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措手不及（三）
“清如，哎……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齐韵叹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够做的事情了。”
许清如有些颓废：“齐老，这次是我疏忽了，我的错。”
“清如，你胡说什么。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个人扛不了这么多事情。南北派不仅有你，还有筠之，有我们，是我们的疏忽造成今天的局面。”
“这样吧，我先回去查看那些档案，如果真的不在了，我会尽快查出是哪位高层在出卖我们。至于剩下的事情，等青木家族那边有所举动，我们再做出对应的决策。”
“清如，还有我们在，南北派什么风雨没经历过，我们会解决的。”
齐韵说着，拍了拍许清如的肩膀，先一步离开去处理事情。
许清如坐在北派中心的会议室里，安安静静。
她的思绪曾经乱做一团，可如今却已经沉淀下来，清楚入水。
原来，当初许若凡到梓潼，为的便是造出一批新的赝品。
那批赝品，就夹在青木家这几年送回来的文物中。
这几年来，许清如慢慢地瓦解“六蠹门”的基业，却不知他们三年前就布下了这个局，许若凡让她与傅天泽离婚，根本不止是为了报复，为了痛快。
许若凡太了解许清如了。
逼迫她与傅天泽离婚，是为了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忽略青木家族所谓一个月归还一件文物的举止，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傅天泽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软肋。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许清如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沉浸在沮丧与颓废中的许清如，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门来，走到了她面前。
直到她眼前出现那双熟悉的皮鞋，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笨蛋，又在瞎想什么。”
傅天泽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许清如极力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这一了溃不成堤。
她靠过去，抱住傅天泽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吸着鼻子。
“刚才碰见齐老，他都告诉我了。小如，我们是人不是先知，不可能事事都能预料到。青木家族和‘六蠹门’不是蠢货，他们如果这么容易对付，南北派这么多年来就不会苦不堪言了。”
傅天泽耐心地劝她，想将她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
许清如吸了吸鼻子，说道：“道理我都懂，我也明白，不能什么责任都一个人揽在身上，所以这些年，我教授了不少学生，培养了不少新的力量，就是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成为南北派的支柱。”
“嗯，我都知道，沈月白和齐衡很优秀。”傅天泽道。
“可是我就是在想，如果我能够再厉害一些，能够早点看破许若凡和青木家族的意图，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许清如心里还是难受。
傅天泽笑：“你要是这么厉害，就是拿着王者的牌虐青铜了。”
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本来就是王者，只是碰上了同样是王者的对手，所以要耗费一番心力。”
第1198章 措手不及（四）
“小如，现在先不用想这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还没有这么糟。”
傅天泽说着，伸手抱起许清如，将她拥进怀里。
“现在先跟我回去好吗？”
许清如点头：“好。”
她也不问傅天泽要带她去哪里，是去西城别墅，还是回昆城。
就这么任由他带着，天涯海角都去。
*
齐韵很快就确定，那些档案果然已经被删除，删的太彻底，技术部无法进行恢复。
他也很快查出，做这件事的人是周宣周长老。
周宣在三天前，已经离开北京，不知所终。
其他元老听说了这件事，聚集顾家召开紧急会议，一向儒雅稳重的元老们骂成一团，顾筠之也在场，阴着脸听着他们骂来骂去，心情好不起来。
许清如一定会因为这件事难过，她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顾筠之有些担心。
元老们骂得差不多了，梅兴中忽而疑惑道：“许掌门怎么没来？她不是还在北京吗？”
齐韵愤愤道：“现在先不要去烦她了，她为南北派已经付出太多了，现在我们能解决多少，就先解决多少吧。”
梅兴中听不太懂，刚想问什么，却听见顾筠之开口道：“许掌门为了这批文物，当年被迫和傅天泽离婚。”
这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
梅兴中不可置信看了看齐韵，齐韵长长叹气，梅兴中便知道，顾筠之这话没错。
梅兴中跳起来：“去他娘的青木哲也青木家族！我就不信他们这次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们已经不是落后挨打的中国了，他们还以为能够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吗！”
姚朝云摆摆手，让梅兴中先坐下来，劝道：“你先冷静冷静，如果靠，骂街就能把事情解决，我排一个连队出来，天天对着青木家族骂。”
“可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眼下能做的，首先是想办法再找到当时交流会有关的信息，以及能够证实青木家族送过来的那批赝品，就是我们现在保存的这批东西的证据。然后是查清楚周宣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南北派里还有多少人和他勾结在一起。”
“厘清这些问题，我们才能更好地面对青木家族有可能闹出的舆论危机。不管怎么样，他们是盗贼，可以无耻卑鄙，但我们不是，我们要先礼后兵。”
姚朝云有条有理地解析整件事情，其他元老深表同意。
梅兴中也同意，只是还是忍不住骂道：“先礼后兵？遇到一帮强盗，有什么理好讲的？”
