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不能是朋友（一）
沈月白一怔。
他这下被顾筠之的话带跑了，也顾不上自己原本追顾筠之的目的，赶紧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那最好。”顾筠之轻笑，抬手，拍拍沈月白的肩膀，擦过他身侧，向前走去。
沈月白怔怔地看着顾筠之远去的背影，那身姿依旧俊逸夺目，可又那样孤寂清冷。
他大概，也很孤独吧。
顾筠之解决了一群人，送走了沈月白，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清净片刻之时，收到了藤井伊织的邮件，约他见个面。
藤井伊织……
顾筠之有些疲累地揉揉眼眉。
青木家族归还文物又私下找南北派之后，藤井伊织一直与他道歉。
事实上，这件事与藤井伊织并无直接关系，她也没必要承担什么责任。
顾筠之忽而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想让藤井伊织远离这些事情。
南北派，“六蠹门”，青木家族，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乱如麻，许若凡这回的狠招，让南北派不得不暂时与他们妥协，如果藤井伊织继续在其中纠缠，最终会不可控制的，继续成为他们的棋子。
那个时候，他们便要真正站在对立的两面，她那样简单的女孩子，简单就像是……
像是当初他遇到的许清如。
那个还未被卷入任何风波中的许清如。
她只是夕阳下与他款款而谈的女孩，是异国他乡更够伸以援手的姑娘。
或许出于这样一番念想，顾筠之不想藤井伊织和许清如一样，越陷越深。
念及此，顾筠之眸底闪过了一抹决绝。
他回复藤井伊织，约她在大栅栏见面。
*
进入冬季的北京，萧索得连落叶都难以见到，太阳坠落下去后，街道上寒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顾筠之带着藤井伊织绕进大栅栏附近的小巷子里，进了一家小店，点了几个北京小菜。
“藤井小姐来北京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请你吃顿饭，真是惭愧。这家店虽小，但味道很好，我经常来这里吃。”
落座不久，顾筠之便客客气气地开口道。
藤井伊织眼睛一亮，说：“你经常来这里吃？那一定很好吃了。”
顾筠之的眼眸闪了闪，没说什么。
藤井伊织喝了口茶，又开口道：“我之前，一直想见你和许小姐，但你们好像很忙……你们离开北京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藤井伊织问这些事，不过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没有他意，顾筠之却避而不谈道：“一些私事，藤井小姐不会感兴趣。”
藤井伊织从小在美国长大，听顾筠之这么说，只当他是要她尊重他们的隐私，没有另作他想，便点点头：“哦，那你们好好保重。”
顾筠之一头黑线。
这个小丫头，根本听不出他话里让她不要管闲事的意思。
真令人为难。
顾筠之陷入了沉默，藤井伊织却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开始聊她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又遇到了什么新鲜事，还开心地告诉顾筠之，她现在已经学会使用移动支付了。
第1048章 不能是朋友（二）
青木家族的归还仪式之后之后，顾筠之猜想，应该不会再有人打藤井伊织的主意，便告诉她，不用再成天待在傅天泽的别墅里，她甚至可以回美国了。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继续留在北京。
等菜上得差不多时，顾筠之忽而开口打断藤井伊织的叽叽喳喳：“藤井小姐，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讲这些事情吗？”
藤井伊织还未开口，他又补了一句：“其实，我现在挺忙的。”
这句话，藤井伊织总算听出了言中之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道：“对不起……我……我太久没见到你，所以说的话有点多。”
她尴尬的笑笑，又说：“我找你，是想跟你说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顾筠之道。
藤井伊织皱眉：“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们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缓过来，他们想一个月，还一件给你们？”
“呵呵，藤井小姐，有些消息并不可信。”
藤井伊织微怔，不可信吗？
她挠挠头，道：“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对不起，是青木家太过分了。”
“藤井小姐是想代替青木家族跟我道歉吗？可我想，他们未必想让你来做这个代表，我看他们并没有愧疚的意思，反倒很得意。”顾筠之冷声说道。
藤井伊织消化了好一会，才明白顾筠之是在生气。
她明亮的眼睛看着顾筠之，问他：“你……你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他们不好，我也……也很惭愧……”
“藤井小姐，”顾筠之故意忽略她神色上的受伤与自责，继续冷着声音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你没有插手，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藤井小姐，雪崩的时候，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你是青木家的人，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筠之不知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够对藤井伊织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可他知道，他必须要这样说。
他清冷如月的目光盯着藤井伊织，藤井伊织浸在他这样的目光里，忽而发现，今天的顾筠之，与以往都不同了。
他不是生气，不是怨恨。
而是冷漠。
她又想起初见的那个夜晚，他帮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可在听到她说一句日语后，那目光，也是变得这样冷。
