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入职天寰（三）
“怎么？许小姐今天入职？”
傅天泽朝她浅浅地笑。
这个人真是明知故问。
许清如“嗯”了一声，贪恋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恨不得记住他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凝眸。
“杨奕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天泽冷冷地问了杨奕一句，杨奕欲哭无泪。
老板，不是你让我来接夫人的吗？
杨奕纠结了好一会，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自己这是成了一个电灯泡，赶紧撒腿离开：“傅董，许小姐，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许清如赶紧跟上去，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站住。”
许清如本能反应一般停住了脚步。
“许小姐，见到董事长，你不应该打个招呼？嗯？”
傅天泽用他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着，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向许清如走近。
许清如心跳无可抑制地又快了起来，她抬眸望向傅天泽，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仿佛曾经有过星辰大海，曾是她向往的地方。
她眼眸微颤，有些发白的指节攥着衣袖，认真且礼貌地吐出一句：“傅董事长好。”
多么客气的称呼。
傅天泽恍惚想起他们两年后的第一次重逢，那是在许诲平的告别仪式上，她微微碰了他的指节，礼貌而疏离地说，你好，傅董事长。
傅天泽有些难以自已。
好想伸手拉她过来。
好想拥抱她。
可她退了一步，再一次礼貌地说：“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这个傻丫头，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在颤么？
“好。”傅天泽轻笑，不再为难许清如，“欢迎加入天寰集团。”
许清如抬眸看着傅天泽那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扁了扁嘴，落荒而逃。
许清如进入天寰集团的消息，很快便在集团内部传来，进而在媒体报道上出现。
只是这个新闻也没什么特别的，傅天泽早前便已经向媒体公布，许清如“欠债”，所以要进入天寰集团无偿工作。
这种鬼话，相信的人不多，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堂堂傅董事长挽回前妻的手段，想尽办法把前妻安排在自己身边，免得跟别人跑了。
众人纷纷为傅董事长鸣不平，好好一个青年才俊，要样貌有样貌，要钱财有钱财，要才华有才华，怎么就在许清如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
可南北派却有人觉得，这是傅天泽不得已的举措，他不过是将许清如当作“工具人”，现在的许清如已经不是当初平平无奇的许清如了，她如今是南北派的掌门，坐拥的资源和人脉，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傅天泽和她纠缠，不过就是为了利益而已。
对于这些言论，许若凡一概嘲笑对之。
她当然很清楚傅天泽的打算，不就是舍不得许清如，想把她绑在身边，想以这种方式给她帮助吗？
可她就不相信了，三年后他们还能和好如初。
男人都一个德性，只要等新奇的感觉过去了，等到身边又出现新的莺莺燕燕，那以前的白月光，都会变成一粒粒白米饭。
第1138章 地位之争（一）
许若凡笃定自己的想法就是正确的，因此对傅天泽与许清如之间的一切都嗤之以鼻，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眼眸里依旧是一派自信。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在这里喝茶？”
陆轩猴急地闯了进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许若凡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茶。
“小祖宗，洛羽宁都要把我们内部搅得翻天覆地了，你知道吗？”陆轩坐下来，气得满脸通红。
许若凡轻笑：“真是奇怪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淡定，怎么一个洛羽宁就让你这么着急？”
陆轩无语：“姑奶奶，那是以前，以前整个组织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啊！现在来了一个洛羽宁，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以前洛羽宁不是也在组织里？”许若凡没什么反应。
“当然不一样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洛老大的儿子，都想着让他当老大啊！”
“所以呢？因为他姓洛，就能当老大？”
“这个……”
“陆轩，”许若凡朝陆轩露出诡异的笑，“我没想到，你对你们老大这么忠心。”
陆轩如今并未知道，他们幕后的老大就是眼前的许若凡，还以为许若凡只是和他一样，与老大同属一派而已。
“我……我当然忠心了。”陆轩微窘，“我跟着老大很多年了，他脾气是有点怪，但很聪明啊，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我们组织早就没了。”
许若凡的眼眸闪了闪。
原来这些年，她确实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再说了，洛羽宁现在摆明了跟老大不对付，要是让他上位，我们这些原本跟着老大的人，肯定没好日子过！”陆轩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许若凡认可：“确实会不好过。”
“所以？”陆轩盯着她，等待她说出点什么对策。
可许若凡只是继续浅酌慢饮，并不打算再说什么。
陆轩咬着牙，还想叨叨些什么，一串脚步声传来，陆轩闭了嘴，转头望去，很快看到洛羽宁的身形。
