀忽然觉得肯定是个馊主意,比如去抢或者是偷。这是他那简单的脑子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李三是怎么说得呢?他说:你把那铁匠铺,按照一年生产一千把菜刀的价格,发行菜刀票吧,谁买了你的菜刀票,谁就是你的股东,用他们的钱去请人和进原料。”
“周铁匠一听,借鸡生蛋?这主意好啊,但问题又来了,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说的话没人会信啊,人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去买他的菜刀票呢?”
“李三又出了一个主意,你说话不管用,但咱们平陵县的地保钱老头威望极高,他说话管用啊,让他给你作保,才会有人买你的菜刀票。
于是,二人就去找了钱老头,钱老头一听,觉得可行,便召集了乡绅商贾们看了一场大戏,在戏台子上,公开向这些乡绅商贾发售镰刀票。并且还开了一场大会,约定了每年年底,大伙儿按手里的票数进行分红,只要周铁匠的铁匠铺子生意越好,这分红就会越高。”
傅小官再次顿了顿,“这菜刀票,就是股票。持有菜刀票的人,就是周铁匠那铁匠铺子的股东。”
“这戏台子就是股票市场,在股票市场公开发行股票,以及建立分红模式。”
众人至此恍然大悟,尽皆惊叹,原来这就是股票的操作方式。
可傅小官的话依然未完,他稍等了片刻,又开口说道:
“过了两年,周铁匠的铁匠铺生意越来越好,他发了财,娶了张小花,当初买菜刀票的那群人也跟着赚了不少,然后呢?有人开始眼红了,也想找钱老头说说情,入股周铁匠的铁匠铺。但钱老头也很为难啊,这周铁匠不是以前了,他现在的铁匠铺子发展壮大,人家不差钱啊!”
“这怎么办?作为有崇高声望的地保,钱老头想出了一个办法,那菜刀票只认票而不认人,干脆把那戏台子作为‘交易市场’,让那些人自己估价去买卖吧,如此一来,股票的交易就此产生。”
“股票的价格究竟按照什么来判定呢?其一就是股票发行的初始价格,其二,就是股票发行公司……公司法即将推行,你们都注意着点。发行公司的业绩报表,必须准确实时的向投资者公布。股票的价格受到发行公司业绩的影响,业绩越好,股票的价格自然越高,这就是看涨。相反,自然就是看跌。”
“所以,关于股票,有几个关键词需要诸位去理解把握,市场前景,行业优势、股票市场、公开发行、股息分红,以及股票交易。”
“而今虞朝仅仅只有四通钱庄具备发行股票的权利,四通钱庄,就是股票的交易中心。我们有健全的评估机制,对于股票发行公司,我们会严格审核,所以诸位……莫要心存侥幸,你们能够想到的漏洞,我比你们清楚一百倍!”??
第六百一十二章 继往开来第一课 下
傅小官这话一出,下面顿时有嬉笑之声。
至此,对于股票,他们已经从这个故事中领悟到了核心精髓,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商人,他们也想到了其中的漏洞。
只是未曾料到定安伯居然已经将股票的发行交易权拿到了手里。
四通钱庄作为虞朝唯一的交易中心,所有人要想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资金,都必须通过四通钱庄的资质认证,这一家伙就灭了他们心里的那些歪念。
四通钱庄的老掌柜可是李金斗,背后还有定安伯的三夫人燕小楼。
听说四通钱庄培训了足足百人的评估团队,而且今年仅仅允许十只股票上市发行。
那些小作坊的商人就此灭了这念头,而五大世家的人此刻却摩拳擦掌,凭着他们的商业实力,定然能够通过评估,上市融资,去投更大的生意。
虞朝接下来的国策已定,商农并进,但商在前面,定安伯本就是个大商人,而今他的布局脚步极快,隐隐有了和五大世家比肩的趋势。
当然,五大世家也很清楚,凭着定安伯的这一身份,他未来凌驾于五大商业世家之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们并没有想过去和定安伯一拼,而是想的借着股票的发行,将自己家里的产业推向整个虞朝。
这就够了。
这张饼而今很大很大,但分润的人也必然会越来越多,如何才能分到最大的那一块,就要看接下来的融资手段和产业升级,以及合理的布局了。
贺三刀挠了挠脑袋,问了问宗时计,“听明白了没有?”
“大致明白了,你呢?”
“哦,我知道周铁匠和那个李小花成亲了,算是美好的结局了吧。”
宗时计瞪了贺三刀一眼,心想和这厮说话,还当真是秀才遇见兵!
大家都以为傅小官这一课讲完了,没料到傅小官此刻又转身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大字:基金!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群人又安静了下来。
“平陵县的周铁匠,凭着这股票实现了快速扩张,给他出主意的李三从这里面受到了启发,他想,我不是铁匠没那技术,当初也没有钱去投资那股票,那我有什么优点呢?
李三喝着小酒仔细的分析了自己一番,对了,我有眼光啊,又熟悉了股票这个行业,平陵县的人都知道当初是我给周铁匠出的主意,并且是我牵的线帮他找的钱老头成功上市。
我在这戏台子的交易市场上这么有名,干脆我也发行点产品吧,诸位肯定会想了,这李三什么都没有,他能够发行什么产品呢?”
傅小官在这里卖了一个关子,所有人又沉思起来,皆不得解。
贺三刀又很认真的听着,觉得这位爷好厉害的样子。
傅小官开口说话了:
“李三一壶小酒下肚,拿定了主意,这产品就叫‘平陵县铁匠铺投资基金’,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名头对吧,张三打出了他的这个产品的卖点,卖点是什么呢?他是这样宣传的:专业投资人李三,用专业的眼光专业的技术,投资铁匠行业,不担保盈亏,就从中间赚点管理费用和分成,是不是觉得很荒唐?”
所有人尽皆点头,这特么不是空手套白狼么?谁会上当?
