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表态
“奴婢出门时,正好遇到了吕管家,吕管家说大姑娘正在家里闹腾呢。”
“主子,原来那闵举人从小就无父无母,是在婶娘身边养大的,那婶娘见巴结不上楚家,又请媒婆子去夏家提亲,老爷也有意把大姑娘许配给闵举人,可大姑娘嫌弃闵举人家境贫寒,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见过了傲天辰那样的人,去过了二王府那样的地方,夏梓晴会甘心嫁一个寒门子弟才怪。
所以,她之前见过的闵举人那个刁蛮的妹妹,是他的堂妹,而不是亲妹妹?
“大姐不同意,爹也不能勉强这门亲事。”
夏梓晗说着,打开包袱,把药材拿出来,配了几副止吐药,拿给楚嫆,吩咐她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趁热端给二姑奶奶喝。”
“是。”楚嫆接过药包,又想起一事,“主子说晚上用梅子干熬粥给二姑奶奶吃,奴婢刚才去拿梅子干时,发现梅子干没了。”
“让何东林派人去买,银子从崔妈妈那里支就行。”
楚嫆应了一声好,福了福身就退下去了。
夏梓晗又挑了几株做药膳的药材出来,剩下的,吩咐楚枂放起来。
夏梓晗拿了药材,就去了厨房,亲手做了一道保胎的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
汤好后,夏梓晗用勺子剔除表面上一层金黄黄的油脂,盛了一大碗清亮的鸡汤,上面飘着几颗香菇,几颗红枣,几粒枸杞。
“主子,奴婢来端。”
见夏梓晗汤弄好了,楚晓上前把汤放在了托盘上,端起跟在夏梓晗身后。
楚嫆刚熬好汤药,正哄着卓氏喝呢。
卓氏皱着眉宇,捏着鼻子抿了一口,就不喝了,“这味道太怪了,我喝不下去。”
“良药苦口,姨妈也不想在吐的难受吧。”
走进门,夏梓晗就听见了卓氏的话,就笑嘻嘻的上前劝她道。
“姨妈,你吃不下东西,也就是瘦几斤肉而已,可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要吃呢,那汤药能止吐,让你吃下东西,你就是觉得万难吃,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把它喝下去。”
这个孩子来的委实艰难,是卓氏盼了八九年才盼到的孩子,她也宝贝的紧。
卓氏就捏着鼻子,打算一小口一小口吃。
夏梓晗就戏谑,“姨妈做事一向爽快,雷厉风行,怎么到了喝汤药,就变得这么缩手缩脚了?”
“你喝的慢,那苦味留在嘴里的时间就长。”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姨妈,你就一口痛快喝了它,保证比你慢慢喝少遭罪。”
卓氏就皱眉,可怜巴巴的看向月瑾,“去拿一颗酸枣来。”
“夫人,你都吃了一肚子的酸枣了,明日早上起来,又得牙疼。”月瑾心疼自家夫人受了苦,可不吃酸枣,那一碗汤药,夫人肯定是喝不下去的。
夫人什么都好,唯独喝药费劲。
卓氏一手拿着酸枣,一手端起碗,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来,咕嘟咕嘟一口全喝光了。
碗才离嘴,酸枣就扔进了嘴里。
吞下酸枣,卓氏可怜兮兮道,“阿玉,汤药里能不能放一些糖块?”
“当然不行,糖块会减轻药效,不能随便放。”
说着,她端来鸡汤,放在卓氏面前,“姨妈,这是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吃了对孩子有好处,大人也有益处,快趁热喝了。”
见汤清亮没油脂,里面还有红红的红枣苟且,看着倒是挺好喝。
卓氏端起碗,闻到鸡肉香味就要作呕,夏梓晗手上银针迅速的在她背上一扎,她那股作呕的感觉就没了。
喝完汤,坐了两分钟,夏梓晗才把银针拔出来。
“阿玉,还好有你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卓氏感激的道。
二人就去炕上说话。
卓氏靠在大迎枕上,手抚摸在平平的肚子上,就回忆起以前的事,“我怀阿琪的时候,也孕吐的厉害,见到什么东西都作呕,天天头晕目眩,身子软的都走不了路,婆母还要我早晚给她昏定晨省,每日侍候她就寝。”
“有一次,我忍不住吐在她屋子里,把她气够呛,还想罚我跪祠堂,你姨夫刚好回来见到了,就把这事闹到了公公那儿去,公公大发雷霆,指责婆母黑心黑肺,要故意折腾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公公就下令不准我出自己的院子,还让在院子里开小灶,另外做饭吃。”
“公公这都是在防着婆母呢。”
“婆母很生气,就偷偷的买通我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往地上泼油。”
“婆母知道我天天都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那样生孩子时,孩子容易出来。”
“正好那天冷,月葵想回屋给我取斗篷,踩在了油上摔了。”
“那一次,公公禁了婆母的足,一直到我生下阿琪。”
说到这,卓氏就看向正在为孩子做小衣裳的夏梓晗,话里有话道,“想一想,我们做女人的,要是成亲后没摊上一个好婆母,真的要吃很多的苦。”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儿子以后要是娶了媳妇,我说什么也要对我儿媳妇好,也要把我儿媳妇当成亲闺女一样来疼爱。”
“阿玉,你相信姨妈吧?”
没想到卓氏说了一大堆话,目的就是问这个,让她的心一惊,手上的针就差一点儿就往肉上扎。
她瞬间涨红了脸,胡乱的应道,“我……我怎么知道。”
眼神不敢看卓氏。
卓氏却非常认真,“姨妈的为人你怎么不清楚,姨妈还能苛待你不成?”
“我日后要苛待你一份,干娘都能活吞了我。”卓氏道。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夏梓晗的心扑腾扑腾乱跳,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以前她逃避,故意躲着褚景琪,一半原因是褚家太乱了,褚老夫人和褚浩宇一家人太能折腾了,而她不想活的太累,整日在别人的算计阴谋中度日。
另一半原因则是她担心姨妈姨夫会反对这门亲事。
毕竟她比阿琪大两岁,还退过亲,名声上不好听。
还有一点,自古以来,大户人家都有五不娶,逆家女不娶,乱家女不娶,犯过刑不娶,有恶疾不娶,丧母长女不娶。
而她就犯了第五条。
她是个丧母长女,一般勋贵世家的当家主母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嫡长子娶她的,除非那人是另有所图。
就像宋家,图的是楚家这一份产业。
没有这一份产业做陪嫁,当初,小曾氏也不会单单因为要还曾氏一个人情,而轻易答应这门亲事。
毕竟宋淮是宋家唯一的子嗣。
而现在,姨妈表了态,真心诚意的想接纳她做儿媳妇,什么也不图。
她很感动,也很感激。
同时,又为自己以前所做的感到羞愧。
看来,姨妈是早就看出了阿琪对她的心思,而且也是早早就同意了的,不然姨妈就不会让阿琪和她走的近,也不会让阿琪去楚家。
以前是她想多了,小瞧了姨妈的宽容之心。
褚家这一门亲事,虽然不和她想找的一样,但,要是能有姨妈这样一个好婆母,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阿琪对她情深义重,走时还红着眼让她一定要等他回来,那样的深情,那样的强烈的感情,她真的能辜负?
她真的能抛的下他?
如果说,嫁给阿琪,附加条件是一个褚家,那她……愿意为了阿琪,去迎接褚家那一大堆麻烦事吗?
夏梓晗想来想去,都觉得其实嫁给阿琪也不错,怎么说也比嫁一个陌生男子强。
就算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男子,也会有家族有亲戚的麻烦,就像闵举人。
他一个很好很本分很善良的男子,偏偏摊上了他婶娘那一家势利眼的亲戚。
被婶娘养大,婶娘供他读书,中了举人,以后他出息了,一个孝字压过来,他就得喘不过来气。
跟婶娘离远了,人家会说你是白眼狼,有出息了就连婶娘都不认了,大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可离近了,什么才叫近?
天天跟奴才一样侍候你,是不是才叫亲近,才叫孝顺?
不依着,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侍候不到位,是不是就叫忘恩负义?
两口子就是给婶娘一家做一辈子的奴才,怕是也还不起这大过天的养育之恩。
那才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么一想,夏梓晗就觉得自己想通了。
对上卓氏灼灼的目光,她脸颊一红,“以后,我也会好好孝顺姨妈。”
这算是口头上答应了。
卓氏那叫一个开心啊。
恨不得立刻写信给木头儿子,告诉他,阿玉总算同意了,让他好放心去打仗,她会给他好好守着媳妇,不会被人抢了去。
“改日你外祖母来,我们几娘儿俩好好喝一杯。”是想正式跟曾氏提的意思。
虽然签文上说夏梓晗十九岁之前不能定亲,但不过礼,不换庚帖,仅口头上约定是没关系的。
卓氏一兴奋,就忘记了怀孕不能喝酒。
夏梓晗羞红着脸提醒她。
她讪讪笑着转口,“喝水果汁,只要有你陪着,姨妈喝水都是高兴的。”
夏梓晗的脸颊更是红似烟火。
……
第274章 哭灵
到了九月下旬,江南越发乱了,流民跟抢匪一样砸了不少铺子,闯入了不少百姓家,还把官衙给砸了。
烧伤抢掠,无恶不作。
流民越来越多,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流民开始往京城这边涌来。
等皇上接到一封从江南过来的十万火急的奏报后,江南那边的情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而随之奏报一起来的,还有一份名单和一份列的清清楚楚的贪墨证据。
皇上看完后,气的在金銮殿发飙。
八月份初,钦天监就算出了今年江南有水灾,那时候,褚宣宇就提出早些让江南那边的官员知道这个实情,并让他们早早做出抗灾救民的准备。
最后,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商议。
百官们议论了一上午,最后皇上就下旨让江南布政使戴大人安抚灾民,整理灾情,还派了一名御史大臣去江南辅助戴大人,一起过去的,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
同时,皇上还下旨江南四个大城调集所有粮库里的粮食,在百姓断粮时开仓施粥分粮,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把所有灾民安抚住。
四个省的粮库,上百万石粮食,足够分给江南百万灾民吃喝几个月的。
虽不能顿顿吃大米饭,但喝粥喝到来年开春是一定可以的,等来年开春再从别的城调一批粮食过去,灾民的苦难也就过去了。
皇上一切都计划的挺好,可耐不住遇到了一大批的贪官。
首先,贪了粮食。
分下来的粮食,灾民们吃喝十来天就没了,开始去要粮食,官衙说没了,灾民们就闹了起来。
银子也被贪了。
皇上吩咐买粮种的二十万两银子,被官员贪了一半还要多,粮种迟迟到不了百姓们的手上,导致下半年雨水停了后,地里却没能种下庄稼。
百姓们饿的难受,就去外面讨饭,挖草根,吃野菜,可狼多肉少,没几日,外面的草都被吃光了。
人没吃的了,就开始抢,偷,夺,总之,谁都不想饿死,都想要活下去。
江南就彻底的乱了,等江南一带的官员意识到控制不住了时,已经晚了。
皇上接到奏报和一大摞江南官员贪墨的证据后,气的把案桌上他最喜欢的一块砚台都摔在了地上。
朝堂上,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连呼吸声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就连一向在朝堂上张扬惯了的陆国公,此刻也恨不得能缩进人堆里去,躲进龟壳里去。
江南一带是陆家的天下,那一带的官员十之八九都是陆国公提拔过去的,现在有人弹劾那边的官员贪墨了朝廷拨给百姓们的粮食和银子,连证据和名单都一并呈献上来了。
陆国公也气的不轻,脸色发黑,心里把那一群不分轻重缓急的官员恨的要死。
做官嘛,哪有不贪的。
俗话说,不贪的官不是好官,可你要贪也要看贪多少啊,不能雁过拔毛,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吧?
这一下出大事了,谁来扛?
总不能他们贪了银子,贪了粮食,拉屎没擦干净皮股,还得让他来擦吧?
