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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柳溪     鼎礼之婚txt下载     鼎礼之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三)

    傅天泽赶紧奔过去,奔到近处时,沈梅已经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许清如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只手捂着半边脸,头发垂下来,遮盖了她的深情。

    傅天泽眼眸中满是愤怒,他抬脚就要追沈梅,却被许清如伸手拉住。

    “天泽,你别去,别去刺激她。”

    许清如哭着声音求他。

    傅天泽心下一疼,将她拉近怀里,抬手抚上她发红的脸颊。

    他内心的气愤与心疼一阵又一阵,交替澎湃,激流不已。

    “小如,乖,没事了……”

    他拥紧她。

    许清如终于卸下内心的坚强与压抑,抓着傅天泽的衣襟,流下泪来。

    她泪眼朦胧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了,那昏暗的视线里,早已没有沈梅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或许是傅天泽把她背回去了。

    她的脸依旧火辣辣的疼,头脑发昏。

    傅天泽给她倒了杯水,温温的。

    他似乎在开口说什么,可许清如听得一段一段的,不甚明白。

    傅天泽心下焦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发烧了。

    一整夜,许清如便在浑噩与模糊中度过,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傅天泽一直在照顾她。

    喂了一颗布洛芬下去,热度很快便退了。

    傅天泽想,大概是半夜跑出去,衣服穿得少,着凉了,又被沈梅这么一吓,便发烧了。

    以前,傅天泽是知道沈梅会反对许清如嫁给他这么个“穷学生”,但却不知道,会这样反对。

    那些难听的话,他听到了一二。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能够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傅天泽想不通。

    天还未亮,许清如便醒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想去找沈梅,担心她四处游荡。

    傅天泽叹了口气,扶起她:“别担心,我昨晚就让杨奕去找她了,她没有四处游荡,在学校附近的宾馆住下了。”

    许清如心下一松,颓着一张脸,苦笑道:“这么晚还去麻烦杨奕,太不好意思了。”

    傅天泽笑:“不麻烦,他很乐意。”

    许清如还有些晕,并未细究这话的不对劲,沉着心情安静了一会,看向傅天泽:“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啊?”

    傅天泽心口发疼。

    他没有回答,抬手抚上她还有些肿的脸:“还疼吗?”

    昨天回来后,他用冰块为她敷了一会,似乎消了一些肿。

    许清如摇头:“不疼了,可能就是有点肿,是不是不好看……”

    “嗯,难看得很。”傅天泽笑。

    “……”

    抬手,揉揉自己的脸,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傅天泽解释点什么。

    “昨天……我妈说的话,你……你是不是听见了?听见了,也不要介意……”许清如抱歉地看他。

    傅天泽摇头:“我没有介意。”

    顿了顿,他有些心疼地说:“小如,是我不好。我以前不知道,你妈妈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我应该先做好你妈妈的思想工作,得到她的许可后再和你结婚,那样,你就不会这么为难。”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四)

    傅天泽并不知道,沈梅的择婿标准竟然会严苛到如此变态。

    他开始有些懊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表明身份。

    那样,沈梅一定不会反对的吧。

    大概会兴高采烈,或许还会因此对许清如好一些。

    许清如喝了一口水,摇头道:“不,问题并不是这个,天泽……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你是全国首富,她也不会满意。”

    “……”

    这下,换傅天泽不明白了。

    许清如放下水杯,苦涩地笑了笑,叹气道:“我妈妈剩下我之后,得了抑郁症,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她从小到大都在教育我,一定要找一个有钱的人嫁了,让她过上好日子。”

    “起初我以为这就是她所有的要求,到后来,我就发现了,她不只是想让我找一个有钱人嫁了,她是想让我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她觉得谁可以,我就要嫁给谁。比如上次那个有钱的老头,她觉得我就应该嫁给这种人,不然就是白养我了。”

    “天泽,就算你真的提早去见她,百般示好,甚至拿钱砸给她,她也不会满意的,你懂了吗?”

    许清如说完,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儿时,她经常受到大姨一家的欺负,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够为她出头啊……

    但后来她明白了,母亲永远不会为她出头。

    所以,她只能拼近浑身解数,去为自己出头。

    去为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许清如这样神伤的模样,让傅天泽很是心疼。

    他拥住许清如,安慰一般抚摸她的头发。

    “小如,这么说来,你妈妈有些偏执。”

    许清如点头:“嗯,医生也说她有些偏执症状。”

    “不要怕,”傅天泽拥紧她,“今后我们找机会,找更好的医生治疗她,她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好不好?”

    许清如抬眸,笑笑:“等我们工作了,再提这件事吧。我带她看过医生的,也吃过不少药,可她总是这么一阵一阵的,没有医生能够解决她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傅天泽心中暗下决定,或许该找一个精神科专家,好好研究一下治疗方案。

    傅天泽沉默不语,许清如便抓抓他的衣袖,笑道:“天泽,你会不会觉得,我有这样一个妈妈,对你来说,是个累赘?”

    傅天泽敲她的脑袋:“乱说什么,你妈妈也是我妈妈,别胡思乱想。”

    后来,傅天泽每每想起这件事,便无比懊悔自己这句“你妈妈也是我妈妈”,沈梅那样一个人,根本没有资格称之为许清如的“妈妈”。

    更何况,她确实不是许清如的妈妈。

    许清如在傅天泽怀里趴了一会,屋里的气氛安安静静的,能将一切情绪都安稳下来。

    片刻后,傅天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如,你从一开始便知道,你妈妈根本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对吗?”