傅小官微微一笑,“这并不荒唐,为什么?因为有市场需求。”
“周铁匠的铁匠铺子成功上市,股票也在交易市场开始交易了,但是有个问题,许多的老少爷们们不敢去买卖啊,他们不懂,而这李三的名气又很大,他是专业的人,于是这些人一合计,还真就把银子交给了李三,想的是虽然不保证盈亏,但至少比自己没头没脑的去干要靠谱很多。”
“这李三拿着一大笔的银子,他没有局限于平陵县城里的周铁匠,他还跑遍了整个平陵县周边的十几个铁匠铺子,考察之后,给其中的十家投了资。
这些铁匠铺子获得了资金,也发展了起来,老少爷们跟着李三都赚到了不少钱。纷纷夸奖李三,眼光好!办法多!不单单只投资一个铁匠铺,分散投资,降低了风险,又稳又赚钱。”
傅小官拿着炭笔在白板上点了点,“这就是基金。”
“基金和股票有着本质的区别,主要在于如下几点……”
傅小官再次详细的阐述了其中关系,并再次申明了而今虞朝基金的发行,也仅限于四通钱庄。
“我们得为投资人的资金负责,他们把银子交给四通钱庄打理,我们就会最大限度的保证他们的盈利,所以我们每一笔投资,都会通过专业的评估。”
“以上就是我今天主要要给大家讲的两个概念,当然,经济行为远不止于此,其余的暂且不作考虑,接下来是提问时间,回答大家三个有意义的问题,今儿这堂课,就算结束。”
所有的人顿时沸腾起来,意犹未尽啊,怎么这就结束了呢?
但许多商贾世家的人此刻却在蹙眉沉思,细细的消化着傅小官灌输给他们的这两个关键商业行为。
这是以前绝对没有的,这之前的商业模式基本都建立在宗族世家之上。
一个宗族若是强大,若要经商,基本上是所有宗族的人将手里的闲余资金凑到一块,由族长统一拿去建立作坊生产产品,再去各地开铺子销售,然后按照利润分红。
按照傅小官的说法,这就是最原始的基金模式。
这样的结构显然没有定安伯所说的基金有优势。
它过于单一,而且资金量不大。
定安伯所说的基金,来自于整个社会,体量巨大不说,有着这样一笔钱,可以更加灵活的去配置产业,也可以去投资别人的产业。
而大世家或者大商贾考虑的却是股票,这玩意儿厉害啊,听说定安伯西山股份一上市,仅仅半天时间,就募集了足足八百万两银子。
这还是许多人拿着银子没有买到的情况,当西山股份的股票一上市,定然会一路走高,持有那些股票的人,定然会赚个盆满钵满。
就在此刻,司马澈举起了手。
傅小官点了点头,“说出你的问题。”
“奴家想问问,要想发行股票,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这是一个极有代表性的问题,许多想要发行股票的商贾安静了下来,期待着定安伯的解说。
第六百一十三章 普法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相信在座的许多人都想知道。”
傅小官顿了顿,看了看司马澈,这个女子不错,想来是某个世家的千金。
得到了傅小官的表扬,司马澈心儿砰砰直跳,脸儿腾的一下就红了,她羞怯的低下了头坐了下去,傅小官会心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是那位小姐提出来的,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千万不要小看了女人的智慧,不瞒大家,我家所有生意的打理,都是我的夫人在做,我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
人群顿时哄笑起来,对于金陵城的商贾大户来说,他们是知道的,以前还曾经私底下说过一些风言风语,认为女人成婚之后,就应当相夫教子,主理家庭。
可傅小官的这三个夫人却不一样,若不是因为有了身孕,她们以前可是经常抛头露面打理着那偌大生意的。
傅小官身居高位,他居然毫不在意,这着实令上京的人们吃了一惊。
人们慢慢也就习惯了,忽然发现傅府的生意在他的夫人们的打理下居然井井有条,那些商贾家的千金小姐们心里也热络了起来,许多大家闺秀抛弃了绣花,拿起了账簿,若是有人反对,她们就将傅爵爷的夫人提出来。
那就是她们的榜样,傅爵爷的夫人都可以抛头露面,我们为什么不能?
如春风化雨一般,女权之心,不知不觉在这些大户人家里渐渐蔓延开来。
傅小官双手虚按,人声渐静,“我也看过女训女戒,这么说吧,那是一种陈旧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所以我绝对不会去干涉我的夫人做任何事情,更不会介意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们,历史终将证实,女人是能够顶半边天的。”
人群再次哗然,傅小官这话可有些逆天了,传承千年的旧思想并非那么容易被破除,所以傅小官也没打算和这些人讲这道理。
他再次挥手,直接开口说道:“这是题外话,现在我们来讲讲如何发行股票。”
进入正题,人们再次寂静,其间有许多女子此刻却无比感激的看着傅小官,司马澈也不例外。
坐在这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有一颗独立的心,但事实上她们也都知道,当嫁了人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抛头露面的机会了。
人言可畏,夫家若是好面子,绝没可能让妇人出来主持家业。
“在讲如何上市之前,我得在这里特别的提醒大家一句,而今商业部推行了许多律法,这是虞朝以后商业行为的准则,作为商人,请务必吃透这些律法,若有不懂者,商业部在各州府设立了商业局,商业局的官员负责为大家解释。”
“我为什么要如此慎重的提出这些律法?因为我很担心你们没有去仔细的看,没有吃透,当发生了商业纠纷,官府会依据这些律法来断案,一个不好你们就极有可能吃大亏。另外若是你们违背了商业准则,商业局是有权对你们进行处罚的,到时候罚得你倾家荡产,可莫要哭鼻子才好!”
傅小官如此慎重的一说,下面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着这下了课之后,还真得去买下这些律法书籍来通读一遍才行。
不知不觉之间,商业上的事,从以前的无序,渐渐走入了依法经商的正轨上来。
“依据公司法的规定……公司法很快就会面世,所有要上市的作坊,今儿一律以公司相称。你们可以去各地的商业局注册公司。申请人向四通钱庄提出书面申请,范本四通钱庄有的。四通钱庄会派专人核实,这需要你们无条件的配合,其中涉及到……”
“通过了四通钱庄的审核之后,就能够在四通钱庄挂牌上市,这就是股票的发行与交易。”
傅小官非常详尽的将这步骤说了出来,许多人甚至拿着笔仔细的进行了记录,然后发现这一套程序下来,极为严谨,基本没多少可钻的空子。
这人……他是怎么想到这些主意的?