藤井伊织明白了。
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她咬咬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鸭肉，也不包面皮，放在嘴里嚼了嚼，抬头朝顾筠之笑笑：“很好吃。顾先生，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我很快会离开北京，你……”
她哽咽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句：“你和傅先生，许小姐要保重。再见了。”
说完，慌忙起了身，拿起随身的小包，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外面灯火正盛，映照在窗户上，星星点点。
眼前的菜还冒着热气，只是，点菜的人也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情。
后悔吗，顾筠之？
顾筠之望着眼前升腾的热气，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是否后悔将藤井伊织牵扯进来。是否后悔帮助许清如走上那个掌门之位。
也许他最后悔的事情，是在迈阿密的那个傍晚，没有带着许清如离开。
可那个时候，他怎么会知道，有一天他会爱她如斯。
第1049章 敌人的敌人（一）
寒夜的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一个穿的毛茸茸的女孩子，带着长着耳朵的耳罩，从顾筠之眼前穿过，跑到一边，又回头去喊：“快来给我买糖葫芦！”
顾筠之身子一僵，闻声望去，却看见一个男孩子走过去，给女孩买了一串糖葫芦。
那裹着糖衣的山楂，经过寒夜的冰凉，显得更是晶莹透亮。
顾筠之忽而想起那一个夜晚，他穿梭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女孩，那双眼睛又大又明亮，盯着那些糖葫芦闪闪发光。
顾筠之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
对不起，我们还是无法成为朋友。
*
北京，顾氏医院。
顾筠之一早便安排人去接了许清如过来，她想见洛羽宁。
没有直接指向洛羽宁造赝卖假的证据，加之他精神情况不佳，便让他先住院接受治疗。
只是半个月来的治疗，并未见起色。
许清如在顾家几个保镖的陪同下向着住院部大楼走去，却见到迎面走来两人。
许清如停在了原地，一身气场变得清冷。
“我们又见面了，妹妹。”
许若凡一身长裙大衣，妆容精致，眼眉娇艳，挂着笑容向许清如走过来。
她身后跟着陈笙。
陈笙，呵。
许清如看着她，不语。
许若凡行至眼前，也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怎么样，这几天还好吧？那些新闻啊，都喜欢哗众取宠，妹妹你不要太在意了。”
许清如瞥了她一眼：“你来找洛羽宁？许若凡，这是顾家的地盘，你想见他，似乎有点难度。”
“是啊，”许若凡满不在意，“是有些难度，不过，不见也没什么。你说对吧，陈笙？”
许若凡回头去看陈笙。
陈笙点头：“是没什么。”
许若凡冷笑了两声，目光落在许清如身上：“这次陈笙现在真是我的得力助手，要不是他，你们怕是要拿着那个账本，给我惹事了。”
许清如咬紧牙关，看向陈笙，笑起来：“是啊，多亏陈笙，亲自出面，亲自证明，那个账本的内容，账本上的印鉴和签字都是他帮南北派伪造的。呵呵，笙哥，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笙笑笑：“多谢夸奖。”
许清如道：“看来以后，笙哥要深得许老大器重了，真是令人佩服，就是不知道，弃明投暗这种事，会不会有好结果？呵呵。”
“弃明投暗？”许若凡嘲讽道，“谁赢了，谁就是明，你说对吧？”
说完这话，许若凡移动步子，便要离开。
“听说傅铮今天庭审，姐姐你不去看一看？”
许清如的话，成功地让许若凡停住了脚步。
许清如继续说道：“数罪并罚，不是死刑也该无期了，真是不知道，他这么做值不值得。不过，你真是运气好，有人竟然能够豁出性命去爱你。可惜了，今后都不会有了。”
许清如说完，擦过许若凡的身侧，先行离开。
许若凡目光中原本的得意之色，此刻沉淀成了愤怒与沉郁。
是啊，今后都不会有了。
不知为何，她此刻竟然有了一种悲从心生的感触。
她是在伤心吧。
大概。
第1050章 敌人的敌人（二）
洛羽宁的病房被安排在高层，高级病房，不受其他人打扰，是顾筠之亲自安排的。
顾筠之这么做，只不过是考虑到了顾襕芝的感受。
虽然顾襕芝没说一句话，但顾筠之知道，她依旧放不下这个男人。
许清如见到洛羽宁时，他正痴痴傻傻地坐在病床上，数天上的蝴蝶。
那天上根本没有什么蝴蝶，可洛羽宁说有。
他说有，那就是有了。
他这样的状态，许清如不陌生，像极了她的母亲沈梅。
她走过去，站在洛羽宁的身后，沉默着看他数蝴蝶。
许久之后，她才悠悠开口道：“多谢你妹妹留给凌越的那些东西，那些证据已经足够把赵子陌绳之以法，让他在牢里过下半辈子。”
洛羽宁置若罔闻，继续数他的蝴蝶。
许清如便继续说：“那些东西，是赵子陌走私贩毒、买卖赝品的证据，我想，夏雪宁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忍辱跟在赵子陌身边，才有机会拿到那些证据。”
洛羽宁还在数蝴蝶。可是许清如已经听出来了，他的节奏有些乱了。
“只是可惜，”许清如叹气，“她年纪轻轻，人就这么没了。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想到为了她那个没什么用的哥哥，就这样断送了。真是太可惜了。”
洛羽宁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
可他还在数蝴蝶。
“更可惜的是，她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哥哥，竟然是个懦夫，出了事情，只会装疯卖傻，连替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她这辈子真是太苦了，遇上一个禽兽不如的赵子陌，又有一个懦夫一样的哥哥。”
许清如说完，抬手拍拍洛羽宁的后背，笑道：“还好你是真的傻了疯了，再也不用为你妹妹难过了，以后她的坟，也不会有人去扫了，清明时节，她应该很孤单吧。”
许清如又叹了口气，抬起步子转身。
“许清如。”
洛羽宁不再数蝴蝶了，他开口叫了许清如。
