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三年时光（四）
那时傅劲松陪在顾恺明身边，看着这个老朋友合上眼睛，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顾筠之也在他身边。
顾恺明握着顾筠之的手，一直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他小小年纪便开始背负起顾家和北派这样沉重的担子。
对不起，让他无法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与自由。
顾筠之泣不成声，一直在说，他没能让爷爷看到他成家，没有能让爷爷享受天伦之乐，是他的错。
那时顾恺明的眼眸忽而亮了一亮，他抓着顾筠之的手说：“她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姑娘……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如果你想去追，就去追吧，爷爷不反对了……筠之，不要再错过了。”
说完之后，顾恺明眼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熄灭了他的生命之光。
顾筠之知道爷爷说的是谁。
可他早就错过了。
十几年前，六年前，三年前，他都只能错过。
她怎么会只是一个人？她的枝叶缠着另一个人的生命，他们就像是两株同命相连的草木，他不可能介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顾筠之回忆起往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越来越多的人涌现了京韵大酒店，大厅和大堂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或是嬉笑聊天，或是严肃交流。
洛羽宁隐在京韵大酒店对面的一栋楼里，拿着望远镜，透过窗户看向酒店方向。
看了许久，他有些失落地放下望远镜。
“洛哥，还没瞧见？嫂子是不是不来啊？”
一旁的小弟小马问道。
洛羽宁沉着脸，片刻后摇头：“不知道。但顾家的人来了很多，顾筠之都到了，她应该会来吧……”
小马叹息：“洛哥你有多久没见到嫂子和小公子了啊？”
“一百九十七天。”洛羽宁无比精确地说出了一个天数。
小马有些惊讶，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一百多天？那我们上次在幼儿园门口见到她们，是最后一次？”小马又问。
洛羽宁点头。
“洛哥啊，我听说嫂子最近好像和一个什么企业家走得挺近的，要不要我……”
“别乱来。”洛羽宁出声打断，“她现在是单身，如果找到合适的，我会祝福她。”
小马简直无语了。
这不就是把老婆拱手让人，让自己的儿子叫别人爸爸？
可小马怎么会知道，在洛羽宁心中，他已经不可能回到顾襕芝身边了。
他只能这样远远的，时不时看她们母子一眼。
洛羽宁皱了皱眉，再一次拿起望远镜。
这一回他依旧没有见到顾襕芝。
却见到另一个人。
“她怎么也来了？”
洛羽宁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道。
小马跳起来：“谁？”
“许若凡。”
“啊？她啊，她来参加拍卖会也没什么惊讶的吧，她是在‘六蠹门’混，不过南北派的人好像不太知道，这个拍卖会又是公开的，谁都可以参加啊。”小马说道。
洛羽宁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许若凡的身份，其他人不知道，洛羽宁清楚得很。
第1183章 三年时光（五）
这几年，“六蠹门”越来越混乱，这个“六蠹门”的老大也越来越神秘。
组织里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但老大的地位仍旧岿然不动，洛羽宁作为洛老大的儿子，虽然有一批人支持，但他确实差许若凡太远，没做出什么成绩来，暂时还撼动不了许若凡的地位。
只不过，洛羽宁也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他只需要慢慢损耗掉“六蠹门”的基业，一点一点让许若凡身败名裂，迟早有一天，“六蠹门”会毁在他和许清如的内外夹击中。
而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的作为确实有所成效。
洛羽宁放下望远镜，陷入沉思。
许若凡来参加拍卖会，总不至于真的为了那个葫芦瓶吧？想着想着，洛羽宁隐隐猜到了原因。
他记得，三天前青木家族把最后一件文物还给了南北派。
也就是说，傅天泽和许清如的婚姻……
洛羽宁露出讽刺的笑意。
原来，许若凡也是有软肋的。
*
许若凡走进酒店大堂时，先到的那些人并没有太大反应。
三年前的事情毕竟已经淡去了，许若凡退出南北派这件事，曾经轰动过，但南北派这几年发生太多轰动的事情了，许若凡的事情便不算什么大事了。
参加拍卖会这种事，许若凡以前没少干过，所以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
顾准刚办完事情，穿过大堂去贵宾休息室找顾筠之，走着走着一眼就看到了许若凡，愣了一会，赶紧撒开步伐快步走去。
鼓与智能化正坐在贵宾休息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准急匆匆跑过来，奔到他面前，喘着声音说：“许若凡来了。”
顾筠之蹙眉。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拍卖会，许若凡来不来，顾筠之没什么兴趣。
可这次拍卖会不一样，南北派周年庆典刚结束，许多高层都来拍卖会凑一凑热闹。
许若凡选择在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目的？
顾筠之还未想清楚，门口传来敲门声，许若凡站在了门口。
顾准一惊，走过去拦住许若凡：“若凡小姐，这里是顾先生的贵宾休息室，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许若凡挂着清冷的笑：“来找顾先生。怎么，我不能见他？”
顾准不知该如何是好，顾筠之却已经站起身，走过来：“好久不见，许若凡。”
顾准往旁边站了站，让出路来。