“行了你。”齐韵赶紧让他坐回位置上，“他们想让南北派吃这个哑巴亏，这不可能。但我们尽量不要把事情上升到更高的层面，所以还需要谨慎行事。”
“依我看，我们先按照朝云说的安排下去，至于细节，筠之你再安排人处理跟进。”
齐韵看向顾筠之。
顾筠之点头：“嗯，我会安排下去。”
第1199章 措手不及（五）
齐韵见顾筠之脸色不太好，知道他可能在担心许清如，便说道：“清如和傅天泽走了，先让她休息几天吧，这几年来她也不容易，前几天为了帮助一支考古队鉴定出土的文物，连南北派的周年庆典都错过了。她太累了，或许该休息了。”
是啊，她太累了，该休息了。
顾筠之回回神，只是点头不语。
众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顾筠之还是坐在位置上，久久不离。
他开始思考，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
想了一会，便想通了一些。
三年前傅铮为许若凡顶罪，陈笙倒戈“六蠹门”，许清如为了让傅天泽活命选择与他离婚，青木家族继而提出，一个月归还一件文物，许若凡以此为条件，让许清如不许与傅天泽复婚。
所以，许若凡和青木家族的计划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傅铮替许若凡挡了一次死局，许若凡这次反咬，可真够致命的。
现在看来，青木家族这批赝品，很有可能便是从“六蠹门”而来，许若凡当年去往梓潼，或许便与此有关。
攻心为上，许若凡攻的便是许清如对傅天泽的真心。
让他们被迫分离，进而令许清如暂时忽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呵。
顾筠之现在也不由得感叹许若凡的“神机妙算”。
只是用错了途径。
误入歧途。
顾筠之收收情绪，想起身离开，可身体似乎有些发虚，试了几下，终而站了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
顾准一直在他身旁安静陪着他，见他恍惚的模样，不免担忧。
顾筠之摇头：“我没事。”
现在他怎么能有事？
他再出事，只怕许清如的担子会更重。
“对了少爷，刚才您的手机提醒，有新邮件。”
顾准说着，将顾筠之的工作手机递了过来。
顾筠之滑开后，微微蹙眉。
是藤井伊织。
当年从梓潼回来后，藤井伊织便回了美国，照他说的那样，继续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几年他们偶有邮件往来，藤井伊织又修了一个博士学位，如今满世界地跑，去探索各大洲的文明古迹。
前不久她刚发来一张在非洲的照片，曾经水灵的小姑娘，晒黑了不少。
这次的邮件发来的时间有些蹊跷，顾筠之打开。
果不其然。
【我刚回美国，听长辈说他们要找你们的麻烦，和他们还的那些东西有关吗？如果需要帮忙，请随时说。】
藤井伊织这几年的中文似乎又进步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似乎已经到她水平的天花板了。
顾筠之略一沉思，最终只是发了简短的几个字过去。
【暂时不需要。如有需要，再联络。多谢。】
顾准看着顾筠之神色复杂，小心翼翼问道：“藤井小姐还在非洲啊？”
顾筠之摇头。
顾准又说道：“少爷，其实我觉得，藤井小姐不错，只不过她是青木家族的人……”
“顾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顾筠之打断他。
“啊？”
“藤井小姐和我没什么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们只是朋友。”
“还有，藤井伊织姓藤井，她不是青木家族的人。”
顾准心有疑惑，但不敢说话了。
少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第1200章 目的暴露（一）
青木家族粉墨登场，开始找南北派麻烦的时候，许若凡知道，她的网该收了。
那次拍卖会，他们都以为，她只是去捣乱的，其实她是去见了青木家族的人，顺道去拍卖会捣乱一番。
现在，她倒要看看，南北派怎么说得清，青木家族给的那些东西，怎么变成了“赝品”。
呵呵。
恐怕连许清如都无能为力了吧。
许若凡竟然有些得意。
几年来，她第一次，又有了得意的感觉。
这种感觉，久违了。
“你似乎很高兴？”
陈笙走进来，靠近许若凡。
许若凡抬头看他，眼眸闪闪：“是挺高兴的，要和我一起庆祝吗？”
陈笙挑眉：“庆祝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很高兴。”
许若凡说着，起身走向酒厨，拿出一瓶红酒，递给陈笙：“帮我开？”
陈笙结果红酒，起盖，醒酒，去洗了两个杯子，擦干净了放在台面上。
“陈笙……”
许若凡眯起眼眸，慢慢靠近陈笙，抬眸看着他。
陈笙一脸淡漠看着她，道：“又发病了？”
发病了就将他当作傅天泽。
许若凡低笑，说道：“你怎么总觉得我有病？”
“不是我觉得你有病，而是你总是将我当成傅天泽。你觉得你这样的做法没有问题？”这个问题，陈笙不是没跟她说过。
不是没有明白地告诉过她，他和傅天泽没有哪里相似。
许若凡勾勾嘴角：“你怎么确定我是把你当成了傅天泽？说不定我只是把你当成陈笙呢？”
陈笙摇头：“若凡，你知道你对一个男人显露出那样的神情，以为着什么吗？”
“我知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许若凡退了一步，走到一旁，自顾自倒了一杯红酒出来。
“过去的那个傅天泽已经没有了，过去那个许若凡也没有了。”
陈笙叹息：“所以你每次这么不正常的时候，是在以过去的许若凡的目光，看过去的傅天泽？”
许若凡冷笑：“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也曾经年少懵懂，也曾经情窦初开。只是我太过于自信，以为他这辈子不可能找得到比我更加适合他的人。”
“可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许清如。我这个妹妹，曾经事事不如我，可现在在别人眼里，只怕是事事比我强了吧。”
“过去南北派只知道许家许若凡，是鉴古圈的新秀，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甚至早就锁定了南派掌门人的位置。可如今，众人只知道许清如，哪里还记得许若凡？”
“这或许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沉舟侧畔千帆过。”
许若凡的语气里，透着难以察觉的落寞与嘲讽，那一丝丝的落寞，却被陈笙捕捉得很清楚。
他沉默不语。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许若凡的话。
片刻之后，他才有些无奈地说：“你希望我安慰你吗？”
