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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华山君     神雪赋txt下载     神雪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单狐之山

    “那你且在营帐等我凯旋。”扎了营,领了军令,点了各一千骑兵,金风与李源策马出了驻军地,一路往北,朝着巫医交待的地方追袭去了,怕有伏兵,所以剩下的两万步兵大军也是披甲持剑,一旦事态恶化,轻骑兵发信号烟火之后,步兵会迅速列阵准备防守。

    李丙在帐前逡巡,玉露目送金风走后转身回来便问道:“国公,他们大概去多久?”李丙只当玉露这是小儿女的心肠问不着他一个统帅,有些没好气的回道:“大丈夫征战沙场,军情难测,哪来的定数!”玉露听罢竟然有些喜色,转身便往马场走,背对着李丙缓缓说道:“甚好,借我一匹马。”李丙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叫住她,玉露已快步走出了视野。

    片刻,玉露速度极快的翻身上马,跨着的是匹黑色母马,手上不知从哪提了柄剑,行至李丙跟前,将马打转了个身,是英姿飒爽广袖扶风,朝李丙道了一句:“回来还你。”“诶!你去哪!”李丙只觉得这女人诡异,瞧着和女儿年纪相仿,却行事作风一点女孩子的深闺做派都没有,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句,金风也是一样,再怎么培养也都是江湖游侠的放浪自流样子,难入庙堂之高,未来总有一天,不能使杨金风留在身边。

    玉露出了营门是一路往东去寻单狐山,昨日,那巫医自尽在自己面前,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素来玉露心中风清月白,事事磊落坦荡,第一次觉得有些羞愧,利用了人家,对人家不起,望着茫茫无际的白色平原,迎面吹着北境的刺骨寒风,心中祷告着:贺兰古丽,终究是我逼死了你,你若泉下有灵请保佑我顺利找到七叶一枝花,待诸事了当,我自会投了这北海,以死谢罪于你。行了不知有多久,已有些天黑下来,玉露只是一直背对着太阳往东跑,天擦黑也担心自己走偏,这北境冰原寂寥无人,想探听个路途都十分艰难,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寻找,正是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自己找个栖身之所,宿一晚明日再继续的时候,大概百步之外隐约有光芒在黑处闪动。

    玉露凑近一瞧,脚下差点滑到,正是已到了冰河的西岸,北境白昼短温度低,北海入夜后便会渐渐冻结出浮冰来,闪光的正是波涛中的冰凌。玉露激动不已,借着月色打量着冰洋的宽窄寻找渡河的位置,对岸隐约可见形如兽坐状的小山,想来便是那单狐山了。随着夜幕降临,冰洋最窄处是河道转弯,浮冰堆积,渐渐成了条冰桥,但冰下暗流汹涌,玉露感慨自己幸运,但要在冰上走实在不易,急中生智,扯下了两条衣袖缠到了鞋上,浅浅踏了一脚浮冰,只觉得脚下依旧很滑,可比方才好了些,小心些也算是可以勉强过去。

    玉露将马栓在了一旁树上,将剑斜背在身上,战战兢兢的渡着河,浮冰虽然结实,但冰下水流湍急,冲的冰桥不停颤抖,携卷来的寒风中裹着海的潮湿与咸腥,玉露在风中费力的走着,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攀了过去,手掌尽是冰凌割伤的伤痕,冰凌锋利,在下桥时一个不甚,挑断了玉露背剑的绳子,玉露背后的剑是咣当一声掉落到了冰桥又直直滑落到了北海之中,玉露回眸望了一眼,这下只能空手上山一探究竟了。

    隔着冰洋瞧这单狐山,通体发些赤红,山顶貌似有白色积雪,远看确实像是个赤色狐狸蹲坐在侧。玉露走进了瞧,此山不高,石头松动,石缝里的尘土竟然是黑红色粉末,似是座巨型铁矿山,怪不得这般古怪的颜色。玉露从脚下解了方才防滑的布条,拾了山脚三四条枯枝将布条缠在其上束好,枯枝间塞了干草,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擦亮了燃着了这火把,布条从冰面走过有些潮,但缓了一会,点着还好能用,玉露持着火把,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左右草木都照的仔细,定睛从身旁分辨着。这山不大,步步走来,玉露只觉得周围像还有别人,稀稀疏疏的声音,玉露挥了挥火把,草间竟有点点绿光。

    姑射来时,老君山的野兽就提前被山神招呼过,老君山本身就处于五洲四海龙脉之上,是远古地脉拱出而形成,灵气重,山上修行的精怪也多,自然不会随意吃人坏了道行,可出了栾县君山,哪里还有这般待遇。

    是狼,玉露心中有些慌,在老君山见过,每一对绿光便是一对眼睛,点点闪烁的,便是山里的狼群。玉露瞧了眼手中火把,估计只能撑片刻,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她望了望退路,又望了望上山的路,硬是把心一横决计入了这险地。此处土壤少又含铁,植被光秃秃的,树木长得极其不好,一路皆是细弱枝丫,玉露找了半天才找到约么三指粗细的一条枝子,用力折断,先是试了试点燃,可新鲜木头水分大,和火把对在一起半天却根本点不着,刚是要丢下此物再找枯枝做火把,狼群却没给她这个工夫。

    借着火光瞧,狼群中有一独眼的老狼,照群中别的狼毛色更浅,他缓缓的出了狼群,单独一个,在离玉露五六步的地方停下,摇头晃脑的打量了玉露,是个机智的老东西,担心玉露有其他人策应,先出来查看查看。玉露见它这样打量,知道狼怕火,便将火把往前一挥,那老狼竟然没起身逃离,只用左前爪遮住了左眼一下。狼的视力极好,野外不常见这般剧烈的光亮,多数狼都对火光恐惧,火对动物意味着强大与伤害,都会吓得逃窜,而这老狼竟然有智力,能分得清威胁还是进攻。

    玉露也是一惊,既然这般聪慧,那便照敌人一样对付吧。玉露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树枝,将树枝一振,随手刺出一剑,火把光亮已渐渐微弱,玉露瞧的不准,那老狼又反应敏捷,一个跃步这才跳出原地扎进草丛,又听得一声狼嚎,周围冒着绿光的草丛里,狼群如魅影一般的窜出。

第七十四章 七叶一花

    金风与李源追击的并不理想,却也算顺利,突厥王早一日已经西逃出了大随国境,甚至留下了突厥的军师与自己的儿子在狼首山南的军营等候着,见金风与李源两位将军破门追来,二人是急忙奉着降书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念道:“突厥王子启民参见二位,愿率全部,归降大随,愿自行废立突厥可汗,驱逐我父亲永不入随境,从此只尊大随皇帝一人。”可听到这金风苦笑了笑撇了撇嘴,扭脸便出门去了,大随皇帝已是不共戴天的杨广风,还有什么可听的,翻身上马,朝自己的骑兵团喊了一句:“你们留下,听李将军派遣。”说罢便自己一人回了营地。李源则扭脸瞧了他一眼,迅速又换了笑脸迎着那突厥王子启民,甚至宿在了突厥营帐中,心里得意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为李家收了这般的功劳。

    金风心中有怨恨,自己时日无多,真做了鬼定要去缠死那杨广风,转念又想着玉露与师傅,脑子里乱的很,天色黑了,只想快些回李家军营,接上他们娘俩,此战已告一段落,再也不问这些该死的是非了。

    “你见我妻子没!”金风一回营,见换了李家的侍女在照顾师傅玉露却不在身边,四下寻她不见,得谁问谁,寻了营地半周,谁人都未见玉露,金风只觉得其中有古怪,急的金风冲到主帅帐便是质问。“放肆!一人脱队与主将分离,还敢跑到我这大呼小叫!”李丙桌子一拍,站起身来。金风也是威武极了:“李源的信使应该回来禀报了,你有什么不满意,我本来就非你李家军编制,帮你拿下这档子,仁至义尽,我妻子去哪了?我们这就该走了。”

    “你不知道你妻子去向?你今日与李源刚出了门,她便也走了,你怎么连自己女人都控制不住?”李丙皱着眉头怼了金风一句,金风一听有些纳闷,自己出去之后她就也出去了,莫不是,莫不是那突厥巫医真告诉她单狐山位置了:“她往什么方向去了?”李丙抿着嘴一脸严肃:“瞭望的哨兵说是往东了,追去吧。”金风道了个谢字,疾步跑去马厩,解开白马骑着便走。

    “金将军,您妻子牵走的黑马怎么还没还回来呀?这夜色都深了。”说话的是马厩的管事,金风一听这话,立马询问道:“我正要出去找她,怎么,你见她了,可知她往哪去了?”那管事说道:“不知,夫人直接就牵走了,那是匹母马,胆子小,这天都黑了,别是她带着夫人跑丢了呀,这茫茫北境,晚上又这般寒冷。”金风越来越着急,那管事突然一个灵光乍现:“诶?我这有一匹是这母马下的驹子,您带上它吧,兴许它能找的到。”金风谢过了管事,将那黑色小马的缰绳也牵在手里,急忙往东去寻找。

    北境夜长,金风眼前几乎是一片漆黑,好在今天十三,月光还算凑合能勉强看路,可四下无人,空旷寂寥,又逢北风呼啸,任金风一声一声的唤也没半分回应。那黑色的小驹跟着白马一步一步走着,默默行了两个时辰,突然是轻声嘶鸣了一声,硬往前闯去,金风拽进缰绳,下了白马查看了查看,又蹲下瞅了瞅地上,今日未下新雪,风虽大,地上的蹄印子却还凑合能见着,金风摸着了眉目,赶紧撒开了小黑马,随既上马追着小黑马领的方向去了。

    玉露在山上与狼群缠斗到了天光,没个利器,玉露自城隍庙大创后,出手气力又已不如从前,玉露出招不够致命,但北境狼群许久不见个活物,一旦遇上,那便是殊死一搏,玉露脚下已血淋淋的打死了六七只狼,但眼前还剩下十来头身手矫健的,玉露的肩头、脚踝、小腿,尽数已经被啃咬破了,顺着裤脚、衣袖是血迹斑斑,宛如红梅盛开。

    已斗到晨光熹微,玉露丝毫没放弃,反倒见太阳出来了有些欣喜,搏斗间隙还能多识别一番山上的木石。迎着朝阳的光芒,玉露手上还击着,留意着周围,山上石多翠少,七叶一枝花却并无踪影,猛然间只觉膝后挨了一口,玉露脚下一软身子向后一倾。

    玉露脏腑的伤严重无比,像往常一样,一入了暮色便会发整夜的烧,此时已有些站不住桩,脚下空虚险些栽倒,但后倾的一瞬间,只见山顶有一红光晃了下眼,分不清是朝霞还是别的,玉露心中一惊,站里起后脑海中想起巫医的那句话,七片叶子,顶上有小红花。此地狼群凶狠异常且腾挪矫健,玉露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既然有红光,先探查一番再说,便是气息一提轻功一点,一路顺着突起的岩石踏上了山顶。

    此山是坐兽状,山顶可站里之地也就三尺见方,玉露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小片开着白花的独活,而独活间,有一花朵如红宝石一般的细弱小草,铜钱大小的叶子,比独活矮上一半,十分古怪,玉露刚要探手去摘,身后狼群也已攀上来了要从背后偷袭。独立山巅,玉露笑了笑:“若我找不到此草,给你们吃了养活你们性命也罢了,但今日不行。”说罢玉露眼神狠上了三分,但胸口已十分刺痛。