许若凡直面顾筠之，笑道：“筠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筠之面无表情地让了让：“请进。”
许若凡一进门，顾筠之便抬首，示意顾准先离开。
许若凡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理了理散落在肩上的几缕卷发。
顾筠之有近两年没见过许若凡了，上次见面，也是在一次拍卖会上。
那次许若凡并未参与拍卖，只是坐了坐便走了。她这几年时常出席各样拍卖会，并不稀奇。
她现在愈加显得美丽动人，又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曾经的艳丽如今沉淀成了妩媚。
可眉宇间还是清冷无比，目光冷漠，笑带嘲讽。
第1184章 一念成魔（一）
“你有事？”顾筠之不再客气。
许若凡抬手，抚了抚脸颊，笑：“当然有事，没有事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筠之脸色有些沉，他不说话，等待许若凡的表演。
“今天来了不少南北派的人啊。”许若凡笑，“许清如还没有来吧？”
听到那个名字，顾筠之的眉宇跳了跳。
他还是不语。
“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找许清如的麻烦的，虽然她平时总是给我找麻烦，但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许若凡不轻不重地说。
顾筠之笑了。
真是好笑。
“许若凡，你是‘六蠹门’的老大，是我们积极打击的对象，给你找麻烦就是我们日常需要做的事。怎么样，许掌门这些年给你找的麻烦，解决不了了？”
顾筠之在嘲笑她，许若凡听得出来。
她弯了弯嘴角，说道：“是挺麻烦的。她竟然在各地设施什么赝品回收处，号召她手下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兵小将，出高价收购赝品。多亏了傅家和顾家的钱多，不然，南北派经不起她这么败家吧？”
顾筠之轻笑：“小兵小将？看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南北派是怎样的存在。”
“哦？顾掌门的意思是，南北派现在不走精英路线了，该走群众路线了？”
许若凡话中充满了讽刺之意。
顾筠之道：“你不就是败在这些群众手上吗？”
“谁说我败了？”
“呵呵，你何必自欺欺人？就是你说的这些群众，深入到古玩界的各个角落里，走街串巷寻找有价值的物件，辨别真伪，收购赝品。你们‘六蠹门’的赝品，如今已经已经被他们收得差不多了吧？”
“可你们的据点呢？几年来执著寻找什么墓葬群，根本没有心思经营。”
顾筠之的话戳出了许若凡的痛处。
顾筠之所说的，没有一句是错误的。
她没有想到，许清如所谓的“群众路线”，竟然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净化了古玩市场。
他们不但收购赝品，还公开教授普通人一些鉴古的技巧。
放在往常，这都是南北派从不敢实施的手段。
可许清如毅然决然地执行了。
现在“六蠹门”造出的赝品，在低端市场已经失去优势，而在高端市场，他们一直都在吃老本，无法造出新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那些可以制造核心赝品的据点，一个又一个地被许清如“骚扰”了。
许若凡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泄密，许清如每一次放出一点消息，把“边郎国”墓葬群的线索不断引向各处，偏偏每一个地方，要么是“六蠹门”核心据点，要么是“六蠹门”需要采购材料的地方。
最初是梓潼，一帮人在梓潼折腾半年后，许清如突然又说，梓潼可能只有一部分宝贝，有一些在黔东南。再过一些时日，又说有一些在湘西。
别人当然不会像猴子一样被许清如耍来耍去，但从每一个地点，都会有人找到一些疑似“边郎国”墓葬群的宝贝，真假难辨。
第1185章 一念成魔（二）
这些找到“宝贝”的人，不是南北派的人，而是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所以，那些苦苦追着线索跑的人，对许清如提供的消息半信半疑，偏偏起最大作用的是“半信”这一部分。
他们看到有人找到了宝贝，管他真的假的，至少说明一点，这里确实是有墓葬群的线索，许清如没有骗他们。
当然也有人声讨许清如，认为她在故弄玄虚。
许清如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你们觉得我在骗你们，就不要去找。我把这些线索告诉大家，是想让更多的能人志士帮忙找到墓葬群所在，不是让你们去盗宝的。
意思就是，你们这些成天想着盗墓的人，还敢堂而皇之地来批评我给的线索不对？难道要让我指导你们盗墓吗？
那些乱哄哄地从一个地方闹到另一个地方，这些地方都是“六蠹门”的紧要之地，导致“六蠹门”核心据点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运作。
更要命的是，两年前赝品市场里开始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物件，这些物件无论是造赝技术还是与真品的相似度，都比“六蠹门”造出的东西更加高超。
“六蠹门”的一些老主顾，已经转向这个新的卖家。
许若凡多番追查，却查不到对方的来历。
再加上洛羽宁时不时的捣乱，许若凡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许若凡思绪万千，面容依旧冷淡疏远，可内在的情绪已经起起伏伏。
顾筠之见她半天不说话，知道戳中了她的痛处，便笑笑说：“许老大，你来找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在跟我盘点南北派和‘六蠹门’各自的战斗力？”
许若凡的眸光变了变。
“我来只是想告诉顾掌门，我与许清如的身份相互牵制，但如今看来，我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许若凡朝顾筠之笑。
顾筠之的心颤了颤。
他明白许若凡的意思。
这几年之所以能够封住许若凡的口，是因为她还不想透露她身为“六蠹门”老大的身份。
她需要一个正常的身份，与南北派保持若有若无的联系，进出各式场合，利用她此前在南北派结交的生意伙伴，为她“六蠹门”的事业铺路搭桥。