如果是在平时，对陈笙这种问题，许若凡只会嗤之以鼻，可今天的许若凡，忽而来了兴趣，转头去看陈笙问道：“你会怎么安慰我？”
第1201章 目的暴露（二）
陈笙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我会说，许清如也会成为前浪，也会成为病树，没有人能够永远辉煌。”
“呵呵，陈笙，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特别。”
许若凡笑了笑，表情不明。
她又到了一杯酒，递给陈笙：“陪我喝一杯，嗯？”
陈笙接过来，晃动红色的液体，举杯吞了一口下去。
许若凡的眉宇间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一手托着手肘，一手轻轻晃动酒杯，妩媚的双眼看着杯中的液体，映出她闪过光芒的眼眸。
“你知道我想让你和我庆祝什么事情吗？”许若凡忽而问道。
陈笙想了想，道：“和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事情有关？”
“呵呵，看来你消息也挺灵通的。”许若凡笑。
她这个笑让陈笙心感不安。
一种来自直觉的不安。
陈笙放下酒杯，看着许若凡说道：“我想，我有的是办法与手段知道这些事。”
“当然。”许若凡道，“这是你的自由。”
许若凡又了喝口酒，气息间溢散出酒的香气。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她又问陈笙。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佩服你，这个局，布了三年？”
“嗯，差不多。”许若凡笑道，“这三年来，你们以为我什么都没做，不会么？”
事实上，她所做的事情，他们谁也不知道。
除了青木家族的人。
“用这么复杂的局，就是为了让青木家族反咬南北派以赝品换真品？”陈笙问道。
“很划算，不是么？”
许若凡笑了两声，眼眉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南北派不是一直自诩去伪存真，绝不容许赝品的存在吗？我这次即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些人不过就是一帮道貌岸然的人，什么去伪存真，都是骗人的。”
许若凡继续说道。
陈笙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仅仅是为了让南北派名声受损？之后呢？你打算怎么了结这件事情？若凡，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情往严重的方向发展，是有可能上升到家国与外交层面的。”
许若凡不以为然：“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青木家族，不是什么日军的獠牙，他们早就迁居美国。他们归还文物都是出于友善。再说了，我是个生意人，不是圣人，我只会从利益出发考虑问题。”
她这种说法，让陈笙内心激荡不已，可他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继续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收场？”
“哦，这个啊，挺简单的，让许清如拿‘边郎国’墓葬群的东西来换。她交出那些东西，我放过南北派，让青木家族不再追究。”许若凡淡淡地说。
陈笙讶异：“墓葬群不是还没有找到吗？”
“陈笙，你怎么这么天真？”许若凡得意地笑起来，那笑声怪异而渗人。
“你以为许清如这些年放出的线索是胡乱编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她见过爨氏的后人，去过文笔峰了？她早就找到那些东西了，但她知道她没办法保护那些东西。”
第1202章 目的暴露（三）
“所以她转移了那批物件，利用那些真真假假的线索，拖垮‘六蠹门’。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会有多在乎‘六蠹门’？呵呵，等我拿到那些东西，我大可以再组织起一个‘七蠹门’、‘八蠹门’，我对这个组织，已经厌烦了。”
许若凡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说起“六蠹门”，仿佛是在说起一个令她极度厌恶的枷锁。
由于这个枷锁，她挣扎，她痛苦，她不得自由。
陈笙愣愣地看了许若凡一会，难以置信地问：“你早就知道许清如已经转移了墓葬群的东西？”
许若凡点头：“当然。你以为我花这么几年，策划这件事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整垮南北派？我可没这种闲情逸致。死了一个南北派，还会有其他的鉴古组织，打着去伪存真的旗号再次捣乱，我要的是墓葬群的东西，那些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不明白，”陈笙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威胁许清如交出来，或是暗中派人去摸清楚她到底转移到了哪里？”
“威胁许清如交出来？呵呵，陈笙，你脑子最近是不好使了吗？”许若凡轻蔑地笑了笑，啄了口酒，“如果我能用这些方法找出墓葬群到底在哪里，她到底将那些东西转移到了哪里，就不会花费这么长久的时间，去筹划这么复杂的事情了。”
这是许若凡难得的坦诚，坦诚自己这一次没有能够看透许清如的想法与做法。
陈笙默然不语，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若凡嘴角挂起不明意味的笑，走到他跟前，抬眸看他：“陈笙，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么多事情吗？”
陈笙眼眉跳了跳：“既然你想告诉我，那就说明这是你可以告诉我的事情，有什么稀罕的？嗯？”
“呵呵。”许若凡忽而后退了一步眸底闪过一道光芒，“这是我藏了三年的秘密，墓葬群还未找到，许清如转移走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你以为我会这轻易告诉其他人？”
陈笙的心提起来。
他有些紧张，有些不安。
这样不安的情绪让他眼神有些闪烁，他扯出笑容：“若凡，你的心思一向难猜，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真相好了。”
许若凡望着他，忽而露出有些悲戚的眼神，说道：“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
陈笙似乎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也已经预感到，许若凡发现了什么事情。