他擦,他也得有那个银子去擦。
几十万两银子,他陆家也不是拿不出,可即使拿得出来,这个银子他也不能拿。
他要是拿出银子,那他立马就会被怀疑成这件贪墨事件的幕后主使人。
这个黑锅,他不能背。
这么大的罪名,陆家家族也背不起,搞不好,就会连整个家族都赔进去。
为了一个江南,赔上整个家族,不值得。
陆国公咬着牙,捏着拳,满心不甘,却又莫可奈何。
他倒是想跟以前一样,有人弹劾他的人,他会先奏请皇上仔细查探案子,然后他会推荐一两个他这边的大臣去假意调查一番,再在暗地里动些手脚,然后光明正大的反咬一口那个上奏折弹劾的大臣。
要是以往,他完全可以一手遮天,扭转乾坤,得以保住陆家在江南的势力,
可是这一次不行。
流民已经涌到了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陆家权势滔天,怕是也掩盖不住这么天大的事。
权衡利弊得失后,陆国公决定放弃江南这一块肥肉,保住陆家家族为主要。
江南失去了,日后他再徐徐图之,江南还有回到他手里的机会,可陆家要是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在皇宫内院的贵妃娘娘和两个皇子殿下也就全完了。
陆家和贵妃娘娘,两个皇子殿下是福祸相依,就是为了贵妃娘娘和两个皇子殿下,他也不得不放弃江南。
皇上发了一顿脾气后,就开始和文武百官商议探讨此事。
最后,皇上下旨命江南吴总兵出兵一万,镇压盗匪流民,又下旨命户部左侍郎为赈灾大使,前去江南周边几座大城调集粮食,运送去灾区。
又派金麟卫的人前去江南调查贪墨案子。
这一次派出去的人,全都是皇上的心腹,陆国公几次推荐的人都被皇上和内阁大臣反驳了。
这也是皇上第一次在朝堂会议上,多次反驳陆国公的提议。
陆国公心下愤岔,但也不敢强逼皇上答应。
自从梁阁老被砍了脑袋后,内阁就被皇上的人掌握在了手上。
陆家的势力,已是大不如前。
……
最近裴氏为了办小曾氏的丧事,也已快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一阵子,她当了自己三分之二首饰,再当下去,她就要没首饰戴了。
还当了两件宋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摆设。
那可是好东西,是宋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珍品,每一件都价值上千两银子,可到了当铺却不值一半的银子。
裴氏很不舍得,可又不能不当。
不当,小曾氏的丧事就办不下去。
宝相寺的和尚为小曾氏算了日子,小曾氏的棺柩必须要在家里放上七七四十九天,再送到宝相寺安放,等停放满一百二十八天后,才能入土安葬。
那还得花多少银子啊。
光是要给宝相寺一笔看棺费,就得上千两银子,她去哪儿筹备这一笔银子啊。
裴氏都快愁死了。
当她听说有流民进了京城后,她就双眼一亮,去和宋柏清商议直接把小曾氏的棺柩安葬入土。
一来省银子,二来她也好歇一歇,这一段时间她都累的快脱一身肉,人都累的瘦的不成形了。
当然,在跟宋柏清商议时,她就换了一种口气,“现在京城都乱了,母亲的棺柩放在家里,我担心会被流民闯进家里冲撞了,我看,我们还是尽早举办母亲的葬礼把,也好让母亲早些入土为安。”
这一阵子,裴氏一文钱都没给宋柏清,还派了几个小厮寸步不离的跟在宋柏清身边,宋柏清没机会去找牡丹,就转过头来哄裴氏。
两口子表面上算是合好了。
宋柏清不同意,“宝相寺的大师都说了,母亲的棺柩要在家里放七七四十九天,我们宋家就会转好运,你要是……”
“此一时彼一时,宝相寺的大师也没算出京城里会出现流民。”裴氏拉长脸,打断他的话。
见宋柏清脸色不好看,她就哭诉道,“家里早就没了银子,你又万事不管,家里家外一切都是问我要,我的首饰都快当没了,难道你要我卖宅子来筹银子送给宝相寺吗。”
宋柏清就黑着脸,阴沉呆坐着。
小曾氏的葬礼安排在两日后,夏梓晗也收到了曾氏送过来的消息。
第二天,夏梓晗就辞了卓氏,回到了京城。
等到小曾氏的葬礼那一日,曾氏和夏梓晗早早的就去了宋家。
宋柏清和裴氏两口气见到曾氏祖孙二人后,脸色都不好看,但当着一大群人的面,他们倒也没像上次一样给曾氏难堪。
宋淮和石文婷上前,给曾氏行礼。
宋淮看向夏梓晗,见夏梓晗的俏脸又漂亮了许多,他的表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无光。
石文婷像是没见到一样,道,“姨祖母,楚玉县主,我带你们去换丧服。”
“有劳表嫂。”
“都是一家人,楚玉表妹别客气。”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石文婷整个人焕然一变,仿佛小孩子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接客待物,处处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看着夏梓晗的眼光,也很平静,丝毫感觉不到以前的尖锐和怨恨。
她的改变,让夏梓晗都分外惊讶。
等她们换好丧服出来,丧葬队启程时辰已经到了。
棺柩被十六个抬棺大汉子抬了起来,曾氏嗷的一声,朝棺柩扑过去,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叫哭灵。
去世的人最亲密的女眷才能哭灵,曾氏是小曾氏唯一的娘家姐姐,由她和裴氏石文婷三人一起哭灵。
哭灵要一直用手巴着棺柩哭,直到出了城门才能松开手,这样去世的人的灵魂见到自己亲人在为自己伤心难过,就会甘心去投胎,重新做人,不会再留恋世间。
宋家到城门,要走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曾氏年纪大了,夏梓晗担心曾氏的身子骨会吃不消,就紧紧的贴在曾氏身边,搀扶着她,让她也能哭的松快些。
第275章 打架
凌晨时分,一批流民朝京城而来,城墙上的士兵们发现后,就急急禀报了兵马司千户大人,千户大人又急急禀告了上面。
一盏茶功夫后,城门被急急关上了。
宋家的送葬队伍走到城门口,见城门关闭,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可都到了这儿,自然不能返回去。
裴国公和宋柏清出面找了千户大人,千户大人见丧葬队是勋贵世家安阳侯府家的,送葬的人也多数都是勋贵世家的人,他不敢怠慢,又急急的禀报了上面。
死者为大,不能不敬死者。
半个小时后,城门被打开了。
可不等送葬队出城门,一直等在城门外的流民,就激奋的如潮水一样狂涌进来。
冲撞了正要出城门的送葬队。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抬棺工,一时没注意就被人挤倒,棺柩重重落地。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送葬队的人极是气愤。
但已经见过太多死人的流民,早已不把死人当一回事,早已对死人麻木了。
已经饿了很多天的他们,现在只想吃东西,只想活下去,不想跟别人一样活活饿死。
饿死了,还要被人割下肉煮了吃。
他们不想被人当作腹中餐。
不想死的人,全都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曾氏哭灵,首当其冲跟流民撞上,要不是夏梓晗眼尖手快,急急把曾氏护着闪到了棺后,曾氏早就被一群流民给踩死了。
而在另一边哭灵的裴氏和石文婷就没那么幸运。
抬棺工摔倒时,其中一个大汉子就摔在了裴氏身上。
裴氏瘦弱的身子被压的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可还没等她回神,她只听得一声巨大而沉重的响声后,右脚上就传来剧烈的钝痛。
痛彻心扉,痛苦欲绝。
她眼前一黑,人就痛晕了过去。
原来,她被大汉子压的摔倒时,一只腿伸到了棺柩底下,棺柩掉下来时,就压到了她的半截腿上。
可想而知,那只可怜的小腿,自膝盖以下,被上千斤的棺柩给压成一滩血肉。
裴氏当场就痛的晕死过去。
而石文婷也倒霉,被抬棺杠打到脑袋,鲜血直流,要不是有五六个抬棺工及时抽出了抬棺杠,死死的护着她和裴氏,她们婆媳二人早就被人踩死了
送葬队伍被冲散了,惊叫声四起,救命声,喊痛声,咒骂声不断。
一瞬间,城门口乱了。
见自己老娘的棺柩摔地上了,宋柏清双眼欲裂,怒火滔天,跳起脚来怒吼道,“一群贱民,居然敢对我老子娘的遗体不敬。”然后吩咐家里的长随,护卫和族人,“你们给我打,狠狠打,打残了送去官衙去。”
宋家爵位传承上百年,也是一个大族,有族人数百人,现在见他们一向敬重的老夫人的遗体被一群叫花子冲撞了,他们愤起而上,揪着流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流民拼命反抗,和宋家的人打了起来,而送葬的客人也乱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抱头逃窜,四下躲藏。
一切,不过发生在数秒间。
夏梓晗护着曾氏,闪到了棺柩后面后,棺柩就摔到了地上。
听得裴氏一声惨叫,她护着曾氏,抽空望了一眼,就见裴氏脸白如雪,已经晕死过去,而她的半截小腿在棺柩下面。
夏梓晗并没幸灾乐祸,她没心思,也没心情,因为曾氏也吓的不轻,脸色白如纸,身躯不停的在颤抖。
曾氏一把揪住夏梓晗的袖子,抖抖索索的道,“玉娘,别管我,你快逃出去,不要被男人冲撞了。”
被男人撞了,玉娘一辈子就毁了。
曾氏也看到了裴氏的惨状,还看到被吓呆了的石文婷浑身发软的依偎在一个大汉子的怀里。
这一会儿人多太乱,兴许没人看见这一幕,兴许也有人和她一样看见了。
一旦混乱结束,这一幕被人说出去了,石文婷这一辈子也就没脸见人了。
就连宋淮都要跟着一起丢脸。
一个贵妇被外男抱了,虽说是意外,可宋家是勋贵世家,是体面人家,失了贞节的媳妇,宋家俨然留下?
曾氏害怕,担心夏梓晗也会遭遇石文婷一样的情况,她就定定心,努力冷静下来把夏梓晗往外推,嘴里还不停的嘱咐,“你和阿琪的事,你姨妈派了任嬷嬷来跟我说了,我已经口头上答应了,玉娘,你记住,外祖母若有个万一,你就找吕总管,外祖母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万事听吕总管的,吕总管会帮你……”
“外祖母,快别说了,孙女就是死,也会带你一起冲出去。”
夏梓晗眼神凌厉,势如破竹,一手拽着曾氏,一掌挥开撞上来的一个穿丧服的宋家人,又抬起一脚,踢开一个跌向她身上的流民。
她紧紧护着曾氏,在混乱之中左躲右闪,拳打脚踢,寻找出口。
这时,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突然以极为灵巧的伸手,避开了所有人,闪到夏梓晗身边,其中一个从她手上接过曾氏,背在了背上。
另一个躬了躬身,道,“县主,属下来晚了,还请恕罪。”
来人是褚景琪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背着曾氏的是花蛇,道歉的是暗卫首领狐狸,另外三个暗卫是夏梓晗第一次见,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有暗卫开路,一群人很快就到了安全之地。
“姨祖母,楚玉表妹,你们没事吧?”
花蛇刚放下曾氏,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宋淮就不知从哪一个角落扑了过来。
那急切关心的语气,却让夏梓晗皱起了眉头。
她淡淡的道,“我们没事,倒是表嫂和表舅母还在里面没出来,淮表哥,你快叫人去救她们吧。”
至于裴氏受伤,石文婷被男人抱在怀里护着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提。
不用提,宋淮很快就知道了。
城门口起乱,兵马司的人也不能干看热闹不管,不然闹到皇上那儿去,恐怕郁郡王府都会被受牵连。
千户大人当机立断,派出一队人马冲了过来,见到流民就抓起来。
流民见状,就四下逃散。
而未进城门的流民见状,就吓得不敢往里冲,纷纷往城郊逃去。
只留下十几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流民,还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这一场城门之乱,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安静了下来。
宋淮担心裴氏和石文婷会被人踩伤,一见没了流民,就冲去找石文婷和裴氏。
而那一幕,让他双眼欲裂。
自己刚新娶不到两个月的娇滴滴的新媳妇,正有气无力软绵绵的躺在一个大汉子的怀里,白嫩嫩的小手还紧紧揪住那大汉子胸口上的一把衣服。
那汉子也是机灵人,见乱事平了,就想剥开她的手,尽快和她拉开距离。
但石文婷早吓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她就像是大海里垂死的人抓住了一个浮木一样,死死揪着汉子的衣服不放。
汉子急了,抱着她的手忙松开,任由她揪着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一幕,还是落在了宋淮的眼里,宋淮冲过去,就想一拳挥向那汉子的脸上。
不行,他不行打他。
他要是一动手,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妻子被一个粗汉子给抱了,到时不光是石文婷活不成,他也要跟着一起丢脸。
宋家丢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上一件。
宋淮打出去的拳头,改而伸向石文婷的手,用力掰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赶过来的管事手上。
宋淮就去扶已经晕倒了裴氏。
“世子爷,你慢一点儿,夫人的腿?”
急急跑过来的书榛,见裴氏脸色不对劲,就多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裴氏的半条腿压在棺柩底下后,书榛的脸色一白,颤抖的指着道。
宋淮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脸色巨变,“快,快把棺柩抬起来。”
半条腿压在棺柩下面,因为地势原因,鲜血都往棺柩下面流去,棺柩外面血不多,因此竟然没人注意到裴氏的腿给压了。
宋柏清裴国公等人得知裴氏出事,急急赶过来。
裴国公悲伤的大嚎一声,“妹子啊,你这遭的什么罪啊。”
一条腿被棺柩压了,想也知道救不回来了,以后裴氏就是个残废。
等她醒来后,还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抬棺工把抬棺杠按上,把棺柩抬起来,众人就见到棺柩底下已然成了一片血河。
而裴氏那半截子小腿已经成了一滩肉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连骨头都压的粉碎。
诸人大惊失色,宋淮和宋柏清,裴国公几人,急忙把裴氏抬出来。
裴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眼看性命都要不保,裴国公担心的急忙把裴氏送回安阳侯府,又派人去了陆国公府,托陆国公去皇宫请太医来医治。
而宋柏清,他一边担心裴氏,还得留下来一边主持小曾氏的葬礼。
棺柩已经抬出府,也不能再抬回去,葬礼举行到一半也不能停,不然小曾氏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眼看小曾氏安葬的吉时就快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宋柏清就留下一个管事和一个族叔处理余下琐事,他和宋淮就领着丧葬队出城。
第276章 心疾病发
宋柏清和宋淮父子二人继续领着丧葬队出城,送葬的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丧葬队伍也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石文婷脑袋上是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脑袋上缠了一圈白纱布,在这一片白里,倒也不怎么显眼,不过她魂魄似乎还没回归,面容呆滞,被两个族中媳妇子一左一右,架着走在棺柩后面。
窦氏见她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很是担心,就找到宋淮,要求让石文婷回去歇息,在让人给她压压惊。
宋淮却一口拒绝了。
“这是我祖母的葬礼,文婷是我宋家的孙媳妇,怎么能因为受了一些惊吓,就不送祖母上路,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被女婿当众训斥了一顿,窦氏羞窘的满脸通红,却又不能反驳。
她也知道那要求不合适,谁家老夫人的葬礼,孙媳妇不参加的,可她也是心疼女儿,不然她也不会腆着脸跟女婿提这个要求,不过宋淮想也没想就拒绝,也寒了她的心。
那可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能不关心一下?
窦氏心里很失望,但也明白,小曾氏的葬礼为大,她不应该在此时闹出什么事情来,她只好道,“那就算了,你多吩咐几个人照顾好文婷,这路还长着呢。”
她话中有话道。
宋淮就让石文婷的乳母和丫鬟都去她身边照顾她,窦家见了,心里对女婿的不满这才好了些。
曾氏也受到了惊吓,引发了心疾,很快心绞痛就晕了过去。
夏梓晗吓坏了,忙喂了她一颗药丸子,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醒来,就吩咐下人去告知宋柏清一声后,然后和狐狸几人带着曾氏匆匆回了楚家。
白老头被楚枂催促,跑进了曾氏的屋里。
坐在床边,握着曾氏一只手的夏梓晗,见到白老头,眼眶就红了,“师傅,你快给外祖母看看,外祖母的心疾犯了,可是吃了你教我做的强心丸也没有醒来。”
“别担心,老夫人的身体这几年调理的不错,不会有大事。”
白老头边安慰她,边放下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就在原先夏梓晗坐的椅子上坐下。
先是把脉,然后在曾氏的脑袋上胸口上,手指头上,扎了十多根银针。
完事后,白老头擦了擦汗,脸色有些凝重,“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的脉搏浮取应指,脉率急促,很紧细虚,分明是受到了大惊吓。
老夫人一向有胆有识的,在面对大事时,也是个能够沉稳镇定的主,想当初,老夫人经历一大群黑衣杀手的围杀,也没吓成什么样。
能够把老夫人吓成这样的,一定是大事。
夏梓晗就咬着唇,把城门口的事情说了。
“看来,这天要乱了。”白老头叹了一口气道。
夏梓晗就沉默不语。
在城门口,她就注意到了一些问题。
这些流民,貌似有一部分并不是普通流民,虽然他们在努力装成流民,可还是有一些不同。
比如,他们的身材都比一般的流民高,也不像普通流民那样瘦骨嶙峋,饿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还有他们的眼神……
她见到的那一双眼睛,里面的神色不像流民那样惊慌失措,忐忑不安,而是一种讥讽,阴鸷,兴奋,很多复杂的情绪聚集在一起。
当初她会注意到,是因为那个流民突然往她身上扑来,她一边紧紧护着外祖母,一边抬起脚,狠狠朝他踢去。
依她伸手,应该很轻易就能踢中。
他却极快一闪,避开了。
一双兴奋的眼神,瞬间变的阴鸷,阴森森的盯着她,好似很不高兴她不让他扑倒似得。
不,应该是不高兴她发现他有武功,发现他与普通流民的不同。
就在他要杀人灭口之际,狐狸和花蛇就来了,那人就不知去向。
等她安全了后,她再次打量那数百个流民时,突然发现流民中有将近一半多的男人都身材高大,身强体壮,脚步沉稳,一看都是个练家子。
宋家的族人已经有不少人在打架时吃了暗亏。
在兵马司的将士出手后,这群人就趁机四下逃散,一眨眼功夫,就跑没影了。
她本想去提醒一下兵马司,狐狸却拉着她,“县主,闲事莫管,勿要引火上身。”
她这才闭了嘴。
回家后想起这事,她才感觉到这一次的流民事件怕是不简单。
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遍地都是皇亲国戚的皇城,岂能容流民进来,随意生事。
这背后,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操作。
她隐隐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利用江南水灾,故意引导流民来京,想要在京城闹事。
至于什么事……
她努力想前世,也没想起什么事情来。
她只记得,流民涌入京城后,外祖母就不让她出门,楚家大门紧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统统不知道,直到腊月,家里要购买过年物品,庄子上的庄头也要来给外祖母回报一年的账目,楚家的大门这才又重新打开了。
而那时候,京城早就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好似流民那一劫,根本就没发生过似得。
夏梓晗越想越心惊,心里隐隐有了一抹不安。
她悄悄叫来狐狸,吩咐道,“派几个人去注意流民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刻来禀报于我。”
顿了顿,她又道,“我虽不是救世主,但总要自保。”
“知己知彼,才能提前防备,保得一家人平安。”
等狐狸一闪没影了后,她才叫来楚枂,吩咐她,“去把老爷叫来,就说老夫人病了,让他过来一趟。”
然后又招来楚斐,吩咐她,“去庄子上一趟,告诉二姑奶奶,最近京城不平静,让她小心提防。”
这么大的事,她得给姨妈一个警醒。
姨夫和阿琪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护好姨妈,可现在外祖母病了,她不能撇下外祖母一个人在京城,去庄子上照顾姨妈。
好在姨妈身边有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还有褚家上百个护卫,这么多人也足够保护姨妈和褚老太爷的安全。
而夏家,她只想保护她爹一个人,至于其他人,与她无关。
午时,夏世明下了学府,在半道上就被楚枂拦住了马车。
得知曾氏突然病重,夏世明二话不说,就吩咐马车转道来楚宅。
曾氏还没醒来,夏世明焦急万分,“老夫人身子骨一向很好。”上一次被宋家气倒,也很快就调养回来了,“这怎么又突然犯病了?”