许清如没有什么意外的，转身过去，故作惊讶：“你叫我？哎，怎么可能呢，一个傻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说够了吗？”洛羽宁依旧坐在床沿上，侧着身子，目光投向许清如。
他背着光，许清如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清如笑笑：“怎么？不继续装疯卖傻了？”
“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想刺激我吗？怎么，想把我送进监狱？可惜了，证据不足。”
洛羽宁沉声道。
许清如坐过去，摇头：“送你去监狱？呵呵，你还不值得我花这么大的力气送你进去。”
“那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妹妹已经死了，你还不让她安生吗？”
“是我不让她安生吗？”许清如反问道。
洛羽宁站起身，面目狰狞：“是你，是你们害死了雪宁！”
“洛羽宁你搞清楚，害死她的不是我们，是你，是‘六蠹门’的人，可你现在还像个懦夫一样，缩在这里，什么都不去做，是你让她死不瞑目！”
第1051章 敌人的敌人（三）
许清如毫不留情地回敬过去。
洛羽宁额上青筋已经凸起来，他攥着拳头，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对付傅铮和‘六蠹门’，她会死吗！”
“洛羽宁，没有我，夏雪宁一样会被赵子陌欺侮，一样会因为你，无法平稳地生活。你加入了‘六蠹门’，就把她拉进了深渊。”许清如清楚明白地告诉他真实的事实。
洛羽宁眼眶发红：“不是我愿意的！不是我想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明明可以为她报仇，可你还是选择躲在这里。”
“我能怎么做！我一个人去把‘六蠹门’炸了吗？你能给我炸药吗！”
洛羽宁激动起来，语无伦次。
许清如忽然生出一股悲悯之情，夏雪宁拼死保护的这个人，大概真的和她感情甚好。
或许，正因为相依为命，所以更加珍惜彼此吧。
许清如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道：“你不必采取这样极端的办法，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洛羽宁的目光中渗出一丝一毫的期盼，但很快又称为一股嘲讽：“许小姐，你又想做什么？又想让我去替你做什么事？我告诉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被你左右！”
洛羽宁这是又立了一个flag，只是他每次都能尝到，什么是“真香”。
许清如眼眸冷清起来，道：“你做不做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给你出个主意。”
“我想，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算自损一千，也要伤他们八百。”
这么模糊的言辞，洛羽宁并没有什么回应，他依旧盯着许清如，似乎想等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清如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说道：“洛羽宁，你还不知道你对于‘六蠹门’来说，有多重要吧？你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改姓‘洛’吧？”
洛羽宁哼了一声，说：“我对他们重要？许小姐，你不要开玩笑了，不择手段追杀我的人是谁？难不成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追杀你的是许若凡，不是‘六蠹门’。”许清如清楚明白地说出了口。
洛羽宁讶异：“许若凡？许若凡她……”
在有些混乱的思绪之中，洛羽宁明白了许清如的意思，原本淡漠的神色，变得复杂，继而变得震惊。
“她是‘六蠹门’的老大？不可能的……她是最近才加入组织的，她怎么会是……”
洛羽宁一遍遍否定，可在许清如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明白了这是一个事实。
许若凡一直以来都在扮猪吃老虎。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幕后老大。
那个女人，平时一副骄傲又不屑的模样，对“六蠹门”的老大从来都不敬。
呵，她需要什么敬意？她自己就是“六蠹门”的老大。
许清如等他的情绪稳定一些，见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便继续说道：“许若凡追杀你，是因为你对她造成了威胁，因为你会颠覆她在‘六蠹门’的地位。”
“我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洛羽宁眼露嘲讽，“连你和傅天泽都对付不了她不是吗？要是你们有办法，就不会来找我了。许清如，你凭什么让我为你们赴汤蹈火？”
第1052章 敌人的敌人（四）
“洛羽宁，你真该好好了解一下你们组织的过去。你们组织过去的老大，一直都姓洛。所以，你觉得他们给你改姓洛，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许清如将问题抛给了洛羽宁。
洛羽宁不傻。
他已经懂得许清如的意思了。
他是“六蠹门”原本老大的后人。
许若凡现在所在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一点，他也就明白了许清如的意思。
“你是想我回‘六蠹门’去对付许若凡？利用我的身份和她对抗？许清如，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借我的刀杀你想杀的人。”
许清如扯开嘴角笑笑：“我确实是这个打算，但你好好想清楚了，是不是只有我想这么做。我对许若凡恨之入骨，对‘六蠹门’也是，所以我想铲除他们。这么凑巧，有你这个可以利用的洛氏后人，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这件事，并不完全是我利用你，不是吗？你不想为你妹妹报仇，不想让许若凡血债血偿？”
许清如的每一句话都让洛羽宁无法反驳。
她既坦诚自己的想法，也在清楚地告诉他，这件事情，他们是互相利用，是互赢。
洛羽宁抬眸看她：“许清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话，会‘六蠹门’去对付许若凡？那个地方现在对我来说，就像个牢笼，是虎穴，我一进去，那就说不准能不能活着出来了。我妹妹豁出性命救下我，不是让我去送命的。”