可眼下的情形，让他不得不继续保持镇静，笑道：“你想杀我？”
“我一直很信任你。”许若凡的脸色变得沉郁起来，“这几年来，你也帮了我很多，虽然你有时会偷偷地帮助洛羽宁与我作对，但我能理解，毕竟你是洛老大的人，支持他的儿子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你进入‘六蠹门’是因为洛老大的缘故，帮助我只是因为你本就有个人的目的。你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做出对自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第1203章 目的暴露（四）
“你背叛南北派也好，帮助我也好，暗中扶持洛羽宁也好，都只不过是你经过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所以我一直都只把你当作是一个生意伙伴，买卖自由，合作共赢。”
“你确实有目的，却不是我认为的那个目的，你不是商人，是个义士。”
许若凡的话到了这里，放下酒杯，以一种复杂和略微酸涩的目光望着陈笙。
陈笙已经能够确定，许若凡发现了他进入“六蠹门”的真实目的。
她既然已经发现，之前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谈那么多，甚至将她藏了三年的秘密告诉他……
看来，许若凡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怕是逃不了了。
心知自己已进入绝境的陈笙，忽而庆幸自己早已留下线索，庆幸这一切不会随着他的终结而终结。
他抬眸，朝许若凡淡淡地笑了笑：“你觉得我是什么目的？”
许若凡没有说话，她背过身去，看着夜色一层层泛起灯光，她的夜晚，从未亮起过灯光。
陈笙没有说话，看着许若凡孤寂的背影，思绪里回想起这些年来她凭着一己之力筹划的事情，顶住的压力，或许该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
她一直都很孤独吧。
孤独地在错误的道路上头也不回地走着。
许久后，许若凡浅笑：“或许因为傅铮的离开，让我觉得孤单，你这么一出现，我把对他的信任延续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才会让我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陈笙，你不惜背叛南北派来到我身边，只是为了给许清如传递信息，为了帮她找出‘六蠹门’的据点，对吗？你做这么多事，都只是为了她，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能为她赴汤蹈火？”
许若凡说完这一番话，整个人似乎变得无比清冷与孤寂。
她身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真正相信的人了。
她愿意相信陈笙，那是因为她不想傅铮的事情重蹈覆辙。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曾也不会告诉陈笙的。
他的眉宇与傅天泽总有那么一点相似，这一点相似，却足以让她的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
许若凡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原来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片柔软之处，留给她的感情与她的眷恋。
陈笙安静了很久很久，直到许若凡再次转身看向他，似乎在等待他开口说些什么，陈笙才上前一步，暗藏住所有情绪道：“你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许清如？”
“难道不是？”许若凡朝他冷笑。
陈笙勾勾嘴角：“许若凡，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南北派。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许清如，就算那个位置坐上另一个人，叫许蓝如许红如，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为的是我自己的信念。可是许若凡，这些你不会懂。”
“哦？你们的信念？你们的信念不就是去伪存真吗？说得直白点，就是专注于打击我们这些造赝的。对吧？”许若凡笑道。
第1204章 目的暴露（五）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去伪存真？当年南北派付出那么多心血，牺牲那么多人，为的是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陈笙直视许若凡，仿佛要撬开她坚实的外壳，直击她的内心。
许若凡眼眸颤了颤，露出不屑的微笑冷漠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驱除日寇，保家卫国。这不就是你们曾经的誓言？可是陈笙，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钦佩那些先烈，敬佩你们的付出，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我与你之间不是什么国恨家仇，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许若凡的话让陈笙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的脸色变得发青，居高临下，望进许若凡的眼眸中问道：“只是立场不同？许若凡，你与青木家族相互勾结，想盗取‘边郎国’葬墓群遗址的文物，三番五次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盗卖文物，勾结外商，把自己民族的东西拱手相让。”
“你敢说，这些行为都只是立场不同，没有任何是非对错？”
陈笙的问话戳破了许若凡心底给自己设下的遮羞布，她面色发白，咬着牙，扯出勉强的笑意：“是非对错不过就是人自己定的标准罢了，哪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许若凡，我知道你擅长狡辩，可以你的学识和认知，不会不明白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道德。人类辨别是非的能力与生俱来，这就是自然法则，如果你所做的出于人心，就不会违背人所遵循的道德律令。”