    方才行气,体内粉碎的骨刺怕是移了位置,九转还魂丹保的时间已过了半程,医者长期接触草药,难免抗药性耐药性是有的,先前丹药帮她压制的刺痛感,今日也露了头,玉露意识到此处,也逐渐有些心慌:不行,药力万万要支持到我带草药回去,绝不能,绝不能半途而废。玉露希望速战速决,将手里的树枝用力撅断,一分为二,借着断裂的斜口,似是双手持剑一般拉开了架势。

    山上的三尺方圆之地对玉露来讲是立锥之地,对狼却不是,只是一次能站上来的狼变少了,狼群死伤不少,还剩那独眼老狼的与其余三只壮年牝狼。

第七十六章 生死茫茫

    “药取回来了!诶!你怎的起身来了,快躺好。”金风走了约么两刻的功夫,取回了冒尖一石臼的药粉,见妻子起来在帐内走动,急忙喝止。“我没什么大事了,已歇过来了,快把帐门堵好,咱们上上药。”金风放下石臼转身去封好门,嘴里絮叨着,语气有些怪罪:“你这般不听话,不叫你去你偏去,还专门趁我不在,这要是有个万...”金风有些气恼玉露这般任性,且封好门转过身来,玉露已将长发盘在头顶,上衣尽数褪去,露出的后背腰肢是白的如羊脂白玉,只是有几处伤口触目惊心,见此,金风一时思路全都断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帮我上一下药。”难得她撒了个娇,金风心里一下子什么火气全都被磨没了,乖乖坐在玉露身后,取了洁净的绷带,先是沾了酒帮她把伤口内外污血拭干净,之后撒了药粉在伤上用绷带裹好,一连将她肩头、背后、手腕上的伤都处理好、裹好。“腿上的我自己来吧”说罢金风急忙递过玉露的衣服,帮她披在肩头,待玉露自己系好带子,扭脸瞧了他一眼,只见金风脸有些红,便捂着嘴笑出来了。“伤这么重还笑。”金风眉毛一皱苛责了一句,玉露还是微笑着,起身走到屏风后柔柔说道:“你脸好红。”金风哑口无言自己也笑了,低头挽起了自己裤脚将伤口也照方才办法裹好了。

    “这狼真是的,白啃坏我一套好衣裳。”玉露已换了身雪白的衣裳,持了两只小碗回来,碗内是绿油油的药汁,随手递给了金风一碗,自己则一仰头将自己这碗饮下,坐在塌边挽起裤脚处理着自己脚踝的伤口。“这是什么药啊,苦不苦?”金风问到,玉露擦着自己的脚踝低头言道:“狼牙上有狼毒,若不吃药,人染了狼毒会怕水怕光最后疯癫的,快喝了吧,省的咱俩疯了。”金风这才赶紧一饮而尽,咧了咧嘴,只觉得味道古怪,有股子铁锈味,但饮下之后只觉得腹内凉凉的十分清爽,周身百骸舒畅极了。

    其实治疗狼毒的药已添加在了外用药粉中,金风喝的这一碗正是七叶一枝花。玉露低着头,余光见金风抬碗饮下,看他没什么难受之处,知道毒已解了,暗中激动的掉了滴泪珠,急忙收了这份心情,裹好伤,便起身去屏风后查看师傅了。一天多的时间没见师傅,玉露拧了拧帕子,刚要抬起师傅的手为她擦擦,只觉得师傅手好冷,仔细查看居然隐隐见师傅的手臂脖颈都出了浅青色的小点,似是,尸斑已经显现。

    玉露胸中咕咚一声,像是一颗心沉到了水底。“咱俩出去一大天,师傅还好吗?”金风在榻上坐着,饮了几口水漱了漱口中的药味。“很好,我观察着师傅可能这几天还要醒来,我给她老人家换换衣服,你别过来。”玉露隔着屏风答了他,轻轻扶着床沿跪在了地上,泪滴滑下脸颊砸在地上,心中默念着:玉露不孝,临终时我不在您身边,辜负了您的养育,您一路好走,师傅。玉露心中原先并不悲喜于生死,只觉得万物皆归尘土,自己亦是万物,自然规律没什么好哀伤,可自认识杨金风,心越来越柔软,再不似先前那样“铁石心肠”,脑海中师傅往日的音容笑貌一涌而现,痛苦不已,此刻只觉得胸中隐隐作痛,好似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却只能强忍着,半晌,故作镇静的出了屏风,坐回金风身边。

    一天之中,活了金风,却没了师傅,玉露忍着心里的百般情绪,金风瞧着她面色惨白,抚了抚她的脸颊:“没事吧,你脸色不大好看。”玉露顺势靠在了金风肩膀:“我累了,陪我睡一会好吗?”金风嗯了一声,揽着玉露的后腰,低头脱去了玉露与自己的鞋子,随手抱起她的双腿,轻轻将她放平在榻上,探身往她发间一摸,取下了她的发簪让乌发散开,使她舒缓的躺好,自己也面对她躺下帮她盖好被。

    “金风,若是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想我吗?”玉露仔细的抚摸着金风的脸颊、鼻梁、眉骨,金风笑了笑抱的她更紧了:“哼,今天这般不会再有了,只要我抱的够紧,你就再跑不了这么远,以后再敢背着我跑出门,我非罚你不可,哪有你这般做妻子的。”玉露浅浅一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痴痴的又问了一遍:“你会想念我吗?”金风一笑,凤眼狭长,温柔的说道:“世人都说:易求无价宝,难遇有情郎。我可是有情郎,出门这片刻不见你,心里可一直在想你,只是你,总是这般心狠,也不说一声就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看我怎么罚你。”说罢,金风是猛的吻住了玉露的嘴唇,玉露惊讶的挣扎了一下,叫了声“不要。”

    金风以为吓着她了,轻揉了揉玉露的肩膀,可突然只觉得眼皮沉重视野模糊,还没反应过来便昏厥过去了。“真讨厌,还想听你再多说几句话呢。”玉露流下泪来,用力抱了抱金风便披了衣服起身了,行到桌案,留了张字条,随后用被子裹好了师傅,牵了帐前的白马便迅速出了门。

    原来,玉露从屏风后出来时就盘算好了,她将巫医给她的麻草兑水磨碎,小心涂在了双唇上,想着待将金风麻醉后自己方便独自离开。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医者的抗药性使她很难再多挨了,若自己一死,金风虽然已被她蒙骗着解了毒,难免会伤心欲绝,可能会当场自尽,唯有给他留下一个念想。

    众人皆在前营参加阅兵,北边后营有些空虚,并无旁人,李源刚是担心后营防守问题过来查看,远远瞥见了似乎是玉露的背影,她披散着头发骑着白马,马上还像是搭了个东西。李源有些起疑心,掀开帐门查看,见杨金风怎么也唤不应醒,屋内的老者宋琴也没了去向,便一下子明白过来。

第七十七章 磐石蒲草

    “好了,为父知道了,怪不得之前说了那些古怪的话,让咱们善待杨金风,你我随机应变吧,毕竟良将难求,他从此无依无靠的,咱们先用着再说,忠心应该可以保证。”李源和李丙正在帐内,屏退了左右悄声言语着。“我妻子呢?”李家父子话音刚落了片刻,杨金风疯了一般冲到帐中,一掌就振开了阻拦的卫兵:“说!你们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昏睡了将近一天,杨金风醒来只觉得是晕头涨脑:“露儿,你冷不冷啊。”随说着往一旁摸了摸,想将玉露往怀里搂紧一些,可只觉得手边空空如也,猛地睁眼坐起身来,玉露根本不在身畔,四下查看,师傅居然也没在,金风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跑将出去满军营喊着玉露的名字。

    绕遍了军营,玉露、师傅,甚至白马也不见了,一觉醒来杨金风瞬间一无所有,他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火窜上了额顶,烧的他眼里此刻一滴泪都没有,只是愤怒难当,心中萌生了许多许多想法,会不会是李家父子害了玉露,会不会是此地有杨广风那个畜生的眼线,会不会是师傅怎么样了,他的思绪如翻到的织机顿时一团乱麻,急的不知所措便冲到了主帅帐找他们父子对峙。

    “杨金风,你怎么回事,不是昨天刚找回来吗?怎么又不见了?”李丙把眉头一拧桌子一拍,威风的怼了金风一句。金风是顺手拔了李丙腰间的刀出来,气的简直想砍人:“你个老狐狸!说!是不是你和杨广风串通了来害我们,我俩就还剩最后两三天光景,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离我而去,还带走了师傅!”李源见他如疯癫了一般便演起了和事佬:“金风,昨天你们出去干吗了,昨天瞧见你们两个人弄了满身的伤回来。”“关你什么事!你俩别给我绕弯子,我与玉露感情向来要好,若不是你们使了阴谋,她怎会不见了踪影,是不是你,李源,你先前告诉了她单狐山位置,如今又将她骗走。”

    李源叹了口气:“这山的位置我可没说,是你妻子逼着我,让我带她去见那突厥巫医她自己问出来的,你们昨天取药是否顺利?她今天兴许给你去配其他药材了,可有留个书信或者字条吗?”见金风被他问住了,李源心中有些得意,昨晚他远远瞧见了玉露的背影却当真不得而知她去了哪里,往帐内查看的时候杨金风正在昏迷,见桌上有字条便小心查看了一番,尔后按原样复原了放着,猜着金风应是苏醒后着急寻人没见那字条,便故意发了此问:“你可有查看过,她给你留什么了没?”

    金风把刀一丢,疾步奔回了自己帐子,李丙朝着李源使了个眼色,李源也紧随其后进了帐门。金风打量了一圈,行至屏风后的桌前,只见玉露的手帕包着东西放在那里,下面压了一张纸。他急忙展开了信,上面言道:金风我郎,闻极北之地有神人居焉,师傅已恢复精神,亦证此言不虚,为你我夫妻长久,愿远赴此地以求康复,但此地每七年方可疗愈一轮回,不知多少轮回才能重返君畔,特随信附上解药一株以医治夫君病痛,万望相守以盼相见,君若为磐石,妾便为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杨宋氏在此留书立约。

    金风念过信,双膝颤抖的跪在了地上,泪珠如倾盆暴雨一般,他瘫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了一阵,李源这也是第一次见杨金风哭成泪人,便接过信来仔细观详了一番,又拿过那包草药,缓缓蹲在金风身边说道:“看来,现在她给你找到了药,放下心来,便去给自己寻求医治了,这不很好啊?”金风眼神黯淡:“她只是看起来冷淡,但心里最重情谊,我与她夫妻一体,为何就不能带上我一同去呢,定是,定是她自觉命不久矣了,怕死在我身边...”李源急忙打断他说道:“玉露训问那巫医时我也偷偷听了几句,他说突厥有个神女在北境,你想,神女是女的,清修之地,男子又怎可入内呢?”金风好似被此话击中了一般,渐渐眼中的光芒回了过来:“对,那个巫医疯疯癫癫的,说什么北境神王,是个白衣服的神女,还把玉露认作了她,难道,难道真是人间有迹可寻此仙境吗?”李源急忙接着话茬往下说:“定是如此了,你师傅见多识广,信里不是说了吗,你师傅也知道这事。”金风又是突然发癫了一般大喊:“不对!不对!不可能的,师傅若先前知道,定早早就告诉她了。”