无论是司马澈还是别人,此刻都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千年以来,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这样绝妙的点子?
复杂吗?
在听了傅小官的这一堂课之后,他们忽然觉得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复杂。
这是绝好的主意,能够让有能力的商人获得最大的资金去扩张自己的产业,去将自己的公司、对,现在叫公司,很高大上的名字,比作坊有格调多了,去将自己的公司做大做强,通过良性的竞争方式,去改良器具,占领市场。
如此一来,省去了漫长的资金积累过程,直接就可以飞跃式的发展。
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所以人家这小地主当得就是这么牛逼!
贺三刀两眼闪星星,他当然没有听明白,就是听不明白才愈发觉得傅小官这小地主实在牛逼!
得给老头子写封信,让他也来试试建个公司,发行一下股票,将自己家的那些田产做强做大……定安伯好像是这么说的。
当所有人消化了这一步骤之后,傅小官又说话了:
“商人,逐利是其本性,这无可厚非。所以为了保证各位商人的依法所得,商业部撰写了《私有财产保护法》,你们赚的钱,你们买下的产业,这些依法得到保护,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这话一出,许多的商人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怕啊,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官府,随便寻个理由抄家灭族,这简直就是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定安伯果然想得周全,有了这律法,就算是打官司,有法可依,也不怕官府乱来了。
“律法,是维护社会安定的有力手段。我想对大家说的是,商人在赚钱的同时,还需要竖立起正确的社会责任感。”
“这是什么意思?商人作为社会经济资源的主要占有者,你们的心里,当有反哺社会的义务。莫要被金钱蒙蔽了眼睛,为了你们的公司形象,为了公司能够走得更远,我希望你们能够参与更多的社会活动,能够时刻关心身边的穷人,甚至紧跟国家战略的步伐。”
“在此,我要特别表扬临梓种余二家,当薛贼叛乱时候,他们两家捐出了巨额的财产,组建了一只足足三十万人的义军,在费大将军的带领下,一举消灭的薛贼,为西南战事的尽快平定立下了赫赫功劳!”
“这样的商人,才是虞朝所期望的商人,我以他们而自豪!”
一瞬之间,偌大的礼堂掌声雷动,种家的二少爷种济堂和余家三少余行简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第六百一十四章 来自定安伯的邀请
这是一场圆满的授课。
这一堂课,为虞朝新的经济建设拉开了帷幕,吹响了号角。
就在热烈的掌声中,傅小官从礼堂的后门离开,但礼堂里面的掌声依然经久不息。
贺三刀觉得自己手都拍肿了!
老丈人家得了定安伯的表扬,老子那未婚妻也沾了光,而老子现在就在定安伯的麾下,比他们沾了更大的光!
以后回了临梓,这牛皮可以吹得天响!
他们自然不知道,也就是今日,陛下对临梓种余二家的赏赐已到。
钦差大臣分别宣了旨意,赠送了金匾,各家还送来了一个琉国的女子!
种余两家共同举办了一场浩大的盛典,邀请了临梓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参加。
这场盛典,举行了三天三夜,直到钦差大臣离开之后,临梓城才渐渐恢复了宁静。
当这消息在朝廷推波助澜的宣传之下,
陛下的这番赏赐,令天下商人无不震惊!
细数历朝历代,还没有这样的先例,这向天下人传递了一个信息——商人已经开始崛起!
定安伯所推行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纲要,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在虞朝开启。
今后,商人再也不是社会的底层,今后,就是他们大展拳脚,活跃在虞朝舞台上的时候!
种家的家主种正道和余家的家主余明心在一番欢喜之后忽然有些发愁——
陛下赏赐了两个活生生的美人,这怎么搞?
“陛下也没有说要我们纳之为妾啊!”
“陛下赐的,妾恐怕不妥当吧?”
“老余啊,您这意思是……平妻?”
“老夫也不知道啊,难不成供着?”
“哎……你我都是大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这样的美人儿如何消受得了?莫要几个折腾,就把你我给折腾没了。”
“受了陛下如此大的圣恩,依老夫想,还是供着吧。”
“老余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让我们供着,万一陛下哪一天出巡剑南道……我们把养的娇滴滴的两个美人儿再送去陛下的行营,是不是妙极?”
余明心猛的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种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
……
傅小官离去之后,稷下学宫院长李春风来到了台上。
他毫不吝啬的给予了定安伯极大的赞美,再次勉励了一番学宫商学院的学子们,当以定安伯为楷模,努力学习,勤勉敬业。
最后,他请五大商业世家的人留了下来。
其余人开始退场,而五大商业世家的人则向前台走去。
“我们呢?”贺三刀茫然不知所措。
“我们?我们回定安伯府啊。”
“哦……我说老宗啊,这金陵城你我都是初来,我寻思着估摸就是这两天,定安伯就会将我打发去神剑军了,要不我俩去逛逛?”
宗时计一听,是啊,定安伯那么忙的人,是断然没可能带我们去逛街的,今儿正好,“那就去逛逛。”
“去哪里呢?”
“先去吃个午饭……你有银子没有?”
贺三刀贼兮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叠银票,吓了宗时计一大跳:
“哪儿搞来的?”
贺三刀左右一瞧,低声说道:“你丫可莫要给定安伯告了密,这些银票……都是从剑门城里顺来的,嘿嘿,定安伯以为老子都交完了,幸亏老子多长了个心眼儿,顺了五千两,走,看在你这些日子教哥哥习字的份上,我请你去四方楼搓一顿好的!”
二人乐呵呵也随着人群离开了礼堂,走出了稷下学宫,才发现四方楼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找辆马车?”
“你书读得多你说了算。”
……
……
司马澈等人不知道院长大人将他们单独留下干啥,他们跟着李春风来到了礼堂后院,便见傅小官正和一个极有法度的中年男子坐在此间。
一张石桌,一壶茶,关键是那中年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迈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似乎正在打盹的老太监。
傅小官为那中年男子倒了一杯茶,转眼看了看过来的一群人,笑着招了招手:“陛下说,想见见你们。”
轻描淡写一句话,吓得这五大世家的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宣帝今儿个似乎心情极好,他居然站起来走了过去,将他们逐一扶起:
“尔等,皆是朕之虞朝少年,哦,还有一位虞朝中年……今儿定安伯所授之课,朕也在后面听了……”
他转身走到了茶桌前坐了下来,徐徐又道:“商人,依法营商,朕是绝对鼓励的,你们代表着虞朝所有的商人,朕在这里亲口对你们说一句,在律法的框架之内,放心大胆的去做,莫要有任何顾忌!”