陈笙站在许若凡的高度，她的水平应了解的东西，陈笙同样了解，他的反驳让许若凡无法否定。
许若凡道：“我不想和你讨论道德是否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陈笙，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你觉得我做的事情不道德，那又怎么样？现在你在我手上，我想和你谈的，是你欺骗了我，我想杀了你。就这么简单。”
“是，我欺骗了你。”陈笙重复道。
一时间，许若凡陷入了沉默。
她应该有些挣扎，有些彷徨，甚至有些心软。
可许若凡竟然惊奇地发现，这些挣扎彷徨与心软，在她清楚地明白陈笙会给她带来什么威胁之后，都不值一提。
许若凡上前，抬手抚上陈笙的脸颊，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这大概，是陈笙最后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了。
只不过，这样的眼神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那个与他拥有相似眼眉的人。
一直以来，她将那个人藏在心底，让欲望与理智掩盖她曾经的柔情缱绻。
许若凡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眸底只余下冷漠与锐利。
“陈笙，我相信过你。”
“可你欺骗了我。”
“对不起，我没办法原谅你。”
那时陈笙与许若凡最后一次相见与谈话。
那时的陈笙，看向窗外闪烁的灯光，心知自己的路程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那有什么关系？
会有人替他走完剩余的路程。
那晚的灯光，明亮得就像是黎明时天边的日光。
只是啊，那样璀璨的日光，他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第1205章 有所预感（一）
“！”
许清如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坐直了身子，满头大汗。
“怎么了？”
傅天泽很快也随之醒来，坐起身，打开一旁的床头灯。
微微的亮光照耀过来，傅天泽看清了许清如额上细密的汗水，蹙着眉头，抬手帮她擦拭。
“做噩梦了？”傅天泽轻声问她。
这几天她一直睡不好，在得知青木家族可能的举动之后，她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傅天泽不得而知。
只知道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即便回到了昆城，她还是闷闷不乐。
许清如抓住傅天泽的手，看向他：“我梦到陈笙了。”
傅天泽微怔。
好一会，他才笑道：“你是想跟我说，你梦到别的男人了？嗯？”
这话酸得很。
许清如拍他的肩膀，气恼道：“我跟你说正事。”
“好好好，正事。你梦到陈笙怎么了？”傅天泽还是一脸笑意。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只看到他在前面走，不停地走，我叫他好几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天泽，他会不会……”
许清如有些慌。
傅天泽的笑意褪去，反握住许清如的手问道：“你觉得他可能出事了？”
“嗯……”
“小如，如果我没记错，陈笙和我们现在应该不是同一个统一战线吧？”傅天泽问道。
许清如清醒了一些，咬着嘴唇想了想，抬眸道：“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这就奇怪了。
傅天泽想了想许清如话里的意思，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他是我们的人？”
“我不能确定。这几年我一直在捣毁‘六蠹门’在各地的据点，你觉得我是神算子，每次都能算得那么准吗？”许清如忽而问傅天泽。
傅天泽皱眉道：“嗯，你确实没这么聪明。”
“……”
许清如无语，她想说的是这个吗？
她气呼呼地看着傅天泽，傅天泽赶紧投降：“好，不逗你了。你之所以确定那些据点的位置，是因为得到了别人传来的消息？”
“是，”许清如点头，“我不知道是谁向我透露的消息。他每一次透露的方式都不太一样，有时是直接在家门口的邮箱里放了信件，有时候是我的信箱莫名收到一些攻击，我让程浩追查后，就会查到据点所在的位置。”
“我也不是完全信任这些信息，但每一次细查之后，都会发现这些信息没有问题。”
许清如说到这里，傅天泽便明白了：“你认为这些信息是陈笙通过某种方式传达给你的？”
“我只能排除。不会是洛羽宁，他是痛恨‘六蠹门’，但‘六蠹门’这些据点能够给他带来不小的利益，而且他也恨我，不可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他只不过是在‘六蠹门’内部给许若凡找找麻烦，想办法夺得老大的地位而已。”
许清如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总觉得陈笙突然倒戈‘六蠹门’，另有隐情。这些年我们找到了他们不少的据点，我比对了当初我们找到的那些剧本，有些据点根本不一致，尤其是那些核心据点，账本上并没有。”
第1206章 有所预感（二）
“警方查获之后调查发现，这些据点不是新转移的，是原本就在那里的，并不是因为账本被发现，‘六蠹门’因而转移了据点。”
许清如说了这些，傅天泽很快便领悟了，说道：“这么说来，陈笙当初所谓的背叛倒戈，根本不成立。或者可以猜测，陈笙当初就发现账本不对，知道我们即便公布出来，也不能真的捣毁‘六蠹门’，所以他假意投诚‘六蠹门’，为的就是找出真正的据点。”
傅天泽说完后，又不解道：“可陈笙怎么知道，账本有问题？”
许清如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问问他。可是……”
她有些担心地低下了头。
傅天泽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明天让人去查查看。”
许清如点头，靠进傅天泽的怀里，沉默不语，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傅天泽轻声叹气道：“小如，你每天这么忧思忧虑的，正经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什么正经事？”许清如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提示你一下，和证件有关。”傅天泽低头，满眼期待看她。
“哦，你说科目二啊……”许清如有些沮丧，“我都考了三年了，每次都不合格，其他科目的成绩已经取消过一次了，我是不是天生就不是开车的料啊……”