许清如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你妹妹豁出性命救下你，是为了让你像一个懦夫一样，装疯卖傻躲在这里，苟延残喘度过余生的。”
许清如嘲笑他几声，不再说什么，抬起步子，一副就要离开的模样。
“等等！”洛羽宁忽而叫住了许清如。
许清如回首：“怎么？还有什么事？”
“你不劝劝我？”洛羽宁只觉得古怪。
许清如轻呵：“我没必要劝你，这件事权衡利弊，你自己迟早会想明白。”
“是不是我答应回‘六蠹门’去对付许若凡，你就有办法让顾家和南北派放过我？”洛羽宁问。
许清如似乎思考了一番，道：“我希望你搞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你答应我去‘六蠹门’对付许若凡，而是你自己想做这件事。如果你没想清楚这一层，我劝你还是继续躲在这里，免得今后遇到任何困难或是险境，你想到的只是，我没有必要为许清如卖命，而不是，我一定要为我妹妹报仇。呵呵。”
许清如一番话戳中了洛羽宁的心底。
他为什么还在犹疑？难道他真的是个懦夫，连为自己妹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时的洛羽宁并不明白，他的纠结与犹疑，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害怕。
他想为夏雪宁报仇，可他也想保住自己的命。
可很快他便明白了，世上没有两全之法，他想为妹妹报仇，就必然要冒险。如果他不愿意冒险，那么便一直这样，躲在这里，苟且度日。
第1053章 敌人的敌人（五）
想明白了这些，洛羽宁抬眸看许清如，说：“你能帮我什么？”
许清如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开口说：“我可以把你安全地送回‘六蠹门’。”
“……”洛羽宁一时之间无法明白许清如的意思。
“你大概还不知道，许若凡的得力助手傅铮已经被抓了，许若凡现在孤立无援，你们组织的人对她颇有微词，甚至有人指责她追杀你和夏雪宁。现在的形势是，‘六蠹门’中有一部分人是许若凡的人，另一部分人对她不满，那些对她不满的人，在想办法找到你。”
“所以，我会和他们取得联系，把你送回去，今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许清如向洛羽宁解释道。
洛羽宁不解：“你不准备让我替你在‘六蠹门’里做事？”
许清如摇头：“我并不相信你会真心实意地和我来个什么里应外合，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再说了，只要你回到‘六蠹门’，和许若凡斗起来，‘六蠹门’内部自然就会乱起来了，我根本不用做什么。”
洛羽宁微怔，他想不到许清如竟这样阴险狡诈，便道：“万一我和‘六蠹门’同气连枝，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呵呵，”许清如笑起来，“洛羽宁，你和‘六蠹门’是不是同气连枝我不知道，但你不可能和许若凡同气连枝，我现在只想把许若凡剥皮拆股，至于你和‘六蠹门’，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对付你们。”
许清如那样冷淡的笑，落在洛羽宁眼中，刺眼得很。他忽而不明白了，许清如这么会这么痛恨许若凡？
这种痛恨，似乎已经不再局限于两股势力之间的争斗，而是掺杂了个人恩怨。
发生了什么事吗？
洛羽宁此刻没办法想明白这些事，只听见许清如又说道：“洛羽宁，回去之后，是刀山还是火海，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是要颠覆‘六蠹门’为你妹妹报仇，还是和‘六蠹门’狼狈为奸，为了钱财势力枉顾你妹妹的死，这也都是你的事情。”
“只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能放你走，也能让你再次落入我们手里。呵呵。”
许清如平淡地说着这一番话，没有半点威逼利诱的味道，却让洛羽宁不寒而栗。
她的目光，冷漠如寒夜的冰，让他甚至忘了该怎么去回应。
洛羽宁总觉得，这次见到的许清如，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似乎，在冷静与睿智之上，添了几分决绝。
只是，这些都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他要思考的是，如何回到“六蠹门”，如何开始对付许若凡。
洛羽宁不会知道，他只要回到“六蠹门”，便意味着“六蠹门”内部将升腾起一股与许若凡相对的势力，将会把这个组织向两端撕扯，这正是许清如想看到的结果。
只有“六蠹门”内部混乱之时，才能暂时分开许若凡的精力，许清如才能确保南北派暂时的安危。
可许清如想做的，不止是保南北派这么简单。
她的目光沉下来，看见洛羽宁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心中默默地沉下了自己所有的心思意念。
许若凡，我们之间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1054章 这叫爬窗户（一）
许清如在北京待了一周左右，期间千方百计送走了严涵，而后藤井伊织来与她告别。许清如看藤井伊织的模样，闷闷不乐，说话时的语气也有些沉重，还一遍遍为青木家族毁约的事情，一遍遍与她道歉。
许清如知道这件事与她并不直接关系，看她心情低落的模样，只是劝了几句，转头便问顾筠之怎么回事。
顾筠之将他那番“雪花论”告知许清如后，许清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有的人，走得越远越好，不该牵涉其中的，那就让她远离。
青木家族表面一套后面一套，在归还文物之余，私留下几十件文物，以此要求南北派与之妥协，这件事情虽然并未公开，但怎么都会露出一些风声，引起公众一番讨论。可除了谴责与指责青木家族言而无信，没有任何办法。
那些东西，现在属于青木家族私有，即便它们曾经是中国的东西，即便青木哲也当年以不光彩的手段夺走它们，可现在最难的就是，跟不要脸的人谈论道理。
只是公众的注意力不会一直在这上面，很快，别的事情便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火力便会转移。
一直铭记着这件事的，是南北派。
能够最终解决这件事情的，也是南北派。
既然“六蠹门”与青木家族勾搭在一起，与南北派协定，每月归还一件，那么南北派就按他们所说的，一个月拿回一件，总会有全部归还的那一天。