“这些年以来,虞朝饱受战火之苦,也饱受天灾之痛。虞朝的百姓们生活得极其困苦,这些,朕都是知道的。现在好了,内忧外患基本解决,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之时,就是你们这样的商人登上舞台,为国为民,也为你们自己,去谋得一份偌大家业的时候了。”
“朕相信你们在定安伯的带领之下,能够影响到天下商人,将虞朝的经济提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勉励的话,朕也不再多讲,朕最后对你们说一句:只要你们于社稷有功,朕绝不吝于赏赐!”
宣帝的一番话,说的众人心里无比激动。
甚至许多人都哭了!
为啥?
他们是商人,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可在世人的眼里,他们就是蛀虫,就是吸血鬼,就是充满了铜臭的社会最底层的人士。
而今陛下亲自接见了他们,亲口说出了这番话,他们深深的明白,商人的春天,真的来了!
他们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的赚钱,理直气壮的花钱了!
所有人再次跪拜,宣帝也站了起来,“你们若是要谢,就谢定安伯吧,这一切,都是他为你们争取来的。朕朝中还有一些事,你们聊聊。”
“恭送陛下!”
宣帝转身带着贾公公走了。
傅小官这才笑道:“都起来吧……你们的请柬我都有收到,今儿晚上,本官做东,请你们四方楼一聚。”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小两狐狸
“小姐、小姐……”
“星儿,你瞧瞧,我穿这一身好不好看?”
小星儿嘟了嘟嘴,心想小姐这怕是入了魔障,还说是来参加恩科考试的,就因为那人一句邀请,却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出最美丽的模样儿来。
女为悦己者容,小姐这是寻到了悦己者了?
“好看好看,小姐本来就那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星儿,你敷衍我……去把我的头带找出来。就是苏绣的那一条,不是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么?”
“原来那一条呢?”
“……丢了。”司马澈脸儿微微一红。
绑在头上也能丢?
小星儿瞅了小姐一眼,翻箱倒柜的去找头带,司马澈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忽然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
……
傅小官离开了稷下学宫并没有回府,他去了皇城。
昨日里在吏部看了看部分官员的考评和履历,他改变了一部分想法,沃丰道新建,三个州府需要有一定资历的人来主导。
虽说完全启用新人也是可以,但太过激进就容易出现大的偏差,他需要时刻去纠错,这就很是麻烦。
当他踏入户部大门的时候,董康平吓了一大跳。
这小子跑来要银子来了?
他狮子大开口向陛下要了一个亿,最终陛下打了个五折,那也是五千万两啊!
每每想起,董康平就觉得心里在滴血,比割了他的肉还要难受。
你说你拿着这五千万两银子去投资,去建作坊,哪怕是去买地,他的心里都会好受许多。可傅小官这小子却非得要拿着这么多的银子去修路!
那分明就是个无底洞!
白花花银子丢进去,泡都不见冒一个的那种!
也不知道陛下为啥还是答应了他,哎……!
傅小官一脸笑眯眯,董康平一脸漆黑,户部的官员们一瞧,哟,这翁婿二人似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是要干啥?
唱戏呢?
可别多瞧,一个是顶头上司,另一个可是定安伯!
许多官员小意的给傅小官拱了拱手,叫了一声定安伯好,然后就让开了。
傅小官径直走了过去,董康平放下手里的账簿,瞪了傅小官一眼,带着他走入了里间。
那门关了起来,户部的官员们这才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窃窃私语道:
“定安伯啊,大致也就咱们的尚书大人敢不给他脸面了!”
“毕竟是老丈人,定安伯再大的官儿在董大人面前也是半子的身份,这规矩可比那官爵大多了。”
“喂喂喂,你们可还记得,宣历八年,定安伯初入上京,陛下封了他一个从五品的朝散大夫,那时候定安伯可还偶尔到咱们户部来坐坐,这才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人家已经官居三品,还是三等伯爵了!”
这话一出,大堂里的官员尽皆惘然,然后摇头叹息,“哎……此乃人杰,非你我可比,你们想想定安伯所做的一切,无论诗词文章还是济世之策,乃至于行军打仗,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及?”
“所以老夫以为,定安伯之崛起,绝不是因为他武朝那个身份,那些谏院的穷酸们的话,你们可莫要相信。信老夫一言,离那些穷酸们远一点,莫要祸及自身才好。”
一群官员尽皆颔首,心想谏院那些言语若是传到了这位定安伯的耳朵里,恐怕全都得被这位爵爷给撸了。
董康平的官署里,傅小官正殷勤的煮着一壶茶。
“恩科还没开始,你大致要在七月才能出行,这么早跑来……”
“岳父大人,小婿可不是来要银子的,”
这话董康平爱听,不是来要银子的就好,他脸上的严肃刚刚散去少许,便听见傅小官接着又道:“不过岳父大人能够将这事放在心上,小婿万般感谢。四通钱庄要在沃丰道设立分行,到时候这五千万两银子,就烦请岳父大人直接划到四通钱庄的账上。”
董康平的脸又黑了,“你说了那么多修路的好处,我就问问你,需要多久能够把这么多的银子给赚回来?”
傅小官为董康平斟了一杯茶,笑道:“这账不能这么去算,岳父大人您想想,当沃丰原与兰陵重镇的道路修好之后,从沃丰原至兰陵之间的行程至少缩短一倍!而今有许多的商人涌入了沃丰道,可以预见未来沃丰道会源源不断的产出许多的商品。
这些商品将销往虞朝各地,对于商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缩短了行程,就节省了时间,就已经赚了钱。不瞒岳父大人,兰陵镇曾经是个军事重镇,接下来它将变成一处虞朝最大的物流集散地。
小婿今儿来真不是和您说这个,而是小婿想问问岳父大人,沃丰道三个州府的位置……岳父大人可有人选?”