    李源也被吓了一跳急忙灵机乍现的转移了金风的执拗:“你师傅待玉露应是无私的,定是悄悄告诉了她,玉露当时应该是见你的毒素难解才放弃了这个办法没告诉你,想着陪你死去为你殉情,可后来你看她,不是风风火火的给你到处找寻药材吗,昨天她寻到了,这下谁也不用死了,你们两人都能有生机,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金风一时呆若木鸡:“真是?真是如此吗?一直以来,没得救的其实是我?现在我得救了她便赶紧去给自己奔忙了?”李源把草药往金风手里递了递:“定是怕带着你去冒犯了神仙反而得不到救治,你也尽快服下这草药吧,若她过几年回来了,若瞧不见你,岂不要伤心欲绝。”

    金风掩面,倚在墙边:“几年...你先出去,我想想,我要想想。”李源向来灵活机变,出了帐门也担心杨金风不买账,便就在帐门外听着动静。金风默默拭去了眼泪,展开了手帕,一株碧绿的小草顶着小白花,金风盯着这草瞧了许久,脑海中想了许久,才接受了现实,悠悠的说道:“好啊,我等你。”是猛地将草塞进口中大口咽了下去,随后又掩面痛哭了许久。

    突然,杨金风冲出营帐夺了马匹,还未死心,翻身上马,出门就是整整三天三夜的寻找,再回来时,脸色沉重双眼晦暗,像丢了魂一样的说道:“七年,十四年,二十一年,甚至四十二年,哪怕七十年,我都等她。但我有个请求,李源!”金风找到李源,拽着他说道:“我不希望等到她都回来了,世道还是现在的世道,还是到处被奸人追杀。”李源有些惊讶:“你要怎样?”“我要你取而代之杨广风,我要你还这天下海清河晏,好让我和她这般的夫妻,好让这世间所有夫妻,除非死别,绝不再生离。”杨金风悲怆的字字铿锵。

第七十八章 精卫填海

    玉露出了军营,天大地大,也不知该躲到哪里去,忽然想起昨日单狐山的冰河,引了缰绳朝着东边,她乌发垂肩神情呆滞的朝着白马说了一句:“你不是进贡的神驹吗,跑啊,快些跑,带我远远的离开这里。”白马是四蹄踏风矫如神龙,沿着冰原一口气便急奔到了那冰河,玉露勒了马,下来牵着马往下游又缓缓走许久,这冰河急弯甚多,下游水极深且水流速极大,玉露驻了马:“就这里吧,若我死在陆上,杨金风若是不死心,总会找到我的尸身,唯有,唯有让流水将我带走。”说罢,玉露从马背上将师傅宋琴的尸身抱下,放在岸边,恭敬的跪好叩了三个头:“师傅,玉露不孝,一副棺椁都没能帮您置办,岸上有狼,咱们不如到海中长眠,希望您不要介意。”玉露伏在地上,越说越是哽咽,最后嚎啕大哭出来。

    玉露且拭去了泪,紧咬着牙关,将脸扭到一边不忍心看,将宋琴的尸身推入了河中,眼见着迅速被水流卷的毫无踪影,玉露随后站起身来,痴痴怔怔的只是泣泪如珠:“金风,来生吧,来生我再做你妻子。”随说着,玉露从怀里取出剩余的突厥麻草,全都放入了口中咽下:“这冰河,淹不死我也该能冻死我,希望所有苦难,只此一生,只此一世,都止于此罢。”说罢,玉露便是踉踉跄跄的朝着冰河跑了过去,玉露把眼一闭双手一垂,便一头扎入了水里。

    一旁白马惊讶的嘶鸣了一声,竟跟着也跳了进去,试图将玉露捞上岸来,但水流太过湍急,白马刚是用牙咬住玉露衣领,这一人一马被浪卷携着一直在河道里沉浮翻滚,这是条出海口,暗流汹涌,二人直直就奔着北海而去了。随着玉露入水,她已在麻草的作用下昏厥过去,白马一直在坚持,费力的咬住了她的衣领拽着她往上浮起换气,玉露已没有自己的意识,而掌中前世烛龙用血写下的那个“龍”字胎记,竟缓缓在水中亮了起来,且被冲到北海之中后,一触碰海水,竟然慢慢融化掉了。

    北海龙王敖清向来严肃,事必躬亲,身在龙宫也感觉到了水中一股缓缓的震动,十分非比寻常,这力量似曾相识,像极了四海龙父烛龙当年与海底妖物大战之时释放的法力。便急忙化成了条金黄龙形,往震动源头找去。冰河与北海的入海口是一陡峭斜坡,能下难上,北海龙王一打眼便远远瞧见一白色身影,正是这股能量的来源,龙王还有些奇怪,知道龙父被贬下界,但却不知贬谪成了什么,白色的物体在浮冰之中有些吓人,敖清便一下子在水中腾起金黄的身子来,游近了查看,一看不要紧,居然是一匹白马正驮着个白衣服的女人,吃力的踏着水。

    敖清急忙隐了真身潜藏到水下,转念一想,这般的法术天下绝无二人,莫不是,这是龙父在此人身上留下了血法术,这便是不惜冒犯天威也要维护的挚爱,古神姑射吗?

    “爹,家里来信了,妹妹京卫回到京师便一病不起,已经走了,您节哀。”李源阅读了家书,跪在地上,悲哀的为父亲叩了头。李丙有些摇晃,杨金风在一旁赶紧搀扶住了他,过往怨恨,也都随着李京卫的死,消了一半。其实精卫在人间还想多等上几年,依旧期盼着烛龙此生能迎娶自己,只是因为强行占了凡人尸身不还,最后被十殿阎王中的几个硬骨头联名奏报了天帝,天帝震怒,亲自拖了梦将她召回天庭,严加管教了一番,人间的李京卫,也便是看起来气绝身亡了。精卫心中正是来气,也恐怕玉露不死,竟然一怒之下化了巨大鸟形奔着北海飞来,正巧飞至北海上空,见海上一白马正在扑腾,海下隐约有条龙在帮助,大怒之下竟喷吐出了大量熔岩,试图烧死姑射,下手毫不避让北海龙王。

    龙王大怒,闪身一个甩尾便将冰水搅了起来形成一道水浪,将白马卷在浪里护起来,熔岩触及海水立刻化为尖利的岩石,一道石刺透过浪来伤到了白马,余下几道则刺入了海底,还引起了海底熔岩的喷涌。“精卫!你如此猖狂,敢来我北海撒野,看我非参你一本不可。”敖清飞身离开海面,金光四射十分晃眼,他盘旋在精卫鸟面前怒不可遏的呵斥到。精卫鸣了一声,又高傲说道:“一个龙王,围着凡间的一匹马一个女人转,怎么,龙族都喜欢她这贱妇吗?你露了法相犯了天规,你不羞愧吗?”敖清一口水雾喷在了精卫的翅上:“这是开天辟地的古神,我劝你莫要这般口吐污言,护到岛上我自会离开,她身上有龙父的血法术,龙族誓死相互,我敖清征战四方,可不让着你这小公主。”精卫实在是癫狂不已,一个旋身便又是刺出几道岩浆:“呸!看我不填了你这北海。”

    远处迎风而来了一团云气,云气散开正是雪女滕六:“长白洞府滕六,受大司命少司命督促,特来查看姑射神尊历劫,无干人等请速速退去。”“不过是姑射个分身,搬出来司天监来压我吗?”精卫振翅啸叫了一声,一个火球便往海面上打,滕六随即袖风一卷,吃力的止住火球,但还是落在了方才海底冒出的熔岩上,顿时砸出了一座小岛,浪翻起了几丈高。“精卫,我也是上得殿的仙君,龙王若不方便直接面圣参你,我可是方便。”雪女滕六是冷冷说到,精卫见自己火法术刚好被水和冰两系克制住,刚回天庭,怕父皇再责罚,到时候弄个禁足就更难控制姑射了,只得作罢了。

    且等应付过了精卫,雪女滕六与敖清急忙下了云端到海面查看,只见那白马已近乎没了气力,却还在海中围着海心那个刚成型的小岛打转,滕六与龙王见此,二人使了个决,岛的温度被冰霜法术迅速冷却下来固定成了个不到千亩大小的岛屿,龙王则给小岛上了个生命咒,植被草木迅速蹿生出来。

第七十九章 妙手回春

    待小岛成型,白马将玉露往岸上一放,自己则一头栽在了岩滩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很快便一命呜呼,敖清远远在云端观瞧着,刚是要赞美这马的忠诚,只见那白马躯体竟然微微发光,猛地一声,跑出一道青光在一旁化了龙,纤细,洁白,正是白龙。“嗯?此马竟尸解化龙了吗?”敖清疑惑不解,刚要下来云端去看看,滕六拱手向他解释道:“这是我家神尊门下童子,是条一万年的小龙,自愿此世脱胎为马前来帮神尊应劫的。”敖清点了点头,暗叹不已。

    “神尊!神尊!”白龙从龙形换了人形,跪在一旁将玉露扶起拍了拍后背,帮她敲出了呛灌的海水,白龙只觉得玉露身上冰凉,没了声息,肺里出来这般多的海水已不会自己咳嗽,顿时心急如焚,想起少司命说漏过,若是神尊在人世未活够九九八十一年,劫数未尽便寿终的话,不光凡人肉体死亡,姑射的神魂也会灰飞烟灭。

    白龙顾不了那么多,恭敬而轻声的给玉露说了声“得罪”,抱起玉露便驾云往天庭去。滕六见他这般,急忙从云端过来相迎,北海龙王敖清也跟了过来:“这!这不合规矩吧,虽然是神尊,但此生她脱胎了凡人,凡人私上天庭会遭天雷惩戒的,这肉胎,也就一击即灭。”白龙听了有些犹豫,若真是冒失的上了天,反倒害了神尊,赶快说道:“神尊要不行了,她若在人间死了就神形俱灭了,帮帮神尊吧,雪女,能帮忙去请医圣张大夫下来吗?上次水族封填海底黄泉窟窿,张大夫人还不错定能帮忙。”滕六应了声,急忙往天宫腾云过去,白龙则降落回了那熔岩小岛,寻了处地方,岛心有地底过滤涌出的淡水温泉,白龙将玉露置在一旁温热的石头上,借此温暖着玉露的体温,白龙则恭恭敬敬的跪在岩石下,一遍又一遍的给玉露叩着头:“神尊,白龙护驾不周,再坚持片刻,片刻医圣便到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滕六实际上是直来直去,但是地上看却是走了有一个时辰。滕六到了天庭便往南走,连云彩都没下,至药王殿,一把拽住殿内须发长者:“张医圣,然否?”医圣点了点头,滕六急急忙忙的说道:“快,收些个常用药,求帮忙救神尊一命,滕六万死以报您恩德。”张大夫有些纳闷,但见她这般十万火急,急忙点了个大药箱背在肩上,驾了朵灰扑扑的云低调的跟在滕六身后,迅速往北海下来。

    “医圣!救救神尊吧,此生她若熬不完八十一岁就再回不来了。”见医圣来了,白龙跪在地上转身就冲着张大夫叩首,张大夫一看:“快起来,我记得你,白龙是吧,快把她挪下来,温度越高,她消耗越多,就越容易死。”白龙听得一惊,连滚带爬的急忙将玉露从温热的岩石上搬下来放在地上,玉露此时已一动不动,张大夫凑近查看:“诶呀,这一世她是凡人,这天庭的草药虽是千倍万倍强于凡间草药,但她这肉体凡胎未必受得住啊。”白龙几乎带了哭腔:“求您了,试一试吧,她没气息了,但此刻未灰飞烟灭,证明还有的救,您快试试吧,求求您了。”