小曾氏的葬礼,身为连带姻亲的夏家也要去参加,不过因宋家退亲一事,夏世明不喜欢去宋家,只派了一个管事代替他去。
夏世明从翰林学府回来,还没来得及到家就被叫来楚宅,自然还不知道城门口发生的事。
不过这么大的事,京城里都传遍了,就是她不告诉夏世明,夏世明也很快会知道。
夏梓晗就大约的说了一遍,夏世明的脸色就非常凝重,“这人岁数大了,受了惊吓……”可不易好。
后面这几个字,夏世明没说出来,怕会增加夏梓晗的心理负担。
傍晚,曾氏终于醒过来了,夏梓晗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外祖母,你快吓死我了,你可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曾氏心疼的用拇指腹擦掉她眼角下的泪水,虚弱的道,“傻丫头,外祖母还没看到你成亲生子,是不会丢下你的。”
夏世明也过来慰问,曾氏点点头,道,“我很好,没事,你也甭担心。”
然后看了一眼已经昏暗的窗子,又道,“天都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阵子城里流民多,天黑行路不安全,记得让何东林多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只是说这几句话,曾氏的脑门上就多了一层虚汗。
夏梓晗心疼极了,忙道,“外祖母快别说话了,留着力气好好养身子骨,爹这么晚回家,我怕有危险,就让何东林派个护卫去夏家告知一声,我们留爹在这里住一晚上。”
“这样也好。”
看着愈发有主意像个当家主母的外孙女,曾氏放心的笑了。
苏妈妈吩咐青丫端来在炉子上温着的汤药,夏梓晗接到手里,亲自喂着曾氏喝了。
曾氏出了一身热汗,全身粘粘糊糊的,实在不好受。
夏梓晗和苏妈妈几个要给曾氏擦身换衣,夏世明就和一直守着的白老头一起去偏厅吃晚饭,楚嫆几个小丫鬟侍候左右。
等曾氏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衣裳,白老头和夏世明两个也吃好了晚饭,白老头又给曾氏施了一次针,夏梓晗在旁边学着,把白老头扎的十几个穴位都记住了。
还没等拔出银针,就有小丫鬟急急来禀报,“县主,二姑奶奶来了。”
姨妈?
她这时候还敢进城?
夏梓晗大惊,忙站起身道,“外祖母,师傅,爹,我出去迎迎姨妈。”
急急出了屋子。
刚走到垂花门,她就见到一辆华丽的四人抬轿往这边走来,轿子旁跟着几个丫鬟和婆子。
很快,轿子就停在了垂花门口。
第277章 旨意
夏梓晗迎上去,掀开轿帘,伸手将卓氏搀出来。
见她面色虽略有些疲惫,但还算红润,没有动胎气的样子,她提了半天的心,这才落了地,“姨妈,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干娘病了,我怎么还能坐的住。”卓氏手搭在夏梓晗的手上,跨出轿杆。
她脸上满是急色,眼睛里也全都是担心,“干娘她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师傅说要小心将养一阵子。”
那就是没什么事了?
卓氏脸上的焦急这才缓了一些,她压低声音对夏梓晗道,“我带了六十个护卫来,要随我一起在楚家多住一段时间,你吩咐外院管事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别惊动太多人。”
白日楚斐去庄子上给卓氏信的时候,卓氏就把城里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深知京城这几日会不平静,卓氏还是决定进京一趟。
曾氏病了,她不来看望一眼,会担心的晚上睡不着觉,与其在心里挂念着,不如冒险进京一趟。
再说了,她身边护卫多,要是在路上真被流民围上了,护卫们也能保她平安。
护卫保护不了,还有暗卫。
总之,她会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让自己出事。
她身边一共有一百二十个护卫,留下了六十个护卫在庄子上保护老太爷,她则带了六十个护卫进京。
因怀孕,她也不敢坐马车受颠簸,是坐轿子来的。
他们算好时间,抄小路走,又趁天刚黑,从人烟最少最偏僻的城北门进的城。
城北门的统领张千户是褚宣宇安插在郁郡王府的人,卓氏来之前,褚家管事就给张千户先通了信,在卓氏进城时,守门的官兵就全都换成了张千户的心腹。
进城后,褚家护卫就绕开大路,专挑偏僻的小路上走,悄无声息的到了楚宅后门。
进楚宅后门时,除了楚家的下人外,也没引起外人的注意。
卓氏这么小心翼翼,谨谨慎慎,就是不想被外人知道她来了楚家,怕给楚家和褚宣宇招来麻烦。
毕竟褚宣宇人不在京城,而和褚宣宇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她却出现在楚宅,要是引来有心人的关心,察觉到不对劲,去调查褚宣宇的下落,那就糟了。
而她好不容易进了城,京城里又这么乱,她进来容易,要再出城就太扎眼了,所以,她就打算留在楚宅待过这一阵子再说。
“嗯,我会让吕总管安排好,你就放心住下来。”夏梓晗道。
夏梓晗的想法和卓氏不谋而合,她小声对楚枂吩咐了一番,最后道,“凡是看见二姑奶奶进门的下人封好口,消息别走漏了……”
“主子,那厨娘那边……”
人一下子多了六七十人,别人或许会不知道,可厨房那边肯定会知道。
这六十七人每顿都要吃饭啊。
“无事,厨房里的管事是楚家的老人了,对楚家忠心耿耿,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多嘴。”
然后,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让苏妈妈派几个人看住那几人就好,正好城里来了流民,这一段时间就禁开大门,除了采卖的人外,不准任何人进出,守门的婆子也要找几个可靠的……”
那几人,虽夏梓晗没明说,但楚枂也知道小主子说的谁。
是暖房里的陈娘子等人。
自从王家娘子偷了府里的东西被赶出去后,夏梓晗就对其余五个娘子们多了一份关注,竟然发现五个娘子中只有两个是守本分安分守己的人,而其余三个娘子都有这里那里的一些小毛病。
比如张家娘子闲下来时就喜欢去找人说这个那个的八卦,添油加醋,落井下石,一粒芝麻大的事儿,经过了她的嘴,就变成了簸箕一样大的事。
嘴碎嘴贱的,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找抽型的妇人。
因为这,管事可没少警告她。
比如葛家娘子贪嘴,见到吃食,连祖宗姓什么叫什么也会忘记了。
她五岁的女儿,也遗传到了她贪嘴习惯。
暖棚里种了黄瓜,每次厨房要用黄瓜时,葛家娘子就会主动招揽活儿做,和她女儿一起,连洗都没有洗,一边摘黄瓜一边吃,她一口气能吞下四五根黄瓜下去,到饭点了,还能照样吃下一大碗饭。
明面上也爱贪点小便宜。
而陈娘子,太爱计较,太喜欢算计,权衡利弊得失,也总是喜欢玩一些小心眼,却混的是五个娘子里人缘最好的一个,也是最聪明机灵的一个。
总之,这都是一些小打小闹。
平日里,夏梓晗也没当一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放心上,可眼下情势紧张,她不得不严加防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在大户人家里遇到了大事,关键时候,往往就是这种小人在背后拖后腿。
……
夏梓晗就领着卓氏到了曾氏屋里,因卓氏是女眷,夏世明不好相见,就提前避了出去。
白老头也施完了针,提前离开了。
卓氏进了屋,就给曾氏行礼,曾氏激动的道,“都是自家人,快别多礼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说着,她又为卓氏赶到高兴,“这也是你命有福气,盼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你盼来了。”
“可不是,你可没看见宣宇得知我怀了孕时,那个高兴劲。”卓氏抿着嘴,笑着在床边椅子上坐下,“走前还恋恋不舍得说,等他再回来,孩子都要不认识他这个爹。”
曾氏就道,“那可不一定,血缘关系分离多久见了面都是亲的。”
卓氏听了,就非常高兴,就问起曾氏的病。
“我没事,你胆子也真大,大老远跑这一趟,还好没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国公爷交代?”
曾氏就借机板着脸的训斥了她几句。
卓氏被训的心里暖暖的,娇嗔道,“这不是放心不下干娘么。”
曾氏心里也暖和,就问起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听话么,听玉娘说你孕吐的厉害,看你瘦了不少,反应是不是还厉害?”
“吃了阿玉开的药方,已经好多了,一顿能吃下一碗饭,还有补汤养着……”
夏梓晗见她们聊的欢,就吩咐红梅,“把晚饭摆上来,告诉厨房,加一道清蒸三色蛋,一道糖醋藕片,和一道酸辣萝卜丝。”
她一连报了几道适合怀孕的人吃的菜,末了,又加了一道红参乌鸡汤,给卓氏当宵夜吃。
红梅出去后,夏梓晗就端了桌上她昨日下午做给曾氏开胃的一碟山楂糕给卓氏吃,“晚饭一会儿就好,姨妈先吃些山楂糕开开胃。”
卓氏一看那好品相精致的山楂糕,就戏谑的道,“阿玉做的一手好点心,以后我可有福了。”
夏梓晗的脸颊就通红一片,“我端点心给姨妈吃,姨妈还拿话取笑我,哼,不吃就算了。”
说着,佯装要把糕点端走。
卓氏忙一手接过去,笑着讨好,“吃,怎么不吃,姨妈肚子饿了,再不吃点东西,你表妹都要抗议了。”
连未出世的表妹都抬出来了,夏梓晗只好认输。
卓氏确实饿了,这一会儿见到红红的透明的山楂糕,嘴里就冒出了酸水,迫不及待的抬手捻了一块放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把她的胃口打开了。
到了吃饭时,她一口气吃了两碗,还喝了一碗汤,曾氏看了十分高兴。
曾氏的身子还很虚弱,起不来床,一站起身脑袋就晕乎乎的,头重脚轻的厉害。
夏梓晗吩咐把饭菜摆在了屋中央的黄花梨木四方桌上,苏妈妈就盛了饭菜,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给曾氏吃。
夏梓晗就上桌,陪卓氏吃饭。
吃完饭,苏妈妈就安排卓氏去了客院休息,夏梓晗就在曾氏屋里的碧纱橱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一大早,曾氏就醒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脸上气色也不错
夏世明过来探望,她见夏世明还没去学府,就催促他,“快去学府,我没事,有玉娘在我身边照顾我。”
“她一个孩子懂的多少事,还是我请几天假在家里给你侍疾。”夏世明想也没想,就做下决定,“白神医也说了,你这病说凶险也凶险,就是缓过劲来了,日后也要好好将养,可大意不得。”
“哪有那样严重,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曾氏皱着眉,“现在朝堂上正是多事之秋,你就别请假了,以免落人口舌。”
“这一阵子,你行事要多加小心,闲事莫管,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
“你的上峰曾是你岳父的门生,他也不会为难你,你有事跟他商议也行。”
“还有,城里流民越来越多了,你进进出出路上都要注意安全,别被流民围了。”说着,一颗心就提了起来,“我看就让何队长派几个护卫跟在你身边,我们也能放心些。”
哩哩啦啦嘱咐了半盏茶功夫,才肯放夏世明去学府。
他还没到学府,皇上就下了一条旨意下来,衙门门口也贴了公告。
一条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夏世明刚进学府,就有同僚问他,“夏学士,你什么时候去城郊外搭棚,不要忘了叫上我一起,两家人搭伙,人多也好做事。”
第278章 消息
这一日,早朝散后,皇上一大早就下了几条圣旨。
凡是五品官员以上的大臣,今日开始,都要去城郊外的官路两旁搭棚施粥,救济流民。
城门禁止流民进入,朝廷会派官兵,在城郊外十里堡搭帐篷供流民休息。
这几条旨意下来,全城人都轰动了。
夏世明是五品大臣,刚好搭上末班火车,他就赶紧吩咐郭安,“快回去告诉太太,派家里的长随婆子去城郊外搭棚施粥。”
这事是皇上旨意,又是做好事,宜早不宜迟。
夏世明想了想,又从身上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郭安,小声交代,“家里米粮要是不够,就让太太派人去买……”
对郭安诸多吩咐一番,这才进了学府。
夏梓晗和楚老夫人身上都有诰命在,也要搭棚施粥,夏梓晗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崔二管家。
“大米我会吩咐何东林去取,你看人家一天熬几锅粥,我们也一天熬几锅,不能落人家后面,让人笑话,但也不能去做那个出头鸟。”
现在市面上的大米已经涨价到了五十文钱一斤,就算这么贵,粮铺里的大米一拿出来,就会立刻被销售一空。
手脚慢的人,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现在朝廷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大米的价格一定还会继续往上涨。
而这时候,正是粮商们抛售手头上粮食的一个好机会。
不过,相信朝廷马上就会下旨意,定下粮价,不让黑心商家赚国家的灾难银子。
夏梓晗想了想,就吩咐崔二管家,“你准备一笔银子出来,等到粮商兜售粮食时,你就趁机买一批放家里。”
待到明年,这粮食就更少了,更不好买了。
楚宅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人,总要吃饭吧,粮食不提前筹备好,待到明年断粮时吃什么?
她手头上,倒是留下了庄子上新打出来的一批大米,数量虽不多,但也有三百石,刚好够楚宅上上下下的人吃用一年的。
可现在要施粥,看这几日往京城里涌来的流民数量,这施粥恐怕没一个月是结束不了。
一个月,从早到晚,得熬掉多少斤大米。
她不得不提前准备。
崔二管家领命下去了。
夏梓晗就吩咐何东林带上三十个护卫,去庄子上一趟,“先运送五十石粮食过来。”
五十石大米,六千斤,足够熬一段时间的粥了。
只是待到明年,楚家就要断粮两个月,这两个月的粮食,她得补回来才行。
江南受灾,又倒霉的遇上了贪官,今年冬日的小麦也因此没能及时种下去,待到了明年,这粮食上就是一个大缺口。
江南可是大盛朝粮食盛产之地。
江南产不出粮食,整个大盛朝都会出现断粮的危机。
“县主,太太派人过来了,在门外候着。”守门的小厮,走进来禀报道。
许氏找她,能有什么事?
夏梓晗下意识的拧了一下眉头,道,“带进来。”
来人是许氏身边的二等小丫鬟,小丫鬟见了她,战战兢兢的福了福身,道,“太太请县主回去一趟,说是有急事要商议。”
“去转告太太,老夫人病了,我没空过去,她若有事,让她自己来。”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任由许氏一句话,就呼来喝去的好脾气的夏梓晗。
许氏有事求她,自己不出面,不到楚宅来,就让一个丫鬟跑腿,哼……她当她傻呢,会送上门去被她算计?