傅天泽听她这么说，也有些沮丧，她根本就不记得那件事了……
然而还是回应道：“嗯，科目二是挺难的。”
许清如觉察到他语气有些发闷，抓抓他的衣袖问：“怎么了？不开心？”
“嗯……”
“为什么？”
“因为我老婆忘了重要的事情。”
许清如惊，她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傅天泽无奈，抬手轻刮她的鼻尖：“不是说好了，回昆城就和我去领证？我们回来两天了，你该不会彻底忘了吧？”
许清如立刻便想起来了。
这两天她总是想着南北派的事情，确实……忘了。
她心虚地闪了闪眼神，笑道：“哪有……没有忘，没有忘。你看啊，这两天我都被你囚禁在傅宅，没有时间回家拿户口本……”
这理由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囚禁”？用这么严重的词？
傅天泽笑：“看来还是我的错了。”
许清如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我应该提醒你的，嘻嘻。”
“算你有点良心。”傅天泽收紧臂膀拥紧她，“明天我陪你去拿？”
许清如点头：“嗯……也行吧，只是严涵在家，她……”
“她还是不满意我这个闺蜜的老公？”傅天泽问。
“是啊，你三年前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也怪你。”许清如哼唧道。
想了想还是不满意，又加了句：“何况，你可以不用离开的……”
“小如。”傅天泽有些歉意地蹭蹭她的秀发，“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又让你哭了。”
他没想解释。
许清如倒是笑了：“你怎么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傅天泽明知故问。
第1207章 有所预感（三）
“告诉我，你离开是为了去对付青木家族，是为了让我不分心，一心一意对付许若凡。如果你在这里，我一定会瞻前顾后，没准他们还会利用你再次威胁我。”许清如替傅天泽做了解释。
傅天泽失笑：“怎么听起来，我这么弱小可怜，这么需要许清如小姐的保护呢？”
“你当然需要我的保护。”许清如抬眸，朝他得意地笑。
傅天泽抱抱她，说道：“青木家族的产业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最后一招，是要和南北派鱼死网破了。”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许清如沉默了好一会，趴在傅天泽怀中，许久后轻声开口说：“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傅天泽心口微颤：“小如，你是不是有了什么计划？”
“我……”许清如咬咬牙，“没有。”
“你不要骗我。”
傅天泽太了解她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深藏的心思，他都能看清楚。
许清如明亮的眼眸看向傅天泽：“我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想法，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床头的手机响起来，傅天泽蹙眉，稍稍放开许清如，伸手去接。
“傅总，您赶紧看热点微博。”
是杨奕。
傅天泽皱眉，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六点不到，现在能有什么热点新闻？
他挂断电话，刷开了网页。
那条微博算不上多么热门，但扎堆在一众事件中，很是显眼。
因为它涉及了几个让人敏感的词语，文物，日本人，南北派。
傅天泽的脸色变得青黑。
他抓着手机的指节变得苍白，手背上青筋凸起，似乎要捏碎那支手机。
许清如不明傅天泽这是怎么了，想凑过去看看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顾筠之。
“清如，南北派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收拾好，程浩在楼下接你。”
“……”
许清如有些呆。
什么个意思？
一大清早，北派的掌门人特地打电话来通知她南北派有事需要她处理，还越过她，让她的人来接她？
许清如一时间想不明白顾筠之这番操作，可顾筠之已经挂了电话，等许清如想再打过去时，发现自己的手机突然黑屏了。
“……”
许清如试着重启了几次，没有反应。
“怎么了？”傅天泽依旧抓着自己的手机，问许清如。
许清如有些无语地摆弄她的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筠之说南北派有重要的事情，他已经让程浩过来接我了……我这手机怎么了？被人黑掉了？天泽你……”
许清如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手机被傅天泽拿了过去。
“既然有重要的事情，你赶紧收拾一下，我来帮你看看手机。”傅天泽无比认真地说。
许清如皱眉：“你先把你的手机借我，我打给筠之问清楚，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这么一大清早的，他居然敢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找别人通知你不行？我看他就是对你贼心不死。”
傅天泽的话噼里啪啦说下来，许清如更加懵了。
这都什么啊……
为了不让这个醋王继续叨，她只好放弃，赶紧起身去洗漱。
第1208章 致命一击（一）
傅天泽手里握着两只手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看来，顾筠之也看到了那条微博。
很快，新闻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宛如惊涛骇浪的舆论就会向许清如扑来。
他们会找许清如，会堵住她，恨不得把她所有的隐私都扒光在镜头前。
他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先把她支开再说。
傅天泽这么想着，迅速给顾筠之发去一条信息。
【她没看到新闻。多谢。】
顾筠之很快回复过来。
【客气。南北派很快会召开会议，你需速来北京。】
【明白。】
傅天泽回复完信息，也迅速行动起来。
许清如很快便收拾好了，下楼的时候，程浩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许清如回头去看一身整齐的傅天泽，皱眉：“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公司。”傅天泽一如既往地笑笑。