    许清如颤了颤,点点头。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傅天泽的声音沉沉的,含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五)

    许清如抬眸,笑意浅浅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知道吗?原来你是个笨蛋啊。”

    “嗯?”傅天泽一头雾水。

    “因为我爱你啊,我爱你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

    许清如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毫不犹豫的,与他说她爱他。

    傅天泽觉得眼眸有些发疼。

    他收紧臂膀,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嗯,是我笨了。小如,我是个笨蛋。”

    傅天泽语无伦次的。

    许清如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他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或者说,有点激动。

    他抱她的力道,大得很。

    许清如都要在他的拥抱里窒息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傅天泽反应过来,松开她,笑笑:“你再睡会,我去煮个粥,煮好了叫你起来,嗯?”

    “好……”许清如点头,“还有我妈妈……”

    “你想去见她?”傅天泽问道。

    许清如沉默了一会,摇头:“不了,现在我去见她,只是火上浇油。”

    “嗯,”傅天泽道,“那我让杨奕送她去车站,她大概不想见到我们这对狗男女。”

    许清如气恼,打手打他:“什么狗男女?我和你是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

    “嗯,对。”傅天泽笑,“我们是合法夫妻。”

    那时傅天泽在心底打定了主意,今后一定要想个法子,让许清如远离这水深火热的亲情圈。

    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让沈梅与她相安无事。

    只是,傅天泽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想出该怎么办之前,一阵风雨正翻覆而来,让他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寻常不过的下午。

    许清如去上课了,傅天泽留在家里,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集团公事。

    程浩的电话匆匆而来。

    傅天泽蹙眉。

    这段时日里,他早已交代过程浩,若无大事,便与杨奕联系即可。

    程浩突然来电,让傅天泽心感不安。

    “傅少,我查到一件事,关于许诲平的。”

    程浩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些犹豫。

    傅天泽沉声:“什么事?你直说。”

    “当初您让我们查过许诲平的资料,并且查到了许清如小姐……哦,是夫人那里,我们都以为这是意外之喜,许诲平一直以来都藏着这个私生女儿,或许别有用心。”

    程浩先做了个铺垫,傅天泽眉宇间的凝重更浓了。

    “可是……傅少,我最近查到,关于夫人的资料,是有人故意泄露给我们的。”

    傅天泽心下一跳。

    他觉得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

    “谁泄露的?”傅天泽问。

    “是……许诲平。”

    “……”

    傅天泽内心仿佛被一记闪雷,击打了一下,震颤不已。

    他曾以为,当初是他费尽心思接近她,有所图谋。

    可现在,他才发现,是有人费尽心思地,让他接近许清如。

    程浩只那么一句话,傅天泽便已经明白了。

    许诲平知道他在查当年的滇东事故,所以故意向让人向他泄露了有关于许清如的消息,让他以为许清如或许知道一些内幕。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六)

    许诲平处心积虑,让他与许清如相遇。

    为什么?

    许诲平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傅天泽又想起前不久那个诬陷许清如的贴子。

    那个贴子是许诲平折腾出来的,为的是推进他与许清如的婚事……

    傅天泽觉得脊背一阵寒凉。

    一直以来,傅天泽自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他一向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可如今这些自信,在许诲平的计划当中,显得如此苍白而脆弱。

    傅天泽一向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亲情,爱情,亦是可以被利用的对象。

    真是可笑。

    傅天泽挂了电话,整个人靠在椅子里,神色颓然。

    如果他和许清如的相遇都是安排好的,那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许诲平究竟想做什么?

    许久的沉静后,傅天泽直起身子,拨通了程浩的电话。

    “帮我联系上许诲平,告诉他,有些事我想和他见面谈。”

    *

    许清如将近十点才回到家里。

    今晚她有课程,下课后,老师又逮着她说了些事,等她回到住处,已经有些疲累,

    客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许清如心下一紧。

    他不在吗?

    她打开客厅的灯,光亮驱散黑暗。

    客厅里冷冷清清的。

    许清如心里有些怕。

    这么晚了,他不会不在的……

    以往,他都会等她回来,做一碗宵夜,而后他们一起吃,再去洗漱休息……

    即便他有事外出,也会告诉她一声的……

    许清如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或信息。

    她的心,沉得更低了。

    她满是不安,换了鞋,有些失落地朝卧室走去。

    还未拉开卧室的灯,许清如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一抹身影。

    她吓了吓,一颗不安与失落的心却就此恢复了平静。

    她跬步走过去,蹲下来,借着客厅照过来的光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他的脸庞。

    “……”

    “……”

    怎么就这么睡着了?衣服都没有换,被子也没有盖。

    许清如叹息,伸手过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小如……”

    傅天泽轻哼一声,竟然醒了过来,抓住许清如的手。

    许清如微怔,反握住他的手:“怎么就睡着了?也不盖被子?”

    “……”

    傅天泽似乎怔了许久。

    许久后,他反应过来,看清了眼前之人。

    是她。

    是他的小如。

    傅天泽手上施力,将许清如拉了过去。

    “天泽……你、你做什么……”

    许清如被拉进了他的怀中,脸上发烫。

    他的怀抱过于滚烫,让她紧张不已。

    “做什么?”傅天泽笑,“做什么你不知道?”