小丫鬟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夏梓晗眼神冷冷淡淡,又不敢说,欲言又止几次,才不甘不愿的福了福身,“县主若没了吩咐,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小丫鬟一走,刚从大街上打听消息回来的楚琳,就气的哇哇大叫,“主子,你那个继母也太不识抬举了,她以为她是谁,竟然还对你呼来喝去的,呸……她上一次打你庄子和宅子的主意,奴婢就瞧出她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
“行了,你少说两句。”暖玉倒了杯茶,塞进她的手上,“喝完茶,就快把你手上的情报说出来。”
楚琳撇了撇嘴。
喝了茶后,楚琳只觉得口腔生津,满口甜香,浑身舒畅,十分痛快。
她开始把这几日从大街小巷中收集得来的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禀告给夏梓晗。
她先是挑了宋家的情况禀报。
“宋夫人的小腿被压的粉碎,救不回来,是裴国公求了陆国公,陆国公又托了太医院院士亲自动手,锯掉了宋夫人半截子小腿,宋夫人成了残废,这两日都没出门。”
“宋少夫人这几日没出屋,宋世子每日晚上喝了酒,就歇在了外书房,是书榛在身边侍候。”
“不过,宋世子借口用的好,说是孝期,夫妻不能同房,呸,就他那看到谁都跟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一样的嘴脸,任是谁都知道他们小两口出问题了。”
楚琳幸灾乐祸的道,然后又提起了窦三,脸上的笑没了,还多了一抹同情,“窦三姑娘到了家庵的那一日,就被人按着,被人生生剃了个秃子,三千烦恼丝落地后,窦三姑娘万念俱灰,趁庵堂里的尼姑们出去采买时,她一根白绫搭在了房中央的横梁上。”
夏梓晗听到这,心揪了一下,脸色突的一变,浑身冒寒气。
“小主子不用担心,窦三姑娘没事。”
见主子脸色骤然煞白,楚琳忙先安慰了一句,才道,“有个小尼姑忘记了带布袋,返回去拿时,路过窦三姑娘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动静,就叫了一声。”
“窦三姑娘刚勒上脖子,踢掉了凳子,自然是不能应她,她就好奇的推门进去,这才救了窦三姑娘一命。”
“人死过一回,你要她再死一次,她就不一定再有那个勇气,窦三姑娘就是。”
“她被人救下后,窦家得了消息,窦大老爷特意赶过去,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顿。”
“说她鬼迷心窍,一个男人竟然比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父母还重要,为了一个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像她这种人,他们窦家不要也罢,然后让尼姑们别看着,她不愿意活着,就让她死。”
“这话训的狠,窦三姑娘也似是看透了,不敢再寻死,老老实实的留在家庵里诵经抄写经书,侍奉佛祖。”
窦三最后能落下这样一个结局,比在二王府那样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活着好。
或许,这才是一个好结局。
窦家的长辈,这么做也是为了窦三好。
不过,窦家因为窦三也丢了脸面,就连窦二也被无辜牵扯上了。
窦二这次得了一个京城才女的末名次,本来有几家很看好她,都要去窦家提亲,但听说了窦三的事情后,大家都打了退堂鼓。
有脸面的大户人家,谁也不会去求娶一个家有姐妹贞节有损的姑娘家为媳妇。
哪怕窦二才情再好,人再贤惠,人家也不敢拿自己儿子的一辈子去赌。
娶妻娶贤,选好一位妻,福泽三代人。
窦家出了窦三这一事后,不光是窦二窦四的亲事难找,就连嫁出去的窦大,也被婆家的人低看了几眼,在婆家的日子难过起来。
窦大伏小做低,卑躬屈膝的小心翼翼的应付婆家的人,不但时常被妯娌小姑子挤兑,还得看婆母时不时甩过来的脸色,为了笼络夫君的心,窦大更是含着眼泪,把自己身边的俩个大丫鬟开了脸。
她才成亲半年,就和夫君婆母走到了这一地步,未来一辈子这么长时间,可想而知,她会有多难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窦三的私心而起。
夏梓晗得知了后,心就揪的厉害。
暖玉暗地里瞪了一眼楚琳,责怪她不该把这消息告诉小主子,害小主子为窦家几个姑娘担心。
楚琳无辜的嘟了嘟唇,很是委屈。
主子最关注的就是宋家和窦家的事,她自是要紧着这两家的事先禀报。
为了转移夏梓晗的心思,楚琳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主子,陆家和戴家的婚事,这一次怕是要吹了。”
果然,夏梓晗的心思被移走了,扯唇讥讽道,“当然要告吹,戴大人被弹劾贪墨的奏折和证据都到了皇上手上,陆家还不得赶紧和他划清界线。”
多年前,戴大人为了陆贵妃贪墨了一笔银子,刚被她外祖父查出证据,陆家的人闻到风后就迫不及待的和戴家划清了界线,让戴家替陆家背了黑锅。
而这次,也是一样。
楚琳继续道,“戴家院子的周围被银麟卫的人监视着,奴婢不敢进去,不过奴婢花了一些银子,撬开了戴家每日出外采买的管事的嘴巴,得知陆家在戴家被银麟卫监视的当日,就请了媒婆到戴家退亲。”
“说是前脚陆家刚退亲,后脚戴家就被银麟卫的人围了,戴家的主子准进不准出。”
“那戴五姑娘得知被退亲,已经三天都没吃东西了,戴夫人正着急呢。”
“那采买的管事说,他还无意间得知戴家的人正在暗地里托人为戴大人开脱贪墨罪,只要把贪墨罪推到别人的头上去,那戴大人就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也是失查的罪,大不了罚几年俸禄。”
不过这次江南贪墨案子闹的很大,没人敢出手帮戴家,就连陆家也躲的远远的。
第279章 合伙
楚琳一直说着,直到快晌午时分,有前院小丫鬟来禀报,“夏太太来了,说是探望老夫人,刚进垂花门,老夫人让县主过去一趟。”
哼,探望老夫人,切,谁信啊,她昨日怎么不来探望,偏偏这时候来?
楚琳一脸不相信,又兴致勃勃道,“主子,奴婢去跟她身边人套套近乎。”
“泥猴子,你就是一刻也不得消停。”夏梓晗笑骂道,不过倒也没阻拦她。
楚琳嘿嘿的笑着跑了。
夏梓晗披了一件斗篷,带上她刚给曾氏绣好的抚额,就去了曾氏的院子里。
许氏正在和曾氏说话,一开口就是满嘴抱怨,“老爷只差人来了个信,去哪里搭棚子,搭多大,要搭几口锅,老爷多一个字也没吩咐,你说家里就两个长工,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外祖母。”夏梓晗走进来,打断了许氏的喋喋不休,给曾氏行了礼,又淡淡的对许氏点点头,“母亲,你来了。
却没给许氏行礼。
许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不等开口训她,就听得夏梓晗问道,“母亲来有什么事?和我说吧,大夫叮嘱了,外祖母的病一定要好好安静休养,叨扰不得。”
是在责怪许氏叨扰了病人。
许氏眼眶就红了,抹着眼泪,楚楚动人,“看我,还得孩子说,我这也是着急了,老夫人莫怪罪。”
“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容易。”曾氏很客气道。
许氏就去了夏梓晗的院子里。
夏梓晗爬上炕,刚盘腿坐下,随之上炕的许氏就想握着她手,表示一下亲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梓晗正巧去拿大迎枕,往背后一放,惬意的半靠着,瞅着不动神色缩回手的许氏。
“母亲来,不单单是探望外祖母的吧?”
空着手来探望病人,这样小抠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呵呵……
许氏就掉了几滴泪,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就道,“你父亲差人来信,说是皇上下了旨,要去城郊外搭棚施粥,可是……”
她哽咽了一声,继续抱屈道,“家里就两个长随,人不够,木料没有,米粮没有,就连大锅都没有,你说让母亲怎么去搭棚子。”
“你爹一个月就三十五两银子的俸禄,都不够这一家子的嚼用,怎么有余钱去施粥?”
“大米也不便宜,这两天都快涨到一百文钱一斤,我派了管事婆子去买米粮,跑遍了整个市集都没买到。”
说着,许氏一阵低泣。
夏梓晗坐着不动,任由她哭。
许氏哭了一阵,见夏梓晗无动于衷,她心里就气得牙痒痒的。
弹琴给牛听,浪费力气。
扔出去棒子,对方没接,没办法,她只好主动出击,“玉娘,怎么说你也是你父亲的嫡长女,你父亲日子过的寸步难行,你能不能帮帮你父亲?”
“你要我怎么帮?”夏梓晗淡淡的闻到。
许氏眼睛一亮,觉得有戏,她就道,“你和老夫人都有诰命在身,皇上下的旨意,楚家也要搭棚子施粥吧,要不,我们两家合伙搭在一起吧。”
原来,她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啊?
夏梓晗心下就冷笑,面上却道,“好啊,那就两家搭一起,你那边长工少,我这里就多去几个长工,至于木料和大锅,我这里倒是有,不过米粮家里也不多,就剩三五石大米,家里这上百号人还得吃饭,这一点儿大米是肯定不能拿出去的,你看……要卖粮的话,我就吩咐管事去。”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这买米粮的银子,咱们两家一人一半,我虽然是小辈,但也绝不沾母亲的便宜。”
小辈都不好意思沾长辈的便宜,那长辈要沾小辈的便宜,岂不是会更没脸?
夏梓晗一句话,就让许氏心里的弯弯绕给打成结了。
不过她脸皮倒是比城墙厚,就答应道,“行,银子一定让你父亲给你,不会少了你的,不过你父亲最近手头上紧,你看能不能先替你父亲垫上?”
等你花了银子卖了大米,谁还还银子给你?
只要你敢,就去朝你老子要债去,哼哼……就不信你真敢要。
“这样啊,我可做不了主,这个家是外祖母主持中馈,是吕总管管着外院的事,得去跟吕总管商量才行。”
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道,“要不让吕总管去找我父亲一起商量,看看这以后一天要熬几锅粥,两家要买多少米粮才够。”
去找老爷,那她……
许氏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生气这丫头不上道,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
她咬着牙,有些不悦,“就这点小事,就别去烦扰你父亲了,吩咐家里的管事去办就是。”
似乎有一敲钉锤之势,却没问夏梓晗同意不同意。
“还有,你好歹也是这楚家未来的当家人,怎么可以一点儿家事不管,你外祖母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你还是赶紧把中馈管起来,正好让你外祖母闲下来好好养养身体。”
许氏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你要是不会管,我身边的秦妈妈是管家的好手,要不我先借给你用用?”
哼,想往楚宅插人,这许氏,可真是会钻营。
夏梓晗不紧不慢的拒绝,“秦妈妈是母亲的得力助手,我可不敢借来用,这家里能用的上的管事妈妈多,也不需要外借。”
“还有,米粮的事,我会跟父亲商量,既然母亲办不了,我也不能看着夏家完成不了皇上下的旨意,我也会帮帮的。”
只是怎么帮,那就得看她的。
许氏面色征愣了一下,“这事,你不是答应了我吗,怎么又反口?”
“是母亲没有给我答应的机会。”不是她反口。
许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午时到了,夏梓晗也没留她在这里吃午饭,也懒得在应付她,就端了茶,吩咐暖玉送客。
许氏来一趟,除了让夏梓晗答应两家一起搭棚施粥外,一点儿好处也没捞着,回了府,就气的摔了她最喜欢的一只粉彩梅枝的杯子。
摔完了后,许氏就后悔的摊在椅子上。
这是她嫁妆里仅剩的一套杯子,现在少了一只,日后来了客人,她拿什么去待客?
一套杯子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
该死的,她竟然因为气那个臭丫头,生生把十几两银子给扔水里了。
气死她了。
她口袋里刚进的一百两银子,就要花去近一半,都怪那个贱丫头。
许氏在心里狠狠诅咒夏梓晗,夏梓晗却美滋滋的在陪曾氏卓氏吃午饭。
吃完饭后,夏梓晗找来崔二管家,吩咐他,“我们和夏家的棚子搭在一起,你吩咐干活的人,多搭一些地方。”
“好的,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崔二管家点头哈腰的应道。
送走了崔二管家后,夏梓晗就派了楚斐,去跟夏世明说一声。
当然,她不会跟她爹要银子,她会那样对许氏说,其实是她很了解她爹这个人。
她前不久才给她爹一千两银子,现在皇上下旨,各家各户都要搭棚施粥,她相信,她爹不可能不给许氏银子,
可许氏却在她面前哭穷,三句话不离没钱买粮食,她这分明就是想把她爹给的银子给私吞了,以为她不会斤斤计较的去跟她爹说这事。
许氏精明了一辈子,也会有老鹰啄了眼的时候。
晚上,夏世明得知许氏竟去算计楚家的米粮,就气的脸发黑,青筋暴跳,狠狠的瞪着她,训斥了她一顿。
许氏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
而夏世明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去了张姨娘的屋子里。
次日醒来,夏世明给许氏下了死灵,“一会儿你就派管事去买一百两银子的米粮送去楚宅。”
然后又恨铁不成钢,气的跺了跺脚,怒道,“我夏世明就是再无用,也不能去沾岳母家的便宜,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还能在仕途上待么?”
许氏闻言,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不在仕途上待,什么意思?
她不就是想,反正楚家熬一锅粥也是熬,熬两锅粥也是熬,不如连夏家的一起熬算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那儿值得老爷拿前程去搏?
一想到自己口袋的一百两银子也要保不住,许氏就满心委屈,眼泪哗哗落下。
可惜,她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夏世明未能领会。
许氏气的跺跺脚,躺回了屋里。
直到午时,她才起了身,最后还是掏出郭安昨日给她赈灾施粥的一百两银票,递给秦妈妈,吩咐她和管事一起去市集上买米。
直到秦妈妈走了,许氏还站在那儿一脸肉疼。
那张银票,她刚焐热就没了。
更让她可气的是,她昨日还手贱摔了一套杯子,现在好了,她连买茶具的银子都没有。
自打从她成亲以来,她就从没有过过这么拮据的日子。
本以为到京城来,能跟着老爷过上好日子,可没想到,这日子却被以前在夏家还难过了。
真是快愁死她了。
可偏偏夏梓晗那贱丫头不上道,每一次想从她手上弄些东西,都被她圆滑的一语带过。
最后,丢脸都会是她。
看来,她和那贱丫头,天生就相克,天生就不对头。
许氏恨的直打墙。
第280章 霉米
等各家各户的棚子搭起来后,朝廷终于下了旨意,严令粮商将米价定在十五文钱一斤。
违反则,论欺君罔上惩处。
这罪可大了,一旦论处,那就得砍脑袋,抄家流放。
粮商们刚放出第一批粮食,还没等卖多少,朝廷就有旨意了,眼看一座金山眨眼间变成了一座土山,粮商们骂声一片,却又不敢跟朝廷斗。
不敢高价卖,那就不卖。
粮商们合伙商量了一个计策,手上粮食不拿出来卖,没粮食,看大家拿什么施粥。
但是,还没等粮商反应过来,市面上就出现了一大批的粮食,全都卖十五文钱一斤。
几家粮铺门口,等着买粮食的人,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那里面的粮食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看的粮商们眼睛都红了。
一个管事跑进来,大喊,“查到了查到了,那些粮食都是从周边城里的粮库里运过来的……”
“皇上那老小子可真会钻营,这赈灾施粥本就应该是朝廷的事情,他却下旨让文武百官为他服其劳,这还不算,他还背地里拿出粮食卖给百官们,这明显就是在打劫百官们的银子。”
“这次江南赈灾,朝廷拿出了一大笔银子,皇上这是想着法也要赚回一笔银子呢。”
一批粮商们围在一间小屋子里,气急败坏。
有些狡猾的粮商就决定,随波逐流。
他们再生气又能怎么样,他们是商,人家是官,是皇上,是天下人的主宰。
自古以来,商斗不过官,更斗不过皇上,他们还是想想办法把自己手头上的一批陈米先卖出去,能给自己博下最大利益再说吧。
……
崔二管家派小厮,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了第一批粮食,不过不多,只有十石。
“铺子里的老板说了,一家一天最多只能买十石,还得自己运粮,他们没空送,县主,那些粮食奴才已经装车了,是放府里,还是送到棚子里去?”
“城郊外可否有人家在施粥?”夏梓晗问。
“有,昨日老奴去看了,二王府,郁郡王府,容王府,陆国公府,方阁老府上,昨日就已经熬粥了。”
当时,粥熬好了,香味扑鼻,那数千上万个流民,冒着一双双绿光,盯着锅里。
刚盛出第一碗粥,流民们就群拥而上。
如果不是二王府的护卫厉害,及时镇住了场面,恐怕就要出事了。
“那就全都送到棚子里去,派几个会熬粥的婆子和烧火的丫头过去,我们府上今日也开始施粥。”
说着,夏梓晗脸上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再派十个护卫过去,吩咐下去,那儿人多杂乱,派过去的人不准惹事。”
“县主放心,老奴早就吩咐下去了。”崔二管家道,又问夏梓晗,“明日还要不要买粮食?”
田庄头送来一百石粮食,全都放入了府上的仓库里,崔二管家拿不定主意,府上有那么多粮食,还要不要出去买。
“买。”怎么不买,再不买,等过年了开春后,想买也难买到,“既然粮铺有规定,那你和下面的人就幸苦些,每日去买十石粮食,三口大锅,一日十石粮食,也差不多够了。”
意思是,库房里那一百石粮食,是要留着府上人吃的。
崔二管家明白了,躬了躬身,急着出去安排了。
而夏家,许氏得知粮价降了,可乐坏她了,“好在那几日没买到粮食,不然就亏大了。”
然后吩咐秦妈妈,“多派几个丫头去排队,我们多买一些。”
是担心哪天米价又涨上去了。
秦妈妈则神神秘秘的凑到许氏耳边道,“老奴刚要去排队,就有个管事模样的人找上老奴,说他手上有一批陈米,虽然口感上没有新米好吃,但价钱上却比新米便宜这些。”
秦妈妈伸出一只手。
“十文钱一斤?”许氏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以前想也想不到的米价啊。
这一下,又省不少银子了。
她哼了一声,尖尖的下巴抬了抬,“什么口感不口感的,那些个贱民,给他们一碗膄粥吃,他们都要感恩戴德……”
然后附耳对秦妈妈诸多吩咐一番。
“买十两银子就行。”
十两银子,足够施粥和家里吃一段时间了。
其余的银子,自然会是她的私房银。
“老爷那儿,你该知道怎么回话吧?”