陆轩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洛羽宁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富有节奏而来。
他浑身上下的气场，已经与往常大为不同，如今显得阴森而诡谲，仿佛周身笼罩在一层黑色雾气中。
“若凡小姐好兴致，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洛羽宁嘴角扬着似笑未笑的弧度，令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许若凡没有看他，喝下一口茶后，对陆轩说道：“你先走，改天我再找你。”
“……”陆轩想反对，但许若凡那张冷漠的脸，让他败下阵来，悻悻离开。
陆轩离开后许久，茶室的氛围似乎变得寒冷了不少，空气中都仿佛凝结了一层薄冰。
许若凡还是不理会洛羽宁，自顾自地继续喝茶。
洛羽宁阴沉着脸，在她对面坐下来，嘲笑道：“怎么，连陆轩都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呵呵，你还真是谁都不信任。”
洛羽宁顿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哦不对，你只信任傅铮，可惜了，他死了。”
第1139章 地位之争（二）
许若凡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
真是好笑了，许清如也好，傅天泽也好，洛羽宁也好，现在都知道抓着傅铮这个软肋，来狠狠地刺痛她。
只是刺的次数多了，她似乎已经免疫了，除了片刻的刺痛外，已经再无其他感觉。
许若凡看向洛羽宁，轻笑：“许清如让你回到‘六蠹门’捣乱，可我怎么看，你好像没什么捣乱的本领？”
洛羽宁不语。
许若凡又道：“你不是很清楚我的身份？怎么不向其他人揭露？偏偏要上蹿下跳地跟这个从未露面的老大对着干？”
“我不想揭穿你的真面目，因为我不想让你的属下觉得，你真是了不起，在南北派潜伏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能够发现你的真面目。这么做，只会让你得到更多的支持。”
洛羽宁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在许若凡面前，他的小心思太好猜透。
许若凡没什么意外的，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现在不少人已经被我鼓动，往梓潼那边去了，他们很快就会陷入许清如的陷阱里，你这个老大，不准备做什么？”洛羽宁嘲笑道。
“那些蠢货，理他们做什么。”许若凡只说了这么一句。
“许若凡，我可以跟你合作，对付许清如，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些条件。”
洛羽宁不再拐弯抹角地讽刺许若凡，径直提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许若凡笑起来，说道：“洛羽宁，我害死了你妹妹，你现在向来和我合作？呵，你要怎么说服我？嗯？”
“没什么需要说服你的，我跟你合作只是暂时的，我有我的需求，就这么简单而已。”洛羽宁开口道。
“哦？你有什么需求？”许若凡眼眸微眯。
“我要你给我在梓潼的权限。”洛羽宁道。
许若凡的眸色变了变。
可她还不想过早妥协，继续绕着圈子与洛羽宁谈。
“什么权限？我不明白。”
洛羽宁冷笑：“许若凡，或许你能瞒得过许清如，毕竟她不在‘六蠹门’内部，很多信息没办法得到。可我不一样，我现在是很有可能让你让位的人，是洛老大的儿子，想巴结我的大有人在，我想得到什么信息，还是有点办法的。”
许若凡听见他这么说，也不再装傻，垂下眼眸想了想，道：“你想要这个权限做什么？”
“梓潼的据点，掌握最高明的造赝手段，我有了给他们下命令的权限，就能让他们为我所用，造出一般人造不出的赝品。你说我拿这些赝品做什么？当然是大赚一笔了。”
洛羽宁说得理所当然。
许若凡皱眉，盯着洛羽宁看了一会，看不出他的真实目的。
她笑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很简单，”洛羽宁也笑，“这次许清如设计了你，让‘六蠹门’许多人以为墓葬群就在梓潼，现在很多人发了疯一样想去梓潼寻宝，组织内部最近的纷争都是因这件事而起。”
“当然，我也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推波助澜，带着支持我的人去梓潼挖宝。”
第1140章 地位之争（三）
许若凡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停止你的行为，换取你在梓潼据点的权限？”
洛羽宁点头：“对。”
“洛羽宁，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许若凡起身，“你想捣乱就捣乱，我不会拦你，他们迟早会知道，那不过就是个陷阱而已。”
“再说了，我并不介意你替我筛去这么一帮蠢货。”
许若凡说完，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理会洛羽宁。
洛羽宁眼眸沉下来，等到透过窗户，看到许若凡进了停在茶楼外的轿车，扬长而去，他才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陈笙，你猜的没错。”洛羽宁脸色得意的笑起来。
“真的在梓潼？”那头的陈笙轻声问。
“是的，看她的反应，确实是在梓潼。这次多谢了。”
“谢什么，我也好奇。”
洛羽宁的脸色变了变，问陈笙：“我不明白，你现在不是她的人吗？为什么要帮我？”
“很简单，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笙，我不相信这样的理由。如果你真的识时务，就不会突然倒戈‘六蠹门’。”
“……”
那一头的陈笙沉默了许久后，终于说出一句：“我只能告诉你，我来‘六蠹门’，是为了洛老大，不是为了许若凡。”
说完，陈笙便挂了电话。
洛羽宁心中诧异。
原来陈笙和洛老大有这么一层关系？
难怪，自从他回到“六蠹门”后，陈笙便处处帮助他，提点他，似乎是要帮助他从许若凡手里夺回老大的位置。
原来，是因为洛老大。
另一头的陈笙挂了电话后，坐在阳台上，思绪有些沉重。
许若凡去梓潼的目的果然是因为这个。
“六蠹门”的核心据点就在梓潼。
他一层层地设计，终于得到了这一个重要线索。只是得到了线索，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陈笙的眸光变得有些深沉。