傅小官这话语一转,转的董康平一愣——
三个州府的位置?
这小子是来卖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的?
老狐狸董康平瞬间明白了傅小官的意思,他的心里早已欢喜,只是脸上的神色依然严肃,
“你不是要通过恩科去选么?”
“小婿想来想去,恩科选的人才去县郡比较合适,他们需要从最基础做起,所以呢这州府之职,还是从朝中的老臣来选较为妥当,若是岳父大人手里没有人选,小婿就去问问另外一个老丈人。”
傅小官说着就抬起了屁股,
“你给老子站住!坐下!”
“小婿遵命!”
董康平拿着茶壶为傅小官斟了一杯茶,沉默片刻,说道:“一个是你二伯董详芳,而今鸿胪寺少卿,另外一个就是你三舅袁祟,中书门下右司郎中……只是这沾亲带故的,陛下会同意?”
“任人不唯亲,举贤不避嫌,这个不用担心,但两个太多了,只能一个。”
董康平极有深意的看了看傅小官,“那就取咱们董家的。”
“谨遵岳父大人意……那二伯家这事,您可得早些给他说说,我估计名字一定,即刻就得启程。”
“还有两个名额,你准备如何处理?”
“得卖一个给燕宰啊,剩下一个岳父大人以为该如何去卖?”
“长公主殿下!”
“……???”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一壶茶一幅字
政事堂。
当傅小官踏入政事堂的那扇宏伟大门的时候,偌大的政事堂顿时响起了一片呼声。
许多的大臣们尽皆站了起来,满面春风拱手行礼!
“定安伯好!”
傅小官一脸笑意,拱手一揖,“诸位大人们好!请问……燕相可在?”
“燕相在西院!”
傅小官再次行了一礼,向西院走去,其余人等看着那背影啧啧而叹,或许感慨或许羡慕,或许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命运。
这里可都是四品以上大员,却没有人能够料到傅小官的崛起会如此之快。
若是从傅小官初临上京算起,不过短短的一年半时间。
他就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从临江走入了上京,走入了这庙堂,从一个寂寂无名之辈,成长为而今令人仰望的存在。
他才十八岁!
却已经影响到了整个虞朝的前进方向,甚至影响到了这天下人的命运!
何其壮哉!
当真是虞朝少年!
傅小官来到了西院,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抬步走了进去,却微微一怔,没有看见人。
这地方他来过多次,再加上和燕宰很是熟络,所以他径直往茶台走去,路过那书案时转头瞅了一眼。
书案上是一幅字,一幅墨迹未干,尚未完成的字:
淡如秋水贫中味,
傅小官不禁一乐,这堂堂大虞宰辅,怎么忽然生起了这样的想法?
难道这就是久居高位之后对曾经清贫的怀念?
或者是他心生了退意?
宰相大人这时候可不能退,我去了沃丰道,您老可得在这地方帮我摇旗呐喊才行。
傅小官非常清楚自己去沃丰道施行新政,这中央朝廷的鼎力支持有多么重要,所以他想了想,坐在了这书桌旁,拿起笔,蘸满墨,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和若春风静后功!
他拿起这张纸来仔细的瞧了瞧,嗯,两种不同风格的字。
其一洒脱如鸾飘凤泊,其二不羁若春蚓秋蛇……倒是相得益彰。
他放下了这副字,坐在了茶台前,独自煮上了一壶茶。
当茶烟初起,茶味渐浓的时候,燕北溪走了进来,然后一怔,“你小子倒是不客气的!”
傅小官抬眼嘿嘿一笑:“在您老面前,就不用去装什么客气了,请坐,喝茶!”
燕北溪在傅小官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今儿你在稷下学宫的授课,影响极其深远。而今学宫已经将你的授课内容张在了兰庭阁上,据说兰庭阁人满为患,还出现了两起斗殴事件……”
“老夫问问你,你是如何想到这种东西的?”
傅小官为燕北溪斟了一杯茶,笑道:“我若是说做梦梦来的,你会不会打死我呀?”
燕北溪两眼一瞪:“说正经的!”
“这、我是个小地主您是知道的,所以呢我曾经所有的想法就是赚钱。但赚钱要怎样赚才会最快呢?我想了足足十年,想到了这个法子,借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这样赚钱才最快。”
燕北溪愕然一怔,沉默了片刻,蹙眉问道:“其中风险如何?”
“当然有风险,所以我才成立了四通钱庄,才让商业部撰写了那些律法,为的就是将其中的风险降至最低……”
“您老也不用担心,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新生事物。它肯定会出现一些问题,但这些问题并不会影响大局,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问题中去寻找更好的方法,去健全它,让它渐渐的成为为经济服务的重要手段。”
傅小官顿了顿,笑道:“今儿来找您老,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如果是银子的事,你小子别提,提了老夫也没有办法!”
燕北溪一口先堵住了傅小官的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不知道虞朝这些年来因为缺银子耽误了多少事!各道的水利设施该修葺,黄河该治理,兵卒们的盔甲武器该更新补齐,为了防备万一,赈灾物资得齐备,虞朝的粮食是不够的,要鼓励农人们进一步的开荒种地……”
“所以你莫要以为一亿八千万两银子很多,就这么短短的两个来月时间,你去问问你岳父董康平,已经花出去了足足四千万两!”
“老夫明白你修路的意义何在,但是事情得有个轻重缓急,陛下能够拨给你五千万两,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所以你小子千万别再提银子。”
傅小官这就很无辜了,“我当真不是来提银子的。”
燕北溪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去,他喝了一口茶,“那你还有啥事?”
“沃丰道新立,三个州府知州的位置我不打算用新人。刚才我去找了董岳父,他给了我一个人,然后叫我来找你再要一个人。”
燕北溪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想要谁?”
“这种事情您老说了就算。”
“陛下希望你是个孤臣。”
“孤臣也需要帮手啊,不然你以为我有三头六臂能够玩得转沃丰道?”