    张大夫示意白龙闪身,随手掐了个诀,一团金光将玉露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诊断了一番,随后将金光一收,捻了捻胡须说道:“极重的内伤,五脏都已出血,靠着药效霸道的续命丹维持着,相当于已经半死不活的过了许多天了,好在她这一生应该是经常接触草药,耐药抗药都很强,用天上的应该没问题,我们少量给她用些。”说罢便从箱中快速取了十几种草药,每样分量都极其少,随手又用法术引了一股温泉交汇过来,金光一闪,手里已拈出一颗药丸,迅速交予雪女滕六服侍玉露服下了。

    白龙脸色惨白一直紧握拳头盯着玉露,服下大概一刻钟,玉露才缓过口气来浅浅咳嗽了一声。“咱们快走吧,把她抬到岸边,抬到白马尸体那里,伪装成被海浪冲过来的。”敖清说到此处众仙都不舍的点了点头,张大夫也说道:“毕竟是仙丹,放心吧,死不了了,待会我在岛上撒着草药种子,她后续自己采食,调养痊愈不是问题。”

    白龙依旧揪心:“既然,既然死不了了,一定要把她孤零零扔在这岛上吗?她和她丈夫感情甚笃,实在不忍心。”滕六拍了拍白龙的肩:“司命说了,神尊该受的苦确实一样都少不了,咱们走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白龙点了点头,滕六将玉露轻轻抱起放在了海岸边,医圣随手抛下了不少药种,敖清便化了金龙入了海,众仙人尽数在玉露清醒前飞到云端去了。“那精卫甚是恶毒,你说...”白龙还是有些不放心,问着身边的滕六,滕六叹了口气:“白龙,你若有空,隔些时日在北海游一游,别让她瞧见,真有精卫添乱,你快来叫我或者找二位司命帮忙。”白龙点了点头:“我想潜在水里,瞧着神尊醒来。”滕六嗯了一声扭头回了洞府,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随你吧,不忙时我以后也会常来的。”白龙笑了笑,这滕六性子和姑射像极了,今日才知道,其实都是外冷内热。

    “瞧你体色是白的,隔壁西海的?”敖清其实没走远,到海底勘察了被精卫捅破的岩浆层,又回来海心小岛边上瞧了,正瞅见白龙在水里,打问了一句。白龙嗯了一声,龙头一摆没再理他。“放心吧,虽然没人,这岛上周围有鱼群,有涌泉,既温暖,也被岩层过滤成了淡水,冻饿不着,是个好地儿。“白龙身形一拱给一旁的金色敖清致了个礼:“以后,仰仗龙王了。“敖清素来严肃,豪爽说了一句:“北海事务繁杂,先告辞了,日后神尊归返正位,记得赐小龙北海一些福祉,告辞。“

第八十章 一日三秋

    “你毒解了吗?”北境战事终结,李源已整顿了兵马,不日便回洛阳,正巧杨金风不便再露脸于京师,李源决定将金风留在此地,一来戍守北境防范匈奴可汗从他国卷土重来,二来为李家军秘密囤积新兵,以备霸业,所以正与杨金风热了壶酒喝着,见他这都几天过去了还是心情低落闷声不吭,便主动引了话题。金风点了点头,还是不想说话。“你这样不行,之前咱们出征你便是这样,我再看一回真是难受。”李源瞅了他一眼,金风叹了口气:“点头还不行,那你就别看,走开,回狗皇帝身边去。”李源笑了一声,故意打趣他,想刺激他重整旗鼓:“九转还魂丹只保十日,这都半个多月了,我看你是死不了了,给我把北境收拾好,以后换了天,我自会按庐陵王的身份把你接回来,到时候,荣华富贵,歌姬美妾,样样不会亏你的。“金风闷了一口酒,撂下瓶子便起身离开了:“滚蛋。北境、新兵,我会帮你家弄好,我只等玉露一人,若她回来你还当不了皇帝,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源此刻也是有些敬佩的,苦笑了笑,素来知道金风杀敌时是钢铁一般的意志,只道是当年为了心里的恨意难平,今日反观,为了心里对玉露的爱和希望,整个人更是坚不可摧,确实常人难及,所以,北境营地被放心的交在金风手上,李家再没多疑过半分。

    夜里,金风时常整夜整夜的不睡,在瞭望塔上痴痴的望着北方,望到星移斗转,望到晨光熹微,才会缓缓回营里晨起点卯练兵,自此,生命里似乎只剩了一件事——等待,等待李家的号令,等待王权的变换,等待妻子的归来。而玉露只留下了一身被狼咬破的血衣,一支当晚从她发间解下的素面银钗,一条裹药的帕子,一纸书信,除了这四样,再无长物。金风将那银钗簪在了自己冠上,一刻再没离过,其他的收拾在了一起,视如珍宝,谁也不得染指。李源时不常的会遣送年轻貌美的婢女,甚至是和玉露身形相仿的乐妓,不知道是试探杨金风的真心还是试图用这些更牢固的控制住他,杨金风每次都是无奈的正眼瞧一下,点点头,没好气的说上一句:“都挺美的,谢李帅好意,走吧。”然后就是下令原路返回,甚至军营大门都进不得。

    其实,李丙回了京师因女儿的病逝而悲痛的一直卧床不起,李家大事小情全权交给了李源打理,没挺太多时日便呜呼归西了,但大随的皇帝这几年倒真是如龙入海,李家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为他做下了甚为雄伟的功绩,征服了东突厥,平定了西域,剿灭了南朝余孽,这般功勋,在短短数年间便将杨广风捧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七年的时间,捧的他对李家深信不疑,捧的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甚至全国一统之后,更是下令要开凿到南方的运河,要天子亲巡,所以每月都会征调民夫二百万,消耗的国中近乎各家家室无有男丁。李源的手段是比李丙高明的,不在意军权,而是潜移默化的,要让膨胀的杨广风自己毁了自己,东征高句丽便是天赐的良机。

    高句丽这几年频繁扩张,已逐渐蚕食到了大随国东境,奏章一递上去,杨广风便是天威震怒,袍袖一拂便要不顾一切的东征,李源一言不发,静静观察着旁边的老臣反对,和皇帝吵架,继而使皇帝愤怒这一些列变化,李源见事态到位了,才跳出来做个和事,即保护拉拢了老臣,又是做出勉为其难的出征承诺,渔翁之利颇为丰厚。

    光阴若是故意度起来,真是慢的很,杨金风熬在军营寸步不离,李源暗中输送来新兵丁,杨金风就不停的集训、拉练,治理的北境军营井井有条,精英足足有十二万,北境的艰苦,磨练了士兵的心性,各个都是坚韧不拔的壮士。这几日便要到第一个七年之约,杨金风连着四五天都激动的不能成眠,他反复净了净胡须,在瞭望台死死盯着,可太阳出来又落下,星星亮了又灭了,杨金风心里十分苦恼:若是,若是玉露不来找自己,不不,她会来的,兴许出门久了迷了路,那我便出去找找。直等了六七天不见玉露回来军营,金风便牵了两匹马,满冰原的跑了六七天,从神采奕奕的出门,变成怅惘的回来。“恭迎将军,营中一切安好,有条不紊。”门口相迎的是先前李源的副官,留在杨金风身边已经七年了,算是个眼线,也算是个帮手。“嗯,很好。”金风这般一撒手就跑出去,实在有些风险,但平日也当真是以德服人,再加上李家回报兵丁家属十分厚道,众人信服,也就不会轻易叛乱。

    见金风一脸的愁云,副官小心的说道:“将军,帐内有人候着。”金风楞了一下,一个箭步就往帅帐冲,随手撩开帐门,只见是个信使模样的男子,顿时心又跌落了下来,失望的说道:“信拿来吧,这次调多少人走。”信使起身一拜:“参见金将军,此次征调七万人,东征高句丽。”杨金风单手把信一展,说罢就递还给了信使:“让我的兵去打仗可以,但这次是要他们在军中从内部搅和,策反民兵逃散?岂有此理!”信使再拜:“李帅知道您定会不满,此次正是权谋之计,还望您理解,李帅希望能逼陛下亲征。”金风见李源这般会搅弄风云,把他的想法看的一干二净,眉目一拧,心里对这些士兵也有点不忍:“一半多的兵力是不是太多了。”“请将军还是依令行事为好,李帅此次统领随境三十万兵马,希望每五人一班,每班皆有自家人。”信使抱拳,言之凿凿,杨金风只得传了令牌,点好人数,激励了一番便任由信使带回。

    “将军,李帅有两年没见到您了,问您今年如何?”信使临别前与金风告别,金风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不能接受的,不愿意说出来的,也只能黯然神伤的低语道:“我妻子,她没回来,我会继续守下一个七年的,北境这边,让他放心。”

第八十一章 万世骂名

    李源并不厚道,收到北境七万屯兵之后便安排他们分拨分批的混合入了随国远征军,交战半途直接就开始策反了,三十万大军陆续跑的还剩四万,自然难以抵挡高句丽的本土战团,自己则也故意死扛,弄了一身伤,吃了平局回来。杨广风自恃才高,哪里容得了平局的结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毫不念及李源先前的卓绝功勋,直接就要斩首示众。李源的身后此时已羽翼丰满,岳父窦家为首的关陇大族皆是当朝的重臣,立马就出来维护了一番,改罚了三百军棍,撤换主帅之职,也是十分要命。

    “高句丽不除,后世必大患!”大业七年,杨广风傲气不减,此次发了必杀之狠心,甚至不想在自己国境线上打,直接第二次下诏征讨高句丽本土,而且这次打算千里奔袭打海战,直取老巢。他任命了老将宇文言为主帅,又命令幽州主管前往东莱海口监督造船三百余艘,官吏严苛工期紧凑,全国征集了数百万的劳役,一些造船的工匠实在难以完工,昼夜都浸泡在水中不敢休息,从腰往下甚至都溃烂长出蛆虫来,十分之三的人因此劳累而死。又因南方新定,杨广风不顾战后的生灵涂炭,根本不给子民休养生息的机会,直接调了南方水手四万人,弩手三万人,又同时召集河南、淮南、江南制造战车五万,送到高阳县,车上装载的战争衣甲是如小山般的高,全国征兵征到几乎无男人可用,须发老者也必须参军。

    就这样,三年的时间,杨广风汇集了九路军共一百一十万军人在涿州,而用来运输粮草及造办船只、战车的人数,总计就更多了,大概四百多万的工匠和农夫。他们原本只是耕夫,在田间劳作和家人其乐融融,可连年的大战,举国上下,已被摧残的满目疮痍,各家各室要么人去楼空,要么夫妻相别,田地越是无人耕种到荒芜,赋税苛捐却越是严重。甚至,行军路上,光是被苦役折磨累病、累死的,就是满路的尸首,有些瞧着也就八九岁的年纪,还没马车高便死在了官道或是漕运的一旁,令人触目惊心,民众骚动、咒骂,逐渐开始暴动,军队不光要想着远征东国高句丽,还得对本国的普通百姓武力镇压,不少将士兵丁都难以动手流下了眼泪,想起杨广风登基时的黑光冲日现象,虽是那当年精卫为了找寻金风而调集的鸟雀组成,但百姓只道是天降凶兆,竟然此时都纷纷唱起了衰曲:天降黑光,大随必亡!杨氏暴敛,桃僵李代!