    许清如抓着傅天泽的衣襟,低头:“我……我刚回来,我饿了……”

    “……”

    饿了?

    以往她喊饿,傅天泽便会去为她煮一碗宵夜。

    可是今夜,似乎不太一样。

    傅天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拥着她的手开始捣乱起来。

    许清如最终还是沦陷了。

    这个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上了一天的课程,有些累了,许清如最后昏昏睡去,忘了吃宵夜,忘了洗澡。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七)

    在沉睡之前,许清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傅天泽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畔低语:“小如,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许久之后,傅天泽打开床头灯,在昏黄暗淡的光芒下,盯着她看。

    他抬手,抚上她有些汗湿的脸颊。

    该怎么办……

    傅天泽心情沉重。

    如果这一切都是许诲平安排好的,他们今后要怎么走下去?

    他能够瞒着她一辈子吗?

    傅天泽忽然想,带着她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他们,谁也不会打扰他们,他们便在那里安静度日,生儿育女,儿孙满堂……

    不必再理会那些纷争,不必再在意那些恩怨。

    傅天泽眼眸染上了愁绪,他倾身下去,贴了贴她的脸颊。

    “小如,你会怪我吗?”

    怪他隐瞒了真实的身份,怪他隐瞒了当初接近她的真实目的。

    傅天泽不知道答案。

    这个夜晚对于他来说,注定无眠。

    许清如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

    傅天泽不在。

    她心生不安。

    虽说她经常因为起床气,搅得他不得不在她之前起来,可每天清晨,他即便已经醒来了,还是会拥着她,在一旁陪着她……

    许清如拿过衣服,穿上,在屋里找了一圈。

    他不在洗漱间,也不在厨房。

    他不在家里。

    许清如眼眸微颤。

    她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未读信息。

    【小如,我有急事回昆城。等我回来。】

    “……”

    许清如脸色微白。

    是怎样的急事,让傅天泽不等她醒来,便匆匆离开?

    他是昨天就决定回去了,还是今晨才决定的,所以来不及说?

    许清如想了想,给傅天泽打了电话过去。

    对方电话已关机。

    许清如的脸色更白了。

    她的心情沉沉落下,许久没有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了。

    她突然心生害怕,怕什么……

    许清如坐在有些凌乱的床畔,想不明白她在怕什么。

    她叹息,起身,整理床铺,叠好被子,洗漱完毕,换好衣服。

    而后,她便知道她在怕什么了。

    她怕傅天泽就此不告而别。

    这个念头清晰起来后,她赶紧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放着的那两本红色结婚证,翻开了,盯着结婚证上两个名字看了许久,沉重的心情才得到了一些缓解。

    是了,她和傅天泽已经结婚了,他不能不告而别,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这两本结婚证,是她能够安心的凭证。

    许清如攥着那两本结婚证,抱在怀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难受。

    她和傅天泽已经是家人了,没有他,她一个人的家,还是家吗……

    *

    傅天泽这一趟去了很久,杨奕也不在学校了,去向不明。

    期间许清如接过他几个电话,问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只是避重就轻的说没有多大的事情,让她等他回来。

    而后,许清如再打他电话,便打不通了。

    许清如那时便明白了,她对傅天泽的了解,狭窄而稀少。

    她只知道学校里的这个傅天泽,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傅天泽,是怎样的。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八)

    可她却不知道,他离开这个校园,会有怎样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家的地址,除了杨奕,不认识他身边的其他朋友,不知道他还有那些亲戚,不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许清如想,如果傅天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

    去报警?

    或是当作这是一场梦,醒来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不了解他的过去,却想要拥有他的未来。

    许清如开始反省这一段婚姻,她勇敢却幼稚,坚定却冲动。

    他对她的爱给了她孤注一掷的信心,可现在,他突然若即若离起来,让她陷入了无可自拔的自我怀疑中。

    可许清如只能将这些不安与恐惧隐藏在心里,继续如往常一般,上课,回家,做作业,做饭,洗衣服。

    没有傅天泽,她才发现自己做的饭如此难吃。

    可她还是坚持每天回家做一顿饭。

    她怕这个家缺了太久的烟火气息,便会缺了家的感觉。

    严涵似乎看出了什么,问她傅天泽和杨奕怎么突然不见了。

    许清如的回答也是避重就轻的,她不想说太多。

    她只想等傅天泽回来。

    在许清如心情起起落落的日子里,傅天泽在昆城惊天动地了一番。

    傅家遭人陷害,被举报私藏并盗卖国宝,傅家上下都被审查,相关部门甚至拘留了傅劲松,天寰集团名下一些古玩店也遭到了查封。

    对方来势汹汹,证据充足且背后势力庞大,傅天泽费了许多心血,才将傅劲松带回家。

    可傅家依旧没有摆脱嫌疑。

    这是一场持久战,傅天泽必须找到明确的证据,证明傅家的清白。

    傅劲松回家的那天,傅天泽见他沧桑了好几岁,身形也瘦了不少。

    傅劲松倒是不甚在意,他看看傅天泽一脸愁容,嗤笑道:“有必要这么苦大仇深?多大点事?”