“哈哈哈哈……”燕北溪爽朗的大笑起来,他捋了捋胡须,拿着茶壶给傅小官倒了一杯茶,“你小子倒是个妙人儿。”
“您老府上的那一畦地,这都快暮春了,想来也将杂草锄干净了吧,现在可以撒点种子了。”
燕北溪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傅小官,“上京六大门阀,而今独独剩下我燕阀。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时的那番言论,不过现在老夫对一门三相这种说法已经不太在意了,淡入秋水贫中味,挺好。”
“你要人,老夫手上倒是有一个,言希白,宣历八年以钦差身份巡查西京河南府赈灾贪墨一案,回来之后任了吏部郎中一职。此人,可堪重用!”
“那这个人就给我了。”
“你平白无故卖老夫一个人情,可有所托?”
“秦会之倒台,秦墨文是他儿子,却又是我好友。秦墨文才去关西道,这也是个人才。”
燕北溪什么都没有再说,他举起茶杯,向傅小官举了举,一口饮尽。
傅小官会心一笑,喝了杯中的茶,起身告辞离去。
燕北溪晒然摇了摇头,这小狐狸,手段还是生疏了点。
他走到了书桌旁,看见了那幅字,愕然一怔,
淡如秋水贫中味,
和若春风静后功!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门外,这小狐狸……老夫倒是着相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长公主 上
皇城后宫,长公主府。
春阳艳丽,长公主府后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甚是美丽。
长公主虞书容徜徉于花间,却并未赏花,而是拿着几张书页正细细的看着。
这是傅小官今日在稷下学宫授课的内容,说是授课,倒不如说就是讲了一个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挺有意思,至少虞书容一看,就明白了股票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公主虞轻岚随在她的身后,虞书容此刻站定,她便蹲了下来,看着这小径旁的一树玫瑰。
玫瑰娇红,芬芳扑鼻。
她的心思儿却未曾在这玫瑰上,而是想着霍淮谨——
这家伙私自跑了,西南战事已经结束,想来他也快回来了吧。
听说父皇对他擅自离去很是生气,他是这京城的禁卫统领,擅离职守可是大罪,所以呆会得和姑姑说说,请她在父皇面前为他开脱一二。
“这小子……当真是千古一奇人也!”
虞书容收起了这些纸叶,莲步轻移,去了留香亭。
虞轻岚起身跟了上去,低声问道:“姑姑说的是定安伯?”
虞书容微微颔首:“除了他,还有何人能当得起这千古奇人?”她在留香亭中坐下,有婢女送来了茶水糕点,“从诗词文章开始,到他在西山捣鼓的那些产业,再到他来到这金陵入了庙堂……”
虞书容满面生辉,看着亭外的一园玫瑰,忽然一笑:“许多人的命运因为他而改变,上京六阀而今就剩下了一个燕阀,就算是你,你的命运也是因为他而改变。”
虞轻岚煮上了茶点了点头,“对此,轻岚永远铭记在心。”
“接下来他将改变更多人的命运,比如那些来参加恩科的学子,比如那些举家迁往沃丰道的百姓,也比如虞朝的那些商人们。”
她忽然悠悠一叹,“世道在开始变了,似乎就在恍然之间,当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
对于世道的改变虞轻岚的感受并不明显,所以她未曾回答,而是说道:“前些日子随母妃去藤溪山踏春,遇见了一个叫司马澈的女子,随意的聊了聊,才知道她来自萦丘司马家,说是……说是也要参加恩科,”
虞轻岚将一勺茶叶放入壶中,嘻嘻一笑,又道:“姑姑,可有女子参加科考的?”
“曾经没有,但或许未来真的会有。”
“可没有这规矩啊!”
“小岚儿,许多的规矩,正在破除。”
“……就因为定安伯?”
“对,就是因为定安伯!”
……
……
定安伯傅小官此刻正向长公主府而来。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这最后一个名额是要给尚皇后的,但是董康平却建议他给长公主殿下。
经过一番思量,他采纳了董康平的意见,原因有二:
其一:虞朝皇位之传承,而今看来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大皇子镇守东部,终生不再回京。
四皇子而今谋反下落不明,他早已出局。
那么这帝位,唯一还有资格继承的人,就是尚皇后的儿子,当今五皇子虞问道。
尚皇后贵为国、母,她已经不再需要培植外部势力来为五皇子谋取东宫。
其二,虽然自己和长公主殿下并不是很熟,但听燕北溪说来,自己能够和董书兰成亲,可还多亏了长公主,否则燕阀哪里会丢了那么大的脸面却悄无声息的就算了。
对于这位虞朝长公主殿下,他了解的并不多,但知道董书兰宣历八年去临江办理皇商之事,是从长公主殿下手里谋来的差事,或许这位殿下掌握着虞朝所有的皇商,那么也就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这位殿下而今三十有二,却未曾招驸马,又未闻她有何混乱情史,如果真是这样,这位殿下还是一个极有主见性格独立的女子。
那么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会举荐怎样的一个人呢?
傅小官颇为好奇,不觉间来到了长公主府邸,接待他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太监。
“定安伯稍后,奴才这就去向殿下禀报。”
傅小官在前院里溜达了一圈,院子打理得很是整洁,宫女们行走间脚步细碎声音极轻,举止间谨慎有序一丝不苟,看起来调、教得极为端正。
他信步而行,走过了一方荷塘,视线忽然落在了对面的墙角——
那里有一树梅!
梅花自然早已凋谢,那树梅的新叶已绿。
墙角一树梅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这一树梅,傅小官却觉得极为眼熟,以至于他站在这小桥上,蹙着眉头看了许久。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迎宾亭,还未曾坐下,那小太监已经来了:
“定安伯久等,殿下请定安伯于后花园一叙。”
傅小官一脸阳光的走过花间小径,来到了留香亭,拱手一礼,“臣傅小官,参见长公主殿下!”
虞书容呵呵一乐,“定安伯,怎么的?当了伯爵反而在本宫面前生疏起来了?”
“啊……侄儿傅小官,参见姑姑!”
“咯咯咯……”虞书容大乐,手里的娟帕一扬,“你这小子,当真有意思,快来坐坐。”
“谢姑姑!”
傅小官坐了下来,虞轻岚为他斟上了一杯茶,也是一脸喜意,却并没有说什么。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眼见着恩科就要开始,你即将启程去沃丰道,怎么还有闲情来看看我这姑姑?”