起初，南北派中不少人觉得这是耻辱，纷纷反对许清如的决策，甚至因为这件事，再一次嚷嚷让许清如让出掌门位置。
许清如心里很清楚，自从她坐上这个位置，有些人便坐不住了，总要掀起点风浪，让她不至于太无聊。
她对这些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反应，即便后来因为宣布与傅天泽离婚，受到更加强硬的攻击，她也不曾理会。
她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没有人能够轻易让她撤下来，哪怕是那些元老，也必须拿出理据，说服她离开那个位置。
只可惜，多数元老明白事理，明白她答应青木家族的要求，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许清如没想到，那些反对的声音，很快便弱了下去，她不知缘由。
知道缘由的，只有沈月白。
只有沈月白知道，是顾筠之为她把那些声音压了下去。
为此，那个曾经温吞柔和的顾家公子，变得冷酷狠辣，不惜得罪许多人。
外面的世界吵吵闹闹，许清如不是不知道，可她不想去听。
她依旧缩在顾家在郊区的私家别墅里，不出京城，不回昆城。
这是顾恺明安排的住处，没人敢说什么，更没人敢因此议论许清如住进顾家的地盘，是不是与顾筠之有关。
毕竟，请她去的是上一任掌门顾恺明，不是现在的北派掌门顾筠之。
整整一周过去，许清如不敢去找傅天泽，不敢去问他的任何消息。
而有关傅天泽的消息，除了程浩那天一句“傅先生醒了”，再无其他。
第1055章 这叫爬窗户（二）
许清如窝在沙发里，再一次解锁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应该已经看到新闻了吧？
应该已经知道她单方面宣布离婚的事情了吧？
他是不是在怪她？所以都不愿意找她？不愿意给她任何消息？
想到这些，许清如便心如刀割，隐隐作痛的心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顾家这处别墅安全而清净，三层高的一栋洋房，除了阿姨到点前来打扫、做饭，没人打扰她。
只是许清如不会知道，顾筠之的人，就住在几百米后的另外一栋楼里，就这样，默然地守着她。
窗户上的帘子重重地垂下来，遮住外面明亮的阳光，凝结了一室的黑暗。
许清如开着书桌上的台灯，一遍遍重新翻阅许诲平留给她的材料，还有那本因为陈笙的出面“指证”，已毫无用处的账本，寻找新的可能性。
她依旧能记得父亲在信里的话，找到“边郎国”墓葬群，以此对付“六蠹门”。可他们找到的只是一本账本，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还未找到的。
宁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砰砰”的响动，许清如起初并不在意，可那声音不断传来，她心中一惊，起身。
声音自窗户方向而来，许清如皱着眉头走去，心里不自已的紧张起来。
犹豫几分，许清如还是鼓起勇气，拉开了帘子。
可下一瞬，她便惊诧得几乎昏厥过去。
隔着那层落地窗，傅天泽那张英俊深邃的脸便在那里。
他瘦了。
这是许清如的第一反应。
她待在原地，以为自己日思夜想，出现了幻觉，傻乎乎地抬起手来，隔着玻璃去触碰那张脸，满目柔情，满眼神伤。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那确实是傅天泽。
等等……傅天泽？！
许清如差点没吓晕过去。
傅天泽怎么会趴在窗户上？
他……爬上来的？！
震惊不已的许清如，手忙脚乱地打开窗户，终于明白过来，这家伙搬了个梯子，顺着梯子爬上来了。
“……”
许清如无语地看着傅天泽从窗户走进房间，目光一圈圈打量着他，半晌没有清醒过来。
“手怎么回事？”
傅天泽蹙眉，上前将她双手握在手心，低眉凝望。
指节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留下一些结痂，丑陋得贴在新长的肉上，算不得触目惊心，却令傅天泽难受无比。
傅天泽低沉的声音总算让许清如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嘴，好几遍后才说出一句话：“你伤还没痊愈，又乱跑什么？”
傅天泽看见许清如一脸急色，总算挤出一丝笑容，弯腰横抱起她：“想你了。”
一路疾走，傅天泽将许清如抱到沙发旁坐下，抱着她，低头，含情脉脉看着她。
许清如抬手，小心翼翼摸摸他头上的帽子，说：“拆线了吗？”
“嗯，不拆不能出院。”傅天泽抓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吻。
许清如看到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不好意思地往回抽，却被傅天泽紧紧握住，不肯放。
第1056章 这叫爬窗户（三）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爬窗户？”许清如无语。
傅天泽朝她笑笑：“我按了门铃，没反应，就只能爬窗户了。”
许清如微怔，她方才大概过于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门铃响起。
“哦……”
她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倾过身去，靠在傅天泽的怀里。
他的胸怀，好温暖啊……
她贪恋地吸了吸鼻子。
“小如，还疼吗？”
傅天泽手掌移到她的小腹上，轻柔地贴了贴。
许清如摇头：“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
只是有些遗憾。
“笨蛋。”
傅天泽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在她发上吻了吻。
许清如只觉得心尖一疼，泪水就掉了出来。
她看到他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还能抱着他，还能听到他问她疼不疼，这一切这样真实，又这样虚幻。
她不可能忘记，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许清如想到这些，痛苦地埋在傅天泽的怀中，蹭了蹭，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傅天泽的话传来：“许清如，谁允许你单方面宣布那种事情？谁允许你跟我离婚？嗯？”
许清如的身子僵了僵。
她的泪水更加抑制不住了，埋在傅天泽怀中，便不想再出来。
她想逃避。