他不可能傻到，现在立刻就做出什么行动，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六蠹门”的据点遍布全国各地，只是核心的据点就那么几个，他不相信只有梓潼这一个。
这一次如果不是顾筠之与藤井伊织误打误撞进入梓潼山区寻找梓木，或许根本不会惊动许若凡，更不会让她露出破绽。
陈笙此刻又产生了一个想法。
顾筠之真的是“误打误撞”进入梓潼山区？就这么巧合地去到了许若凡所在意的据点？
陈笙更愿意相信，当初“六蠹门”将据点设置在梓潼，很有可能是想利用梓潼的梓木材料进行造赝运作。
世上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尤其与许若凡有关的事情，更不可能有巧合
陈笙知道，他要追查的事情，还有许许多多。
只是，他不会停下来。
否则，怎么对得起许诲平，怎么对得起南北派？
还有，怎么面对许清如……
陈笙想到许清如，内心升腾起一抹愧疚之情。
他凝望外面的风景，心中的情绪久久酝酿。
但愿许清如能够明白他所给的提示。
第1141章 服装闭合系统（一）
天寰集团，“回音”分部。
许清如进入分部学习已经一个星期有余。起初分部的同事以为她真的只是来玩一玩，随便溜达几圈就会被提升到其他部门，等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就会直接被提到高层，和傅董事长双宿双栖去了。
可没想到，许清如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地学习设计，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的工作她也不会推辞，活脱脱就像一个实习小妹。
众人纷纷感慨，原以为傅董事长娶了一个多么厉害的风云人物，原来抛去傅家的光环，她就是一个平凡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啊！
但很快，他们眼里这个“平凡的不得了的小姑娘”，便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们，她跟“平凡”两个字根本毫无关系。
这是一次有关春季新品的会议。
分部经理召集了所有参与新品设计的设计师，叫来了策划主管和营销主管，准备为今年的春季新品做最后的定稿决策。
许清如这个小杂工，当然是在一旁帮忙端茶倒水，播放幻灯片。
之前“回音”分部被许若凡摆了一道，曾经使用的玄鸟主题已经被抛弃。
好在那个时候成品不多，一些创意浪费了也就浪费了。
新的主题是“素纱禅衣”，据说是想推出一系列“最为轻薄”的服饰灵感来源自然就是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那一件素纱禅衣。
许清如对这个主题没有多少想法，各个设计师展示出来的设计稿也算是中规中矩，很符合“回音”的风格，大抵都是以丝绸为材料，制作出轻薄的衣物，再绣上极具中华元素的图案，整体看起来飘逸而灵动。
只是许清如听着听着，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内容。
负责设计视频的设计师小林款款而谈，提起服饰上所用的衣扣甚为得意。
“我给这组服饰设计了系带，而不是扣子，因为扣子是外来之物，不足以代表我们的文化元素。”
他这话落下来，其他人只是沉默，没有说什么，许清如却坐不住了，开口道：“林设计师认为系带更能代表我们的文化元素这一点，我不做评价，但是你说扣子是外来物，我不认同。”
许清如这么一开口，其他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这些日子他们和许清如相处以来，许清如都是客客气气的，很有礼貌，说话从来不会这么一本正经。
现在突然来了这么正经认真的一句话，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驳林设计师的面子，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小林是个年轻的设计师，天寰集团招他进来，是看中了他的设计才华。而小林也确实不负众望，频频在“回音”的设计工作中表现不俗，还获得过不少国内外设计大奖。
可以说，这个小林是年轻有为了。
可这个年轻有为的设计师，被一个连设计都没有学过的实习生，当众提出质疑，他怎么肯？
小林脸色很不好，看着许清如说道：“设计这种事情你不懂，如果你有什么疑惑的地方，私下可以找我谈，现在还是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了吧。”
第1142章 服装闭合系统（二）
小林这话的意思，就是许清如在胡搅蛮缠浪费大家的时间。
许清如眼眸清亮，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没什么疑惑的地方，我只是不同意你的说法，扣子不是外来物。”
“额……这个，小许啊，这个扣子是不是外来物，这个我们下去谈，现在我们主要讨论设计稿。”
说话的是杨设计师，他年纪稍长，处事也比较圆滑。他知道这个许清如和傅董事长之间的纠葛，说这么一番话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可他显然不了解许清如。
许清如可以在许多事情上妥协，甚至闭口不言。
但唯有关乎文物与历史的事情上，她无法妥协。
许清如皱着眉头，对着所有人说道：“各位设计师真的觉得这个问题无关大雅？认为只要设计稿足够经验，足够精彩，就可以忽略设计师本身的理念？将来这些衣服上了秀场，你们是打算对着大众介绍说，因为扣子是外来物，所以我们选择了更能代表中华文化元素的系带？”
许清如现在说起话来，竟然满是气场。
在场的设计师有些愕然，这个小姑娘，此刻如此理直气壮，不想是实习员工，倒像是他们的领导。
策划部总管坐不住了，开口斥责道：“许清如，虽然你和董事长过去有过不寻常的关系，但你现在是实习生，有问题可以提，但要注意你的语气。”
“不寻常的关系”？明明是合法婚姻关系。
许清如轻笑起来，道：“我确实只是一个实习生，但请你们也别忘了，现在集团有将近四分之一的股份，在我名下。”
“……”
众人这下都沉默了。
他们那些开口怼许清如的人，腿都有些发软了，暗自懊悔，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许清如她不是实习生啊，她是董事之一啊！
那些人不敢再说话。
许清如轻哼了一声，说：“我不信你们所有人都没看出问题，‘回音’的设计师不应该是这种水平。”