傅小官微微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其实早就应该来看看姑姑的……”
“莫要说谎,若你真心想要来看看姑姑,那就应该把问筠带来。你上午才在学宫授课,这下午就来本宫这地儿了,说吧,什么事?莫要提钱!这个姑姑帮不了你!”
额……这长公主倒是个爽快之人。
“还真不是提钱,是这样,沃丰道设三处州府,需要三名知州,这得是老成持重之人,小侄心里寻思,以姑姑之慧眼,当有如此人选,所以就来求姑姑举荐一个人给我,这样用起来也放心许多,还请姑姑成全。”
傅小官这话一出,倒是令虞书容错愕了片刻,然后她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脸阳光。
“金陵府尹,宁玉春!如何?”
“……”
第六百一十八章 长公主 下
傅小官大吃一惊,虞书容似乎对他这表情很是满意,淡然一笑端起了茶盏,吹了吹茶沫,又道:“宁玉春,泰和四十五年状元,泰和四十八年集英殿修撰。
然后他在泰和五十年担任过东部边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宣历四年还担任过东部边军轻车都尉。
于宣历六年回朝,本在枢密院任了鉴书枢密院事,又在宣历八年的那次赈灾贪墨一案中,因为秦墨文的调离,他被燕北溪安排到了金陵府尹一职。
这样的一个人,本宫以为当个知州绰绰有余。”
对于宁玉春的履历,傅小官是知道的,只是二人本就是好友,而宁玉春又居于金陵府尹这样一个要职,他还真没去考虑过。
“他去当个知州屈才了吧?”
“不,他去最合适,因为你没可能一直当那沃丰道的道台!”
傅小官瞬间明白,长公主这是考虑的未来。
沃丰道是虞朝改革的窗口,其位置之重,绝对居于虞朝十四道之首!
而他确实没可能一直当那沃丰道的道台,那么继任者必须是能力强大,并且能够让皇室放心之人。
所以宁玉春还真是上上之选。
不过……这位长公主为什么就这么看好宁玉春呢?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确实意外。”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真想知道。”
“可本宫就偏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傅小官这就纠结了,所以,这长公主殿下莫非和宁玉春这厮有一腿?
虞书容放下茶盏,伸出那青葱玉臂,用小指头勾了勾耳际的几丝乱发,抬眼看向了傅小官,足足五息,“现在有传言,你傅府而今是上京第一大门阀!傅阀……你的声望已经压过了燕相!”
她顿了顿,神色渐渐严肃,“当然,以你另一个身份而言,这不是个什么事。但是你若是真不想回武朝去当那皇帝,若是真想在虞朝过一辈子……姑姑以为,上京城至少需要有三个门阀。”
傅小官豁然一惊,他自然明白了虞书容这话的意思,只是他不相信宣帝这个老丈人会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
似乎明白傅小官心里的想法,虞书容又淡淡一笑:“莫要多想,多一个门阀,总是好的……你当真就为了这个事来的?”
傅小官看了看虞轻岚,嘿嘿一笑,“还有一事得请姑姑出面,霍淮谨那家伙,是我拾掇去的剑南道,当时情况太紧迫,所以未曾向陛下请命。”
虞书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这个话题,而是叮嘱道:“问筠将在六月生产,这些日子你得多陪陪她。”
“这个小侄省得。”
“另外……金陵城的那一片贫民区,你准备何时动手建设?”
傅小官一怔,摸了摸鼻子,“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姑的法眼。”
“你错了,不是瞒不过姑姑,而是瞒不过尚皇后。”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要建设那片贫民区得等两年之后。”
“为何?”
“两年之后,虞朝的经济才会迎来腾飞。这人有了钱,就会想着改善一下生活,小侄想那时候恐怕会有更多的富人迁往上京,那些房子建起来也才能够卖个好价钱。”
虞书容眼睛一亮,“当初书兰来问我此事,我却未曾想这么多,倒是便宜了你。看来本宫也应该去屯一些地了,到时候跟着你赚点零花也是好的。”
“姑姑这样的人儿何须去沾染了那铜臭,贫民区……姑姑占一成利润,如何?”
“你这小子……”虞书容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句话,她不置可否。
……
……
离开皇宫,上了马车,傅小官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八卦。
按照年岁来看,宁玉春三十多岁,比长公主大不了多少。
从颜值来看,宁玉春生得玉树临风,和一般的文人又有所不同,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军人的气质!
这家伙究竟和长公主之间是不是真有隐情呢?
以后这家伙在自己的手下,得好生问问才行。
至于长公主说要扶持宁府起来成为这上京城的第三大门阀,对于这个事傅小官并没有上心,他上心的是长公主府里,前院那墙角下的那树梅。
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徐徐收敛,在后花园里和长公主的一番聊天,他能够感受到虞书容对他和对他的夫人们的关心。
那关心是发自于心,至少傅小官的体会就是如此。
那树梅却和水月庵里消失的那树梅极为相似,她为什么会将那树梅移植过来?
她知不知道那树梅的秘密?
难不成她也是拜月教的人?
还是策门中的人?
傅小官陷入了沉思,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以虞书容的身份,贵为长公主,她何须去和拜月教掺和。
当傅小官在被那一树梅困惑的时候,长公主的后花园里,虞书容正和虞轻岚随意的说着话儿。
“姑姑知道你心里所想,淮谨不会有事,只是那镇西王府恐怕是保不住了,这样也好,定居于上京城,姑姑也能随时看见你……”
“刚才傅小官既然说虞朝的经济将在两年之后腾飞,这金陵城的地,是必须去屯一些的,依姑姑看,就在贫民区的外围,有许多农田,你去买一些下来,虽然偏远了一点,但想来赚些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姑姑提点。”
“你且去吧,薛阀被抄了家,姑姑会将薛阀的府邸要来,到时候送给你们作为新房。”
虞轻岚徐徐起身,盈盈一礼,“姑姑之恩德,侄女没齿难忘!”