可如今，“六蠹门”景况日下，这些所谓的“路”和“桥”，已经无法达到她的预期。
所以，她准备破釜沉舟，与许清如同归于尽。
许若凡出席这次拍卖会，难道是为了这个？
顾筠之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在顾筠之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有过如此歹毒的念头。
可现在，他想让许若凡永远消失。
带着那个秘密，永远消失。
许若凡似乎看出了顾筠之的想法，冷笑道：“怎么？你想杀我？真是想不到，你对许清如这么痴情，为了她可以杀人放火，呵呵。”
她说完，迅速起身便要走，顾筠之比她更快，抢先一步，奔至门前，迅速抬手关上了门。
第1186章 一念成魔（三）
顾筠之转身，阴郁着脸看向许若凡。
许若凡身子僵了僵。
“你说得没错，为了她我可以杀人放火。许若凡，我早该让你彻底消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顾筠之的眼眸变得深邃而暗沉，就像是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许若凡几乎能从那双眼眸里看到他无可抑制的杀意。
许若凡心底有些发凉，可她依旧淡然地看着顾筠之：“怎么？现在是不是觉得，做坏人比做好人简单多了？做坏人，就能解决一切事情了。顾筠之，欢迎加入我们的世界。”
顾筠之握紧了双拳。
许若凡清晰地看到顾筠之眼眸中的怒意与冷漠搅成黑色漩涡一般的深渊，她被他浑身冷冽的气息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没经历过生死的人，也不是没面对过这样的死亡威胁。
所以，她的反应只是退了那么一小步而已。
而后，她嘴角勾出若有若无的弧度，神色淡漠地望着顾筠之。
他们在寂静与诡异的气氛中看着彼此。
不惧死。
“筠之。”
清灵入溪水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入顾筠之耳中。
顾筠之原本沉在深渊的心，跳了跳。
“筠之，是我，许清如。”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顾筠之眼中所有的黑暗与深邃顷刻散去，他转身，看向那道紧关的门。
许若凡见他这个反应，笑了笑，转身坐回位置上。
顾筠之咬着牙，打开了门。
许清如一头黑亮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发梢微卷，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褪去当初的青涩与稚嫩，却也出落得更加美丽与清灵。
她今天涂的口红有些艳，很好地衬出她白皙的皮肤，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在秋风中独有自己的风采。
顾筠之有些愣。
上次见到她是在爷爷的追悼会上，那时事情太多，他只来得及和她互相问候，之后便又匆匆道别。
半年不见，她竟然又漂亮了许多。
顾筠之笑了笑，她不是一直都这么美好吗？
“我听顾准说，你和许若凡在谈话，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就算打扰了，那也没办法。”
许清如似笑非笑地说。
她的目光越过顾筠之，落到休息室里坐着的许若凡身上，眸光微冷。
顾筠之收收神，请她进去。
“许掌门，别来无恙。”许若凡皮笑肉不笑的。
许清如走过去，低头道：“我和顾掌门有事要谈，请若凡小姐暂避。”
许若凡起身：“这么直接？行，我不打扰你们，呵呵。”
说完，她擦过许清如身侧，有意无意看了顾筠之一眼，抬步离开。
许清如转身看向顾筠之，目光沉下来。
“许掌门，你找我有事？”
顾筠之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两年来，他们从未单独相处过。
关于他们的“绯闻”，在这样日渐疏远的关系中，也早已冷却下去了。
许清如皱眉，望着顾筠之的眼眸问：“你想杀了许若凡？”
顾筠之微怔，他不知道许清如怎么看出来的。
第1187章 一念成魔（四）
顾筠之的沉默代表着，他承认这个说法。
许清如沉声：“为什么？”
为什么？
顾筠之不可能说。
许清如还在等他的答案。
他闭了闭眸，开口：“这是解决所有麻烦最好的办法，杀了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清如，我们一直以来都缩手缩脚的，才会给了她那么多次伤害我们的机会。”
“我忍不了了，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杀了她，什么道德，什么正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就是要让许若凡死！她死了什么都结束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响。
顾筠之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许清如冷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算重，却足以让他停止了喧嚣。
“顾筠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杀了许若凡，一切都结束了？顾筠之，造赝作假是许若凡一个人的事？南北派那么多人的死，是许若凡一个人干的？杀了许若凡，南北派就能清净了？”
“我不会放过许若凡，她害死奶奶，让我和天泽分隔这么多年，我恨不得把她扒皮挫骨。可我还记得，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要拔掉‘六蠹门’这颗毒囊，要肃清南北派，这是杀死一个许若凡就能完成的吗？杀了一个许若凡，还会有另一个许若凡，你想再花多少年去重新研究，重新策划？”
“顾筠之，你想违法犯纪，杀人放火？之后呢？把自己送进监狱，还是逃亡海外？你这么做，是要把自己变成杀人犯吗？你对得起顾爷爷吗？”
许清如的声音有些颤。
顾筠之的心口颤抖起来。
这几年来，许清如与他的来往，除了那些冰冷的邮件，几年加起来的话都没有今天说的多。
她每一个字，都在把他从暗无天日的深渊拉回来。