“老奴知道,那些米是老奴前几日买好的,花了大价钱,可惜啊……”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满满都是算计。
……
夏家和楚家棚子搭在一起并排着,夏家架了两口大锅,楚家架了三口大锅,几口大锅排在一排,全都热气腾腾的在熬粥
不过,都第四天了,熬粥的大米都是用的楚家的,夏家的粮食却还没送过来。
头一两天,楚家的婆子还没说什么,但日头多了,婆子就对秦妈妈直言了,“秦妈妈,虽说楚家和夏家是姻亲,我们家县主是夏老爷的嫡长女,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家的大锅一直用楚家的粮食熬米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秦妈妈咬着牙,瞪了一眼那婆子,但见周围楚家的下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老脸就红了。
她匆匆对夏家一个管事婆子吩咐几句,那婆子就急急回了夏家,对许氏道,“太太,楚家的人说话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送些粮食过去?”
原来,秦妈妈买了一批陈米,刚要送去棚子里,就得知楚家的下人已经在熬粥了。
这不,在许氏明示暗示之下,秦妈妈就把那批陈米送回家了,然后就厚着脸皮,用楚家一家的米粮熬粥。
谁知那楚家的婆子也不傻,见都几日了,夏家还没送粮食过来,就把秦妈妈说了一顿。
秦妈妈看糊弄不下去了,这才派了婆子回来跟许氏请示要运大米过去。
“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我们再不送大米过去,就怕县主会找上老爷。”
老爷要是发火,一定会责怪太太。
到时候,太太不但挨骂丢脸,还要失了老爷的心,为了这几斤大米,不值当啊。
许氏眼眉一挑,“你门也真是的,我忘了吩咐你,你怎么就干待着没把粮食运过去。”
竟把责任推给了一群下人。
那婆子脸色一僵,似有话说,许氏厉眼一瞥,“还不快去。”
婆子咬着唇,就赶忙福身退下。
许氏哼了一声,骂道,“真是一群蠢货,也不知道运些米过去放着。”
两家的大米都放在一起熬粥,用了多少米,送了过少米过去,夏家人不说,楚家的下人谁会去主意那些?
真是一群蠢货。
不多久,夏家的马车就运了五百斤大米过去,可当夏家负责洗米的婆子打开了其中一袋时,脸色立马变了。
婆子忙丢下手上的活,找到秦妈妈,偷偷的把她拽了过去,捧出一手心的大米给秦妈妈看,低声道,“秦妈妈,你看看这大米,这可怎么办是好?”
大米表面上发黄,一看就是陈米,只是都不知道是几年前的陈米。
秦妈妈看了脸色大变,她伸手进米袋里掏了一把,却满手的黑漆漆的发了霉的大米。
原来,这一袋大米表面上的米还好一些,只是有些发黄,可里面的全都发了霉,已经不能吃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要是被太太知道了……”那婆子吓得不敢往下说了。
秦妈妈的背上也冒了一层冷汗。
她咬咬牙,狠狠道,“不怕,你多洗几遍,洗干净了,再掺合楚家的新大米一起煮,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好在负责洗米的两个婆子都是夏家的下人,事情只要小心些,也能遮掩过去。
“不要让楚家的人发现了。”她嘱咐道。
“是,我会多加注意。”
只是不知道这发霉的米有多少,如果全都是……
秦妈妈就想到家里还留了一批陈米,打算煮给家里的下人吃的。
只是家里之前还有一些前不久买的陈米,就想着把那些吃没了,再煮这些。
没想到……
秦妈妈嘱咐了婆子几句,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夏家。
她一个人偷偷去了存放粮食的库房,每一袋都打开看了,一万斤大米,除了堆放在最里面的一千多斤没有发霉外,其余的都是霉米。
这可怎么办,太太只打算赈灾施粥用三千斤大米,那剩下的六千斤霉米,岂不是要她们自己吃?
不自己吃,全都扔掉,要是太太过问下来……
一想到太太那双阴冷无光的眸子,秦妈妈就打了一个冷颤。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把这些米弄出去,再换六千斤好米进来。
想到楚家购买的新大米,秦妈妈就动了心思。
……
楚宅,夏梓晗坐在炕上,正在专心描一副童子鸭趣的花样子。
卓氏,暖玉,红梅几个坐在一旁分线,而月瑾手里正绣着一件小衣裳,看那一巴掌大的衣服,也知道那是在给卓氏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衣服。
曾氏则靠在挨着火炕的贵妃榻上,身上还盖着一条红花百寿被子。
一群人,喜眉笑眼的聊天。
第281章 事发
一盏茶功夫后,夏梓晗的花样子就描好了。
卓氏一见,就喜欢的紧,“阿玉真是聪明,还有一双巧手。”
然后递给月瑾,“月瑾,你看看,这花样子给孩子绣一床包被,肯定好看。”
月瑾放下手上的活,拿着花样子眼睛就一亮,赞不绝口,“奴婢看,就用淡绿色的布料做底色,用一块天蓝色的布料镶一个池塘,上面再绣上鸭子,添上几条鱼儿。”
脑子里,就想着包被怎么做了。
卓氏连连点头,又让夏梓晗给孩子描一床帐子,夏梓晗笑着,“好啊,描一副儿童放筝图怎么样?”
帐子四围绣着一群玩乐打闹的孩子们,远处还有几头老黄牛在低头吃草,天空上一群天鹅飞过。
孩子们手上长长的线的另一头伸到帐幔上,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风筝。
嗯,应该会很好看。
夏梓晗想着,脑子里就呈现出一幅画,然后就铺上一张纸,手上快速的把画的样子画下来。
正画到一半,前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县主,崔二管家有事找县主,正在前厅候着。”
夏梓晗不得不放下笔,对曾氏卓氏道,“外祖母,姨妈,崔二管家找我有事,我过去看看。”
曾氏道,“嗯,快去吧。”
定是粥棚有急事,不然一点儿小事,崔二管家是不会来麻烦玉娘的。
前院大厅里,崔二管家正走来走去等的急,见夏梓晗来了,他忙遣退厅里的小丫鬟们,还吩咐了两个小厮守在门口。
然后焦急的告诉夏梓晗,“县主,夏家的米粮出问题了。”
“夏家送过来的米粮全都是发了霉。”
“夏家今日送了五千斤大米过来,大米卸下后,马车就回去了,后来马车又来了,夏家的人说都是下面人搬错了,把家里的面粉和粗粮送过来了。”
“一开始,老奴也没在意,送错了搬回去就是。”
“夏家的马车又装了一车粮食回去,老奴也没去查看。”
“下午,刚子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后就鬼鬼祟祟的告诉老奴,说是见到洗米的婆子洗了一大盆的霉米,那洗出来的水都散发着臭味。”
“老奴听了,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夏家早上送粮食的事情来,心里就打突突。”
“老奴和刚子就悄悄的去了堆放粮食的角落,打开了一袋大米,掏出来一看,里面是满满一整袋的霉米。”
“县主,那霉米可不能吃,要是吃出问题了,夏家和楚家的麻烦就大了。”
要不是事情严重又紧急,他也不会来禀告县主,自个儿处理了就是。
夏梓晗脸色阴沉,气的心脏疼。
她问,“现在那里有多少霉米?”
“不少,有五六千斤。”正好是这两日夏家马车送来的数量,“但刚子昨日傍晚送过去三千斤的粮食没了。”
所以,夏家的人说送错了粮食,其实是在用发了霉的米,换走了楚家送去的好米?
好大胆啊。
简直是胆大包天。
发了霉的米万一吃出个好歹来,这责任后果,别说一个夏家,就是十个夏家也承担不起。
许氏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夏梓晗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到夏家去,把许氏训斥一顿。
但她还是冷静下来,吩咐道。“这事先不宜伸张。”
一旦闹开了,不光是她爹有麻烦,会被人弹劾,就连楚家也会被牵连。
她吩咐崔二管家,“先派人从府里运送一批新大米过去,把那边发了霉的米送到夏家去,还有那洗米的婆子,也绑了一起送到夏家去,记得,一定要送到老爷手上。”
这件事只有让她爹出面处理,才能给那些人一些惩戒。
若是到了许氏手上,恐怕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她爹都不一定会知道。
崔二管家就点了头。
夏梓晗又吩咐道,“从府里多派几个婆子过去帮忙,夏家的下人,就安排一些烧火的活儿给她们干。”
“明白了,县主,老奴这就去。”去晚了,怕被夏家的人知道了,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闹大了,麻烦就大了。
崔二管家走了后,夏梓晗翻江骇浪的心里,还久久不能平静,总觉得内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却不能发泄出来。
崔二管家派人装满了两马车新大米,送到了粥棚里,然后就趁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个负责洗米的婆子打晕绑了,又派人悄无声息的把霉米搬上了马车。
秦妈妈正巧撞见这一幕,见到楚家的人正把夏家的粮食搬上马车时,她的脑袋瓜子就翁的一声响,明白霉米的事情暴露了。
她脸色煞白,背后冷汗淋漓,眼里满是恐慌之色。
等她回过神时,楚家的马车已装上五千多斤的霉米,飞驰而去。
秦妈妈急了,连忙备马车回夏家。
刚进夏家大门,就见到院子里跪了满满一地的下人,而正中央的长条木凳上,有两个婆子的背上,已被打的皮开肉绽,晕死了过去。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秦妈妈战战兢兢的往前挪步。
夏世明一脸铁青的瞪着她,“好个背主的刁奴,你还敢回来。”
秦妈妈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嗷的一声扑到夏世明脚下,磕头求饶,“老爷饶命啊,老奴也是被外面的人骗了,老奴也不知情啊。”
许氏站在夏世明身后,身子颤了颤,没敢开口为秦妈妈求情。
夏世明冷笑一声,“怎么就骗了你,还不是你这个刁奴图便宜,买便宜的大米,好在崔二管家发现的早,才没有酝酿出大祸来,不然,整个夏家就要被你这刁奴毁了。”
夏世明气的胸口都在突突跳。
最后,秦妈妈也被打了二十大板子,叫来人牙子,把秦妈妈和另外两个婆子一起拉走了。
而许氏图便宜买的一万斤霉米,全都被楚家的马车拉去了庄子上,准备洗洗拿来喂山鸡。
至于之前被秦妈妈拉回来的三千斤楚家的好米,也被楚家的马车又拉回了粥棚里。
这一次,许氏的算计鸡飞蛋打,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还白白搭上了七十两银子。
原本,她一开始只想买十两银子的陈米。
可卖米的人见秦妈妈好骗,就让她多买,价钱上又便宜了三文钱。
许氏心想,虽然是陈米,但价钱便宜,她要是多买些,堆放在家里,等过一阵子再找人卖掉。
七文钱买进,十五文钱卖出,她还能赚一笔银子。
所以,许氏买了一万斤。
没想到,是一万斤的霉米。
现在,七十两银子没了,一万斤的大米也没了,还被夏世明骂了一顿。
夏世明气的想要她收拾东西回江宁去。
许氏哭天抹泪说她也是被秦妈妈骗了,还指天发誓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不做给夏家丢脸面的事情,这才让夏世明点头让她继续留下。
进京不到三个月,许氏身边两个得力的妈妈都没了。
陆嬷嬷在夏梓晗的手里没讨到好,被夏世明扔去了厨房做粗活,而秦妈妈,被打嗝半死,打发卖了出去。
许氏也难过的要死。
她冷静下来,细细一琢磨,发现这些事都跟楚家脱不开关系。
要是没有夏梓晗,没有楚家,她的两个得力妈妈也不会出事,她在夏世明身边也早就拿到了管家大权,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大权落在了一个姨娘手里。
她还得看一个姨娘的脸色吃饭。
这是让她最不能容忍的。
不行,她不能这样活着,她是翰林学士的正经嫡太太,怎能过着身无分文,被姨娘骑在头上的日子。
她要想办法翻身。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
楚家大厅里,崔二管家正给夏梓晗汇报,“霉米已经送去了庄子上,田庄头说他会派人先洗一遍,在晾干喂山鸡。”
“山鸡吃了霉米,不会有事吧?”夏梓晗担心道。
“不会,别说那些霉米洗干净了,就是不洗,山鸡吃了也会没事,山鸡的肚子可不像我们人的肚子,吃点什么东西就容易坏肚子。”
崔二管家笑道。
夏梓晗的眉宇就拧了一下,“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霉米,万一让流民吃了……”
“好在夏家那两个婆子也算是会办事的,还知道霉米和新大米掺合在一起煮,这样不但掩盖了霉米的霉味道,也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据那两个婆子交代,霉米是从昨日下午开始煮的,今早上老奴就发现了,流民也没吃进去多少。”
好在他发现的早。
夏家这一次运来五千斤的霉米,还换走了楚家三千斤的好米,看来是打算以后都煮霉米。
只为了那几十两银子,秦妈妈那是不打算管流民的死活了。
连人命都不在乎了。
怪不得夏世明会气成那样,二话不说,就把秦妈妈给卖了。
这么狠心的人,不卖出去,以后还指不定会给夏家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夏家的霉米虽然让夏梓晗及时制住了,但还是有一些受骗的人家买了霉米。
花了银子买的米,又不舍得扔掉,就偷偷煮给流民们吃。
在有钱有权的人眼里,流民们的命就像一群蝼蚁一样不值钱,或许,他们的命还不如那几袋霉米值钱。
第282章 造反
因京城搭棚施粥,这周边的流民全都涌到了京城来,从最开始的数千人,到了现在的数万人之多。
而这一日,突然大批流民出现了呕吐,腹泻,发烧的症状。
一开始,大家也没当一回事,还以为是这几天天气突然降温,流民们受了风寒,生病了。
有一个好心的御医,还特意派人四处买了一批抗风寒的药材,煮了药汤给流民们吃。
可接下来,得风寒的人愈来愈多,病情也愈来愈严重,还病死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当即就被人扔去了乱葬岗。
这日,有一个流民站在二王府的大锅旁边喝着粥,喝着喝着,就突然倒地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正好二王爷在场。
他二话不说,就揪出了一个正好在现场的御医,“快给他诊脉,看看这么回事。”
二王爷的命令,御医哪里敢不听,就忽略流民脏兮兮的手,去摸他的脉门。
片刻后,御医得出结论,“是中毒了。又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二王爷脸色一沉,“到底是中毒?还是吃坏肚子?”