    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依旧悠然自得地品着他最爱喝的茶。

    傅天泽皱眉:“这事不大?如果不能证明傅家的清白,傅家百年基业就毁于一旦了。”

    傅劲松笑:“毁就毁了吧,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清者自清,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爷爷,您可真是豁达。”

    “那是,我不是经常教导你,做人要豁达吗?”傅劲松啄了一口茶,心满意足,“还是家里好啊,家里的茶真香。”

    “……”

    傅天泽到底年纪尚轻,即便已经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但依旧没有去除身上的冲动与急躁,遇到棘手的事情,依旧会有一些年轻人的不稳重。

    他心中生气,眉头紧皱,坐在傅劲松身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傅劲松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盘算其他的事情?”

    傅天泽眼眉一跳,他不想隐瞒自家爷爷:“是,我怕他查到清如那里。”

    “……”傅劲松疑惑,“你怕什么?怕保护不了你媳妇?”

    傅天泽深吸一口气:“爷爷,他们如果查下去,就会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清如也是傅家的人,他们一定会找清如来问询。那个时候,许家和赵家就会知道清如的存在,甚至知道我和清如的婚事。”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三十九)

    “你难道还打算一辈子藏着她?”傅劲松更加疑惑了。

    傅天泽摇头:“不是,但至少不是现在。现在傅家岌岌可危,保护不了她。”

    傅劲松问他:“那你想怎么做?”

    “先暂时让她远离傅家的圈子。”傅天泽说道。

    “远离傅家?那你是要跟她离婚?”傅劲松“啧”了一声,又道:“我说天泽啊,你最好想清楚,年轻人做事不成熟,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的。”

    这个孙子,他太了解了。做事确实有自己的一套,但关心则切,难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过激的事情。

    傅天泽紧抿着唇,眼眉间依旧有散不去的凝重。

    傅劲松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和许清如暂时解除婚姻关系,等傅家摆脱了危机,再恢复这段关系。

    现在傅家腹背受敌,如果这个时候赵家和许家的人知道许诲平在外有一个私生女儿,以赵家狠毒的作风,说不定会下狠手……

    赵家一向卑鄙,不折手段,即便想让许清如悄无声息地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傅天泽背后渗出了一层汗水。

    在他还未考虑清楚的时候,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许诲平和他见了面。

    傅家和许家向来来往不少,傅劲松待许若凡很好,两家的关系便如亲人一般。

    只是最近半年许诲平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事情,很少露面。

    傅天泽知道,早晚都有这一天。

    无论是关于父辈的滇东事故,还是关于他与许清如的相遇,他都必须向许诲平问清楚。

    两人在云南大学附近的一家茶舍见了面,那是许诲平经常去的一家茶舍。

    许久不见许诲平,他依旧如印象中的那样,斯斯文文,儒雅有风范。

    傅天泽进去的时候,许诲平正在喝茶。

    他抬眼看见傅天泽,也不起身,只是扯出淡淡的笑意:“贤侄,来了?”

    傅天泽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恭恭敬敬叫了声“许叔叔”,便坐到了许诲平的对面。

    两人便这么安安静静地相对坐着,许诲平在喝茶,而傅天泽只是静静坐着。

    “我知道你想见我。”

    许久后,许诲平饮下了半壶茶,终于舍得开口了。

    傅天泽点头:“是,我是想见您。有两件事。”

    “嗯,我知道。”许诲平抚了抚眼镜,“先说第一件。你爸爸出事故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不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

    “……”

    傅天泽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许诲平此人,平时看起来文雅柔弱,可心底那些盘算,深不可测,连他和傅劲松都看不清楚。

    再者,从许诲平对许清如做的那些事来看,这个人可真是下手够狠的,面对自己的女儿,毫不心软。

    傅天泽掀开嘴角:“我也没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真相,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第二件事。”

    傅天泽顿了顿,接着说道:“清如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想问什么。”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

    “呵呵。”许诲平笑笑,饮下余下半壶茶,“想问什么?”

    “你是故意的?”傅天泽开门见山。

    许诲平还是轻笑:“故意什么?我能故意让你爱上她,故意让她愿意不顾一切嫁给你?呵呵,你也太高估我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掌控,你们结婚,是你们的事情,两厢情愿的,不是么?”

    许诲平说起这件事,没有丝毫祝福或高兴之意,倒像是很满意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一手好戏,得意不已。

    傅天泽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深邃与骄傲,咬牙道:“清如是你女儿。”

    许诲平的眸光扫过来,点头:“是,是我女儿,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傅天泽见过许多人,见识过他们的狠绝,无情,残酷。

    可他从未见过像许诲平这样,对自己的女儿都能够无情到一丝情感都没有。

    傅天泽握紧了搁在膝上的拳。

    “你这么做,没有想过她会受到伤害吗?”傅天泽问他。

    许诲平轻哼了一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做事,不必这么畏手畏脚的。再说了,我已经有若凡这个女儿了,至于清如……”

    说道这里,许诲平的神色到底还是变了一变。

    可很快,他脸上所有的情绪散去,笑道:“我从未将她当作我的女儿,对于我来说,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傅天泽眼眸里闪过了寒光。

    他胸腔里燃着一把火,愤怒,气恼,像电闪雷鸣一般,想上去劈了许诲平。

    于是他便真的做了,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拽住许诲平,将他扯起来。

    “许诲平,你没有良心的吗?清如是你的女儿,就算你不当她是女儿,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该被你视为工具,不该被你这样利用!”