“许小姐，既然你不认同我的看法，那你总要给出个理由吧？总不能平白无故这么不给我面子。”
小林还是心有不甘。
许清如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见他们都在沉默，那副样子，就是在等许清如给出解释。
许清如心下明白，这是要给她这个“董事”下马威啊。
只是，这种事情对许清如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她笑了笑，说：“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在兵马俑身上，就已经能够看到扣子的雏形，也就是说，当时的人们的服饰上已经出现了类似扣子的东西。”
“兵马俑？这怎么可能？兵马俑我去看过，他们穿的都是盔甲，哪有什么扣子。”
有一人忍不住插话进来。
许清如解释道：“我不是说，每一个兵马俑上都有扣子，而是其中的跪射俑，他的衣领上有一粒一字扣。”
“……”
其他人继续保持沉默。
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他们相距许清如太远。
第1143章 服装闭合系统（三）
许清如见他们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当时的一字扣用于打仗所穿的服装，古代的将士铠甲，很多都是牛皮甲，用一字扣打结可以让衣服更加牢固。”
“就算那个时候有一字扣，但听你这么描述，更像是系带打结而不是扣子吧？”小林锲而不舍地提出质疑。
许清如摇头：“那就要看你是怎么理解扣子的。我知道，在做的诸位，也许很多人都读过有关服饰的一些文章，那些文章信誓旦旦地说，我国的古代服饰无扣。但是你们应该也能看到最新的研究，早已经断定这种说法毫无根据。”
“如果我们将扣子仅仅理解为是罗马式的纽扣，那大可以说，中国古代的服饰上没有罗马的纽扣，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许清如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便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他们不是在笑许清如，而是在笑这一种说法。
小林的面子挂不住了。
这笑声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确实是他错了。
许清如沉静了一会，继续说道：“学习现代服装设计的人应该都知道一个概念，服饰闭合系统。系带和扣子，都应归纳到这个概念里，属于闭合系统中不同的两类。用一个纽扣头，将衣服两端联结，不需要打结和解结，只要是这种方式的闭合系统，都可以算作是纽扣的形式。”
“所以，无论是兵马俑上的一字扣，还是后来江西出土的南宋素罗褙子上的盘口，以及元明清时代不断改进的一字扣和盘花扣，这些都是扣子。”
许清如说道这里，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她相信在座的服装设计师们都可以听得懂。
也确实如此。
只要稍微学过服装知识的设计师，都听得懂许清如所说的“服装闭合系统”，也就能明白，为何她说中国古代服饰上出现的一字扣和盘花扣就是扣子。
小林满脸通红，真恨不得在地下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但他也算是坦荡的人，知道自己错了，便知错就改，红着脸朝许清如说：“是我做的准备不足，轻易下结论了。许小姐你说得对，我们‘回音’的产品，不能这么随意地向公众推出。”
许清如没说什么，倒是首席设计师夏帛笑起来，朝许清如笑道：“你上次设计了一枚青铜坠项链，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许清如微怔。
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她与傅天泽共同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至于当时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她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有傅天泽抱着她，带着她一笔一划改设计稿的情形。
还有那天，他忽而轻吻她的耳郭，让她所有的情绪都只剩下猝不及防。
许清如想起这些，耳根发红，她赶紧扯开话题道：“我不记得了。”
夏帛一副了然的模样，笑了笑又点头：“不记得就算了吧，下一次再设计几样就好。我想说的是，你确实很有天赋，考虑跳槽来设计圈怎么样？”
第1144章 独一礼物（一）
许清如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很清楚她在鉴古圈的身份了。
夏帛的话，不过就是句玩笑话。
怎么可能凭一句“天赋”，她这个从来没学过设计的门外汉，就真的能够和他们这些专业设计师一样，设计出有价值有市场的东西。
许清如笑笑：“您说笑了。”
夏帛摊摊手，起身，看向在座的其他人，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很优秀的设计师，但是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再者，知识的领域无穷无尽，总有你们还没有到达的地方。我和你们一样，也在不断地学习和进步之中。”
“许清如是我亲自向傅董事长提出请求请来的，她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生，但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有限，只是因为她还没有毕业而已。”
“她究竟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你们刚才也都见识到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们不能够小瞧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们的指导者。”
夏帛语重心长地对这些设计师们进行了一番教导，他们也很诚恳地点头接受了。
会议继续进行，其他的设计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很快便结束了这次会议。
末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许清如开始默默收拾会议室，夏帛却去而复返，走到许清如身前。