她想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许清如不说话，傅天泽便继续说了：“许若凡用什么要挟你？我的性命？还有青木家族的那些文物？让你和我离婚，让你离开傅家，不许你和我见面？让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个交易？”
许清如只觉得心头的沉重越来越强烈，她指节攥着傅天泽的衣襟，泣不成声。
许久许久以前，她便想卸下所有的坚强，靠在他怀里哭泣，哭出她所有的软弱和无能。
她也不是那么坚强的啊……
傅天泽轻声叹了叹气，抬手，指节穿过她的发间，揉了揉她的秀发。
“小如，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答应她那些条件？难道你觉得，没有你我可以好好活着吗？”
许清如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抬手抹去泪水，拽着傅天泽的衣领说：“你敢不给我好好活着！”
“小如……”
“傅天泽，我只要你活着，你懂了吗！”
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他难道不懂得她的心思吗？不知道她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吗？他怎么能说出“怎么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好好活着吗？
“傅天泽，我不在乎有没有这层婚姻关系，我也不管我还是不是你妻子，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听懂了吗！”
她的声音变得颤抖，泪水躺下来，润湿了脸庞。
傅天泽心口疼痛无比，他抬手，指节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头吻吻她的眼眸。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如，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你不要生气……”
“小如，我不想你为我承受这些……我怎么忍心让我老婆，让我深爱的人为我承受这些……”
小如，这样，我会更痛，你知道吗？
第1057章 这么近（一）
傅天泽的眼眸也湿润起来，悲痛的情绪无可抑制地从他眼中流溢出来。
许清如笑：“我可以的……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爷爷……”
“笨蛋，不许说对不起……”
傅天泽拥住她，她这么瘦小这么软糯，怎么就能承担起那么多那么重的责任呢……
好一会，两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傅天泽用指节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头，轻声问她：“一个月还一件文物吗？三年……是不是？”
许清如知道他在问什么，点点头：“嗯，三年。”
想了想，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如果你等不了，或者，你爱上了别人，那也没有关系，天泽，能够让你活着就够了，我……”
“瞎说什么？”傅天泽抬手敲她的脑袋，“你是我老婆，过去是现在是，那就永远都是。谁说我要跟你离婚？”
“我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了，至少在那些文物都回来之前，我不能和你复婚……天泽，我们回昆城后，就去领离婚证吧……你该怪我的，为了那些东西，我还是选择了和你分开……”许清如无比难受地沉下声音。
“嗯，是有那么点生气，在你心里，我竟然比不上那些文物，看来我真是失败，该怎么办呢……”
傅天泽说着，笑起来，从衣袋里取出两张纸，摊开了递给许清如：“这里一张是我们当初的婚前协议，一张是你欠我钱的借条，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许清如脸一红：“你……你想让我现在还钱？”
“小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是我老婆，那也不能例外。”傅天泽一本正经地说道。
“……”许清如无语。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不过我看你身无分文，也没这么容易还上，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让你在傅家打工，用苦力偿还。”
“……”许清如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如，这些事情，我今天已经跟媒体说了。”
傅天泽继续一本正经。
许清如惊：“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许清如还欠我钱，她想离婚也行，钱还是要还的，不过她没工作，没家产，这几百万也不能凭空拿出来，我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所以就让她在我傅家打工还钱。”
“怎么样？现在你只能接受这个条件了。”
傅天泽笑道。
许清如真想伸手捏一捏，看他的脸皮又多厚。
许清如垂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傅天泽抱紧她，额头抵在她的额上，轻声笑：“许若凡只是让你和我离婚，利用文物的事情，让我们这几年不能复婚，不能相见，但她总不能时时盯着我，我想偷偷见你，她也拦不了，不是么？”
“你想让我和你发展地下情？”许清如哼了一声。
“地下情？我们是正经夫妻，什么地下情。”
“可是……”
“小如，”傅天泽扶住她的小脑袋，“那本证，并没什么重要的，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这一点，不需要任何证件来证明。”
第1058章 这么近（二）
说完，他低下头，在她唇上留下些许温度，收紧臂膀将她拥在怀里。
“我的小如，怎么就这么傻呢……”
许清如笑笑：“其实三年也不是很长……那两年我也过来了，不是么？”
那两年，比现在更艰难。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们真的已经结束了。
她的漫漫余生，再与那个叫傅天泽的人无关。
现在呢，至少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一次长时间的分离而已。
“就当是异地恋吧……”
许清如轻笑道。