    傅天泽已经顾不上礼不礼貌,绅不绅士了。

    他拽着许诲平的衣领,指节疼得苍白。

    要不是良好的教养压抑着他,他怕是会挥起一拳,将许诲平打得鼻青脸肿。

    许诲平似乎没想到傅天泽会这么愤怒,他怔了一会,反应过来,抬手,用力扯开傅天泽的指节,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怎么做无所谓,结果对你来说很好不是吗?你不是发现,她很好,很不错吗?”

    傅天泽眼皮一跳。

    许诲平所说的“很好”,绝不是说许清如的品性很好。

    而是……

    傅天泽咬牙切齿:“你故意将清如的信息透露给我,让我接近她,是想让我带她进入南北派,对么?”

    “许诲平,你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以清如的身份,现在让南北派的人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手上有‘怀音手记’,她会死的,你知道吗?她会死的!”

    傅天泽的声音近乎撕裂,他的愤怒与悲痛已经到达了顶峰。

    他开始后悔,当初就这样一不小心地落入了许诲平的陷阱中,将许清如牵扯到这个圈子里来。

    许诲平摇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有你们傅家罩着,她怎么会死?”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一)

    “许诲平,你别告诉我,这次傅家的事情,你也有份!”

    傅天泽追问着许诲平,额上青筋凸起。

    许诲平摆摆手:“这件事,你不要冤枉我,跟我没关系。只是上天助我罢了。”

    “上天助你?”

    “呵呵,是啊。这样一来,清如就不得不暴露在南北派面前了,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手上有‘怀音手记’,知道她已经是你们傅家的人。”许诲平毫不吝啬地向傅天泽解释他内心的真实计划。

    傅天泽额上渗出了一层汗。

    他立下便明白许诲平的用意了:“你……你想让清如进入南北派,甚至想让她在南北派中有一席之地?”

    “好女婿,”许诲平阴阳怪气地叫了傅天泽一声,“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她的天赋你应该也看到一二了,假以时日她绝对有能力担当南派甚至南北派的领导者。”

    傅天泽手心发凉,他后退一步,看着许诲平:“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要这样的人生?在她达到你所谓的高度之前,她会不会被人伤害,能不能活命?”

    许诲平摇头:“做事瞻前顾后的,能有什么出息。”

    “许诲平,你想让南北派的人看到她的天赋,是不是也想赵家和许家的人看到她是你的女儿?赵家会放过她吗?赵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在外有了这个女儿,他们会放过她吗?”

    傅天泽的声音有些悲凉。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

    许诲平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可许诲平还是这么去做了。

    果然,许诲平只是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早晚都是会知道的,有你傅家这棵大树在,她会安好的。”

    傅天泽嘲讽一般地笑笑,道:“所以,你根本不会出面保护她,如果傅家无法护她周全,你也会放弃她,对吗?”

    许诲平没有回答。

    可这沉默,便是默认。

    傅天泽看着许诲平那张脸,他依旧俊雅斯文,脸色毫无变化,仿佛这一切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蜻蜓点水,算不上什么大事。

    仿佛许清如的生死安危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

    傅天泽不想在与他废话下去。

    再说下去,听到的也只是他更为残酷的说辞。

    听这些有什么用?

    傅天泽没再说什么。

    他抬手,拿过许诲平刚喝完茶的茶杯。

    那个釉面瓷杯,青里透光,光泽均匀。

    他拿起来,置于许诲平眼前,而后实实在在地松手,任由那只茶杯摔落地面,在一声脆亮的声音中,破裂成碎片。

    “许诲平,这就算是我给你敬的茶了,从今以后,清如的事情,在于你毫无瓜葛,我与清如的婚姻,也再与你无瓜葛,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她,不要再利用她。”

    “她是我的妻子,如果你再做出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想,我会倾尽傅家之力,让你生不如死。”

    傅天泽说完,转身离去。

    头也不回。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二)

    在傅天泽的过往人生中,他狠绝过,冷漠过,但他言语上从未如此激动与有失分寸。

    从未用这种近乎威胁的话语,向一位长辈毫不留情地说出。

    他是真的恨。

    真的怒。

    昆城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蓝。

    傅天泽想起了刚与许清如相识的时候,他们坐在公园里,许清如看着武汉灰蒙蒙的天,告诉他她很想念儿时的蓝天。

    那时,傅天泽说,想带着她回昆城,看一看昆城的蓝天。

    只是,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他想起了那时的许清如。

    有些自卑,不爱说话,灵动的眼睛里藏了许多情绪,却从不开口说出来。

    她退缩时不让人知,勇敢时又惊世骇俗。

    可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简单而平凡的女孩。

    她不必面对什么南北派,不必面对恩怨是非。

    不必思考生死。

    清如,我多希望能给你的,是一个简单而幸福的未来。

    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却是将你推离。

    让你离开我。

    离开我的世界。

    那样,你才能平安。

    那时,尚不成熟的傅天泽,做出了一个或许足以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

    他的决定,迫使那两年里,许清如独自面对超过她所能承受的痛苦与悲伤,绝望与无助。

    那些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

    无可挽回。

    倘若不是缘分眷顾,倘若不是命运使然……

    倘若不是许清如对他情之所钟……

    他这一生,或许真的要失去许清如了。

    *

    整整一个月后,许清如等回了傅天泽。

    他回来的那天,天气不爽,响起响雷,下起了雨。

    这一场雨,是夏天开始的先声。

    那天她有课,收到傅天泽发来的信息,久久无法回神,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匆匆离开课堂,向家里奔去。

    一路上,她想过许多开场白。

    喜悦地拥抱他,难过地指责他,气愤地谩骂他……

    最重要的,是让他给她一个解释。

    可到了最后,她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回来就好。

    还好你回来了。

    可许清如没想到,傅天泽给她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许清如觉得,她或许还在做梦。

    “傅天泽,这一个月你若即若离,一个星期发一条短信,让我等你回来,不告诉我任何事情,就是为了准备这一份离婚协议书吗?”