许清如放下刚整理起来的一次性水杯，不解地看夏帛：“夏总监有什么事吗？”
夏帛的目光在许清如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凝结成笑意，意味不明。
许清如更加疑惑了，却听见夏帛开口道：“你一旦扎在人堆里，想找到你真是不容易。可你一旦站出来了，就没有人能够忽略你了。”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玄乎？
许清如想了想，说：“夏总监觉得是该继续扎在人堆里，还是应该站出来？”
“当然是站出来，好好一颗明珠，不能总是蒙尘。傅董事长确实眼光毒辣。”
夏帛提到傅天泽，让许清如心里不由得一紧。
“其实我想认识你很久了，那个时候我看到那枚青铜吊坠，就很闲见一见你。”夏帛继续说道。
许清如摇头：“那枚青铜吊坠不是我设计的，真正的设计者是傅……傅董事长。”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夏帛笑道，“傅董确实改了几笔，但基础的设计是你的手笔。”
许清如说道：“你作为顶级设计师，应该明白他改的那几笔才是整个作品的灵魂。夏总监，我并不懂设计，我能画出一个雏形，只是因为我以前画文物的结构图画多了，有一些绘画基础而已。”
“行吧，既然你不想揽下功劳，那就算作是傅董的功劳好了。”
夏帛摊手道。
许清如默然不语，傅天泽这个人，就喜欢把各种“好事”往他身上堆。
“哦，其实我来找你主要不是说这个。”
夏帛似乎想起了正事，伸手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一个方形丝绒盒子，递给许清如。
“这个是给你的。”
许清如皱眉，这是什么操作？初次见面送个见面礼？
第1145章 独一礼物（二）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夏总监，无功不受禄，您突然送我这么个东西，不太合适。”许清如说道。
夏帛失笑：“是我没说清楚。这个不是我给你的，至于是谁给你的，你看过就知道了。”
许清如的心口微微颤了颤。
她似乎已经能够想到，是谁送的。
那个名字一直在她脑海中叫嚣，于是她抬手接过来，打开。
丝绒盒子中的东西映入眼中的那一刻，许清如脑海中那个叫嚣的声音落下来，掷地有声。
天泽……
盒子里安安静静放置着一条项链，链子上坠着的，是一枚形似丁子鼎吊坠，金灿灿的。
“这条项链和我们推出市场的那些不太一样，市场上那些是以白金、黄金或玫瑰金做底，再调配出青铜色，用新技术喷洒底膜面上，做成青铜的。”
“但这个不同，这个是真的青铜，它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青铜的色，而是金色。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夏帛含着笑意看许清如。
许清如指节触碰在那枚金色的吊坠上，轻笑着点头道：“是，我知道为什么。青铜本就是金色的。青铜是铜锡铅合金，铜的含量高，颜色就会闪金偏黄，锡的含量高，颜色就会偏白。‘青铜’这个名字是后人所起的名称，古时人称作‘吉金’。后来的人叫它‘青铜’，是因为经过青铜氧化之后的颜色发青发绿发灰……”
许清如轻声说着，眼眸微动，指节已经将那枚项链从丝绒盒中取下来，握在手心里。
夏帛被许清如带着些许忧伤的神情所触动，轻声叹息道：“这个吊坠，从塑模、翻范到烘烧和浇注，都是某个人亲自完成了所以……”
这个“某个人”，许清如知道是谁。
许清如抬眸，朝夏帛笑笑：“我知道，我一定会让它一直这么金灿灿的。”
不会让它褪色，不会让它氧化。
说着，许清如将链子戴上，那枚金色的青铜鼎吊坠，在她胸前闪耀，泛出一层金色光芒。
夏帛沉静了好一会，开口道：“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许清如不解：“什么事？”
“原来青铜鼎吊坠是为你设计的。”
许清如不解其意，夏帛只是笑笑道：“果然是为你设计的。”
说完，背着手悠悠地离开了。
许清如抬手，指节轻捻吊坠上的纹路，忽而便明白了夏帛的话中之意。
那青铜吊坠上的纹路，弯弯折折，最终弯出一个潦草的“如”字。
许清如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她的思绪万般缠绕，绕出一个念头，立刻便付诸行动。
许清如小步奔至独属于董事长的电梯口前，看见一旁的指纹输入器，毫不犹豫地伸出拇指，电梯指示灯亮起，很快，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
这个人，不知何时录入了她的信息。
可她刚才竟然毫不犹豫地认为，他一定会录入属于她的信息。
许清如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踏进电梯，一路向上，她的心情也如这电梯一般，节节攀升。
第1146章 独一礼物（三）
这段距离不远，电梯快速直达顶层，电梯门再次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董事长办公室指示牌。
这个地方，她来过不止一次。
那个时候，她与他之间还有许多隔阂与误会。
好可惜啊，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总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意外与无奈，她竟没有真正给过他独属于他的完整时光，总是为那些风波与事故一次次打断。
如今不得已分开，连见面都成了奢望。
许清如眼眸含光，目光如透过一层水雾，落入玻璃隔断后的总裁办公室门口上。
外间的秘书小姐看到许清如从董事长专属电梯出来，先是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待看清楚来人后，心下了然。
“许小姐，董事长在开会，您要先等一等吗？”
秘书上前来，礼貌问道。
许清如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疯狂的举动。
她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
见过之后呢？
见过之后还能怎么样？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受。
许清如苦笑，摇摇头：“不用了，我走错地方了。谢谢你。”