    桃僵李代,不是李代桃僵,李又是什么李,百姓的谣言已经过内密卫的转述传到了杨广风耳朵里,气的杨广风立马要提剑去砍死李源。其实,农民又怎会平白喊出这般的言语,是李源暗中散播的,但兵行险招,李源猜到了杨广风草率暴虐的性格,定难以容下自己,便趁势又散布了第二则谣言,好把杨广风推到炉火上烤,传道:李家护国有功,皇帝忠奸不辨。之后,不顾自己挨了三百军棍的身体,硬是命府里的人将自己抬到了皇宫门口,惺惺作态的趴在担架上,大声喊着要亲自交出李家的兵符,一喊便是半个时辰,引发京师的众人围观,而李源的岳父又急忙发动群臣为女婿作保,如此环环相扣,杨广风莫名其妙的背了一身骂名,若不顾百官强行杀掉李源,便是昏君当定了,但不杀李源又觉得如隔靴搔痒,越是如此,杨广风心里越起了攀比争夺之意,跃跃欲试的想要出战,好以自己的文治武功滔天威名来服众,这便开始是正正好好的栽入了李源的圈套之中了。

    这第二次的百万雄师,虽是当年李源带的近乎四倍人马,可宇文言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根本没有打出什么名堂。

    一开始,出海之后船体不堪重负,只得小心翼翼的走着,大概行了个把个月,水土不服的北方人便一批接一批的死去,为了避免瘟疫,宇文大帅便命人将病死的兵丁尸体直接抛入海中,大随的战船因此吸引了无数的海鲨尾随,被啃食的尸身流出了暗红恶臭的血水,近乎要将辽东海域染红。

    约么到了高句丽的海域,宇文信不派侦查船只,直接开到了一处海湾,为了远距离登岸,便依照杨广风的号令,开始命人在海中修造浮桥。高句丽可没有汉人“不击半渡”的君子作风,本想开船来击,但左右一思量,浮桥修到差不多,他们在渡海时才正是好时候。就这样,浮桥上的随军被无情的射杀大半,根本无还手之力,成功到了高句丽的兵丁,总共才不到二十万。

    虽然仗着这最后二十万子弟兵,宇文信强行围了平壤城,但敌逸我劳人困马乏,又消耗尽了补给,宇文言担心客死他乡软了下来,便逃了,这一逃就更加凶险,高句丽乘胜追击紧紧相逼,更是乘船海战,随国的战船本就带了工匠们的怨气,造的并不结实,被高句丽击沉了近乎所有,而高句丽甚至直到看见大随的岸才折返,害得宇文言出征五百万军民,带回来的,总共才不到三千人。

    杨广风气的发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嘴里癫狂的念叨着:“我天威大国,五百万雄狮,会输给他一个弹丸之地?”随后是疯笑着,突然就随手拔出了护卫的腰刀,袍袖一挥朝着宇文言就是一刀劈在脸上,随后又是乱刀如暴雨一般疯狂的剁在宇文言身上,直到崩溅了杨广风满身满面的鲜血才罢手。金殿杀人,一旁大臣忠烈耿直的,破口大骂了几句便也被拉出去斩首了,殿上众人战栗,有的年事已高的,顿时吓得站不起身来,再也无人敢言半句。“即刻传旨!不就是个高句丽吗!朕!吊民伐罪,锲而不舍,即日起开始准备第三次讨伐,朕要御驾亲征!让你们瞧瞧朕的天子之怒!”

第八十二章 东施效颦

    杨广风如愿亲征,却依旧吃了个大败,连续的强行征调使国库空虚子民凋零,随国民怨亦是沸腾起来,不仅如此,高句丽更是俘获大批随人不放还,可大随依旧不顾及被俘子民的性命,完全无意议和,执意强行进攻,全国上下真是哀鸿遍野。

    人间这般血洗,天庭却风貌万年不曾变换,岁月流淌的依旧很慢。“神尊!教教我幻化之法。”精卫在海上吃了瘪,飞回天庭便来找她的老师火神了,祝融正在自家殿宇里观看歌舞,叹了口气便将场上献舞的仙女们屏退了:“天规第十四条有言:凡,真神天将、大罗上仙,不附他人之身,不幻他人之相,不借他人而言。这条说的有什么不明白吗?”精卫一个撇嘴:“天规就是我爹随意说说,不要当真,求您教我一教,我都千岁了,山野鬼怪会的这幻化之法我都还不会呢,您这个老师当的不称职。”“公主想化身何人啊?”精卫素来说话难听,祝融高傲,有些厌烦却也有些好奇。“我就是学着玩玩,难道堂堂火神三万年修为,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法术吗?”精卫故意激他,祝融也听了个明白,把眼一斜:“教你可以,不过,冒名顶替的事,我劝你别干。”精卫被说的脸色一下子凝固起来,这也是祝融头一次见她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情,便顺着她的心意把法术传授了,精卫学的不快却急不可耐,祝融又没耐心,软磨硬泡的学了十日,精卫才勉强照葫芦画瓢。

    “禀报金将军,营外步行走来一女子找您,不知是否是夫人回来了,用不用请进来?”近几日金风有些萎靡不振,像个石像一般,面色灰沉的,正负着手矗立在场上操练新兵,副官急匆匆的来找他,金风一听,一下子眼中泛起了光芒,心下算着时日,虽然晚了十几天,莫不是这第二个七年神女真把她治好送回来了?!金风脚下生风了一般往营门口跑去,见门口立着一单薄的女子并无车马随从,白衣如雪,相貌正是玉露!

    “真是苍天垂怜我!”金风瞧了一眼这许久未见的面容,惊喜的喊了出来,泪也淌了出来,飞奔到她身旁便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起转了两圈,可金风笑容突然凝固了,触电了一般迅速松开手,一把将她放回了原地,自己痴痴的拭去了泪水,后退了几步,紧咬牙关双目通红,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精卫只回来了也就半月不到,今日一瞧这杨金风,虽然神采俊秀未改,却已是形销骨立有些脱了相,瞧来真是憔悴极了,精卫当真也是心疼极了,自恃今日幻化的极为相似于姑射了,烛龙这世只区区一个凡人,不可能识破自己的法术,也奇怪他怎么回事便急忙往前追了一步,学着玉露的样子关切的问道:“金风,你怎么了?”杨金风见她扑上来一步,也往后退了几步,忍着气愤的说道:“冒犯了姑娘,李帅也真用心了,请回吧。”精卫也是纳闷:“金风,你!你说什么呢,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玉露!”杨金风心中痛苦不已,枯等了十四年,还要受李源这般的折磨,只觉得怒火中烧脑海中嗡嗡作响,扶了扶额头有些恨意的低沉说道:“巧了,姑娘与内子同名,长得也类似上几分,可分明不是她,回去告诉李帅个明白吧,十四年了再来为难我真是瞧我不起,我杨金风不需要什么旁人监督。”

    “关李源什么事,究竟哪里不像!”精卫费解,发了怒气,冲杨金风大喊着,“内子相貌,世间难寻第二,培养姑娘您,应该李帅下了苦工,可画皮容易画骨难,你们觉得很像了,我却觉得没一点像,真是让人心寒,从哪来回哪去,不然按照擅闯军营的办法,李源送来的我也照样杀你。”杨金风冷漠的像千年的冰山,随既下令关闭了营门。

    营门闭锁,杨金风一时强忍怒火急火攻心,喉头涌出口血来,他往地上一啐,回营帐便修书一封交给副官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师了。精卫不甘心的缓缓转身离开,待四下无人了便一个法术腾云回了天庭,她掉出熔岩一般的火红眼泪来,砸在地上能烧起一团青烟,她抽泣着回了凤凰台,大哭了三天,心里愤愤不平:为什么?我连冒名顶替的事都愿意做,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姑射那般爱上我?

    “哦?你们谁又给他送美人儿了?你们几个,杨金风是个钻牛角尖的,这样反而会逼他狗急跳墙的。”他已卸下了半数多的兵权,李家军尽数被远远调去了西北戍守,李源的日日称病令皇帝以为他快死了,所以更加暴虐的在筹备第四次远征,李源反倒是落了轻松自在。身旁的是六七个亲信以及自己的长子建民、次子代民,每隔两日的晚间他们都会过来禀报暗中布置的任务情况,李源比起父亲李丙的手腕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样望着昏君杨广风作茧自缚,今日收了北境加急的书信,当即就开始教育起手下几个将军来了:“以后你们别招惹他,最近的任务差不多了,北境囤了五十万兵马,该请他出山了。”

    书信一往一返需要五天的时间,杨金风正在帐中喝着酒,这些年他一直这个习惯,把酒壶在沸水中一直滚着,因为心里冷得很,要喝下口热酒才能勉强坚持着等下去,酒量虽然不至于醉态,但心里时常却如疯癫了一般,一会儿向天祈祷着,希望北境的神女善待师傅与玉露,一会儿又对天咒骂着,为什么都两个七年了还没把玉露治好,治好她就赶快放了她,好来与自己相会啊,一会儿担心起是否玉露也跟着神女成了仙子,再瞧不上凡间的尘埃了,一会儿又拔下发间玉露留下那杆小钗,告诉自己,玉露她留了信,君心磐石,妾心蒲草,定不会抛弃自己。

    “报!将军,李帅急信,随信附上虎符一枚。”

第八十四章 摧枯拉朽

    随国,大业十三年,李源只用了三万人便破了长安城,控制了代王杨有,直接声讨杨广风:杨广风其人荒唐,贪恋美色乱伦纲常,善听谗言戕害忠良,穷兵黩武万民积怨,李源愿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代王杨有被推到了台上称了帝,发了圣旨到南方,表示尊杨广风为太上皇,而李源直接封自己为大宰相、唐王、尚书,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令傀儡皇帝杨有改年号为义宁。

    李源据守关中,而杨金风一路助力,汇师后,与李源长子建民、次子代民,迅速挥师南下,军行如电,先后攻破霍县、河东,招降关中所有起义军后,直接渡过黄河南下,此时杨广风蜗居苟活在南方江都,关内随军军力薄弱,中原又是已并起了两支新的民兵反叛军,一时群雄逐鹿中原,杨广风实在无暇西顾,使得李家军进军神速。

    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李家军轻松壮大到了二百万,时机已到,羽翼成熟,李源直接宣来金风、建民、代民三位大将军,及其余四十位将领,下了军令:“兵分三路,一路固守长安,逼宫夺位,一路诛杀洛阳王氏叛军,巩固中原,一路南下诛杀杨广风。”“大王!”三位大将军几乎同时急切的跪下。李源已开始花白了头发,见他们三个这般争抢的样子,眉毛一皱捻着胡须说道:“金风将军,本王自会把杨广风留给你,你负责南下,需要多少兵马报个数吧。”金风心中盼了许久这一刻,终于来了,虽然有些激动却十分镇静的说道:“末将请骑兵十万!”“十万够吗,现在人手充足,给你二十。”李源问到,金风并非猖狂,他坚定的一笑:“杨广风已如落牙之犬,十万足够使用,正值用兵之际,中原艰难,末将此处节约使用,可保证中原充裕。”李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调令签好,一并同虎符赐给了杨金风。

    “大王!儿愿意助父亲登上大位!”李代民朗声说到,李源严厉说道:“不!代民有领兵之大能,且帮本王平定中原,赐你精兵一百万,即刻动身,待金风将军完事之后,你二路大军汇合,将中原收拾干净。”和杨金风的自愿南下不同,李代民被远远支开到中原,而平平无奇的大哥留在父王身边,父王何意,代民已心知肚明,少年的脸庞上涌过了一阵恨意,也只能接下军令照办。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杨广风毫无人性的统治,天下人自会亲手回报给他,仅仅十几年便毁掉了杨如坚辛苦几十年的积蓄,往江南行着,瞧着满路的荒芜,空荡的村落,使得金风有些思念父亲了,父亲身亡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令人心中酸楚。

    金风治军严格,围了江都城十日,并未祸害百姓,并且,城中无辜,愿意逃走、或是投降的,尽可以随心所欲,城中只出不进,很快就已粮绝,连平日朝堂的大臣都弃城往中原逃了,十日后,江都已是杨广风一个人的江都。

    被困的宫人门主动大开了宫门投降,金风只带了一百人,骑着黑马,着了黑袍,一身暗红玄铁甲,缓缓的步入江都行宫,他步伐稳健,队伍狭长,宛如黑龙游行。金风的四个副将已分别各带五千人把行宫各个出口守住,另外一名副将已先行闯入了杨广风的淫窝将他掏了出来,压着他跪在了殿前的石阶下迎接杨金风。

    “朕是真龙天子!朕是真龙天子!”杨广风衣冠不整半敞着怀,披着头发疯疯癫癫,看来国破家亡依旧是玩性不减,杨金风打心里瞧不起他,就这么骑在马上侧目瞅着他闹。金风的副将啪的一声抽了杨广风一记耳光,这才止了他的叫嚷。金风将头盔摘了扔给一旁的裨将抱着,翻身下马行到杨广风面前大概三四步的地方立着,杨广风这才回过神来看他,瞅了半天,猛地瞧见了他失了右手,大惊的往后倒着爬了两步,嘴里慌乱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自己把我下的七绝散解了,不可能,你是鬼,你是鬼啊!”