    许清如看着他,不知道该将这件事当成一种玩笑。

    还是当成一种悲剧。

    她试着回想了她与傅天泽之间的一切,远远近近的,从他们相识,到相恋,到结婚。

    她想不到任何节点,能够造成“离婚”这件事情。

    他们感情一向很好,对未来的期望一向一致。

    难道这场婚姻,是说开始便开始,说结束便结束的吗?

    许清如想不明白。

    傅天泽看着她受伤的表情,看到她眼里的恐惧与茫然,他想伸手去拥抱她。

    告诉她这些都是权宜之计。

    可他不能。

    他站在离她足足一米远的地方,隔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那本“离婚协议书”。

    “清如,是我不好。但我现在不得不这么做,你能体谅我吗?”

    傅天泽不能告诉她,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三)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知道南北派的事情,知道傅家的危机,否则,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选择与傅家共存亡。

    那时,他再没办法让她远离这场是非了。

    如果傅家没有遇上那些事情,没有深陷危机,傅天泽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可如今,他连傅家和他自己的安危都无法确保,要如何保护她?

    于是他只能那样站着,能够给她的,只是那一纸离婚协议。

    许清如想哭,可她哭不出来。

    她觉得这一切很荒唐。

    荒唐得她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来回应傅天泽。

    她不相信,她觉得这是一场笑话。

    “天泽,你在跟我说笑啊?还是你玩了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嗯?”

    她的声音有些颤。

    傅天泽紧咬牙关,一句不言,只是定定地看着许清如。

    许清如看不清他眼眸里的情绪。

    可她能看出,他是认真的。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什么时候认真,什么时候无比认真,她很清楚。

    许清如低眸,目光落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喃喃开口:“为什么?”

    “你想要和我离婚,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许清如说。

    傅天泽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

    指节发白。

    “我们不合适。小如,我努力过了,但我发现我真的办不到,至少现在不行。”

    傅天泽一字一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说得太真,还是太假。

    真真假假的,让许清如哭了出来。

    小如,你不要哭……

    傅天泽撇过脸去。

    许清如抬手,抹去眼泪。

    “是因为你发现我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你不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了是吗?”许清如颤着声音问他,“还是说,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次回家,是不是……”

    “不是。”

    傅天泽打断了许清如的话。

    “小如,”傅天泽转过脸来看她,“这些都不是原因。只是我不得不和你离婚,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们现在必须结束这段婚姻。”

    以后,以后我们再恢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永远都是我妻子,不需要这本结婚证证明。

    许清如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傅天泽,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多,看的小说,追的电视剧也不多。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前后的态度会变得这样大……

    他离开之前,还抱着她在卧室里翻云覆雨,吻着她的额头说爱她。

    然后,他便匆匆没了踪影。

    再回来时,递给她一份“离婚协议书”。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真的有婚姻是可以这么处理的吗?

    即便是感情变淡了,那也应该有一个过程啊?

    于是她拼尽她所有的想象力,凑出傅天泽提出离婚的理由,问傅天泽:“你是觉得我太穷,家庭背景太复杂,不能带给你事业上的帮助?”

    “或者是,你觉得压力大,没办法一边顾着学业,一边照顾我?还是你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天泽,我可以照顾自己的,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也不会总是烦着你,我会很努力的,你也看得到我很努力的,对不对?”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四)

    “以后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不会给你增添负担……”

    许清如这辈子,或许只有这一次,这样卑微地恳求一个人,这样放下姿态地去恳求一个人。

    恳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恳求他不要离开。

    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一夜之间,又什么都没有了呢?

    许清如只觉得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不管不顾了,绕过桌面,走过去,抓住傅天泽的胳膊。

    “天泽,你不要这样,我们不要离婚,我不要和你离婚……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你不要这样……”

    许清如带着哭腔求他。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

    这些是很重要,可不至于重要到让她不明不白结束一段婚姻。

    傅天泽心中的情绪一阵一阵,悲伤而痛苦。

    他想结束这个谎言。

    想将她抱进怀里,告诉她这只是他的玩笑话。

    叫她不要伤心,不要哭。

    她一哭,他便会心疼……

    可是……

    傅天泽想让她活着。

    哪怕这次傅家没能躲过这一劫,哪怕他傅天泽被人暗算至死,他都想让她活下去。

    就算以后,她遇到了别人,有了新的开始,那都没关系,只要她活着。

    如果那个时候,他和傅家能够躲过这一劫,他就算死皮赖脸,耍尽一切手段,也要从别人那里把她夺回来。

    只是现在,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她走。

    那时的傅天泽深情却不够成熟。

    或者说,他对于他与许清如的婚姻,并未持有足够的信心。

    他无法接受许清如与他一同落入为难之中。

    所以他便选择了让她远离。

    他无法权衡利弊,衡量究竟让她留下,幸福地面对死亡的威胁更好,还是让她离开,痛苦地活下去更好。

    他只能凭本能做出选择。

    于是他狠下心,抬手,用力拨开许清如拉着他的手,目光冷漠:“清如,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离婚是一个人的事。”