“二则皆有,二王爷,要不多请几个御医过来再看看,听说最近生病的流民有很多,就怕是……”
御医下面的话没敢说。
但二王爷也听出来了。
御医怕是瘟疫。
瘟疫和天灾是伙伴,哪里有天灾,哪里就会起瘟疫。
这要是是瘟疫,那可不得了。
这京城可是皇子脚下,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是皇亲国戚,豪门贵族,高官富绅。
一旦京城起了瘟疫,乱了根本,那整个大盛朝都会跟着一起乱。
这可不是小事。
二王爷眉宇间焦急,就急急忙忙就去了太医院院士的府上,二话不说,就拉了老院士出门,直奔城郊十里堡。
同时,二王爷派出去的几个护卫,把朝廷其他十几个御医全都请了过来。
十里堡,流民搭帐篷的聚集之地,一时间闹哄哄的,生了病的流民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给御医们诊病。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是吃坏了东西,也是中毒,但这种毒很奇怪,像是……”
院士撇了撇嘴,在二王爷的瞪眼下,还是下了结论,“应该是吃了不洁的大米所致。”
所以,不是瘟疫。
二王爷长长呼了一口气,一颗高高吊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之前,他还以为是瘟疫后,连皇宫都不敢进,生怕会把瘟疫带进宫里去,传染给了他皇兄。
所以,他就自作主张,私自请御医来给流民诊病。
等一会儿,他还得去皇宫请罪,再顺便看看皇宫里的药材够不够,先要出来,熬些汤药给流民治病。
二王爷做好决定后,就吩咐御医先不要伸张,然后派了一批护卫,按照从流民身上得到的线索,暗中去调查那不洁的米都出自谁家。
而他自己,则去了皇宫。
直到快傍晚时分,二王爷才从皇宫出来,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马车满满的药材。
可二王爷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晚了一些,京城里就出事了。
原来,二王爷离开十里堡不久,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有人故意用发了霉的大米煮粥给流民吃,流民们才会生病,甚至还病死了十几个人。
流民们得知情况后,就群涌而起,跟疯了一样,一家家的棚子去砸,煮的白白香香的大米粥,也洒了满地都是。
后来,真从几家的大米里面发现了霉米,流民们就涌上去,把那几家的下人给狠狠揍了一顿。
还有一大群流民涌入了城里。
城里乱了。
……
崔二管家自从担心霉米的事情后,就一直都在关注流民们的情况。
他一见到流民们要闹事,就眼尖手快的,弃掉棚子,带着两家的下人急急回了城。
进城后,发现很多流民也混进了城,他们的手里拿着棍棒,长刀,疯了一样,见人就砍,遇人就杀。
见了小宅院就砸门闯进去……
好在崔二管家身边带的护卫多,流民们没敢上前,这一路上,他也走的战战兢兢,心惊肉跳。
总算到了楚家门口,崔二管家双腿发软的下了马,刚要进门,突然想起了夏家,夏家目前住的还是那个二进的小宅子,大宅子还没修缮好。
而小宅子,流民很容易砸门闯进去。
而夏家没有护卫,只有一个门房,两个长随,六个小厮,和夏世明请来的一个幕僚是男人外,其余的全都是女人。
就那几个男人,一旦有流民冲进了夏家,夏家的人也就只有被人砍杀的份。
为了县主,他也得救大姑爷一次。
他就忙吩咐身边的十个护卫,“快去夏家把大姑爷接来楚家避祸,要快,越快越好。”
十个护卫挥鞭就骑马去了夏家。
崔二管家进了大门后,就吩咐门房拴好大门,除了夏世明外,谁叫也不开门。
然后就火急火燎的去了内院。
“老夫人,县主,不好了,京城要乱了。”崔二管家冲进门,就急急的禀报道。
“流民们造反了,把棚子都砸了……”
然后又把她在大街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奴见到有许多流民进城了,这城里怕是也要乱了。”
曾氏脸色大变,蹭的站起身,赶紧吩咐道,“快叫何东林过来。”
然后又吩咐红梅,“快去把二姑奶奶叫来这里,先别把这事告诉她,免得动了胎气。”
万一那些流民乱闯乱撞,人聚在一起,护卫也好保护一些。
很快,卓氏就来了。
在听到流民乱了后,卓氏倒也不紧张,还气势磅礴道,“怕什么,楚家是高门大户,他们就是想翻墙进来都不容易,何况我们府里有这么多护卫在,一准让他们来一个留一个,来两个留一双,有来无回。”
然后还贴心的留在曾氏身边,安抚曾氏,“你也别着急,一切有阿玉会安排,那丫头,虽年纪小,可做起事来一点儿也不生涩,比我还老道。”
“你呀,就好好呆着吧,府里有阿玉在,不会乱的。”
……
夏梓晗叫来郑青,“快去告诉祁玫祁兰,关上铺子,速速到楚家来。”
“另外,你亲自带二十个护卫去小别院保护绣娘和陈师傅等人,我担心他们的院子小,更容易招流民闯进去。”
“县主,这里更重要,走了二十个护卫……”郑青有些犹豫。
危机时刻,也别怪他心狠,他的责任是保护县主和老夫人。
绣娘没了,再招就是。
陈师傅没了,也可以再琢磨去请一个技艺好的首饰匠。
可县主和老夫人要是出了事,楚家就完了,这个家也会完了,他就是砍下脑袋也不够赎罪。
夏梓晗就安抚他,道,“一群手无搏鸡之力的流民罢了,有褚家六十个护卫在,我们会没事的。”
还有她和卓氏身后二十个暗卫她没说出来。
加上楚枂祁玫祁师傅等人,这么多人,足够保护她们了。
郑青想了想,觉得主子的话也有道理。
一群不懂武艺乱用蛮力砍人的流民罢了,就算闯进了楚宅,但府里有八九十个护卫在,也足够保护主子和老夫人了。
他躬身就出去了。
夏梓晗又招来府里所有的管事,“你们也不要怕,我们府上这么多护卫,就算流民闯进来也会没事。”
“你们要约束好下面的人,不要乱跑,不要喊叫,更不要自乱阵脚,就跟平常一样,各司其责,等到了晚上,不要点灯,也不要大声喧哗,安安静静的躲起来就是。”
“趁天黑前,你们多准备些水,这要天黑了,黑灯瞎火的,万一着火,还能有个准备。”
怕流民贼子会杀红眼,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要是他们放火……
夏梓晗心一紧,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一切事情,总要防个万一。
等把一群管事打发走了,夏梓晗又叫来吕总管和何东林二人。
先对何东林道,“褚家的六十个护卫,由你统领,你要好好安排下去,只要前院和后院守住了,没有流民闯进来,我们内院也就安全了。”
“内院,有十几个粗使婆子守着就行。”
“我那几个丫鬟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就尽管守好前后院。”
然后又对吕总管道,“师傅和我爹的院子里,还有库房,你要多派几个可靠的人守着……只要熬过了今夜,明儿就好了。”
这里是天子脚下,流民一乱,朝廷肯定会派兵马驱赶流民。
而他们防的,就是流民在走投无路惊慌失措之下乱杀乱闯,别闯到家里来。
三人正商议着,一个小厮突然闯了进来,脸色煞白道,“县主,不好了,护卫把大姑爷接来了,可好多人受伤了……”
“什么,走,快去看看。”
不等小厮磕磕巴巴把事说完,夏梓晗就大惊失色,领着吕总管和何东林急匆匆出了屋。
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夏家的人。
夏世明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夏梓晗急忙迎上去,担心的问,“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爹没事,多亏了郭安替我挡了一刀,可是郭安他……”
第283章 救命
郭安背上被砍了一刀,刀口很深,血流如注,人也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而背着他的护卫背上,衣服全被鲜血浸湿了。
夏梓晗见了,大惊失色。
急急朝何东林道,“何队长,快把郭安送去师傅那里。”
何东林从护卫背上接过郭安,就用轻功飞走了。
夏世明看向他们离去的背影,十分担忧,“玉娘,郭安从小就跟着爹,爹早就把他当成家人一样看待,现在他对爹又有救命之恩,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活。”
“爹,你放心,师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活郭安。”
只是中了一刀,虽然刀口看着吓人,但只要没伤到要害,在师傅手上,他就不会死。
她又吩咐所有受了伤的小厮和护卫,去白老头的院子里包扎伤口。
而许氏和夏梓滢等一群女眷,经历了一场惊魂动魄的砍杀血战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个个魂飞魄散,惊惧万分。
进楚家大门后,她们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十来个死里逃生的丫鬟婆子,也满眼惊惧,全身颤抖的瘫在了地上,双腿软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还是夏梓晗冷着脸,冷冷道,“你们想吸引流民过来,那就继续哭,但也别想拉着楚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陪你们一起死。”
话很明白,你们再哭,就把你们扔出去。
夏梓晴夏梓岚吓得都不敢哭了,就连许氏也哽嘎一声,声音小了许多。
看来,是被流民吓得不轻。
夏梓滢楚楚动人的看着她,哽咽道,“二姐,我们和母亲父亲才死里逃生,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同情心,还想把我们赶出去。”
“要不是惦记你们,你以为你们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哼,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
要不是她爹在,她会允许崔二管家派护卫去夏家接她们才怪。
夏梓滢咬着唇,泪水汪汪,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她就是讨厌二姐,很讨厌很讨厌。
她们一身狼狈,被流民吓得狼狈兮兮时,二姐却一身干干净净,风华绝代,还高人一等,颐指气使,让楚家所有下人都听从她的吩咐。
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二姐是楚家的亲外孙女,而她不是?
所以楚家是二姐的,不是她的?
那如果没有二姐的存在,楚家是不是就会是她的?
夏梓滢猛地打一个机灵,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产生如果没有二姐存在的这种想法?
夏梓滢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敢再直视夏梓晗的目光。
夏世明被吕总管领着去了他原先住的院子,而夏梓晗就带着许氏等人去了客院,让她们先洗漱洗漱。
“暖玉,去给太太姑娘们各准备一身衣服。”
夏家人逃的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出来,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好在她衣服多,夏梓晴三姐妹还有的换,只是许氏……她的衣服许氏穿不了,恐怕就得让她受点委屈,暂时穿下人的衣服。
等许氏等人洗漱完后,得了消息的曾氏,被两个婆子用肩舆抬了过来。
等许氏领着三位姑娘给她行礼后,曾氏就庆幸的道,“人没事就好,什么也没命重要。”
许氏就忍不住眼泪汪汪,“好在有护卫护着,不然我们就……老爷也差点被砍了……”
几个姑娘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抹眼泪。
原来,护卫赶去夏家时,正好有一群流民闯进了夏家,那两个长随和门房还没等拿家伙,就被人砍死了。
几个小厮就护着夏世明退到了内宅,急忙把垂花门关上了,惊险的逃过了一劫。
可还没等歇口气,垂花门就传来踹门的声音。
夏世明吩咐小厮拿东西顶着门,还没等有动作,就有流民翻墙跳了进来。
丫鬟婆子们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逃窜,尖叫声四起。
许氏,夏梓晴,夏梓滢,夏梓岚几人也吓的躲在屋子里,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流民进了内宅,举刀就乱砍,一眨眼就砍死了两个婆子,一个小厮。
见有几个小厮护着夏世明往里逃时,一个流民就追了过去,乱砍一通,砍伤了三四个小厮。
要不是郭安不怕死替夏世明挡了一刀,那一刀就砍在了夏世明的脑袋上。
而在流民再次举刀时,楚宅的护卫就赶到了,一把长剑,就飞进了流民的胸口上,救了夏世明一命。
好在闯进夏家的流民不多,只有三个人,十个护卫很快就把三人给杀了,然后一路上护着夏家人到了楚宅。
后来,根据狐狸的情报,夏梓晗才知道,原来那三个流民是早早就潜入在了城里,就看准时机打算大杀四方,扰乱京城。
而在他们闯入夏家之前,他们已经杀光了三户人家。
当时,夏梓晗的心里就冒寒气。
要不是崔二管家回来后还没进大门,就把护卫派去夏家接人,恐怕也不能及时救到夏家人。
过后,夏梓晗很是感激了一番崔二管家。
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
曾氏陪着许氏说了一会话,就坐肩舆回了自己院子,夏梓晗就唤来厨房管事,安排大家的晚饭。
“吃简单一些,煮些面条,煎些鸡蛋肉饼,炒几个小菜就行。”夏梓晗道。
大家都心神不宁,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吃的简单些,反而省时省力。
管事下去后,夏梓晗就去了曾氏的屋子里。
不多久,远处就传来的惨叫声,厮杀声,救命声等等,声音不绝于耳。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声音似乎离楚宅也不远了。
大家脸色大变,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很快,就有丫鬟跑来,“老夫人,县主,不好了,有流民在……在……”
“慌什么慌,有话冷静说。”曾氏沉下脸,呵斥道。
丫鬟深呼吸了一口,才极力镇定的道,“有流民在踹门。”
“何队长呢?”
“带着护卫在顶门。”
“那你慌什么,这宅子的院墙高,歹人也爬不进来,只要守好门,就不怕他们能闯进来。”
话虽是这么说,可万一呢?
那个万一,让大家心里都毛毛的。
夏梓晗站起身,道,“外祖母,你和姨妈在这里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有护卫们在,你一个小姑娘去做什么。”曾氏忙拉着她,不让她走,“万一撞上了流民,你让外祖母怎么活。”
“外祖母,你放心,我能自保。”
见夏梓晗现在还能笑的出来,还一脸的轻松,曾氏就想起了夏梓晗不同于其他的千金闺秀,她有一身好武艺。
曾氏松了手,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那你要小心,万一流民闯进来,你就赶紧回内宅,前院的事让何东林去就行。”
“嗯嗯,我就是去看看。”
她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让她忘记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夏梓晗赶到前院,就见大门被两段粗粗的木头顶着,而外面传来一下又一下重重踹门的声音。
一旁,何东林一脸冷厉,浑身煞气,带着二十个护卫,手拿长剑大刀,做好了随时打架的准备。
见她来了,何东林气势一瞬间就收敛了,人迎了过来,“县主,这里危险,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她目光盯着被踹的有些松动了的大门,然后,目光移向院墙。
楚宅外院的院墙有近三米高,半米厚,一般的人没有工具是难以爬进来的。
可一旦有了工具,要进来,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夏梓晗脸色微变,就吩咐何东林,“快派人去拿弓箭过来,越多越好。”
何东林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想一想,脸色就变了,点了五个护卫,“你们去库房把弓箭全都拿来。”
“队长,那弓箭不多……怕是不够。”
“有多少就拿多少。”总比一点儿没有的好。
他话才落,院墙上就冒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那人往院子里瞄了一眼,正想悄无声息的翻身进来,被夏梓晗眼尖的见到。
她二话不说,抽出最近一个护卫腰间上的长剑,就朝那人的胸口上射去。
那人惨叫一声,就掉了下去。
这一幕,震慑住了所有护卫,他们似乎没想到夏梓晗还会这一手,并出手狠辣,毫不迟疑。
这时,院墙上又有两个贼子爬了上来,夏梓晗冷着脸道,“还愣着做什么,歹人就要进院子了。”
诸护卫们这才回神,然后纷纷抽出剑,扑向从院墙上跳下来的两个贼人。
十五人对战两个人。
还没等那两人站起身,就被一群护卫砍成了肉酱,惨叫声惊耳,连连不断。
很快,护卫拿弓箭来了。
只有十把弓,二十多根羽箭,何东林接过,就把弓扔给了护卫队几个拉弓最好的强手,自己也留了一把。
许是连续死了几人,院墙外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似是人都走了一般。
但夏梓晗心却颤颤的。
她有种感觉,外面的人没有走。
很快,外面又传来一阵厮杀声,好像是外面有人。
不多久,又传来敲门声,“快开门,救救我们家郡主……快……”
第284章 被追杀
“快……快开门,救救我家王……救……”
求救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细的让人几乎听不到,但夏梓晗还是听到了。
这声音……分明就像是清慧郡主身边大丫鬟的声音。
她在这儿,那清慧郡主……
夏梓晗脸色大变,大惊失色,“快开门救人。”
听到外面厮杀声,夏梓晗的心一急,她等不及护卫把两段大木头移开,就纵身一跃,单脚踏在近身一个护卫的脑袋上,人就飞上了院墙。
眨眼间,就不见了她身影。
“县主,外面危险……”
楚枂和祁玫祁兰三人刚过来,就见到了夏梓晗飞上墙头跳了下去。
三人急了,也跟着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何东林吩咐一句,“留下一半人守住院子,一半人跟着我出去救人。”
说完,也飞了出去,留下一群其轻功不行的护卫,只能打开门再冲出去。
就在离楚宅大门一百米处,十几个身上脏兮兮的流民,正在全力围杀二王妃一家三口。
二王妃和清慧郡主二人早已吓得脸上没了血色,被四个护卫和傲天辰死死的护在中间,
四个护卫浑身是血,已多处受伤,看来已支撑不了多久。
傲天辰身上也有许多小伤口,华丽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左胳膊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鲜血在不停的流。
他一个人对战四五个流民,应付的手忙脚乱,但还是死死的护住身后的二王妃和清慧郡主。
夏梓晗老远就见一个流民从他侧面偷袭,手上长剑朝傲天辰的心脏刺去。
她一急,就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朝那流民的手腕上弹去。
流民吃痛,剑尖歪了准头,刺进了傲天辰的肩膀上。
傲天辰痛呼一声,身子晃了晃,人也往后退了几步,四五个流民趁机举剑刺向傲天辰的要害。
二王妃和清慧郡主大惊失色。
“辰儿……”
“王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夏梓晗及时赶到,一招连环腿,逼退了几个流民。
她伸手一拉,把傲天辰紧紧护在了身后,又迅速一招猛虎扑狼,夺过一个流民手上的剑,然后以一敌五,刀光剑影,昏天暗地的打了起来。
清慧郡主见有人来救她们了,激动的都哭了,但当她定睛一看,在一群杀手中打的游刃有余,不亦乐乎,还能护她王兄周全的娇小身影,竟然是楚玉。
清慧郡主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很快,又有几道身影飞来,落在夏梓晗身边。
是楚枂三人。
三人和夏梓晗一样,身手敏捷,出手狠辣无情,毫不留手,不过是一眨眼功夫,五个流民就死翘翘了。
很快,何东林来了,和楚枂三人去救其他四个护卫。
夏梓晗已经收了剑,及时搀住了摇摇欲坠的傲天辰。
“你撑着点,我这就带你去治伤。”
她对傲天辰道。
傲天辰脸色煞白,浑身无力,但盯着她的眼眸却晶亮晶亮,比天上的北极星都还要亮。
他轻轻启唇,“谢谢救我……”
“清慧郡主是我朋友。”所以,救你只是顺手。
清慧郡主扑了过来,害怕的哭道,“楚玉,快,王兄受了重伤,你快救救他。”
呜呜,这一路上被不停的围杀,她都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了。
见到王兄受伤,她还以为她和王兄母妃,会死在这一群贱民手中呢。
没想到……
没想到楚玉会出现救了她们。
傲天辰还想说什么,二王妃道,“又有流民来了,我们先进楚府再说。”
果然,又有一群流民涌了过来。
二王妃和夏梓晗一起搀着傲天辰,她对夏梓晗道,“好孩子,给你带麻烦了。”
“二王妃哪里话,逐杀谋逆之人,朝廷子民,人人有责。”
流民造反,乱杀无辜,这是犯了谋逆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何况他们还追杀皇族之人,就凭这一条罪,他们也该诛九族。
楚宅大门打开了,几人把傲天辰搀进了楚宅。
一群护卫冲了出来,冲向涌过来的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流民群中,展开了一场搏杀。
流民越来越多,何东林带着一群护卫和楚枂几人,一边应战,一边节节后退。
退到了大门内,又经过了一番厮杀,才险险的把大门重新关上了。
夏梓晗把这里的事全都交给了何东林,她则带着傲天辰急急去了白老头的院子。
“这几位是?”