这么早去公司？
许清如刚想问什么，便听见傅天泽说道：“有急事需要处理，杨奕早上的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哦，那你快去处理。”
“我等杨奕过来接我。”傅天泽继续编。
许清如伸手过去：“我的手机呢？”
“没弄好，可能又被黑客攻击了。”
“程浩不是给我安装过新的防火墙了？”
“可能是新的攻击方式，我等会让技术人员帮你处理，你不用担心。”傅天泽说着，抬手轻推着许清如向前，“你该走了，别让南北派等急了。”
许清如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拍开傅天泽的手：“我没有手机，办事不方便。”
傅天泽道：“有程浩在，他先帮你处理。”
“……”
许清如有些无语，但看到程浩傻傻在那里等她，觉得不太好意思，赶紧走过去，忽而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握住傅天泽的手：“等我处理完了，我们就去领证。”
傅天泽的心头颤了颤。
他伸手，将许清如拥进怀里，猝不及防的吻落下去，堵住了许清如乱糟糟的思绪。
许久之后，被亲懵了的许清如晃晃悠悠地坐上了程浩开来的轿车，驶离傅宅。
傅天泽望着车辆远去，心头的情绪一层一层沉淀下来。
他知道最终还是会瞒不住的。
但至少等他和顾筠之把最汹涌的浪潮挡过去之后再说。
他们一定能够澄清真相，把那些谣言扫出去。
只是这件事无论真假，都会给许清如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傅天泽想到这些，有些沉重地叹了声气。
*
许清如坐在轿车后座，等程浩载着她驶过几个路口后，她才从傅天泽突如其来的亲昵中缓过来，问程浩：“顾掌门让你带我去哪里？到底是什么事？”
“哦，他说让我带你去姚先生那里。”
程浩笑道。
姚朝云？那不是要去大理？
许清如不解：“南北派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大理解决？”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说他们在大理发现什么东西，需要你过去鉴定。”
程浩回道，语气如此地轻松。
许清如想了想，原来是这件事。
她倒是有些兴趣了。
第1209章 致命一击（二）
一路风景滑过，许清如有些困倦地打了几个呵欠。
她昨晚做了噩梦，早上起得又早，精神有些不太好。
“夫人，您要是累了，先睡一觉，等到了大理，我叫您。”程浩说道。
许清如不解：“我们开车过去？”
“嗯，飞机需要降落丽江机场，但丽江机场因为天气原因，很多航班延误了，我们开车可能会快一些。”程浩解释道。
原来如此。
许清如心里有些失落。
这么说，今天赶不回来了。
赶不回来和傅天泽领证了。
这么想着，她又打了几个呵欠，带着浓浓困意，逐渐睡去。
*
墙角的桃花被风吹落了几朵，落在地面，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许清如抬眸，透过花丛的缝隙看见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遮盖了苍穹，蹙眉。
她沿着墙角往前走，墙上的花瓣不停地落下来，打在她肩上，又很快滑落在地面上。
她踩着一地的碎花瓣，茫然地向前走去。
视线里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许清如心底一片迷茫，那个人影却似乎有着某种吸引力，将她一步一步带向前方。
眼眸中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许清如顿住了脚步，无比震惊。
“爸爸？”
她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
她的父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许诲平穿着他常穿的那件灰色大衣，背对着她，仿佛没有听到她在叫她。
许清如急了，加大嗓门又叫了一声“爸爸”，抬起步伐向许诲平跑去。
墙上的花瓣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加速掉落的速度，簌簌飘落，砸了一地。
可她越是跑向前方，许诲平的身影越是远去。
许清如心痛不已，对父亲的思念和怨愤让她落下了泪水，而后，她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向许诲平，许诲平蹲下身来，将她扛在肩上，慢慢地远去，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许清如泪眼模糊。
她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模样，那是儿时的她。
许清如有些惊诧地望向周围，这才发现，这道墙，这偏桃花，就在她老家小区外。
小时候，她经常在那道墙下，盼着许诲平到来。
盼她的爸爸来看她。
许清如内心无限感伤。
许诲平已不再是那个她儿时时时盼着的父亲了。
他算计她，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卷入他设计好的局中。
“……”
许清如醒来的时候，眼底一片湿润，她抬手，擦去不小心滑落脸庞的泪水，偏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与梦里一样，也是灰蒙蒙的。
她做了好难受的一场梦啊……
路边的风景有些陌生，不知他们已经到了哪里。
“几点了？”
许清如开口问程浩。
程浩似乎惊了惊，看了一眼车辆里的时间提醒，回道：“快十点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许清如动了动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行驶四个小时了，也就是说，到大理的路程还剩下一半。
许清如头有些疼，大概是因为这场梦。
她这两天怎么总是做些奇怪的梦？
第1210章 致命一击（三）
许清如揉揉脑袋，打开车窗，让清风灌进来醒醒神，总算清醒了一些，心底的不安却蔓延开来。
“程浩，你的手机放在哪里了？借我一下。”她开口道。
“夫人，暂时没有新的信息过来，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程浩的回答让许清如有些疑惑。
以往他绝不会这么自作主张。
“顾筠之让你送我去姚先生那里做什么？”
许清如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程浩听出来了。