许清如说完，转身想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她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透明而干净的玻璃窗户就隔在中间，可她的目光穿过这层屏障，降落在那个人身上。
这种感觉，名为尘埃落定。
傅天泽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高层之间，带着独特的卓然气质，让其他人都暗淡下去。
傅天泽也看到了她，停步在那里，隔着玻璃，远远看她。
一旁的高层看到许清如，面露惊讶，很快又故作镇定，嘻嘻哈哈朝傅天泽笑：“傅董，我们先走了，您先忙，您先忙。”
那些高层说着，竟然非常默契地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秘书小姐无语地看着他们，这帮人是傻了吗？这里是顶层，难道他们要走下去？
可等她看看电梯方向站着的许清如，再看看另一侧的傅董事长，这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远远地联结在一起，谁敢闯进来啊？
想到这里，秘书小姐赶紧把头往后缩了缩，免得妨碍两人。
可这两人就这么站着，两两相望，不近不远，不后退，却也不向前。
或许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时空，在某一瞬间悄然张开，笼罩在他们周身，隔绝了这世上的所有喧嚣与吵闹，劈开属于他们的世界。
只容得下他们二人。
许久的沉默之后，傅天泽抬起步伐，朝许清如走近几步，站在那层玻璃隔断前，隔着那层玻璃看她。
“项链很好看。”
他的声音很轻，隔着玻璃原本听不清，但好在这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那些细碎的声音，总能通过一旁的空间传过来。
许清如的眼眸颤了颤，她上前，想抬起手去触碰他，可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了那一层玻璃。
她这是在做什么？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跑上来做什么？
许清如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扯出一抹微笑，朝傅天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傅天泽哭笑不得。
还是像个小孩子。
第1147章 爨氏后人（一）
这么冒冒失失地跑上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一眼她戴上项链的模样？
傅天泽看着许清如逃一般地跑了，收拾心情，也转身过去，走回办公室。
一路跑回自己办公区的许清如，久久无法平息乱窜的心跳。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定，坚定地，一天一天缩短这三年的时光，直至再次走近他身边。
可她没想到，每一天都这么难熬。
许清如有些气恼自己的“不稳重”，挠挠头，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工作。
一封新的邮件过来。
【青木家族已经确定第一次交流会的时间，下周三，第一件文物是唐代乐舞伎俑。】
是顾筠之从公事邮箱发来的邮件。
顾筠之如今与她交流的方式便是这样，要么没有任何交流，一有交流，就是通过两人的公事邮箱谈及南北派的公事。
许清如回复过去，很快又收到顾筠之的第二封邮件。
【你我不必出席，找一个熟悉唐朝文物的人去。】
许清如明白顾筠之的意思。
这种“小场面”，他们这两个大人物如果出席了，那真是太给青木家族面子了。
许清如想了想，回复过去。
【陈家和梅家都有熟悉唐朝文物的人才，你来选。另，注意青木家族最近动向。】
发完邮件，许清如的神色凝重下来。
她将最近的事情联想起来，很快便发现其中的蹊跷。
许若凡对梓潼地区的强烈反应，她如今已经能够猜出七八分，梓潼十有八九是“六蠹门”的重要据点。青木家族提出什么“交流会”，不过就是想找借口留在这里，接近南北派罢了。
看来青木家族和“六蠹门”最近有大动作，除了与墓葬群有关的事情，许清如暂时夜想不出他们的大动作会是什么。
许清如轻声叹息，伸手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沈月白从许若凡手里拿到的那枚玉佩，透着光，细细查看。
这块玉佩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也细细研究过很多次了。虽然质地与做工与许诲平留给她的那枚缅甸玉佩一致，可这枚玉佩上没有任何特殊的纹路，只有一半玉石所有的纹理。
如果两枚玉佩原本是一对，没道理只在其中一块上标记线索，而另一块什么都没有。
许若凡从哪里得到这块玉佩的？
霖山？文笔峰？还是高黎贡山？
这些问题很难想。
还有此前她同顾筠之去爨底下村所得到的信息……
她的头有些疼。
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程浩的来电。
“夫人，爨底下村那边的人愿意见您了。”
程浩又用他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
许清如眼睫动了动。
终于肯见了吗？
许清如没有多说什么，问清对方提出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后，便挂了电话，早做准备。
至于工作……
她都已经是集团董事了，还工作个什么劲？
再说了，天寰集团的工作只是她的副业而已，甚至副业都算不上，就是她消遣的地方。
这么想着，许清如理直气壮地早退了，扣工资就扣工资吧。
反正她也没工资。
第1148章 爨氏后人（二）
许清如的工资都直接打到傅天泽的卡上，抵偿她的“债务”了。
许清如这么一“早退”，杨奕赶紧急匆匆地去向傅天泽汇报，董事长夫人提前离开公司了。
傅天泽正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方案，不知道在想什么，听杨奕这么一汇报，总觉得心里不安，拿起架上的外套便要往外走。
“傅总，您别冲动。”
杨奕拦下他。
“……走开。”
“傅总，您先听我说完啊……”杨奕欲哭无泪。
傅天泽皱眉：“有话快说。”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爨底下村那边的人联系了程浩，说要见夫人，所以夫人才提前离开的。”
杨奕耐心地解释道。
傅天泽不悦：“程浩现在是彻底成了她的人了吗？这种事情不应该先向我汇报？”
这关注点真是厉害了。