傅天泽哭笑不得，捏她的脸：“什么异地恋，每天东想西想。”
他的目光又落在许清如布满伤口的指节上，便将她的手握住，问：“是为了救我和筠之，弄成这样的？”
许清如的眸光闪了一闪，最后不再瞒他，点头：“嗯，找到那个机关，费了一些力气。”
“密室外的机关？”
“嗯，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竟然想着，牺牲自己的命让我活着。傅天泽，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了，让我在愧疚和自责里活一辈子，那样我会痛不欲生的。”
许清如盯着他的眸子说道，想了想，又说：“其实太姑奶奶把许多事情都想好了，她想过诱导进入密室的人，也想过把那些有所图谋的人都关在里面，但她也给了闯入者一线生机，只是需要一番心思去找到那个机关罢了。”
傅天泽问她：“那么，聪明的许清如小姐，你是怎么找到那个机关的？嗯？”
许清如回忆了一番，道：“是奇门遁甲八门。我出来之后，发现那片林子里树木和石头的摆放有些蹊跷，想了想就发现有些怪异的石块是按照奇门遁甲盘设置。我不太懂奇门遁甲，只知道有八门，开、休、生是吉门，死、惊、伤是凶门，杜、景两门中平。我堵了一把，找生门，生门居东北艮宫，便摸索东北方向的地面，最后竟然找到了。”
“可能真的是运气吧……”
许清如说到这里，心里无限感慨。
好在这一次的运气，用得恰到其所。
“小如……”
片刻后，忽而传来傅天泽有些严肃认真的声音，她抬头看去，敛起情绪问：“怎么了？你有事要说？”
“嗯，我只是想说……”傅天泽倾身，吻住她，“你真是个聪明的的笨蛋。”
“……”
*
许清如是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动了动，身侧的人本能一般，收紧抱着她的臂膀。
她有片刻的恍惚，以为又是自己在做梦，梦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等她清醒一些，终于想起，那家伙确确实实是跑到北京来找她了，找她的方式惊天动地，爬着窗户进来的。
她不禁失笑，确实是傅董事长的做派。
想到这些，她便抬起手来，去碰了碰他下巴心长出来的胡渣，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温暖。
放在床头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许清如被吓了一跳，缩回捣乱的手，去拿手机。
一串陌生的号码，接起后，许若凡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第1059章 这么近（三）
“许掌门，别来无恙？怎么，和傅董事长卿卿我我的，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许若凡的声音依旧那样，清冷含着笑意。
许清如眼眸冷下来，攥着手机，不语。
许若凡知道傅天泽来找她了。
这么看来，许若凡通过某种途径掌握她与傅天泽的举动。
“呵呵，你不要以为，你和傅天泽在这件事上，可以和我耍什么心机。离婚，离开傅家，不许相见，不许告诉其他人。我想我当初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许清如，你想清楚，要不要冒这个险。”
许若凡难得的，与她说了这么多话。
看来，许若凡是真的不想她和傅天泽好过。许清如冷笑。
电话两头的两个女人都沉默了片刻，最终，许清如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呵，你最好真的知道。这次，我不计较，就当做是你们最后的告别。下次再发生，我怕几十件文物就到不了你手上了。怎么样，我也不是那么无情，对吧？”
许若凡又是一连串的讽刺，许清如没有多话，径直挂断了电话，直直坐在床头，脸色阴郁。
“怎么了？嗯？”
身侧的傅天泽不知何时醒了，起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与冬夜的寒冷格格不入，
许清如回过神，摇摇头，不说话。
傅天泽的目光落在她手里尚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眼皮跳了跳。
“许若凡的电话？她可真是无孔不入。怎么，她知道我们见面了？”傅天泽沉声问道。
许清如转过身去，看向傅天泽，却扯向了其他话题：“你前后进行了两次手术，这次足足两周才醒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出院来找我？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
傅天泽笑笑，伸手又抱回她：“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不是好好的吗？嗯？”
“傅天泽，你不许再胡闹了，明天就回医院去，知道了吗？”
许清如有些气恼地说，半晌听不到傅天泽的回应，抬起头，皱眉看他：“傅天泽？”
傅天泽的脸色有些沉重，他轻叹一声：“好，我知道了。小如，你不要赶我走。”
这话说得太委屈了，许清如心头一软，蹭在他怀里，心疼得想哭。
她也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想和他一起回去，想陪他……
“小如，没有我在身边，你怎么办？你这么弱小无助，这么笨，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傅天泽柔软的话语落下来，许清如不争气地落泪，赶紧在傅天泽衣襟上蹭了蹭，压抑着情绪说：“我会努力，会尽力，不会给你丢脸。”
“天泽，以前，我一直觉得，人的一生就像是翻过一座座的山，因为你在身边，无论山的后面是怎样的风景，我都可以坦然地去面对。”
“现在我知道了，你不可能陪我翻过每一座山，有的路我要自己去走，很多困难都需要我自己去面对。这不也是当初你想让我参与掌门人竞选的原因吗？”
许清如凝望着他，她眼眸中的情意一如往昔，从未改变。
第1060章 这么近（四）
傅天泽低头，便能看到她凝望着他的那双眸子里，映照着夜灯昏黄的光芒，明亮无比。
他想起初见她的那个雨天，她的眼睛也好亮好亮……
傅天泽笑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没有我在身边，前面的山，你也会翻过去吗？”
“嗯，我会翻过去的。”许清如抬手，环抱住他的腰。
她靠在傅天泽怀里，没有看到他神色中的凝重，也没有看到他目光中的不舍。
可她就是知道，这个男人放心不下。
怎么可能放得下。
*
夜色渐沉外面天寒地冻的，许清如不想带着傅天泽出去瞎逛，扫了一眼外卖，大多超出了配送范围，便自食其力，窝在厨房里给傅天泽煮面。