虞书容也站了起来,向花间走去,“姑姑能够为你们做的,大致也就这些了,给姑姑带一句话给你母妃,宁家要想崛起,宁老太傅……就不能再老眼昏花。席阀的牧场可干系到整个虞朝的战马,宁家为陛下养好那些马,这可是大功劳,取与不取……”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走入了花间。
虞轻岚怔怔的站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好深奥的样子,这不是她要去操心的,所以她对着那背影道了个万福,离开了长公主府。
虞书容正修剪着一支玫瑰,心思儿似乎有些飘逸,一不小心手指头被那刺给扎了一下,她抬起手指看着,一滴血很是艳红。
第六百一十九章 秀儿的信
傅府,陶然亭。
傅小官抛开了对长公主的猜想,此刻正拿着一封信仔细的看着。
这第一封信件来自临江西山,春秀那丫头写的。
他看着这一纸娟秀的字,忽然有些惭愧,来到这个世界足足两年了,啥都长进不少,唯独自己的这手字,依然拿不出手来。
“少爷、少奶奶们,见信好!
西山一切有序,请勿挂念。
傅三代的种子按照董少奶奶的意思,以一斤两百文的价格卖了一万斤给瑶县县令燕大人,奴婢前去看过,共计种植了约五千亩水田,长势良好。
去岁西山田产共收获了傅三代种子三万六千斤,按照少爷的吩咐,余下的两万斤由西山快运于二月运去了沃丰原,王二带着三十村民随行,而今王二已有回信,两万斤稻种已在沃丰原播种了下去。
红薯去岁末获得了极大的丰收,十余亩土地拢共收成了四千六百余斤。按照少爷吩咐,其中六百余斤依然种植在西山,其余四千斤送去了平陵曲邑二县,由王强带着十余村民前往。回信说两县各分配了两千斤,他们已指点两县的村民们学习育苗技术,而今想来已经扦插完毕了。
王强说那两个地方的土壤贫瘠,但数量极多,按照红薯的发芽率,大致一亩地需要五十斤红薯种,四千斤只能种植八十亩地,所以今年种植的全是官田,得等今年收成之后,明年再行推广,大致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覆盖平陵曲邑所有的土地。
这红薯的售价按照少爷所定每斤三十文,奴婢觉得实在便宜了一些,奴婢尝过,很好吃,所以私自将价格提升为每斤五十文钱,请少爷少奶奶们知晓。
瑶县船坞而今已建成,燕大人说来了一百二十个船工,但他不知道少爷想要建个什么船,奴婢估计燕大人会给少爷写信,因为他说这事儿少爷极为看中,请少爷见信后速回信一封给燕大人,他看起来真的很急。
另,王强将自家后院的一颗桃树和梨树进行了嫁接——他说这是少爷曾经说过的法子,但没有成功,桃枝儿萎了。他又从凤临山里寻了野苹果树的枝条,却成功了,那苹果枝条儿上已经有了花骨朵儿,甚是神奇,奴婢认为会结出梨来,王强认为会长出不一样的苹果,奴婢很是期待。
西山学院而今有学生共计一千三百四十六人,在秦院长的严谨治学下,学风浓厚,书声朗朗,隐隐有了比肩临江书院之名气。
西山研究院里成天都有轰鸣之声,奴婢不懂,仅按照少爷所说,他们需要什么就提供给他们什么,只听说又捣鼓出了新的大炮,射程和精度比现在的红衣大炮更好。
对了,秦成业于四月初一回到了西山,然后关在研究院里就没出过门,据说是第二代燧发枪正在研究的关键时刻。
白玉莲将军组建了一支西山骑兵卫队,有足足八百人,皆配发了燧发枪,说是需要保护整个下村的安全。
那些人都是训练淘汰下来的,白将军说其实他们比边军的战士都要厉害。
而今西山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极为好看,若是少爷少奶奶们有暇,望回来看看。
另外就是老爷失踪了许久,临江府上的夫人们颇为焦虑,若是少爷能够派些人去寻回老爷就更好了。
奴婢秀儿,于宣历十年四月十七夜。”
傅小官放下这封信,晒然一笑,看来胖子当皇帝这事,并没有告之家里。
想来也是,而今胖子是以武大郎的名字当武朝皇帝的,那五个娘是当初宣帝的一道旨意让他纳的妾,她们去武朝并不合适。
倒是苦了那些娘!先苦着吧,以后会甜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西山正在变得更美丽,它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留下的第一个脚印,意义及其重大。
他也很想再回西山去看看呀。
终究只能一声叹息。
这或许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怎么忽然如此感慨?”
董书兰端着一盅鸡汤坐在了傅小官的对面,正好听见他那一声叹息。
傅小官眉儿轻轻一扬,“秀儿来的信,说的都是西山的事情,晃眼之间两年已过,心里颇有些挂念罢了。”
董书兰将鸡汤推了过去,嘻嘻一笑,“倒也是,说来我们初见可也是在西山,一路而来虽然多了一些曲折,但也算修成了正果……温度正好,你尝尝……相公,”
“嗯。”
“问你个事儿。”
“你说。”
“那时在临江,我派了手下去把你打了一顿,还差点打死了,按说……你应该恨我才对,可当时西山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记得你坐在那凉亭里,脸上却并无恨意,这是为何?”
傅小官裂开嘴笑了起来,心想若不是打了那一顿,自己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许多的戏文里都说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应该为前世的这个人去报仇去杀人,这在傅小官看来倒不是荒唐,而是环境不一样。
他继承了这个身体没错,但他却拥有独立的灵魂。
当时董书兰的意思是教训他一顿,只是她的手下下手重了一些,结果将这小地主给敲死了。如果后续董书兰依然会教训他,那么他的处理方法显然和现在不一样。
董书兰在那次之后,并没有再找他麻烦,而且还专程道了歉,这事也就此完结了。冤死的魂早已飘散,而活过来的人,却需要活出精彩。
“你知道对一个女人表达恨意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董书兰一怔,摇了摇头。
傅小官嘿嘿一笑:“就是让她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董书兰顿时丢了他一个白眼,“所以你就是用这个法子来恨我的?”
傅小官又是猥琐的一笑,低声说道:“不,我还要在床上折磨你一辈子!”
董书兰的脸蛋儿腾的一下就红了,她瞪了傅小官一眼,垂首低声说道:“没个正经,心里老想那事……快把鸡汤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