杨奕赶紧解释：“您别一碰到和夫人有关的事情就这么急躁啊……如果不是程浩汇报的，我是怎么知道的？”
“……”
傅天泽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急躁了。
“不是说清如上次去爨底下村，那个所谓的爨氏后人不肯见她吗？”傅天泽说着，心情有些平复了，往沙发上一座，靠了进去。
提起这件事，他便有些力不从心。
爨底下村是顾筠之陪许清如去的，好在许清如身边还跟了个程浩。
他们以文物调研的名义去爨底下村展开调查，许清如凭着一户人家的书法字帖，便认为那户人家与曲靖爨氏有关。
可人家不承认，那幅字帖的主人也不肯见许清如。
许清如并没有强求，只是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便先回了昆城。
那幅字帖如何，傅天泽没有见到实物，不好判断。
但既然许清如从字帖上看出了端倪，那就不会错。
在鉴定的事情上，许清如现在已经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自信了。
以往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弱点是书画鉴定，可经历过这么多时日的锻炼之后，她已经逐渐平衡自己在各方面的能力，连顾筠之都不再是她的对手。
有时候，傅天泽甚至觉得，许清如或许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傅怀音。
当然，这些都是另外的事情了。
傅天泽的思绪回到此刻的事情上，只见杨奕扯了扯他那一头有点油的头发，一张娃娃脸略显窘迫，说道：“老板，这件事我真不清楚，大概要问程浩。”
傅天泽正在气头上，冷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还在为程浩辩解？他不是向你汇报了？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杨奕简直想哭。
他知道傅天泽为什么发脾气。
还不是因为程浩现在越来越迷了，非常听许清如的话，有时甚至帮许清如瞒着傅天泽，去做一些傅天泽看来“非常危险”的事情。
比如上次在梓潼的新闻发布会，许清如让他必须瞒着傅天泽，否则以后别想跟着她了。
程浩也很委屈啊，明明是傅天泽派他去许清如身边，让他“事事都要听许清如的话”，要“尽心尽力地”给许清如办事。
第1149章 爨氏后人（三）
许清如和傅天泽这两个人，一个就是要瞒，一个又不许瞒，程浩夹在两尊大佛之间，也是好惨一男的。
杨奕低着头，不敢回傅天泽的话。
等了好一会，傅天泽终于气消了，抬头朝杨奕说道：“你去问程浩，让他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有，派人保护她。”
“哦，我知道了。”
杨奕见傅天泽松了口，自己也总算动了口气。
缓了缓心情问傅天泽：“老板，夫人这边这种情况，您还要出国吗？”
傅天泽的眸光沉了下去。
他一走，她能应付过来吗？
可即便他不走，许清如也不会让他干涉太多吧……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除非他事事运筹帷幄，为她做好一切铺垫，否则那个丫头绝不会把他牵扯进去。
她似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扑在南北派的事情上，好尽早解决“六蠹门”，解决墓葬群的事情。
然后，尽早回到他身边。
傅天泽有些难受地揉揉头，好一会才开口道：“必须要去。在这里我能做的很少，但在美国那边，我可以更好地对付青木家族。”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安排。”杨奕点头记下来。
“嗯……”傅天泽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梓潼那边，可能潜藏的造赝地点要继续找。”
杨奕点头：“我明白。他们实在厉害，梓潼不算大，要想找到一处地方，进行造赝造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们的人排查过几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
傅天泽想了想，说：“‘六蠹门’的地方，如果真的那么好早，我们就不会让他们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么多年了。我想，梓潼这个地方的造赝据点，一定与众不同，这个地方造出来的赝品，一定让我们相当惊喜。”
“哦……我觉得……”杨奕听到这件事情，眼神有些飘忽，想说什么，但又立刻闭了嘴。
傅天泽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蹙眉：“你想说什么？”
“额……”杨奕还是想试着躲一躲，“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挺厉害的。”
傅天泽可不会被这种话糊弄，哼了一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
杨奕咽了口口水，悻悻道：“我就是想到夫人最近的举动，会不会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什么举动？”
傅天泽想了一圈，没想出许清如最近还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就是夫人从爨底下村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昆城，而是去了一趟海南，表面上说是在爨底下村收集到了一批出自琼州的文物，想去琼州看看。”杨奕老老实实地说。
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傅天泽阴沉的脸。
“老板，这件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程浩那小子之前什么都没告诉我……”
杨奕这下指节把锅甩给了程浩，丝毫忘记他几分钟前刚为程浩打抱不平。
傅天泽眸色渐沉，不用杨奕解释，他便明白杨奕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猜想。
第1150章 爨氏后人（四）
许清如去海南，能干什么？
自然是去文笔峰找姜霖。
找姜霖还能做什么？
姜家是造赝世家，她是找姜霖造赝品去了。
傅天泽的脸色很不好看。