正在白老头这里守着郭安的夏世明,见夏梓晗带了一群浑身是血的陌生人过来,就起身迎了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傲天辰身上仔细打量。
二王妃娘三虽一身狼狈,但通身贵气,和一身华丽服饰,是怎么也遮掩不掉的。
一看就是贵人。
夏梓晗就低头介绍了,“爹,这是二王爷的家眷。”
没有多说,但足以让夏世明大感意外,忙恭恭敬敬的给几人行了礼。
傲天辰都快昏迷了,这时候,谁还在乎他的礼啊,夏梓晗和二王妃忙把傲天辰搀扶着进了屋子。
“师傅,你快出来救人。”夏梓晗朝小药房里喊道。
“喊什么,你这丫头是不是还嫌老头子不够累啊。”白老头囔囔着走了出来。
白老头一身白衣上已经沾上了血迹,都没来得及换衣裳,见又来了一群伤员,并且比夏家伤员身上的血迹还要多。
白老头微微皱眉,但手上还是接过了傲天辰,把他安置在木榻上,然后吩咐婆子,“快准备热水来。”
这里伤员多,下人却少,根本就忙不过来。
夏梓晗就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他,“去找吕总管,让他多安排几个粗使婆子过来帮忙。”
傲天辰的上身,被白老头脱的一件也不剩,夏梓晗回过头,就见到他身上有十几道小伤口,胳膊上和肩膀上的两道伤口最深,刀口两边的皮肉往外翻,血肉模糊,看的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二王妃惊呼一声,捂住胸口,眼泪就哗哗落下,不敢再看下去。
清慧郡主也吓的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喃喃道,“楚玉,我王兄会没事吧?他会没事的是吗?”
“放心,没伤到要害,不会有事。”只是有些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多吃些补品。
不过,他那只左胳膊,伤到了骨头,以后怕是不会太灵活。
当然,这话夏梓晗没跟二王妃和清慧郡主说,也是怕她们担心。
见白老头要脱傲天辰的裤子了,夏梓晗俏脸一红,就道,“二王妃,清慧,我先带你么去洗漱一下,你们身上也有伤,我们先去处理一下。”
几个女人就避了出去。
夏梓晗带二王妃和清慧郡主去了自己的院子,先是吩咐楚好楚晓去准备热水,又吩咐暖玉给清慧郡主和二王妃准备衣服和首饰。
“不知道二王妃穿多大的鞋,你每个尺码的鞋子都准备一双。”
“奴婢知道了。”
然后,夏梓晗就想起,兴许二王妃她们还没吃晚饭,又吩咐香草,“去小厨房里煮几碗面条来,再看看有什么点心。”
顿了顿,又道,“再给小王爷那边送些吃的过去。”
等二王妃和清慧郡主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后,才发现二王妃手心上有擦伤,脚也扭到了,在逃命时还不觉得疼,这一会儿只觉得钻心的疼。
清慧郡主倒还好,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不过也吓的快去半条命。
夏梓晗在二王妃手心上的伤口上抹上药粉,包上纱布,又嘱咐道,“不能沾水,二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屋子里的丫鬟就是。”
然后又开了一剂养心安神的药方。
把药方给了楚琳,“照这上面抓两幅草药,煎好就端过来。”
楚琳对草药很熟悉,她经常过来跟在白老头身边学医,可惜白老头嫌弃她天赋不够,不愿意教她。
不过,她学了几年,抓药方还是会的。
好在有白老头在,家里从不缺草药。
有些珍稀药草很难得,很难买到,白老头就会让白月熙去深山里采。
今日白月熙不在,也是前两日刚进山去了。
楚琳下去后,清慧郡主就双眼冒光的盯着夏梓晗,崇拜万分,“楚玉,你怎么什么都会,会武功,还会医术,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她会,但她不需要见到谁都告诉吧?
夏梓晗笑了笑,“你也没问我啊。”
“哼,那我说去学武的时候,你也没透露一句。”满是埋怨的口气。
二王妃就瞪了一眼女儿,对夏梓晗道,“这丫头都被我宠坏了,楚玉,你别跟她计较。”
然后又一脸感激,“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伸手,我们一家三人……”
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夏梓晗忙劝道,“很快都会过去的,那群流民,朝廷一定会狠狠惩治他们的。”
清慧郡主哇地一声,突然哭了,“呜呜,楚玉,你都没看到,他们完全是疯了,见到人就杀,杀了好多的人,大街上全都是尸体,好多血,好吓人……”
“我和母妃王兄去外祖家回来,呜呜,在半路上就被一群流民给围了。”
第285章 叛主
“他们拦着马车,把马车掀了,还把马打死了,要不是我和母妃逃的快,我们都会被马车压死。”
“二十多个护卫,还有十五六个丫鬟嬷嬷,为了保护我们,只剩下四个护卫,他们全都死了。”
“呜呜……楚玉,我以为我也会死,以为母妃会死,我看到王兄受伤,我好害怕,呜呜……”
清慧郡主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夏梓晗,大哭特哭,倾述心中的惊吓。
夏梓晗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这里很安全,这里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
在嚣张,总归是十岁的孩子。
遇到这么血淋淋惊心动魄的危险,没被吓傻,也是这孩子坚强。
二王妃眼泪也流了出来,“都怪我,早上起来我左眼皮就跳的厉害,我就感觉今日一定会有事发生,心里很是不安,王爷还拦着不让我去邱家,可是……”她还是去了。
她大哥生气,怪她没把月碧定给辰儿为妃,她嫂子见到她也是拉长着一张脸,没个好脸色。
哥哥嫂子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她也无需在意他们,可今日正好是她二婶的寿辰,她二婶对她最好,是娘家唯一真心对待她的人,从小到大,要不是她二婶处处维护她,她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二婶寿辰,她不能不去露面。
而让她唯一庆幸的是,她临走时,把老五扔给了他乳母照看,免了他一难。
“一切都是意外,谁也不没想到,流民会突然造反。”夏梓晗安慰她。
丫鬟端来两大碗面条,还有两碟小菜,一碟卤肉,和两碟酱菜。
清慧郡主这一会儿见到吃的才喊饿,“呜呜,为了逃命,我都忘记了我还没吃晚饭呢,楚玉,你真体贴。”
清慧郡主和二王妃吃完饭后,几人就去了前院探望傲天辰。
“不好了,县主,后院的门被人打开了,流民从后院进来了。”
几人才出屋,一个管事婆子,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喊道。
夏梓晗大惊,就对二王妃道,“王妃,你和清慧郡主先回屋躲起来,你们放心,我这里的丫鬟都有武功,她们会保护你们。”
她留下楚枂楚斐楚琳几人保护二王妃母女,自己急匆匆直奔后门。
流民已经窜了进来,和护卫打在了一起,还有流民窜进了后花园,因后花园地方大,一时之间,护卫也拦不住那么多人。
流民拿着还在滴血的大刀,凶神恶煞的四处乱窜,见到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嘶声尖叫,抱头逃窜。
有胆子大的小厮和婆子,就抄起家伙,上去和流民厮打在一起。
夏梓晗一路上飞奔,直落后院。
见后门大开,流民如潮水一样涌进来,她脸色一凛,脚下一蹬,正好落在门中央,手上长剑挥舞,连斩几人,鲜血四溅。
她一边舞剑,一边嘴里还大喊道,“狐狸,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剁成肉酱了。”
她的声音刚落,就从暗处出现了十个黑衣人,走在最前面的花蛇笑道,“那怎么行,县主要是成了肉酱,等小主子回来,一定也会把我们剁成肉酱不成。”
他们武功强悍,出手刁钻,招招致命,以比在菜园子里砍白菜还要快的速度砍杀流民。
不出半盏茶功夫,就逼退了流民,夏梓晗关上了后门。
她留下两个暗卫和褚家的护卫们一起清理余下的流民,剩下的八个暗卫,她派了四个去白老头的院子里守着,又派了四个去许氏所在的客院里守着。
她虽然恨许氏,恨夏梓滢,可现在是在楚家,她不想她们死在楚家,更不想她们的鲜血玷污了楚家这一块地方。
花蛇笑道,“县主,你放心,那个偷偷打开后门的人,我已经绑了,就等事后交给你亲自发落。”
夏梓晗脸色阴沉,“在哪里?”
花蛇就朝狐狸看了一眼,狐狸就飞向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眨眼间,就拎了一个人落下来。
把人扔在了夏梓晗面前。
“咯,就是她。”花蛇一脸好奇,“县主,你是不是得罪过她呀?”
夏梓晗定睛一看,眼眸蹭的睁大,“是你,暖夏,呵呵……”
她都差不多要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她居然又跑到她眼前来刷存在感。
果然,会咬人的狗,只要有机会,她就会跳起来狠狠咬你一口。
前世,她对暖夏那么好,简直把她当成亲姐妹一样对待,可在关键时刻,暖夏却和许氏一起联手陷害她,逼得她不得不嫁给曹子安,受了五年人间地狱般的生活。
而这一世,她早早就找借口把她调离了身边,没想到,却在这危急时刻,暖夏会不顾全楚宅人的性命,去帮流民打开后门。
她的一时心软,差一点儿就酿成了惨烈的后果。
夏梓晗双目欲裂,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又踹了一脚,“暖夏,我以前对你不薄吧?用不着你拿全府上的性命来报答我吧?”
暖夏被踹飞,嘴里塞的抹布都飞走了。
她痛的咬牙切齿,脑门上冒汗。
她怨恨的瞪向夏梓晗,“呸,别说的好听,你要真要对我好,我今日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明明是县主身边风光的大丫鬟,却眨眼间就成了洗衣房的粗使丫鬟。”
她一双细嫩的手,整日泡在水里搓衣服,不到三天,就又红又肿,接着就溃烂了。
那管事婆子见她是被县主划下去的大丫鬟,没了靠山,就可着劲的欺负她。
她双手都要废了,还要她去洗衣服,要不是她突然发烧病的快要死了,那管事婆子怕弄出人命,这才放过她。
不然,恐怕她早就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夏梓晗赐给她的。
她满目怨怒,“我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讨好主子,这也有错吗?”
“没错。”夏梓晗笑道,“若不是你心存异心,你今日会和暖玉丝草香草一样,还是我的得力大丫鬟。”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会落得今日下场,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你身为我的大丫鬟,欺我好说话,又年少不懂事,从我身上敛走了多少东西?偷拿了多少首饰,那些东西加起来买一百个丫鬟都有多。”
曾氏对她的一直很宠爱,花在她身上的银钱比自己花的都还多,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戴的首饰都是赤金空心的,而她戴的都是赤金实心的,一件顶人家三件的价值。
她三四岁时戴的金手镯金脚镯金项圈,不知道丢了多少副,都是暖夏偷偷拿出去卖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东西丢了,崔妈妈,于嬷嬷,暖玉她们都会告诉她。
屋里总共就那几个人,谁碰了,一查就能查出来。
以前的她,性子好,人善良,自以为是暖夏缺银子花,还好心的让大家假装不知道。
反正,如暖夏所说,那些东西她都不戴了,放着也是放着,她要用就拿去好了。
谁知道,她的好心会养大了这只狼的胃口。
要不是前世她的背叛,可能到现在她都还会继续纵容她的贪婪之心。
“后来,你趁我不在京城,还想偷库房里的钥匙,而且还不止一次,要不是崔妈妈看的紧,我库房里的东西怕是早就被你搬干净了。”
“你……”暖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的干干净净,却还不肯认错,“那些首饰,都是你不戴了的,我只是给你处理了,我……”
“就算我不戴,有权利处理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你身为一个奴才,私自偷拿主子的东西去卖,你还有理?”
没理,一点儿理也没有。
可暖夏不这么认为。
她怒吼,“凭什么不行,我平日里对你尽心尽力的照顾,把你当成亲爹亲妈一样服侍,不,我就是对亲爹亲妈都没这么服侍过,我对你有多好,我只是拿一些你不用了的东西,凭什么你不许?”
“反正你都不用了,为什么不给我?”
还是这么的理直气壮。
夏梓晗冷笑。
“要不是你一句话,我还是大丫鬟,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做姑爷的姨娘,做大户人家的姨太太,都是因为你一句话,我的一切梦想都没了。”
“我整日洗衣服,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过这种日子,我的双手也不会溃烂成这样?”
她把自己一双烂的红肿流脓的手伸给夏梓晗看。
夏梓晗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儿怜悯。
因为这不算什么,她前世过的比暖夏还苦,那地狱般的日子,她过了整整五年,暖夏这才过了一年。
至少暖夏还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而她,嫁去曹家没几天,就被曹子安打的毁了容。
相比她,暖夏要幸福多了。
“你去死吧,你们统统都去死。”
“哈哈哈……没想到一群叫花子帮我报仇了,真是天助我。”
“我知道我的下场不会好,既然你要我死,那我就要你们统统给我陪葬,要死大家一起死。”
暖夏突然疯了一样,一跃而起,朝夏梓晗撞来。
第286章 逃命
夏梓晗再也不犹豫,手上的剑就朝暖夏的心脏刺去,只听得噗哧一声,剑身如肉的声音。
“你……你竟然杀……杀我?”暖夏不敢置信一向娇滴滴心善良的主子竟然敢杀人。
夏梓晗眸光森冷,剑身抽出,鲜血飙出了老远。
暖夏瘫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一阵,就再也不动弹了
“等流民退了,就把她扔去乱葬岗。”
这种背主的奴才,活该死了也要成为野兽的食物,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
曾氏的院子里也窜进了五六个流民,不过,还没等他们进屋,就被卓氏的暗卫给悄悄的杀了。
许氏所在的客院里也窜进了一个流民,还窜进了许氏的房间。
许氏正和夏家三姐妹,还有丫鬟婆子们一起坐在炕上,小声说话,见流民闯进来,看向她们的眼光都绿了,举刀就砍。
许氏吓得脸色煞白,手比脑子动的快,下意识的把身边的人推向了流民。
“啊,二伯母,不要……”
夏梓岚大惊失色,小手极快的拽着许氏推她的手,“二伯母,我怕,不要送我去死,我不想死,呜呜……”
许氏狠狠拧了一下她小手,呵斥,“你别拉着我,快放手。”
她得趁流民在杀其他人时赶紧逃命,她可不想死,她想活着。
就在许氏和夏梓岚在拉扯时,突然听得闷哼一声,然后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惊魂未定的许氏等人一看,流民已经被砍了脑袋,身子倒在了地上,血飙了几米远。
而脑袋……不知何时,落在了许氏脚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慎人的瞪着许氏。
许氏似是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她低头一看,正和那双眼睛对了一个正着,“啊……”吓得她尖叫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夏梓岚这才松了手,但瞪着许氏的眼里有了一抹恨意,小小的她嘴巴抿的紧紧的,脸上布满泪水,神色中心有余悸,惊魂未定。
暗卫杀了流民后,人就飞走了。
房间里有死人,还有一颗血淋淋让人毛骨悚然的头,夏梓滢几人不敢待在这里,就和婆子们一起把许氏挪到了厢房。
夏梓滢吩咐一个小丫鬟赶紧去找夏梓晗,“就说我娘晕了,让二姐找白神医过来。”
“奴……奴婢……外面都是流民,奴婢怎么去?”小丫鬟胆子小,吱吱唔唔不肯去。
夏梓滢就抹着眼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我娘怎么办,我娘还没醒,要是我娘吓出个好歹,我……我怎么跟我爹交代?”