顾筠之在真实的痛感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想法？
那样的顾筠之，和许若凡，和傅铮有什么区别？
顾筠之撇过脸去，看见许清如噙着泪水的双眸。
他有些慌。
他抬起手，慌乱地想为她擦去眼泪，最后又不得不收回，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清如，是我冲动了，你别哭……”
“你别哭……清如……”
在他的记忆里，这几年来许清如没哭过一次。
没人敢惹她哭。
今天他竟然把她气哭了。
顾筠之神伤无比。
许清如憋回泪水，叹息：“筠之，我知道你今天萌生这样可怕想法，或许和我有关。这几年来，我不是没有感觉，或许你们在为我掩藏，可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不管许若凡想怎么对付我，你都不要有这种想法。我能应付的就应付，不能应付的就随她去。筠之，南北派这几年已经好了许多，很多事情也走上了正轨，沈月白已经越来越能干，我……”
“清如。”顾筠之打断了她的话，“你别乱想这些，南北派现在都很支持你，你所做的事情，经过这几年的检验，有没有效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第1188章 一念成魔（五）
许清如笑笑：“这不就够了吗？当初我想做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相信你和小白能够做到。”
“清如！”顾筠之上前一步，抬手想拉住她。
许清如眨眨眼：“不过，许若凡和‘六蠹门’，我还没有彻底拔除，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说完，笑笑：“我先出去走走，听说酒店种了很多菊花，我去看看，就不陪你了。”
她没有给顾筠之继续劝说的机会，转身便走了出去。
顾筠之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许清如总是太过于聪慧与通透。
明明已经什么事都瞒着她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你不知道么，清如……
*
许清如一个人钻到酒店后花园里，沿着菊花坛慢悠悠地走。
程浩在不远处站着，谨防出什么意外。
菊花开得很好，五颜六色的，花朵够大。
许清如悻悻地，她想起傅天泽在北京西城的别墅，那里的菊花不知道开了没有。
她一直没有勇气，一个人过去看看。
她轻声叹了叹气。
顺着花坛慢悠悠踱步，从玻璃穹顶照下来的阳光，照得她身上暖暖的。
“喵~喵~”
猫叫声从花坛一角传来。
莫名的熟悉。
许清如一颗心提了起来。
这个声音是……
“喵喵~”
猫咪又叫了两声，许清如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试探一般的叫了一声：“小黄？”
“喵喵喵~”
猫叫声更欢快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一团黄色的毛绒绒的东西从花丛里滚了出来，裹着一身的花瓣。
许清如目光落在那团毛绒绒上，有些呆。
这……
确实是一只中华田园橘猫。
可这也太肥了。
肥得跟个皮球一样的。
小黄哪有这么肥？
“喵喵喵！”
圆滚滚的皮球兴冲冲地朝许清如叫，而后滚着圆圆的身子，蹭到许清如脚旁，抱着她的脚叫了起来。
许清如愣。
这叫声太像小黄了。
抱着她腿的模样，也太像小黄了。
许清如蹲下身子，两只手抱起皮球，揉了揉它软软的毛，左看右看。
“是挺像的……可你太肥了，小黄那么瘦……”
许清如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她自嘲地笑笑，小黄在美国呢，怎么会在这里。
她捏捏皮球的下巴。
“小胖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在这里……”
“喵~喵~”
皮球还是叫着。
那声音真是委屈。
“夫人，拍卖要开始了。”
这时程浩走了过来，看见许清如怀里的猫，皱眉：“夫人，这是哪来的猫？怎么这么肥？”
“喵！”
皮球不满地叫了一声。
许清如放下皮球，摇头：“不知道，和小黄有点像。”
“不会吧，小黄很瘦的。”程浩道。
许清如深表同意：“嗯，对，这个太胖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抬步向拍卖会现场走去。
皮球在她身后又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委屈又可怜。
一个身影从另一侧出来，漆黑的皮鞋踏步至皮球身侧，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蹭了皮球几下，笑：“叫你吃这么多，胖得你妈都不认识你了吧？”
第1189章 流落的宝贝（一）
拍卖会即将开始，参会人员差不多都已经入坐，安静的等待中，众人目光逐渐被最后入座的顾筠之和许清如吸引。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一个在左前方坐下，另一个在右前方坐下。
这两个南北派最高的领导者，此刻就像是两座沉静的高山，不必言语，只要往那里一摆，便能让一切喧嚣都沉静下来。
“哎~有没有觉得顾掌门越来越帅了？”
“嗯……不过我觉得许掌门才是越来越漂亮了。”
“真是郎才女貌。说来也是奇怪了，许掌门都离婚好几年了吧，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事你就别瞎猜了，依我看，他们两个不可能。”
“哎……可惜了，顾掌门一表人才的，现在还没个女朋友，有个男朋友也行啊……”
……
拍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许清如本就只是来凑凑热闹的，淡然地看着一件件物品花落各家。
前面几样古董都没什么稀奇的，许清如淡淡看着，想起几年前，京韵大酒店的许多次拍卖会，都还只是替“六蠹门”销账的手段而已。
如今已经不同了。
酒店还是那个酒店，拍卖师也还是那个拍卖师，但南北派在每一场重要的拍卖会中，新添了额外的鉴定环节，参与拍卖的物件，除了需要通过科学仪器和相关专家的鉴定，还需要通过南北派的鉴定。
这是许清如与顾筠之努力的结果。
他们让一个曾经衰落的南北派，又慢慢恢复活力，做出南北派本应做出的贡献。
许清如想到这里，揉了揉额头。