    “……”

    那一刻,许清如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傅天泽在她眼中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崩溃。

    那是她的信念。

    对他们的爱与婚姻的信念。

    傅天泽不敢再看她,擦身而过,留下一句:“离婚协议书签好后,我会过来拿。清如,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了。”

    而后,他迅速离开了这里。

    离开他们共同的家。

    许清如久久地站在那里,仿佛还未醒过来。

    或许,她真的从未醒过来。

    她沉浸在傅天泽编织出来的网中,看错了未来,看错了他。

    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他?

    为什么就答应了,那样匆匆嫁给他?

    不管不顾的。

    许清如想,这大概就是现实清醒的一巴掌,要把她打醒。

    他说开始便开始了。

    他说结束便结束了。

    既然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离婚又成了一个人的事呢……

    难道婚姻里的,不是两个人吗?

    他凭什么,以这种残忍而不明不白的方式,单方面宣布这段婚姻关系的终结……

    许清如的泪水淌下来,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五)

    那天之后,傅天泽没有回过家。

    那份“离婚协议书”安静地躺在桌面上,积了灰,许清如也不去管。

    只要她不去管,就能当作不存在,就能当作什么都发生过。

    傅天泽还在,傅天泽从未向她提出过离婚这件事。

    怎么会离婚?

    不会的。

    许清如的世界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她没有告诉严涵这件事,以严涵的性格,知道了,一定会找傅天泽算账。

    她不想闹成这样。

    她与傅天泽的事情,她要自己面对。

    她可以的。

    可她的坚持却在傅天泽毫不退步的冷漠中一点点瓦解。

    许清如每天给他打了许多电话,他没有接过。发的短信,他没有回过。

    她尽量让一切保持正常,上课,回家,做饭,吃饭,洗澡,睡觉。

    可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啊。

    就像那一个月里一样,只有她一个人。

    她依旧无法接受,傅天泽真的向她提出了离婚。

    她要怎么接受?

    这段婚姻不足半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原因。

    许清如无法接受。

    许清如强迫自己坚持的时候,傅天泽每天将自己关在天寰集团的办公室里,处理集团事务,处理傅家的事情,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他很少吃饭,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

    傅家的官司毫无起色,傅家的势力屡遭人削弱,傅家的人总糟暗算。

    傅天泽有时甚至怀疑,某天他出现在街巷里,都可能会被人暗杀。

    有时他也会想,或许死了也好,死了便不用与许清如离婚,死了便不会痛苦。

    可他不能死,傅家还需要他。

    他还在憧憬着与许清如的未来。

    杨奕看不下去了。

    可他明白傅天泽的选择。

    他只能沉默地将一份资料递给他:“傅总,有人查到许小姐这里了,还好程浩拦了下来,但我怕……”

    傅天泽眼眸骤紧。

    他知道不能等了。

    “杨奕,你帮我去昆城,请嘉琳过来。”傅天泽脸色有些颓,胡子拉渣的。

    他现在已经没心思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了。

    杨奕不解:“您的表妹?您找她过来做什么?”

    “我有事请她帮忙。”

    傅天泽说完,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窗帘。

    亮光照耀进来,刺入他的眼眸。

    傅天泽抬手,挡了挡这一道光。

    小如……

    *

    许清如在一种时而期望时而绝望的摇摆中,把自己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苦苦支撑将近一个月后,她仍然不想放弃。

    回家的路她很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都到。

    拐过马路,走进单元楼,爬上楼梯。

    以前总有人会等她回家。

    以后呢?

    以后还会有吗?

    许清如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天色有些晚了,客厅漆黑一片,可她的目光,落下,看到了卧室门后透出的光。

    许清如有些晕。

    她记得她早上离开的时候,关了灯的。

    是他回来了?

    许清如跌跌撞撞,向着卧室奔去,抬手便要推开卧室的门。

    可一阵轻微的响动,让她止住了脚步。

    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宛如一把刀割在了心头。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六)

    她没有出现幻听。

    门后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说话。

    许清如僵在了原地。

    她不敢相信。

    这狗血的,戏剧的,无情的戏码,便这样上演了。

    傅天泽打开了门。

    卧室里的光照耀出来,她看见傅天泽衣衫不整,看到卧室里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睡袍,一双白晃晃的腿翘着,一脸笑意看向她。

    “天泽哥,是谁啊?”