    金风的副将上前去提了杨广风的后脖颈将他押回原位,又是扇了两个耳光,金风则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你把狗眼再睁大些,看看我是人是鬼!”杨广风见他不惧骄阳,身下有影,更加惊惧:“你,你的毒是怎么解的,七绝散的配料后来我都再难配全了,你不可能得到全部配料,不可能!”金风冷冷的说这:“我妻子神通广大治好了我,不过与你多说无益,我来,就是让你选个死法,看在父亲的份上,也就只有我还愿意留存你个全尸了,天下人哪个不想把你剁成肉泥。”杨广风此时已失了神智,是放肆的笑着:“那你妻子呢?在哪儿?哈哈哈,我记得,我记得长得漂亮极了,那日你把玉玺给我,换了她个半死的人回去,换的真值了。”说罢是笑的癫狂极了,金风一下子好像心里被扎了一刀,没有这杨广风,现在他与玉露兴许孩子都已成年了,金风顿时双目涨红起来,额头青筋暴露,冷冷的对副官说道:“去,给我找条绫子。”

    副官从一旁的后宫妃子身上,拽下了臂上挽的一条桃红绫子,双手恭敬递给金风,金风二话不说一脚踩住一端,另一端拿在手里便往杨广风脖子上绕了两周,杨广风收了笑,突然涕泗横流的大哭,对着金风喊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哥哥,你也姓杨,我是你哥哥!小时候...”金风流下了一滴眼泪,非是为了这禽兽,而是心中想起了众多受其迫害的亲人,冷酷的说道:“我最讨厌啰嗦,不是喜欢女人吗,今天在这庭院,就让苍天看着,赐你死在女人的披帛上!”说罢是手上快速用力,只听咳哒一声,便迅速勒断了杨广风的颈骨,杨广风双目一翻舌头一吐,身下淌出失禁的尿来。

    金风泪流下了又一滴,心中喊着:父亲,母亲,晋风小弟,还有母亲腹中的孩子,杨广风给你们偿命来了。

第八十五章 真相昭雪

    杨广风被吊在了行宫门口曝尸,金风收了随国旧编的骁果营护卫团,寄送了急件返回长安禀报战果,又带了手里统共十三万人马北上中原,奉命助力李源的二子。李源在长安见杨广风死讯,直接就逼傀儡皇帝杨有让位,自立国号为唐,年号改为武德。即位之后,封李建民为太子,封李代民为秦王,其余各子皆封为王,格外封了金风为庐陵侯,传召军令:命秦王率兵收复中原,庐陵侯从旁协助。

    杨金风带着秦王李代民,先是击破了陇西的薛氏,又领水军东渡黄河击退了中原的刘氏与宋氏,最后围攻了许久的洛阳,终于,武德六年,各地的割据军阀相继剪除。金风喜悦极了,与秦王李代民告了假,孤身往老君山去了。

    二十二年没回过老君山了,山上的墨门机关早已被毁坏的不见了踪迹,金风沿着旧路,过了八字界碑,轻轻抚了上面的刻字:越界者死,杨姓不救,竟然微微笑了笑,他奔上山去,只见路上荒草已有腰深,儿时胳膊细的小树,今日已粗壮了许多,从前一起住的山洞也被乱草掩盖了入口,金风拔剑,砍开洞门入内查看,桌台上灰尘几乎有一寸后,桌上玉露的石臼里草药的汁液已干成了深黑色。

    四下查看,玉露并没回来,金风心里冰凉,失望的流下泪来,一个人坐在洞内一整天,他反复的告诉自己:玉露没回这,兴许在北境等着呢,也许,神女还没放她,这个七年明年就到,三个七年总该能放了吧。可这般对自己说了许久许久,金风几乎没有勇气离开这,没有勇气站起来回北境看看,万一再一七年呢?再十个七年呢?可想来想去,金风从怀里掏出小裹来,又看了一遍裹里的书信,随后收好东西,桌子一拍:没错,此生杨金风就算身化白骨,也定要等你回来,三个七年不行,那就十个七年!

    金风同秦王策马,从洛阳回了长安城,李代民路上见他神色难看还关心了一番,金风只是黯然神伤却并没多讲什么。到了长安,二人便一同进宫面圣,六年不见,已该改换称呼尊为陛下了。

    “陛下”二人甲胄已入殿之前卸下,轻快的恭敬跪下行礼。李源是容光焕发,亲自走下金座扶起了他俩:“好啊,好啊,我兄弟和我儿回来了,不错不错,战报都收到了,现在天下荡平,一派祥和,朕要重赏你俩,都想要什么呀,不要不好意思,我大唐如今应有尽有。”李代民又是俯身恭敬一拜:“儿子什么都不要,只盼我大唐千秋万代,国祚永昌!”李源阅人无数,面上高兴的点了点头,心里对李代民的提防却越是更多。

    “陛下,金风斗胆!”金风也恭敬跪在了地上,李源反而一笑:“斗什么胆,兄弟几十年了,站起来说话,想要甚直接说?”金风依旧跪着,郑重言道:“末将希望告老还乡,请陛下...”“你今天吃错药了吗!”李源打断了金风的话,气的头上的珠帘冕旒一阵剧烈抖动:“天下刚定,正是良将难求,我还想把北路十三军都划给你管呢,真是让朕失望,不许走!”金风却依旧坚持说道:“能手刃死敌杨广风,陛下的栽培,金风还之不尽,但现在天下稳定,征战休止兵丁还家,末将也该走了,大唐没我,依旧会稳固如初。”李代民年少,却锋芒太露,李源一直便以金风为由头使二人分兵管理,好间接压制,如今杨金风若走,北路、西路尽数归了秦王,连李源都害怕他。金风又缓缓说道:“末将与妻子之约,还有不到一年就又到了,兴许...”

    “你妻子早就死了,金风,别等了,做我大唐的庐陵侯不好吗?如花美眷,或是全国你去遍寻长得像的,你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李源实在想留住杨金风,忍了二十年的话终于爆发了。金风一听这话,登时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李源,你当了皇帝又如何,我杨金风岂是慕你荣华才跟你打天下,如今你一朝得道,你我当年约定的心愿算是都已达成,我帮了你,你怎可这般诅咒于我。”说话也不再顾礼数了,转身便要出殿。

    “站住,我一句谎话误了你二十年,是我不对。”李源沉沉的说了一声,杨金风如遭雷击一般,回过身来:“你什么意思李源,你说清楚!”上去便要抓李源的黄袍衣领,被代民拉开了:“金叔!你怎敢这般冒犯君王。”李源示意让代民松手,金风呆立在金殿双目圆睁放声大喊:“师傅分明带露儿去找神女医治了,再说,全天下只有她会把我的'風'字里面少一横,只写个虫字,亲笔留书怎会有误,莫不是,莫不是你已暗中将她杀害了吗?怕她阻你霸业不成?”李源待他说完,沉沉的答道:“先前侍奉你师傅的婢女事后向我回禀,你们回来前的头一晚,你师傅便去世了,只是她胆小,隐瞒了两天才和我说。我去北营巡查时,隐约瞧见了玉露纵马出门的背影,她带走了你师傅的尸身,入营一看,你中了迷药昏厥,当时就赶紧问了我父亲,父亲说玉露早就把你托付给李家军了,我们就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你说啊!”杨金风大喊着,李源瞪着他说道:“还不是你,定是逼得她自尽了!她是再无康复可能了,你当时一心与她共死,但你明明有救,她怎么可能看着你自掘坟墓!所以想给你个寄托,就带走了师傅,编了谎话,让你等着、盼着,至少能独自活下来,等到时间久了,过个七八年也就会把她忘了。”杨金风眼睛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不可能,我遍寻北境,就算她死了,死要见尸,我怎没见她与师傅的尸首!”“你醒醒吧,咱们当时挨着北冰之洋,出海口便是北海了,她岂会让你瞧得见?你接受现实吧,她早就不在了!”李源扶着杨金风的双肩大喊到。

第八十六章 精诚所至

    李源本想着能骂醒他,都二十年了,大哭大闹一通也就过去了,哪想杨金风血气方刚,只觉得胸中一阵绞痛,急火攻心顿时就喷出一口血来。这二十年他几乎要将眼泪哭干了,此时眼里赤红、酸痛,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他一把将李源父子搡开,门口卫兵见皇帝也不发怒,便也不敢揽着他出门,看背影,就像魂魄丢了一般,踉踉跄跄的,牵了马走出了宫。“怪不得金叔这些年一直未娶,我还当是受过什么伤,不大方便呢。”李代民望着这背影随口说了一句,李源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秦王脸上:“你给我闭嘴!你金叔如同老师,教了你六年,怎么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看来你就是不如你哥哥建民有仁心。”

    “新鲜的独活草!晒干熬水,祛风止痛!三文钱一两!五文钱二两!”长安的街市,是战后来的最快的繁荣,金风口角血迹未干,牵着黑马,鬼使神差的要出城回北境,路上经过了一草药小摊子,白花的绿草是猛地映入了金风的眼帘,他箭步冲上前去,抓起一把细细查看,就是当日玉露给自己留的那一包,高声问道那摊主:“这不是叫七叶一枝花吗?”摊主瞧他嘴角有血神色古怪,战战兢兢的回道:“爷!小人不知道您说的,只知道我这草药是独活的叶子,割了拿来卖的,对风湿有效。”“独活?”金风问到,“对,是独活啊!”摊主打量着他,腰里还挎着剑,实在惹不起。

    金风放下手里的草药,嘴上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独活。独活。”心里一直在想:傻子,玉露故意支开你去取药粉,回来饮的那碗绿色汁液,虽然味道极怪但只觉得喝完就浑身舒畅,怪不得啊,她怕你自己不肯服药,偷着早就把毒给解了,留下的只是伴生在旁的独活,独活啊独活,露儿她骗着你独活啊。