似乎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
只差那一件……
“夫人，您不舒服？”
一旁的程浩有些不安地问。
许清如摇头，继续看着拍卖会。
拍卖会进行了一个小时，最后一件拍卖品也随之而出。
清乾隆青花海水红彩龙纹如意耳葫芦瓶。
此瓶一出，众人似乎都坐直了身子。
“青花红彩为饰，青花彩绘海水纹，红彩绘龙纹，周围有青花缠枝花卉纹和回纹，外底青花书‘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
“这只葫芦瓶曾流落海外近百年，一年前由藏家刘先生在海外拍得，如今他将葫芦瓶置入拍卖市场，实属不易，此类瓷瓶，在国内拍卖市场极为少见。”
拍卖师蒋建斌一如往常，用他字正圆腔的广播音，介绍这一件葫芦瓶。
会场门口似乎有什么动静，一些人回身望去，继而一阵不小的躁动起来了。
许清如并不在意这些，懒懒地靠在椅子里，撑着脸颊，看拍卖品后播放出来的幻灯片。
幻灯片上是葫芦瓶的细节图。
这只葫芦瓶，应该是顾筠之亲自鉴定的，所以没什么需要操心。
简单的介绍之后，拍卖开始。
叫价一路飙升，从一千万叫到了三千万。
许清如依旧懒懒地靠着，眼前的拍卖，她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件葫芦瓶她是有一些兴趣的，但在这种拍卖环境下，想看清楚细节是不可能的，等拍卖过后，她有的是机会看。
第1190章 流落的宝贝（二）
在光影的交错中，许清如想起当年那一场香港拍卖会，那时半路杀出一个赵子陌，差点令那只葫芦瓶落入“六蠹门”手里。
好在傅天泽事先有了安排，葫芦瓶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博物馆。
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顾筠之已经做好了安排，拍下拍品，赠予博物馆。
许清如笑笑，顾家还是有钱的，比她这个堆着一筐子名号，口袋里没几毛钱的掌门好多了。
价格升到五千万，是顾筠之出的价。
“六千万。”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愕然。
这是谁在和顾筠之过不去？
众人目光闻声而去，看见了许若凡。
许若凡笑眼看向顾筠之，晦暗不明。
许清如皱了皱眉。
许若凡并不是真的想拍下这只葫芦瓶，她纯粹想抬高成交价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想让顾筠之多出些钱罢了。
真是给人添堵。
顾筠之冷下脸来，正欲举牌叫价时，另一个声音，穿透会场的层层低语，沉沉掷地。
“八千万。”
许清如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站起身来，回首望去。
那个人就坐在那里，眉宇间荡开浅浅的笑意，那双眸子深邃如海，无人能看透。
他的目光移过来，与许清如的目光交汇，缠成名为缱绻的光流。
杨奕就坐在他身边，乖巧地举着牌子。
蒋建斌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何等相似的场景啊！
这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砸几个钱买古董的傅大少爷吗？
“额……这位……傅先生出价一千万，请问还有人出价吗？”
蒋建斌笑嘻嘻地问。
许若凡的目光也撇过去，咬着牙，正欲开口，却听到傅天泽笑道：“许若凡小姐，你想清楚再说话，傅某不缺钱。”
意思就是，你再抬价，最后也比不过我钱多。
只会显得你小气，故意抬高拍卖价格，一着不慎，说不准会被拍卖行拉入黑名单。
许若凡冷着眸子，不再说话。
顾筠之自然是不会跟傅天泽较劲的。
他和傅天泽谁拍下来都一样。
许清如心神不宁地坐回位置上，半晌，终于有了一些意识。
他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会回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最终总结成一天。
真是个混蛋，回来也不告诉我！
*
清乾隆如意耳葫芦瓶顺利落入了傅天泽手中，拍卖会也顺利落下帷幕。
拍卖会后记者蜂拥而至，都朝傅天泽涌去，各式各样的问题抛向傅天泽。
“傅先生您是何时回国的？此次回国是为了工作还是别有原因？”
“听说您在海外的业务发展强劲，请问您最近还有什么新的业务扩展吗？”
“傅先生您是准备把国内的业务都交出去了吗？”
……
这些问题，傅天泽觉得无聊得很，随意答了几句话，又听见有记者问道：“傅先生以天价拍下葫芦瓶，是因为钟爱此类葫芦瓶吗？”
傅天泽摇头：“不是，拍来给我夫人的。”
记者一脸了然，又问：“尊夫人喜欢收集古董？”
他又摇头：“她准备送给博物馆。”
记者又一脸了然。
第1191章 流落的宝贝（三）
另一位记者心生疑问，问道：“可是据我所知，您已经离婚三年了，难道您已经再婚？”
傅天泽笑笑：“国宝流落海外百年，都能重回中国。我的宝贝离开才三年而已，怎么会不回来。”
说完，丢下一头雾水的记者，径直离开。
许清如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人，他还是人模狗样的，说话毫不顾忌。
她莞尔一笑，原来，她是他流失多年的宝贝啊……
许清如心情坠坠的，不知是何滋味。
傅天泽回来了，他就站在那里。
她可以看见他的模样，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魅力。
那该死的魅力。
可她竟然没有勇气走过去，拥抱他，靠在他怀里告诉他，她很想他。
这三年来的分别，藕断丝连的相处，让她将这种想见不能见的相处模式当成了习惯。
甚至有时会恍惚觉得，他们这一生只能这样了。
许清如有些难受，她离开会场，向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安静的空间播放着柔和的背景音乐，玫瑰香薰在空气里荡出温暖的气息。
许清如伸手捧了一捧冷水，拍在脸上。
身后传来声响，许清如并未注意，直到听见落锁的声音。
她蹙眉，起身回首，却被捞进一个怀抱里。
许清如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梦见的是三年前的情境。
丁子鼎的风波过后，某个厚颜无耻的人，追着她进了洗手间。