    那个女人明知故问,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击溃了许清如最后的心理之堤。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傅天泽,她在等他给一个解释。

    “既然你看到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不想离婚也行,以后就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这是傅天泽给她的解释。

    许清如忽而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所以,这就是他想要和她离婚的原因。

    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没有什么隐瞒。

    仅仅是另有新欢而已。

    许清如似乎找到了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他只是不爱她了吧。

    傅天泽逆着光,许清如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更看不到他眼里的挣扎与痛苦。

    心疼与不忍。

    许清如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打开客厅的灯。

    而后,走到桌前。

    那上面,放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她找了许久,才从书包里找到了一支笔。

    她试了许久,才拔开了笔盖。

    许清如不知道她是怎么签下那个名字的。

    她只记得,她应该是签了三个字。

    是她的名字,许清如。

    大概字写得也不会很好看吧。

    但终究还是签了。

    傅天泽以为她会闹,会不相信,会哭泣,会与他讨一个说法。

    会依旧不肯签字。

    傅天泽想,她如果真的哭了闹了,他想他真的会演不下去。

    会见不得她那样伤心欲绝。

    可她没有。

    她就那样签字了,而后从书架的抽屉里取出结婚证,放在协议书上,走到窗口,从指节上摘下那枚戒指,扔了下去。

    毫不犹豫。

    那时,傅天泽看到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暗了。

    许清如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依旧背着她的书包,走出了家门。

    那份“离婚协议书”,便那样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从未有人碰过。

    卧室里的女人探着头看了出来,而后拢紧衣服,跑过来,缩着脑袋问:“表哥,嫂子真的签字啦?”

    傅天泽不语。

    他浑身上下仿佛透出一股冷气。

    冷得让肖嘉琳抖了抖。

    她走开一些,不解:“我说你何必呢……还让我陪你演戏,就为了逼她离婚,你这么伤她的心,她想不开怎么办?”

    想不开?

    傅天泽眼眸一紧,迅速披好衣服,追了出去。

    他没有追上她。

    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那一刻,傅天泽是后悔的。

    可木已成舟。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渣。

    极其渣的那种。

    他究竟带给了她什么?

    一场短暂的婚姻?

    一个匆匆结束的美梦?

    承诺给她一个未来,承诺给她一个家,而后便这样残忍地斩断了,让她一个人血肉模糊?

    傅天泽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转回身去,去寻找被她扔在楼下的戒指。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一百四十七)

    傅天泽找了一夜,依旧没有找到那枚戒指。

    他觉得很对不起许清如。

    当初结婚的时候,他连一枚像样的戒指都没有给她。

    可她对这枚早已经氧化发黑的戒指,却视若珍宝,每天那么戴着,仿佛戴着她所有的幸福。

    肖嘉琳当晚便先回了昆城,傅天泽连送都不送的,气得肖嘉琳骂他“翻脸不认人”。

    可傅天泽没心思管这些事。

    他在找那枚戒指,仿佛找到了,他与许清如之间的一切便能够再度重来。

    可他似乎忘记了,是他亲自结束这段关系的。

    手段极其残忍。

    第二天天一亮,严涵便杀了过来,指着傅天泽骂了一顿。

    骂了什么傅天泽也不记得了,大概只记得那么一句:“既然你只是把婚姻当成儿戏,当初就不应该欺骗她的感情。你让她以为她有依靠了有家了,又用这种方式亲自撕碎她的所有愿望,你觉得她要怎么接受?”

    是啊,她要怎么接受。

    傅天泽真的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许清如没有再找他,也没有再回到那个家。

    严涵来替她收拾了东西,那时傅天泽还在找戒指,找了几天,什么都找不回来了。

    他没有资格问候许清如,也没有资格问她好不好。

    严涵也懒得理他,拖着许清如的一些私人东西便离开了。

    傅天泽不知道许清如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签下那一纸“离婚协议书”后,她该怎么面对已经与他离婚这个事实。

    他曾经给她的那些承诺,如今对他来说依旧是承诺。

    当初他是情真意切,一心一意要去实现那些承诺。

    如今也是。

    可他知道,许清如大概不会再相信了。

    他甚至不知道,以后是否能够有机会,能够活着见到她。又或者,再见时,她已经不再属于她……

    傅天泽收拾好“离婚协议书”,将那两本结婚证一道,交给了代理律师。

    按照一般的程序,他需要与许清如一道,亲自到民政局办理离婚。只是这个时候,傅天泽不便出现在那种场合,只能找了些关系,让代理律师代理办理。

    结婚证封面红艳如新,翻开证件,照片上的人笑容定格,仿佛依旧幸福如昨日。

    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傅天泽收走了放在窗台柜的那张照片。

    那是他与许清如结婚时,在樱花树下拍摄的照片。

    他忽而发现,他与许清如还有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做。

    还未带她去度过蜜月,去看大好河山,去参观各地博物馆。

    还未和她去她的家乡看一看,带她回昆城走一走……

    连一张像样的结婚照,他都没能带她去拍。

    他们唯一的回忆,便是这件不足八十平米的小居室。

    便是那个偌大的校园。

    傅天泽将照片工工整整地夹在文件袋里,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这个家。

    只余下一个清冷的空间。

    很快,杨奕便会来料理这件房子。

    到那时,这间房子不会再属于他。

    也不再属于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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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许清如资质平平,胆小愚钝,却手握墓葬群宝物线索,人人想要。
可只有傅天泽,看到她的隐忍坚韧,聪慧过人,一步一步,想把她推向最高的地方,俯视众人。
许清如苦笑:“你和我恋爱结婚,只是为了你复兴南派的计划。”
傅天泽说:“我和你恋爱结婚,是因为我爱你。”
她不信,一次一次,拒绝又接受,矛盾彷徨。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再走近,深情不移。
终于,她看到他的真心,泪流满面:“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时移世易,分离再分离,错过再错过。国仇家恨,情义两难全。
可他初心未变:“吾妻清如,此心不改,此情不变。”
千帆过尽,月色如洗,她缓缓而归。
他拥住他此生挚爱,含泪而笑:“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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