    杨金风素来刚烈,竟然纵声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何意,随后是翻身上马驾的飞快,途径了三个驿站一直更换马匹,就这样还累死了一匹,仅三天便疾驰回到了北境。北境如今不必屯兵已是荒废之所,他奔回先前留书的军帐,积雪厚厚一层并未有人气,金风将帐门猛地一掀,屋内也是尘埃腾起,先前倾注深情厚谊留下的书信还在原地封存未动,就这一瞬间,金风的心弦像是绷断了一般,瞬间万念俱灰。

    牵马,出门,一路往东。北冰之洋,这湍急的冰河,难道真就是玉露最后的归宿了?下马,解了缰绳,把剑一扔,金风扑通一声便双膝跪在河边,岸边锃亮的冰映出了金风的影子,他照了自己一眼,两鬓竟然已突然由黑转为雪白了。金风今年三十九,虽然离了老君山那冬藏神功便没再得空练过,可身强力壮,虽然风吹日晒模样不再年轻,但哪里来的白发,仅仅这三日惊闻噩耗,才致他瞬间两鬓如霜。

    金风再也难以忍受了,他朝着冰河大喊:“宋玉露,你心可真狠!抛下我在这河里二十年,你就不寂寞吗!”金风的疯狂的捶打河岸,疯狂的大哭,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他喊的撕心裂肺竟,使一旁的雪山开始抖动渐渐成了雪崩之势。

    几座山的雪崩如天罗地网一般,眼见就要扑到跟前,杨金风却哪里还看得到周围怎样,他盯着冰河站起身来,任凭大地颤抖,拭了泪,竟从容的笑了起来:“露儿,杨广风、李京卫,害过你的都已死,我可以来见你了,你过来接接我吧。”说完,金风闭目,往河中便是一跳。

    雪山最怕声响,雪花飘在天上是柔软轻盈,但崩塌之时,冰雪之力却是万钧之重。金风一入河道就被扑上来的雪崩裹挟住了,瞬间险些被碾死,好在冰雪之力顺着河道全部加在了河水上,冰雪混合着涛涛之水,浑浊而更加猛烈的往入海口一股脑的泄了过去,冰水灌的金风呛的昏厥,河道的石头割出了许多伤口,这股惊天之力卷着他的身体直直的冲到了离岸边三百里的地方才缓缓消解,正是大海深处,金风又被顺着离岸的海流浮浮沉沉卷在里面呆了一宿,越飘越远,连续的大浪将他拍到了海心小岛上。

    太阳出来了,晒得金风暖过来,身上渐渐有了知觉,他剧烈咳嗽了一阵,吐出来了大量的海水,又随后感到全身疼痛,好似被万马踏过一般,这疼痛使他回复了意识,他猛睁双眼:怎会?怎会没死?

    金风双肘撑地,艰难的爬起身来,挪到岸上干燥的地方翻身坐下,人刚自尽,若一回不成,很难会在短时间内连续的再死上一回。他衣衫湿透了,随手脱下上衣拧了一把水分,胸口、后背、两肩、额角到处都是石头割出的伤口,已经泡白了,而腰上腹部更是淤青一片一片的,杨金风已毫不在意这些,远眺海面,也不知岸在哪一侧,瞬间便好奇起这海心小岛来,心里苦楚的在祈求上苍:苍天在上,杨金风流落荒岛能至不死,是否我妻子玉露也同样还在人世,请赐在下个指引吧!

    稍歇了会,金风起身,在岸边踱了几步打量着小岛,岛上植被茂密雾气昭昭,海上却又有浮冰,看来此处地气甚暖不同于北境其他地方。但他有些不敢往里走,若是岛上没有玉露可该如何是好,害怕只有自己偶然走运被冲了过来,害怕玉露真的早就葬身鱼腹了,金风在岸边徘徊,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头都要炸开了,突然间他凤目一回,身后不远有个石头小坡,看着不似天然形成,他急忙行过去查看了一番,竟然是个用石头垒的坟茔,坟前石碑上粗糙的写着:白马之墓!

    “白马?莫不是我家那白马?”金风蹲下定睛细看,皱着眉头念叨着,他紧张极了心里怦怦直跳,突然回过神,他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站起身就往岛深处奔去。只听“呀!”的一声,迎面百来米处依稀立着一人,她手上的东西尽数落在了地上。

第八十七章 相思相见

    金风虽然刚苏醒体力不济,但分明不是眼花,他也惊呆了,大声唤了一声:“玉露!”见那人立在原地没动,生怕是行军时遇过的海市蜃楼,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金风奋不顾身是飞奔着便扑将过来,到了眼前一瞅,仙肌胜雪,明眸皓齿,恍如初见之时,容貌丝毫未改,正是玉露啊!

    金风激动极了,十分用力的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在她耳畔反复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露儿,我的露儿。”二人渐渐哽咽的都哭出声来,金风见她也不应自己,以为吓到她了,便松开了怀抱,转一想莫不是记不得自己了?皱着眉头说道:“我是金风,露儿,不记得我了吗?”如兰泣露一般,玉露簌簌的落下泪来,心里焦急不已,却说不出个整话,只是拼命的点头。金风见她这样,还拼命的在问她:“难道,难道我误闯了仙岛?神女当真不许男子踏足吗?是不是怕出声音被神女发现,我这就走,我马上就走,你好好在这治病,我不急,不急...”金风依依不舍的撒开了玉露,见她披了一身飘逸的雪白鸟羽外袍,美得不似凡间之物,竟傻傻的以为她真是得道入了仙门。玉露难得如此急躁,她拽住金风的胳膊,流着眼泪磕磕巴巴的喊着:“不要...不要走。”玉露拽着他的衣袖转身往岛心走,金风便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山洞,似是玉露在岛上的住处。

    山体扁平不甚高,门口有些往外冒雾气,好似仙境一般。玉露领着金风进了门,一入内,眼前便是一温泉水池,约么四尺来深,汩汩的正冒着热气,再往里走便像是内堂,陈设极简,一条石头桌案,上面连食具饮具都是石头磨制的,另一边是一巨石搭的床,床上摆了一长条窄石做枕,一条羽毛拼成的灰白绒毯,旁边有一床被单好似葛麻所制。“这是家里是不是?”金风四下打量,温柔的问着她,玉露嗯了一声,解开了羽衣外披,挂在了粗木搭的衣架上,又拉着金风的手面对面在石凳坐下,深情的环绕着他的脖子一头扑进了他怀里。金风抱着玉露仔细查看着她,抚摸着她的乌发与后背,她身上穿的料子像是粗麻自己织结的,十分粗糙,顿时掉下泪来:“你受苦了,这二十年你困在岛上,没人和你说话,所以有口难言,是不是?”玉露微微笑着点头,抬起头来看着金风,一边为他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是啊!我们...慢点说。”金风喜极,拉着她的手:“好,我们慢慢说,你别急。”

    “你当年伤的那么重,莫非真没骗我,神女治好的你吗。”金风关切的问着,玉露顿挫了半天才渐渐恢复言语,娓娓道来:“我信里骗了你,压根没有什么神女,投河时我特意服了大量的麻草,再醒来就是被冲到这小岛上了,白马也死在我身旁,身上皮开肉绽的,想来应是他驮了我,保护了我,才没让我被海水和礁石杀死。”金风联想起岛岸上的白马墓,竟还真是自家那匹神驹,听来只觉得心惊肉跳,那麻草的威力他还记得,仅仅是一个吻,就让他睡上了一天,若非有这白马,玉露定是难以活命了。

    玉露又缓慢的继续说道:“医者抗药,还魂丹的药效已经提前消退了,我醒来之后,腹内骨刺游走很是痛楚,但也十分奇怪,我挺了几日想着等死,可除了痛楚却并未马上死去,我当是老天有意要折磨我,便想赶快自尽,岛上刚好瞧见长了大片的化骨藤。”金风听的触目惊心,眉头一紧,着急的问道:“化骨藤?那是什么?”玉露缓缓抚了抚金风的眉头,示意他别着急,让他听完,便解释道:“书上见过的一种毒草,叶子里有强酸,昆虫走兽,沾碰便会中毒而死,我寻思着,这个东西厉害,一准能使我赶快解脱,又怕难以下咽,舀了海水混合了毒汁闭气大口的饮下了许多。”金风紧张的攥紧玉露的手,手心出了汗来,玉露依旧云淡风轻的讲着:“这毒草瞬间就令我喷出一大口血来,我顿时昏厥过去了,再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虽然口内喉头火辣辣的,但觉得脏腑的骨刺痛楚渐渐没有那么尖锐了,我竟阴差阳错找到了治疗办法,医者耐药,兴许常人一准被毒死了,我既然不死,定是这毒正帮我化去了腹内的骨刺,你说是不是很妙。”

    金风更是担心起来,急得无以复加:“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怎么能行呢?”玉露柔柔的开怀一笑:“怎么不行,你瞧我不是好好的。我又不傻,不光只是服毒,岛上地气暖,雾气昭昭的也没有走兽和昆虫,药材长得极好,我调和着几种来吃,进补一段时间就服一次化骨草,直到无论如何动弹,骨刺再也觉查不到了就停下了,大概用了三四年的功夫才把自己养好。”玉露又低头一叹息,掉下泪来:“只是万般都好,唯独没有你,这岛屿离岸不知有多远,我登到最高的地方依旧望不到边际,岛上也没什么高大木材能让我做条船,活是活下来了,可出也出不去了。”

    金风将她揽过来靠在怀里,转眼瞥见墙上,画有“正”字刻痕,便伸手摸了摸,缓缓说道:“我可真傻,当年我便猜着你是在诓我,奈何李源一直在往信上圆,我又心里不愿承认你死了,只是痴痴的等,若是我早些跳河,若如今日般幸运的被冲过岛上来,兴许此时咱俩孩子都成年了。”玉露心一揪:“你也是跳河了!我还当你是...乘船来找我的,快让我瞧瞧。”当年精卫给这海岸留下的礁石极多又锋利异常,金风黑色的衣服并不显血迹,他又活蹦乱跳的,才使得玉露没有一眼察觉到他的伤口,听了这般,玉露赶紧扶着他到温泉池边坐下,解开了他的上衣一瞧真是遍体鳞伤,擦伤割伤挫伤,连着一片一片难以胜数,便赶紧取来干净的手帕,沾了泉水帮他处理伤口。

第八十九章 家常便饭

    “你裤子也染了血迹,换下来我给你洗洗。”玉露脸色有些羞红,背过身去,从树皮编的大筐最底下,翻取了套衣服来。金风身材没甚大变化,只是更壮实了些,他摸了摸那衣裳,瞧着尺寸大体合适,却摇了摇头,玉露且解释说道:“岛上只生了苎麻,做成衣服确实粗糙了些,你将就一下别嫌弃。”金风笑了笑:“你心里有我,想着我,竟给我费力做了衣裳,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我会换的,只是你别洗这条,我想留个纪念。”玉露心里也觉得他可爱,羞涩的说道:“别讲这个了,家里昨天就没吃的了,来帮我打渔吧。”随说着行到了一边石桌,从一旁衣架取了羽衣披在身上系好,又取了一个大筐,盛着渔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石笔,在墙上“正”字区域记了个新的刻痕,金风已换好衣服从她身后抱了过来,打趣说着:“还画这劳什子干什么,我都来了,咱们也不出岛,就在这天长地久糊里糊涂的过吧。”随手就要把墙上的记号都抹了,玉露轻打了他手,开怀一笑:“还是记得好,这样咱俩每一天都有意义。”“好,那待会咱俩吃饱了,对着你这满墙的记号,我跟你讲讲我是怎么过得。”金风轻吻了玉露的鬓发,笑着放开了她。