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热气升腾起来，在两人之间晕染出一层朦胧。
“你确定这次不是黑暗料理？”傅天泽笑道，手却很诚实地拿起筷子。
许清如扁嘴：“我已经和那个词决裂了，好么？”
“那要尝过才知道。”傅天泽笑着，夹了一筷子，开开心心地吃下去，也不发表评价，又吃了一口。
许清如无语，伸出筷子去拦住他：“怎么样？好吃吧？”
“小如，我现在有点饿，就算面前放的是个又硬又没味道的馒头，我也会觉得好吃。”傅天泽无比认真地说。
许清如脸一红：“你很饿啊？那要不我再去弄点别的吃的？”
她总觉得，自己这是在虐待病号。
傅天泽欣然一笑：“好，有劳夫人。”
于是许清如乖乖起身，又去鼓捣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傅天泽无比享受这一刻，以后的日子，难得会有能欺负她的时光了，还不趁着现在，赶紧欺负？
他得意洋洋地想，完全忽视衣袋里一遍又一遍震动的手机。
许清如很快煮好了饺子，端过来，看了一眼被傅天泽吃光的那碗面，心满意足：“傅董事长胃口不错。”
傅天泽不置可否，继续吃饺子。
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这一次引起了许清如的注意。她皱眉：“你怎么不接电话？”
傅天泽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放下来，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操作一番，又放回衣袋里，低头，继续吃饺子。
“天泽？”
许清如还在疑惑，便看到他衣袋里的手机又亮起来了。他方才竟然是将手机调整为静音模式。
好在没有关机。
她咬牙，走过去，伸手从他衣袋里取出手机，屏幕上“张主任”几个字明晃晃地闪过来。
许清如接起来。
“傅先生，您现在在哪？您该回医院了，我都跟您说了，不能出去超过12个小时，您的情况还没有稳定，您别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让病情反反复复……”
张主任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了许多，许清如算是明白了，傅天泽现在根本没有出院，他再一次不顾身体地来找她。
许清如等张主任说完，才开口道：“张主任，我是许清如，傅先生现在还在北京，他需要注意什么？是不是必须马上进医院？”
第1061章 那么远（一）
“哦……傅太太啊。这个……傅先生的情况您也知道，他这是第二次手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恢复，他这次离开医院之前，答应过我12个小时会回医院，他必须回医院做检查和输液啊……”
许清如听张主任说完，又问道：“现在先去顾氏医院可以么？等明天，我会让人送傅先生回去。”
“行。我这边跟顾氏医院那边的人联系，傅太太，傅先生他不能再乱来了，上次手术过后，他匆忙拆线出院，不顾身体去保山折腾，才导致颅内第二次出血，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才保住他的命。傅太太，您劝劝傅先生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张主任。”
许清如谢过张主任，挂了电话，抬眸去看傅天泽。
他依旧低头吃饺子，对这通电话置若罔闻。
许清如将他的手机放回他的衣袋里，取过自己的手机，给顾筠之打去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请顾筠之安排人来接傅天泽去顾氏医院。
做完这些，傅天泽正好吃完那一碗饺子，优雅地放下筷子，扯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拿着碗筷起身，那模样像是要去洗碗。
许清如拉住他：“我来收拾。筠之大概三十分钟就过来了。”
傅天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许清如，最后冷着声音吐出一句：“许清如，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许清如的心仿若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很疼。
她攥着傅天泽的衣袖，颤着声音说：“你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这样任性？保山那次是这样，高黎贡山那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傅天泽，你是不是觉得你每次都这么命大，随便折腾都不会有问题？”
许清如的语气不是很好，情绪上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气愤。
傅天泽也生起气来，说：“难道你想让我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你被傅铮挟持，看你为了我闹什么离婚，然后无动于衷？”
“那好，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非去保山见傅铮不可？”
许清如抛出了他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这个问题，许清如问过彦伯，问过傅爷爷，问过顾筠之，甚至问过傅铮，他们谁都没有告诉她真相。
傅天泽的眼眸颤了颤。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握住许清如的手，语气软下来：“小如，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风波。”
这摆明了不会告诉她真相。
许清如苦涩地笑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不想我一个人面对，但以后我都只能一个人面对了，你懂了吗傅天泽？”
“……”
傅天泽无话可以反驳。
他不能告诉许清如他当初去保山的真正目的，这件事他们最好都烂在心里。
傅铮和许若凡不说，那是因为许若凡依旧想利用这件事与他们制衡。
他和顾筠之不说，是不想让许清如知道真相，放弃目前所拥有的掌门之位。
不想让她放弃理想与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