然后是一阵低泣,但也不敢哭的太大声。
夏梓滢的大丫鬟雅芳就劝她,“姑娘,你别哭了,现在外面乱着,就是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二姑娘。”
一个嬷嬷就忍不住的埋怨,“二姑娘明知道太太和几位姑娘都在这里,院子里进了流民,她也不多派几个人来保护。”
“院子里不是有十几个婆子在吗,那个流民兴许是避开了那些婆子的眼线,偷偷溜进屋里的。”夏梓晴道。
夏梓滢就嘤嘤低泣,去摇晃许氏,“娘,你快醒一醒啊,娘……呜呜……”
夏梓岚就抿着唇,稚声稚气,“三姐,你再哭下去,坏人听见了,我们就要全都死了。”
夏梓滢哽嘎一声,怎么也哭不下去了。
直到天亮,楚宅里的流民才清理了个干净。
狐狸还活抓了几个,不过还没等审讯,那几人就咬破了牙龈上的毒馕,七窍流血身亡。
狐狸用脚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道,“属下已经查到有一批神秘人在引导流民造反,而上万个流民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他们的人,看他们今日的伸手,应该有一些的死士,还有一些是士兵。”
“追杀二王妃的人是死士?”夏梓晗问。
狐狸嗯了一声,“二王妃身边的护卫武功个个十分高强,一般的流民恐怕一千个也难以近他们的身。”
可昨日那群流民一出现没多久,二王妃就损失惨重,身边的下人就相继被砍死。
要不是有那一群心腹丫鬟婆子们替二王妃清慧郡主挡刀,怕是她们活不到楚宅门口来求救。
狐狸说,“昨晚上被追杀的人,恐怕不止是二王妃一家。”
什么意思?
难道是有人故意扰乱京城。
夏梓晗的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冒起。
谁啊,好冷血啊,竟然利用一群可怜百姓的鲜血来达成目的。
“县主,郑青回来了。”一个护卫跑了过来,“大街上的流民全部被官兵清理了,皇上下了圣旨,贴在了官府门口。”
圣旨?
无非是安抚百姓们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小别院怎么样?”夏梓晗关心道。
护卫道,“有几个流民闯进去,被郑青他们打了出去。”
那就是没事咯?
经历了一夜的打斗,整个楚宅都乱糟糟的,夏梓晗招了吕总管,何东林,和内院几个管事,把要紧的事先安排下去。
“先统计伤亡人数,受伤的人一定不少,师傅那里怕是药材不够,何队长,你派几个没受伤的护卫去几家大药房买药材。”
去晚了怕是就买不到了。
“崔二管家,王妈妈,你们先统计一下家里破损的器具有多少,把损耗登记造册,再从库房里拿出来添上。”
然后对吕总管道,“伤亡的人,护卫就按照上一次发抚恤银子,小厮丫鬟一个人五十两银子,管事一百两银子。”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发心善的去接过世护卫的妻儿来府里做事。
不过,也不能不管。
她想了想,就道,“护卫管事们有妻儿的,就把她们接到庄子上去做事吧,看看家里哪个庄子上缺人,就安排进去,不过要告诉他们,我们庄子上不养闲人。”
“老奴明白了。”吕总管道,“正好老夫人在清安镇上的一个庄子上缺人,可以安排几个进去。”
“嗯,那就好,这件事你要给妥善办好。”总归是为了府里安全没了的人的家眷,她们楚家,不会亏待了对方。
“年前你看看城郊的庄子有没有卖的,我们买一个,把陈家娘子那几家人安排进去做事。”
陈娘子一群人进府已经一年了,始终和府里的下人到不了一条心,对她和外祖母更是没什么忠心可言,她们每日除了做事外,就只会斤斤计较自己的利益得失。
就在昨晚上,陈家娘子家的大丫趁乱鬼鬼祟祟摸去她的房间,刚撩开门帘,就被楚枂一把掐住了喉咙。
大丫说,她是被外面的流民吓着了,才惊慌失措的跑错了地方。
这么蹩脚的借口,哼……
大丫不承认偷东西,楚枂也没真实证据,最后只得把她放了。
这一群人养不熟,早晚都会是问题。
还是早早的把她们遣出府去的好。
经过了暖夏一事后,夏梓晗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留在身边的。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是小心谨慎些为上。
这一次她吃了暖夏这个亏,代价就死了那么多下人,那都是她外祖母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家仆,却因为她当初没有当刀立断杀了暖夏,才造就了他们的死亡。
这种亏,吃一次就够,她不能再吃第二次。
吕总管等人下去后,楚嫆来禀,“县主,二王妃找。”
二王妃她惦记着还在二王府的小儿子,要急着回去,可傲天辰受了重伤,不能移动,只能把他留在楚宅养伤。
“辰儿就拜托你了。”二王妃握着夏梓晗的手,感激道。
“母妃,我也跟着你一起回去,我想父王和五弟了。”清慧郡主道。
昨日那么乱,也不知道二王府有没有闯进流民,如果进了流民……那些个狐媚子见她不在府上,按捺不住,稍微使点坏心,那……
二王妃一想到才八岁的小儿子,就急的眉宇都皱成了一团,“楚玉,帮我安排一辆马车。”
“嗯,我这就派人去安排,在派些护卫送二王妃回去。”
二王妃点点头,也没拒绝。
虽说大街上的流民都清理了,但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很快,马车准备好了,由郑青亲自带了三十个护卫护送二王妃和清慧郡主回二王府。
祁玫祁兰和楚枂楚斐四人也跟着一起去了,还能在车上服侍二王妃母女。
二王妃的马车刚走不久,何东林就急匆匆来报,“县主,京城药房所有止痛止血治伤的药材全都销售一空,我们的人去晚了。”
“属下本想吩咐郑岩带人去周边小镇上去买,可城门却关闭森严。”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城门自是不敢再轻易打开,城外怕是也不安宁。
而城里,整个京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血色气息,就连空气都是红色的。
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他们在大街上清理流民和百姓的尸体,那堆成山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失去亲人的百姓们,都悲痛欲绝的在尸山上寻找自己的亲人,那充满了悲伤的哭声,让他看了,都忍不住掉眼泪。
第287章 灭门
夏家租住的二进小宅院被流民捣毁了,毁了不少器具,大门窗户垂花门都被砸了,暂时不能住人。
夏世明就想搬去新宅子住,早上过来探望曾氏时,就提了出来。
“新买的宅子刚修缮好,流民也没进去糟蹋,正好可以直接搬过去。”
他已派小厮去东大街查看过,得知昨日流民刚起事,皇上得知消息,就派了三百银麟卫护住了东大街那一片。
皇宫正好离东大街最近。
而二王府,容王府,郁郡王府等有十几家京城超一品勋贵世家的府邸都在那一片。
他刚买的新宅子也刚好占到了东大街一角,刚好被银麟卫的人护住了。
还有玉娘的宅子,他也吩咐小厮过去看了,也好好的。
曾氏也没挽留,“好,这世道混乱,你在外要多加小心,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吕总管去安排。”
“多谢岳母。”夏世明毕恭毕敬的躬了躬身,“吕总管已经备好了马车。”
见不过短短几日,曾氏脸上就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样,两鬓已长出了白发,他忍不住劝道,“岳母也要好好将养身子,以后玉娘的事还要仰仗岳母出面。”
是担心夏梓晗的亲事吧。
曾氏脸色温和了几分,“玉娘我早有安排,这事,改日你抽空过来,咱们娘儿俩个好好谈一谈。”
“小婿不敢有违,那就两天后,小婿过来陪岳母和玉娘吃晚饭。”夏梓晗定下时间,曾氏就把晚上改成中午,“这晚上来回怕是不安全。”
“一切听从岳母安排。”
时间就定在了两天后的中午。
“行了,下去吧。”
“小婿告退。”
夏世明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吃了早饭,夏家的人就回去了,夏梓晗不放心夏世明,就派了十个护卫跟着一道过去。
很快,楚枂一行人就回来了。
楚枂道,“二王爷受伤了,说是昨日在粥棚,二王爷被流民围攻,是郁将军和褚大少爷带兵出城去救回来的。”
“救回来时,二王爷已经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听说已经被太医救了回来。”
“褚大少为了救二王爷也受了重伤。”
夏梓晗眉宇微微拧了一下,脸色惊愕,“褚大少怎么就恰好在那里?”
“褚大少在兵马司当值,二王爷被流民围攻时,还是褚大少得了消息,去通知郁将军的。”
不然,被那么多流民围攻,其中还有假扮流民的杀手,二王爷就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来。
“这么说来,二王府这次不光是欠了郁郡王府一个人情,还欠了褚景武一个救命之恩。”
可前不久,皇上才下旨,逼着郁氏去做了尼姑,郁家维护了几百年的好名声,也因此一败涂地。
郁郡老王爷被气的一病不起,郁郡老王妃也悲伤欲绝,不省人事。
那些个争着抢着前去郁郡王府求娶丹华县主的人家,也因此退缩。
听说,丹华县主现在无人问津。
郁家少爷姑娘们的亲事也因此艰难万分,郁家二老爷的嫡次女的婚事也因此被退。
郁家发生这么多事,会怀恨在心吧?
郁家真要恨,会去恨郁氏,还是恨皇上,或者转嫁恨上褚家,恨上褚宣宇?
因为,这一切都因褚宣宇而起,因安国公爵位而起。
如今,褚景武郁汗青靠上了二王爷……
夏梓晗皱着眉,细细沉思,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一下又一下轻弹。
楚枂几人对视一眼,都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中午,褚家管事神色匆匆赶来,见到卓氏就禀道,“夫人,褚家的小厮去庄子上报丧,说是二老爷没了。”
“褚浩宇死了?”卓氏惊的跳起来,“被流民杀了?”
“说是昨晚上,二老爷家进了流民,当时大家都慌了,谁也顾不得谁,都找地方躲。”
“当时,大姑娘和二姑娘正在陪老夫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机灵,带着她们溜去厨房躲进了地下酒窖,三少爷也躲到了床底下,逃过了一劫,只有受了重伤的二老爷被人忘记了,浑身动弹不得,躺在床上被流民砍死了。”
“老太爷已经赶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消息,让卓氏脑袋嗡嗡响,一时之间竟冷静不下来。
可以说,打从褚老夫人嫁进褚家大门后,就和褚宣宇开始了不死不休的斗争。
褚宣宇娶妻生子后,这斗争就更加激烈。
除了褚老夫人和褚宣宇的斗争外,卓氏和郁氏也明里暗里你我来往斗争了十几年。
虽然因婆母一直偏心郁氏,这十几年来,卓氏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总是忍着让着二房,可到底还是她赢了。
二房输了。
郁氏做尼姑去了,褚浩宇被赶出了安国公府,以后,只等褚宣宇立了大功,恢复爵位,他们一家人就可以风风光光的搬回安国公府。
到那时候,爵位是褚宣宇重新挣回来的,二房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的权利。
可是,爵位还没恢复,褚浩宇就死了。
这死的也太快了点吧?
“老太爷可有话留下?”一盏茶后,卓氏的心绪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管事回道,“老爷子说,夫人身怀有孕,不适合去那场合露面。”
公公是要她暂时避开二房的人吧。
婆母是个泼辣的,现在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伤心时候,一旦见到她,怕是会把气撒到她头上来,万一婆母发疯冲撞到她身上……
卓氏拧了拧眉,“那就当我不知道。”算了,她也不愿去淌那一滩泥水。
好在之前褚宣宇就放出了风声,说是她的病犯了,带着她和阿琪去了远方寻访名医。
以前,褚宣宇就是用这个借口,把她从安国公府捞出来,然而一家三口四处去游山玩水。
所以,褚宣宇用这个借口,倒是没引起人怀疑。
而现在,她也正好用这个借口,避开褚浩宇的丧事。
等管事走了,夏梓晗就道,“姨妈,那你暂时就住在这里,也别回庄子上去了。”
来来回回的,万一被人看到……
“等外面稳定些,我让楚枂去取你的东西,姨妈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我和外祖母也踏实。”
卓氏闻言,感觉心里暖暖的,拉着夏梓晗的手,眼里满是慈爱,“好在有你和干娘在,不然,昨晚上我都挺不过来。”
“姨妈说这话就外道了,昨晚上要不是有姨妈带来的护卫,我和外祖母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呢。”
然后,夏梓晗就趁机和卓氏商议给褚家死亡了的护卫的抚恤金,“人是为了保护楚家而死的,他们的抚恤金就由楚家来拿,姨妈可不许反驳,不然我可不会心安。”
经过吕总管清点,褚家一共死了八个护卫,她和外祖母就商议,这八个护卫的抚恤金就她们来拿。
但按照姨妈的性子,是不会让楚家出这份银子的。
果然,卓氏脸色一板,“怎么说是保护楚家,我不也在这里。”
“既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自然是我来拿抚恤金,哪有让你们拿的道理。”
然后,不管夏梓晗说什么都不同意。
还贼兮兮的告诉夏梓晗,“姨妈有银子,你姨夫走时,给了我厚厚一叠银票呢。”
“楚家的银子还是留给你筹备嫁妆,等到我家阿琪立了业,也好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
一句话,取笑的夏梓晗耳根子都红了。
她羞答答的剜了卓氏一眼,然后才道,“那我去招褚家管事来,这事还得他出面才行。”
“嗯嗯,快去快去,我去找干娘。”卓氏笑嘻嘻的道。
夏梓晗派人去找褚家管事,人很快就来了,卓氏拿了两千两银票给管事,“剩下的,就给二老爷办丧事用吧。”
人都死了,以前的一切,不管孰是孰非,也都化成了一到云烟,消失无踪。
剩下的,只是一些感叹。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
一个月前还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在她面前,要觊觎大房产业的人,没成想,就突然间死了。
死的太突然,太意外了。
真是没想到。
……
一场意外混乱,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不安之中。
被流民杀了的百姓不计其数,而被流民闯入的大户贵族也有不少,楚家被流民闯入,只是死了二十几个下人,主子一个都没事,保护的还算完好,也算是楚家的幸运。
而其他的人家,如戴家,如石家,如元阁老家等等,不但下人死伤无数,主子也死伤不留。
戴家三位嫡出姑娘和几位夫人被诸多流民糟蹋姧污而死,三老爷被流民当场砍杀,戴家一夜之间被流民毁之。
元阁老家和石家也一夜之间被流民灭门。
石翰林和石家少爷当场被流民砍死,窦氏亲眼目睹,当场就疯了,等窦氏清醒时,正被一群脏兮兮的流民糟蹋,窦氏怒火攻心,羞愤难当,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死了。
石文婷接到消息后,痛不欲生,是宋淮陪着她去石家为石家一家老少收的尸体,举办的丧事。
而京城里,像石家,元家,戴家这样被一夜灭门的还有好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