    “你竟然还会打渔了。”二人行到海岸边,玉露是素手一挥将网子散花一般的撒下了水,金风十分惊叹。此岛是海心熔岩溢出形成,有海水瞧不出,其实周围都是万丈深渊,鱼确实不少,食之不尽,玉露只是一笑说道:“这海里鱼多的很,我其实也是随便一捕,差不多次次都有鱼群像是自投罗网一样,且待一会,你帮我拽上来便知。”

    “我这北海的鱼,你和你家神尊可没少吃。”海底浮来了条金龙低沉的说到,正是北海龙王敖清。其实就算鱼多,大海这般深邃,玉露在岸边哪里来的这般多的收获,是白龙经常藏在水下帮忙驱赶鱼群,才让玉露几乎每次都能捞得上来。今日白龙在水里望了许久,还以为神尊生病了,见她出来打渔便急忙赶了几十条入网,事罢抬眸一看,居然烛龙也已到了岛上,听见龙王敖清过来,白龙便往水下沉了沉。水底的金龙敖清其实时常也来照顾,只是为人冷清嘴上不说罢了,白龙且点头行了礼:“往后吃你北海鱼的,还会再多个人,你瞧,也不知怎的,龙君今天就过来了。”敖清并不诧异摆了摆龙须说道:“龙君昨天跳的海,四海岂有让他个四海龙父淹死的道理,想来估计是为了你家神尊,我卷了道浪,成全他们好了。”白龙颔首:“多谢了龙王,不然我家神尊确实太可怜了。”金龙扭头就回龙宫了:“司天监那两个家伙一通胡编乱造,人间的眼泪就要比海水更多,你我估计亦是命谱上的安排,不用谢,我回宫了。”

    “来,我来。”金风从玉露手里接过网子便缓缓拽了上来,网内活蹦乱跳的,大小体型各色鱼类,足足有二十多条,周围突然有白色的海鸥略过,上来就要夺走一条,被玉露一把按住拍晕了脑袋,她拎着雪白的海鸥银铃一般的笑道:“你瞧,岛上没走兽,我御寒就只能穿鸟羽,又逮了只,攒齐了给你做一件披风吧。”金风笑着瞧着她,自己思念了她二十年,脑海中想象着,她也该多少有些变化,可她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都像个活泼的少女,“傻子,别愣神了,我把鱼切开,你帮我在水里就地洗干净,好不好?”玉露敛了衣裙蹲在金风身边,柔柔的拍了拍他。

    “我带上岛了一柄剃须的刀,放屋子里了,拿过来给你用呀?”金风见玉露正拿了把石头磨的小匕首在剖鱼,关切的问着,玉露侧脸一笑:“不用,留着给你修理胡须吧,我这石头刀用了好几年了,又锋利又不易割破手。”二人在岸边,打打闹闹的收拾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把满满一大筐的鱼都洗干净了,金风抱着筐,玉露挽着金风的胳膊,到屋里烹了饭食。

    金风坐在一旁帮忙,玉露取来了一罐子自晒的海盐,又取了土烧的锅子,二人将鱼涂了盐码在锅内,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温泉旁的一个蒸汽出口,等着做熟的功夫把剩下的鱼也都抹了盐,玉露拿到了室外,用草帘子包好挂在了一个通风处,回头一看,金风寸步不离的正在背后望着自己,一时笑了起来:“怎么了,老君山住着时,也没见你这般跟着我,你身上还有伤,歇着吧,去多饮些温泉水,免得伤口发炎发烧。”随说着绕到了山洞后背阴的地方,探手揪下了许多紫红色的菌子来。

    金风哪里舍得再远离她,跟在她身后缓缓说道:“你可知,一丈之内是为夫的道理。”玉露回眸一笑:“那过来帮我采些菜咱们待会吃,别摸旁边墨绿色的,那是我种的化骨草,手会烧伤的,采这边柔嫩的,紫红色的菌子。”金风凑近一看,哪里是什么紫色的菌子,阴凉处遍地全是大大小小的赤灵芝,惊喜了一声,玉露缓缓解释道:“岛上没有蔬菜,赤芝我这里却多的吃不完,只是超过手掌大小的就变硬发苦了,咱们采柔软细小的,烫熟了吃起来和蘑菇没什么差别。”金风帮她拿回家,洞内已是充满了海鱼的肥美香气,玉露且将赤芝放在筐内往温泉中一浸,洗了个干净,又掀开锅盖尽数加在鱼中一起炖煮。

    待饭熟,金风美美的吃了几乎大半锅,二人饱餐一顿还剩了不少,又饮着温泉水,金风只觉得像是在仙境生活一般美妙,拉着玉露的小手,唠唠叨叨的开始说起在外面的经历,一会兴奋一会哀伤,千言万语,恨不得一股脑的都与玉露分享,玉露其实也听不大懂,只知道他这些年鲜衣怒马,过的也算风光,只是心里的思念太多,几乎快逼疯了他,玉露自己却截然相反,自小和师傅长在山里与世隔绝,孤寂自守对于她而言是习以为常,虽然也思念金风,但能自己克制,心态一直还算平静。

第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快近冬至,白昼大概只有不到两个时辰,捕了鱼,还不等饭蒸熟天就黑了,金风从石桌拿出一盏灯来倒满了灯油点亮起来,玉露望了他一眼温柔的说道:“省着些用,我这灯油是逮了头海豹熬的,精贵得很。”金风扭头一瞥她:“不能省,我得趁老眼昏花之前,一直一直瞧着你。”玉露翻搅着锅里的鱼汤,抿嘴一笑:“我以前一个人,都不点灯,那你放开用吧,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屋里要亮堂,使我也瞧仔细你。”金风帮忙在泉水中洗净了碗碟,听到这里有些难过,觉得玉露受苦了,便叹息道:“隆冬黑夜这般长,你不怕吗?”玉露盛了鱼汤到碗里,坐在桌旁,拉金风坐下,拂了拂他的鬓角,缓缓说道:“我有什么怕的,岛上只我一个,怕鬼怪吗?我巴不得能冒出个会飞的或是会游水的,好把我带回你身边,再者,世上的坏人可比鬼怪可怕多了,岛上反倒安心。”金风点了点头,夹了口鱼边吃边说:“你说的在理,不过外面世道也换了,岛上好,外面也不错,有机会我要带你去各地转转,岭南有碗口大的花朵,蜀地有腰一般粗的竹子林。”金风又怕玉露多想,赶紧住筷解释道:“但不论在哪,天天看见你的笑容就行。”玉露心思单纯,哪里会多想,自己都四十多的人了,见丈夫拿自己当宝贝一般,笑的十分开心,便给金风多夹了一条鱼放在盘碟里。

    两人有说有笑的,饭还没吃完,突然洞外就有脚步声快速传来,金风背对着门,十分警觉,放了碗,抓了一把筷子在手里,给了玉露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玉露摸来了一把石刀放在手边,二人盯着洞口门帘,刹那,一少年模样的掀帘而入,见到金风惊讶的喊了一声:“金叔!”正是秦王李代民。

    金风把手里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生气的说道:“怎么跟你爹一个德行,也不言语一声,推门就往别人屋子里闯,什么家风。”李代民也觉得唐突了,不过,两个多月不见,此时杨金风已白了鬓发,不禁让秦王有些惊讶:“金叔你怎么头都白了?这位又是?”金风接着把饭吃完,没好气的说道:“我夫人。”秦王盯着眼前这女子瞧,灯火掩映之下,真是美得好似画中之人,甚至打心里多疑起来,这荒山野岛,莫不是吸人精气的狐狸精,魅惑了金叔?便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如夫人吗?您何时认识的这位?小心这荒岛有鬼怪啊金叔。”

    “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过来!坐下。”金风扭脸,皱着眉头训斥了李代民,一旁带来的侍卫却十分威风的吼道:“大胆!秦王屈尊,出海寻了两月有余,竟敢...”李代民一摆手,谦恭的行了过来并不敢坐下,只是立在金风身边,玉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瞅了瞅这少年,停了筷子,十分稚气的问着:“金风,什么是如夫人啊?”金风撇嘴一笑叹了口气:“如夫人就是小妾的意思,他这是变相夸你年轻漂亮,骂我老牛吃嫩草呢。”玉露笑了出来,金风也吃完了盘中的饭,饮了杯水,缓缓跟玉露介绍道:“这人你瞧着眼熟不?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李源,李源已经当皇帝了,这是他二儿子,秦王。”玉露点了点头:“哦,你叫李秦王?”金风爽朗一笑,拉着玉露的手跟李代民解释道:“秦王,这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的发妻,她是山里人,自幼就是这样,不大通晓人情事故,你别见怪。”

    李代民拱手朝两人一揖:“刚才冒犯夫人了,在下李代民,您叫我代民就可以。”玉露点了点头,好奇的问着:“李家二儿子都这般高了,你今年多大,成家了吗?”,代民有些不太敢直视玉露,颔首答道:“今年十八,家里一妻一妾,育有两个儿子。”玉露叹息了一声,柳眉一皱,冲金风柔柔的说道:“咱们追不上了,李源孙子都有了。”金风拉着玉露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了她,幸福的一笑,又招呼李代民落座,坦荡的拒绝说道:“秦王殿下劳神来寻,金风十分感激,只是我已与陛下闹僵,想来也是无有裨益了,很难再为秦王出力。”

    李代民拱手言道:“金叔,您直白,我也明说了,父亲一直偏向大哥,事事护在身边,所有硬仗都交给我打,根本没在乎过我的死活,我希望金叔能回来,与我并肩,夺上一夺,挣个公平公正。”金风已不再如当年那般,沉稳的一叹息:“你叫我一声金叔,你可知道我姓杨,我在前朝搅弄风云,当年也是为了一个公平公正,可后来发现,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你可明白这个道理。”李代民辩驳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您说过的,我不比谁人差,事事皆要拔得头筹,您就是思虑太多,我才十八,就已经羽翼渐丰,将来定能为您庇护,只求您能帮我带好原先您的旧部,像对父皇那样,拥护我,到时候荣华富贵,不会少了您。”

    金风浅浅一笑:“代民,我当你是亲侄子,想与你说道说道,你与你爹都是如此,一直只拿金钱美色试图拴住我,但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我就只想建个太平世道,然后和我的心上人厮守罢了,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世上不止一种人,而每一种人又该如何驯服,方法绝不是只有金山银山这一种,你若能明白这个道理,你不必争,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天下人都愿做你的子民。”

    李代民见他这样讲,心里倒也佩服他是个君子,金风岔开了话题:“你爹在金殿上那样说我夫人,我便投了河,正巧天公作美使我与她在此团圆,你又是如何来的?歇歇脚也该走了。”李代民还是不愿放弃,便不甘心的问道:“恭喜了金叔,既然金叔已经这样说了,代民会去慢慢参透领悟的,您与夫人是否愿意随代民回我大唐国境呢?”

    金风心里其实还是想出去的,但略是低头沉思了片刻,左思右想着这的日子也不错,再没什么必须回去的理由,可心里又是矛盾,刚打定主意要回绝,但扭脸见着李代民脸色阴恻恻的,他副将已将手扶在了剑上,金风瞅了瞅玉露,想了想形式,担心李代民会翻脸无情,实在两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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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雪赋介绍:
看温柔黑龙与冰雪女王的居家日常~~~~~~
天宫大典,朝元仙仗,你我初遇。
过往这千年万年,任凭高山沉入海底,沧海化为桑田,光阴须臾,于我却了无生趣。
我时常会回忆那一瞬,若是你我不曾相见,若是你我两不相欠。神雪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雪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雪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