“跑那么快作什么？见了我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嗯？”
直到他低沉的声音穿过耳膜，直抵肺腑，许清如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这不是梦。
她瞬间红了眼睛。
她抬手，抓着他的衣襟。
“这是洗手间……”许清如的声音有些颤。
傅天泽笑：“我知道，我落了锁了。”
又来这一套。
许清如抬手打他。
有许多话想说，可全部卡在了喉间，什么思绪都变成了空白。
她抬头，所有情绪被他堵在了猝不及防的亲吻缠绵之中。
柔和的背景音乐催人入眠，许久之后，许清如红着脸瞪他：“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嗯，我错了。”
她气：“你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
“嗯，我错了。”
“……”
许清如无语，又抬手打他，可很快小手就被他抓住，拉近怀中。
他低头朝她浅笑，继而他弯腰横抱起她。
许清如大惊失色：“傅天泽你做什么？”
“把许大掌门拐走，不行么？”
傅天泽笑嘻嘻地，抱着她走到门前，腾出手来开了锁，打开门，一路向外走去。
许清如脸色爆红。
这叫什么事？
这外面还站着不少人呢！
他不要脸，她还要面子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许清如赶紧抬手，严严实实盖住自己的脸。
傅天泽哭笑不得：“小如，你这么挡着，他们就认不出你是他们的许掌门了？有个词叫掩耳盗铃，你听过吧？”
我不听我不听！
许清如欲哭无泪，依旧遮着脸，不停地往傅天泽怀里缩。
这下好了，她脸都丢光了。
第1192章 久别重逢（一）
于是那一天，南北派的许多人，都看到傅天泽董事长抱着他们的掌门人，一路出了京韵大酒店，进了轿车后座，而后不知所终。
顾筠之站在路口，看着傅天泽的车远去，眸光微亮。
顾准站在他身旁，一言不敢发。
“走吧，我们回去了。”
许久过后，顾筠之开口说道。
是该走了。
该来的人已经来了，该走的人也该走了。
*
床头的手机震个不停。
许清如迷迷蒙蒙地伸过手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挂掉，想想，径直关了机。
身侧的人伸手过来，把她抱回怀中。
“怎么了？工作电话？”
傅天泽的声音带着刚刚苏醒的惺忪与喑哑。
许清如有些清醒了，闷闷道：“大概是。”
什么大概是？这个小丫头真是……
“那怎么不接？万一是急事？”傅天泽蹭蹭她的鬓角。
“不想接。”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工作。
许清如动了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傅天泽失笑，揉揉她的头发：“小如，你现在这么放肆了吗？”
许清如轻哼了一声，突然转身过去，扒着傅天泽的头发看。
“……小如……”傅天泽无奈地叫了她一声。
“我要看看你头上的伤好了没。”许清如仔仔细细地扒拉傅天泽的头发。
傅天泽叹息：“小如，你是笨蛋吗？这么久了，伤当然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很配合地让她扒拉。
“那我就看疤。”
许清如一边说着，一边扒着他的头发看。
很快，便看到了他头皮上歪歪斜斜的几道伤痕。
那时开颅手术留下的疤痕。
许清如神色有些黯然。
傅天泽把她捞回怀里，低眸看她：“怎么了？”
“痛不痛啊？”许清如有些难过的问。
这样的话，早该问了。
隔了这么久，再去问他在那些遥远的日子里，是怎么挺过艰难的手术，如何熬过麻药之后的疼痛，如何面对每天深夜被疼痛惊醒的失眠……
还有那些药片与药水，一天一天地灌入他的身体，他会不会头脑发昏，反胃难受，吃不下饭……
这些许清如都知道。
他第一次手术住院，她便一直陪着他，看到他苦苦挨过那段时光。
可后来的每一次，她都不在他身边。
许清如想到这些，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淌下来，赶紧抬手想去擦掉。
傅天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凑上前去，为她轻抚去泪水，轻声哄她：“小如，我已经没事了，别哭，嗯？”
许清如吸吸鼻子，反握住他的手，看到他指节上依旧戴着那枚戒指，那是她当初用雪花银请人打制的戒指，她的那一只早已经遗失。
她想起方才他们翻云覆雨之时，他指节的戒指在她身上留下的触感，冰凉又温暖。
他一直都戴着……
许清如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以后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嗯，不会分开了。”
傅天泽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眸光暗下来，将她拉向跟前。
许清如心口颤了颤，抬手抵在他胸膛上。
“你……天泽……”
“嗯？叫我做什么？嗯……”
许清如眸光一动，可怜巴巴望着他：“你……都三次了，我……”
那样子，再加上她还噙着些许泪水的眼眸，看上去真是可怜无比了。
第1193章 久别重逢（二）
傅天泽轻笑，只是抬手将她抱进怀里，捏捏她的小脸：“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许清如微窘，确实是有些饿了。
她眨眨眼睛，问傅天泽：“几点了？”
“九点了。”
“晚上九点？”许清如抬眸问他。
傅天泽笑：“不是，是早上九点。”
早上？！
许清如惊，他们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
昨天傅天泽一路带着她回了北京西城的别墅，之后两人便纠缠不可分离，一发不可收拾。
醒来的时候，房间的窗帘遮盖了外面的所有阳光，只有床头的床头灯温柔地散发光芒，辨不出日夜。
傅天泽笑笑：“你一直在睡，跟只猪一样。”
许清如不满：“谁是猪……”
“呵……”傅天泽抱住她，“小如，你是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嗯？”
大概很久了吧。
没有他的每一个夜晚，总会恍惚，总会错觉，会看着窗外的夜空，想着他在大洋那一头，在做什么，于是久久无法入眠。
许清如没说话，傅天泽心疼，吻吻她，说道：“起来去吃饭吧。你消失了一天，难怪他们找你。”