他直了直身子，继续盯着前方的路面情况，笑道：“不就是那里出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需要您去鉴定吗？”
他把之前的回答复述一遍。
许清如皱眉：“重要的东西？和什么有关的东西？”
“这个……”
“如果不太重要，我就不去了。”
许清如故意激程浩。
程浩果然沉不住气，赶紧道：“据说和‘边郎国’墓葬群有关的东西。”
“‘边郎国’墓葬群？”
许清如内心千回百转，她已经明白，出事了。
傅天泽和顾筠之在故意支开她。
她坐直了身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程浩，现在立刻回昆城。”
“……”
程浩顿了片刻，还想拖延时间：“夫人，这都快到大理了，您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
“根本就没有什么‘边郎国’的东西，他们找到什么都是假的。”
许清如就这么说出了口，程浩一时反应不及：“什么假的？夫人您是说‘边郎国’是假的？”
“顾筠之让你带我离开昆城的，对吧？发生了和我有关的紧要事情，对吧？”
许清如连续发问之下，程浩已经快顶不住了。
“……”
许清如气恼不已，这帮人，又合起伙来骗她。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看到程浩的手机放在了驾驶座旁的置物栏里，她解下安全带，探身过去将手机捞了过来。
“夫人！”
程浩着急不已，碍于车辆还在行驶中，他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继续盯着路面。
“密码是多少？”
许清如直截了当地问。
程浩简直要哭了。
“程浩，要不要我拨打紧急电话110啊？”
“……XXXXXX”。
程浩只能妥协。
许清如满意地滑开了手机，打开网页，热点新闻很快占领了网页首页。
她一条条滑下去，很快就看到让她无比震惊的那一条。
她盯着新闻的标题，僵在了那里。
许久，她才有勇气点进去查看新闻内容。
她明白了。
明白顾筠之为何一大早打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莫名其妙地让程浩来接她。
明白了她的手机为何这么巧地被人攻击黑屏。
明白傅天泽那些细微之处显出古怪的行为。
甚至明白了三年前，为什么顾筠之和傅天泽都不愿意公开许若凡的身份。
许清如放下手机，再次看向车窗外。
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变得湛蓝。
其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只是三年前和三年后，面对同一个事件，或许心态会不一样吧。
如今，倒觉得如释重负。
反正一切也该来个了结了。
第1211章 致命一击（四）
“夫人，您……没事吧？”
程浩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清如似笑非笑的神情，无比担忧。
许清如笑着摇摇头：“没事。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回昆城吧，我不可能一直逃避。”
“……”
程浩想劝，可跟在许清如身边这么多，她的脾性他也是了解一些的。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真相，是再不可能强行带她离开的，否则，她怕是会跳车的吧……
程浩点头：“好的，我在前面路口下去，再调头回昆城。”
“有劳。”
许清如将程浩的手机放回置物栏，一只手撑着额头，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心底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
北京，顾家。
南北派高层的会议已经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元老们一个个面色通红，双目愤恨，吵架的嗓门都能掀了顾家的顶。
顾筠之冷着一张脸，听完他们说完一轮又一轮，回应最多的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简直就是一堆拳头打在棉花上。
齐韵忍不了了，怒道：“顾掌门，请你慎重处理这件事。”
顾筠之还想说一句“知道了”，齐韵又道：“不要总说你知道了，什么都不做！”
顾筠之听他们吵了两三个小时，脾气也上来了，皱眉问：“你们七嘴八舌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许清如辞去掌门的位置吗？”
“难道不应该吗？许清如她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
齐韵愤声说道。
齐韵的用词激怒了顾筠之，他甩手便摔了手里的茶杯，怒目而视：“什么东西？齐韵，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前几天，你也是在这里，大声赞赏她为了南北派，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怎么，这才过了几天，你怎么就忘了？嗯？”
顾筠之正色厉声，让齐韵有片刻的心虚。
这几年顾筠之变了不少，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顾家公子，变得杀伐果决，有时甚至狠辣独断，让他们这些元老都怕了他。
好在，顾筠之从来不会公报私仇。
齐韵咬牙，回应道：“如果我知道她是那个人的后代，绝不会让她有进入南北派的机会，更不要说赞赏她。”
“呵，她是谁的后代，关你什么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众人望去，见到傅天泽一身墨色西装走来，浑身似乎散着一股寒气。
齐韵皱眉：“傅先生，我们在谈论我们南北派内部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了吧。”
“内部事情？我怎么听着，是你们在谈论我妻子，我还不能干涉？这是什么道理？”
傅天泽说话间，已经走到顾筠之身边，大摇大摆坐了下来，丝毫不客气。
“你们已经离婚了！”一旁的高元老不满地说。
傅天泽挂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容说：“我不需要任何文书证明她是我的妻子。”
意思是，就算他们领了离婚证，许清如依旧是他的妻子。
“你别狡辩，你们……”高元老想继续说什么，梅兴中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夫妻的事情，你们管这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