在梓潼时，顾筠之便告诉过他，许清如可能已经做好计划，要在梓潼放点什么东西，让那些认为墓葬群就在梓潼的“六蠹门”中人，不会无功而返。
她能放什么东西？不就是放赝品吗？
难怪她最近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律瞒着他。
瞒着他就算了，还躲着不肯见他，即便见到了，一句话不说又跑了。
看来她自己也明白，她这是在铤而走险。
而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她铤而走险。
杨奕见傅天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劝道：“老板，您别生气啊，我只是猜想这两件事有关，但也许没有关系吧……”
杨奕并不是十分清楚许清如的举动，他只是略作猜想，觉得许清如去海南，估计是想找什么人帮忙，鉴定一下赝品之类的。
那个造赝很厉害的姜家，不就是在海南吗？
可傅天泽想得很明白。
他抬眸，有些骇人的目光看向杨奕，道：“你以为清如去海南，会有什么目的？”
杨奕摇头：“不清楚……大概是去找姜家的人鉴定赝品？”
“她不是去鉴定赝品，她是要造出赝品。”
“啊？！”
杨奕有些呆。
南北派的最高领导人亲自造赝品，这是什么操作？
“对付赝品最好的办法，就是造出比赝品更以假乱真的作品。她是想让姜家帮忙造一批赝品，混入市面，在市面上与‘六蠹门’造出来的赝品竞争。这样，‘六蠹门’的人会坐不住，他们一定会寻着市面上这些来历不明，却又技艺高超的赝品，找出幕后之人。”
“到那时，她就可以反制回去，找到‘六蠹门’这批赝品是从哪里流通出来的，进而找到那些重要的据点。”
傅天泽越说，语气就越冰冷。
杨奕听得似懂非懂的。
什么以赝品引出赝品？
怎么听起来像是“以毒攻毒”？
杨奕思绪乱糟糟的，以他的脑袋瓜子，肯定想不明白傅天泽和许清如这两人的阴谋诡计，沉默了一会，问傅天泽：“那老板，您打算怎么办？”
“你要封锁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消息，不能传入南北派的耳中。”傅天泽说道。
杨奕不明所以，继续呆。
傅天泽简单解释道：“如果南北派知道，他们的领导者带头制造赝品，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杨奕缩了缩脑袋：“这个……那肯定是要群起攻之的。”
杨奕总算明白了傅天泽的意思，赶紧点头：“我立刻去办，保证不会让其他人非议夫人。”
傅天泽“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心中担忧无比。
她现在做起事情来，真的是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她是不是想……
傅天泽内心一阵慌乱。
她是想彻底解决“六蠹门”和墓葬群的事情后，彻底退出南北派？
所以现在她做的每一件事，全然不顾自己以后会不会被人非议，会不会被人攻击？
第1151章 爨氏后人（五）
想到这一点，傅天泽突然站起身来，下了杨奕一跳。
“怎……怎么了？老板？”
“我先回去了，公司的事情，你盯着。”
傅天泽说完，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去。
杨奕一脸无语。
这“早退”是会传染的吗？董事长夫人前脚早退，董事长后脚跟着早退……
*
傅天泽所担忧的事情没错，许清如确实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从她解开许诲平留下的线索开始，她便已经明白，许诲平就是要她牺牲自己，用最决绝的方式给“六蠹门”一个了断。
她当然可以慢慢来，和“六蠹门”不停地斗智斗勇，对方出一招，南北派拆一招就好，就像百年来一样，维持着彼此之间的平衡。
可这样的结果，不痛不痒，既不能彻底打垮“六蠹门”，也不能让南北派真正走下去。
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可以让她稳稳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她只需要主持开展一些文物调研工作，时不时进行一些鉴古活动，再给南北派来一点点改变，不必那么多，一点点就够了。
这些就足够让她立足在南北派了。
因为她相信，目前看来，很少能够有人能够在鉴古之上打败她。
她就是有这个自信。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傅家与顾家这两个大佬撑腰，谁敢动她？
可她不能。
不能为了这个位置，忘记她原本的愿望与理想。
从一开始，她想做的就是查清父亲的案子，找出“边郎国”墓葬群的秘密，捣毁“六蠹门”，肃清南北派。
这也是她当初参与掌门竞选的原因。
她不能忘记这一点。
所以，即便破釜沉舟，她也要解决这件事情。
她要带着这样的初心与决心，继续往下走去。
窗外夜色渐浓，灯光映照在餐厅玻璃上，映出她有些黯然的面庞。
她的思绪经常无法停不下来。
她会想到父亲的死，想到他的计划。会想到百年来南北派所做出的的牺牲，会想到许若凡这些年来的兴风作浪。
更多的，她会想他。
想念傅天泽。
等一切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就能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让他一生为你画眉，先明白痛再明白爱。享受爱与痛之间的愉快，江湖的纷扰自有庸人担待……】
餐厅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切成这一首歌曲。
许清如心头轻颤。
她还能记得。
记得那时她不过是一个不被人认可的“许家私生女”，她所作出的鉴定与判断，不被任何人认可。
记得那时傅天泽风尘仆仆从万里之外飞回，从众人的非议中为她力挽狂澜。
而后抱着她，在那狭小的洗手间里，一解相思之苦。
那时是他许诺她的，“一生为她画眉”。
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许反悔了。
现在呢？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为她斥退别人的否定，不需要站在他身后，接受他的维护与支持。
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敢说，如今许清如说这个东西是假的，就没有人敢说它是真的。
她终于得到了认可，得到了肯定。
却不得不割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