许清如垂眸：“我一天不在，他们又不会翻了天，没关系的。”
“是啊，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你天天看着。”
傅天泽笑着，把她拉起来：“户口本带了吗？”
许清如皱眉：“没有啊，带户口本做什么？”
“……”傅天泽沉思了一会，说道，“算了，这边不是我们的户口所在地，还是要回昆城登记。”
许清如脑中的思绪转了几圈，终于明白傅天泽的意思了。
登记结婚。
许清如脸红，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声说道：“你真是什么事都想好了。”
“当然，我迫不及待。”傅天泽笑着，又将她拉起来，“起来，我们去吃东西，嗯？”
许清如点头。
*
等收拾好出门，已经十点多，只能吃个早午饭。
一出门，一团毛绒绒的皮球滚了过来，抱着许清如的腿蹭。
许清如惊，这不是在京韵酒店见到的那只肥猫吗？
许清如反应过来。
“小黄？你真的是小黄？”
她蹲下去，又惊又喜地抱起小黄，哭笑不得地问傅天泽：“怎么变得这么胖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傅天泽叹气：“你自己问它吧，天天吃天天吃，就吃成这样了。”
许清如捏了捏小黄肥嘟嘟的肚子，都快笑岔气了。
傅天泽抱过小黄，把它丢在一边，道：“先别管它了，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说着，目光落在许清如唇上，微微蹙眉：“我送你的口红？”
许清如点头。
傅天泽无语：“你涂了这么久，不怕过期？”
“怕什么，只要不坏，都不算过期。”
“……”
傅天泽失笑，盯着她唇上的口红看了一会，眸底忽而闪过狡黠的光芒，拉过她：“那你是不是要一点一点还给我，嗯？”
许清如还未反应过来，别被他贴走了不少口红。
“……”
她的脸再一次红了。
“走吧，想吃什么？”傅天泽笑着问她。
许清如头脑昏昏的，半晌吐出两个字：“随便。”
呵。
她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第1194章 久别重逢（三）
小街小巷里隐藏的美味总是比较多。
傅天泽带着许清如进了附近街巷的一家面馆，点了两份馄饨，一笼烧麦，两碗豆花，又炒了几个小菜，就算是早午饭了。
许清如吃了几口，有些担心地说：“你吃这么少会不会饿啊？要不然我们去喝鱼头汤？”
傅天泽回想起被鱼头汤支配的那些日子，一头黑线道：“小如，我脑子没问题，不用天天喝鱼头汤。”
他夹了个烧麦给许清如，问她：“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许清如边吃边点头：“很鲜，很好吃。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以前在和筠之闲着无聊，走街串巷的。”傅天泽解释道。
许清如眼眉跳了跳
她咽下一口烧麦，看着傅天泽说道：“这几年我和筠之来往很少，他……我觉得他变了一些。”
傅天泽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小如，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变？”
许清如咬咬唇。
“我想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没有去细想。是我不好，让他担负了很多，却什么都不能给他。”
“你要是能给他什么，我怎么办？”傅天泽一脸委屈看着许清如。
许清如失笑，伸手过去掐他的脸：“吃醋了？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了好几年，你不许乱想。”
傅天泽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也知道筠之的心思，他不会越距，只会藏在心里，这样才是最难办的地方。”
“有时候我宁愿他想一个中二一样，叫着喊着要跟我抢你，那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铩羽而归。”
“可他没有，他就这么默默地藏着他的心意。我怪不了他喜欢你爱慕你，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傅天泽说得诚恳，许清如不禁失笑：“你这是在夸我美吗？”
傅天泽笑：“嗯，几年不见，确实变得漂亮了一些。不过总体上还是丑的。”
许清如气呼呼地拿开他的手，他趁机在她脸上捏了捏，皱眉：“我昨天就想问了，你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许清如刚想说什么，傅天泽又说：“去打瘦脸针了？”
许清如气得想打他。
她拍开傅天泽的手，气恼道：“什么瘦脸针，我长大了，胶原蛋白都没了。”
想了想，眸底一阵狡猾：“哎，我才二十五岁，都已经老了，某些三十岁的人，更加老了。”
“你是在嫌弃我老？”
傅天泽说完，起身绕到她身后，他高大的身形就在身后，遮盖住她身后的光。
许清如紧张起来，僵着身子：“你……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别乱来。”
开玩笑，在傅天泽字典里，有“光天化日”这种东西？
傅天泽从身后环抱住她，在她耳畔低笑：“我老不老，你昨天不是已经亲自检验了，嗯？”
许清如气得发抖，回首过去打他：“这里是公众场合，你不要乱开车……”
开车？
这又是什么新词？
傅天泽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刚想说什么，迎面走进来一个人。
沈月白。
“师父……”
沈月白话刚一出口，却看到傅天泽拥着许清如，这场面相当暧昧了。
第1195章 措手不及（一）
沈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磨磨蹭蹭走到了许清如身边。
傅天泽有些不悦地皱皱眉，但还是站直了身子，放开许清如。
许清如抬眸问沈月白：“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额……听程浩说的。他说他送你们到了这附近。”
沈月白解释道。
许清如有些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问：“有什么事？”
“额……是齐老找你，他说你一直不接电话，让我找你。说是青木家族那批东西有一点问题。”
沈月白继续解释道，他已经看到许清如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也是了，好不容易和傅天泽相聚，她估计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许清如揉揉眉间，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她起身，回头看了看傅天泽，眉眼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先去处理这些事情，你……”
“我去看看筠之，再去给顾爷爷敬杯酒，等你忙完了告诉我，我们一起回昆城。”
傅天泽朝她笑笑，走近她，抓抓她的指节：“好了，别闹脾气了，赶紧去把事情处理好。”
许清如扁扁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你不许乱跑。”
傅天泽失笑：“好，我不乱跑。”
许清如叹了口气，敛起情绪，转身跟着沈月白离开。
傅天泽不禁感叹，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男人。
他这是成了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了吧？
感觉还不错。
*
齐韵那边的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青木家族一件一件还过来的文物，真真假假，此前许清如和顾筠之都进行了鉴定，剔除那些赝品，留下真品。
算来算去，最后也没几样真品。
可这口气，南北派必须忍着。
能拿回那几样真品，也算不错了。
如今的问题是，青木家族得知南北派将那些赝品剔除，极为不满地提出抗议，齐韵找许清如，便是为了这件事。
许清如静静的听完，嘲笑道：“抗议？他们有什么资格抗议？作为盗匪的抗议？”
齐韵知道许清如不悦，便放软语气劝道：“这件事总要圆满解决才好，青木家族好歹主动归还了一些文物，对外塑造他们希望和平与友好的形象，要是我们的态度过于刚硬，恐怕会让人觉得我们在破坏这种友好。”
齐韵说的话也有道理。
青木家族一直以来，便是在用这种“假面目”笼络人心，有人不买账，但也有买账。
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南北派不能成为挑起争端的那一方。
如果不是为了青木家族手上那批文物，许清如早就揭穿他们虚伪的面目了，如今忍气吞声的时光一去不复还，许清如的顾忌也少了许多。
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们把那些赝品收集起来，做个展馆，专门展出。”
“……”
齐韵有些呆。
这几年他见识过许清如不少手段。
许清如经常会有这种让人预料不到的想法与做法，已经让齐韵呆过不少次了。
第1196章 措手不及（二）
做个展馆专门展出？这是要公开打青木家族的脸，又让他们只能吃哑巴亏？
是啊，你看我们多好，还专门建了一个展馆，把你们给的那些文物向大众展出，够给面子了吧？我们怎么知道它们是假的的，都是你们给的呀。
这一招太狠了。
齐韵道：“这样也好，这样他们应该就没话说了。”
齐韵话刚落下，许清如脑海中闪过一道激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糟了。”
许清如喃喃出口。
连许清如都说“糟了”，那怕是真的糟了。
齐韵不安地问：“怎么了？”
“我们太大意了。青木家族夹杂这些赝品给我们，大概就是为了今天。”
许清如低语道，脸色愈加难看。
齐韵想了一会，便也明白了。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是想逼我们把那些赝品当作真品，以后在找机会，找我们麻烦？”
齐韵不可置信地说道，语气又急又气。
许清如低眉沉默，这便是在认可齐韵的说法了。
齐韵想了想，皱眉道：“这不可能，我们每一次交流会都录像记录，他们送过来的每一件物件，都经过精确的记录存档，物件样貌细节，所含物质元素，全都做了备案，不可能造出两个完全一样的物件。”
许清如听齐韵说完后，苦笑道：“齐老，我想您现在可以去查一查，那些档案还在不在了。”
齐韵的脸色微变，他盯着许清如，不可置信：“你觉得会有人动那些档案？不可能的，那些档案都保存在北派的核心资料库，没有我们几个元老的授意，不可能……”
话到了这里，齐韵却说不下去了。
他已然明白许清如的意思。
许清如抬眸，说道：“我们这几年来不是一直在找南北派高层内部，到底是谁在出卖南北派吗？我想，现在是他显露真面目的时候了。”
“推动你们使用与‘边郎国’墓葬群有关的竞选试题，故意引导你们出了当初古琴的试题，还有如今，销毁青木家族物件的存档。”
“是我大意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对付‘六蠹门’的据点，扰乱他们的经营，竟然忽略了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举动背后，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还以为，让我与傅天泽不快，为青木家族创造接近南北派的机会，就已经是他们的目的。没想到……”
许清如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
这一局，是她失了先机。
“你和傅天泽？”
齐韵有些不解，片刻后恍然大悟：“你和傅天泽离婚，与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事情有关？”
许清如沉默不语。
齐韵基本已经肯定这件事了，气愤而懊恼地拍大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南北派不值得你和天泽付出这么多！”
许清如抬起眸，暗淡的眸色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值得，当然值得。不是还有一些真品吗？就算只有一件，我们也绝不会让它流落在青木家族的手里。这是我的底线，绝不会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