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互为牺牲(二)
傅天泽没再说什么,倒是顾筠之走过来,将方才许清如交给他的账本又交还给她,道:“开机关需要用点功夫,我怕把账本弄坏了,你帮我先拿着,好吗?”
许清如看看顾筠之,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语气此刻尤其温柔,尤其深情……
她内心对自己无语,她这是怎么了?出现幻觉了?
许清如接了账本,攥在手里,又问:“机关在哪里啊?”
傅天泽抬手敲她脑袋:“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机关,先出去要紧。”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一定会引起许清如的怀疑,可现在的许清如,过于疲累与不适,脑子不清楚,竟然觉得傅天泽说得对,现在还管什么机关,先出去吧。
许清如抬眸看傅天泽:“好,我们快点出去吧。”
“小如,等会门开了,你先走出去,我和筠之处理好机关后,就出去找你。”
许清如继续乖巧地点头:“好。”
傅天泽心口升腾起浓烈的不舍与疼惜,上前一步,伸出臂膀来,将现在处于迷糊状态的许清如拥进怀里。
许清如只觉得他的力度很大,似乎真的要将她彻底揉进他的怀中,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怎么了……天泽?”许清如心口那一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小如,难得见到你这么乖的时候。”傅天泽笑笑着说,很快又放开了她。
许清如无语,这话说得,好像平时总是捣乱似的。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傅天泽却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声“笨蛋”。
许清如不明其意,但很快,便被傅天泽往前推了推:“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和筠之很快会把机关打开。一旦看到门开了,就立刻出去,不要耽搁,不然会给我和筠之带来麻烦,知道了吗?”
许清如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眼下她无法进行深入思考,只是凭着对傅天泽的信任,接受他所有的安排,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许清如只是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眼前那面石壁便有一处升起石板,阳光随之照耀进来,许清如被这光芒刺得眼睛有些疼,抬手挡了挡。
但她还是看清了眼前这片光明。
原来他们与光明只是一墙之隔。
现在好了,他们可以出去了。
许清如脑海里牢记着傅天泽说的话,走出去,等他和顾筠之出来。
于是便抬起步伐,向着光明而去。
踏入光明的那一刻,许清如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们依旧在山里,这一边大概是山的另一侧。
这么想着,许清如便回过头去,想去叫还在密室里的傅天泽与许清如。
然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在往后许多年,一次一次震撼她的心灵,每每想起,背脊便后升腾起一股后怕的凉意。
那道石门,就那样,在自己眼前,迅速落了下来,带着沉闷的声响,将光明与黑暗隔绝。
将她与傅天泽,与顾筠之,彻底隔绝。
许清如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坠落下去了。
第1033章 互为牺牲(三)
密室里又恢复了方才的黑暗与沉寂,只有脚下放着的那盏煤油灯,静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可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光芒,很快便会熄灭。
傅天泽拍拍手里粘上的尘土,走到一旁,靠着石壁坐了下去,抬眸看顾筠之,笑道:“真是抱歉,连累你了。”
顾筠之笑着摇头:“说什么连累。”他也走过去,坐到傅天泽身侧。
傅天泽道:“我是她丈夫,豁出性命去保护她,是我应该做的。可你不一样,筠之,你有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这次,真的是抱歉了。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你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机关上。
他们此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拉起石门的机关,需要他们两个人同时用力,才有足够力量落下手柄,启动机关。可一旦松力,石门便会落下。
要命的是,石门再次落下后,能拉起石门的起重装置随之便会被捣毁,通往通道底部密室的石门早前已经关上,两边的出口,都被堵死了。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在石门之外接应,使用一些手段抵住石门,或许他们还有可以出去的机会。
只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说清如会不会找人,把这里炸了?”顾筠之笑道。
傅天泽哭笑不得:“那她真是要把我们彻底埋在下面了。你应该知道,要炸开这种重量的石门需要多少炸药,这个密室的构造,经不起这样的爆破。”
“所以,这件密室在建造的时候,就想到,至少要留下那么几个人的命了。”
傅天泽轻描淡写地,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讲述出来。
眼下的情况,便是这样残酷,他们三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去。
他们选择的那个人,都是许清如。
“天泽,其实你不用抱歉。”顾筠之在沉默片刻后,沉着声音开口道,“我也会豁出性命去保护她,因为我爱她。”
我爱她。
这个用词,顾筠之从未说过,也从不敢说。
可到了这一刻,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感情与欲求,便毫无顾忌地放肆出来,喧嚣一番,嚣张一回,无拘无束。
“筠之,你爱上的是我的妻子。”
傅天泽浅浅说着,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所以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情而已。天泽,我曾经暗示她,如果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如果我在你之前便已经向她表明心意,她会不会爱上我,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你猜她怎么说的?”
顾筠之此刻真是无所顾忌了,似乎要在最后一刻,倾诉他内心隐藏的所有感情和爱恋。
傅天泽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筠之,历史的发展趋势,即便重来,也不会因为任何节点而发生颠覆性改变。就算你们青梅竹马,她也不一定会喜欢你,她还是会遇到我,会爱上我,会嫁给我。你还是只能悲剧。”
顾筠之讶异无比。
相似的话,曾经从许清如口中说出。
第1034章 互为牺牲(四)
顾筠之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她告诉他,即便他们从小认识,从未分离,她也未必会爱上他,她同样会因为别的原因遇到傅天泽,爱上傅天泽。
呵。
顾筠之不知自己是何情绪,可到现在,却都已释怀。
“天泽,你怪过我吗?老实说,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顾筠之轻笑着问。
傅天泽摇头:“有那么一点责怪,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点危机感的,毕竟你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不是么?”
听傅天泽这么一本正经地阐释他的醋意,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顾筠之深深叹了口气,道:“如果她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就一点点,我想我会去争取。”
“争取?筠之,就算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我也不会放弃她,更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傅天泽把顾筠之的路都堵住了。
难得,他们竟然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讨论着彼此对同一个女孩的爱慕。
还有不舍。
想到这里,顾筠之忽而忧伤起来:“只是现在,我们都没办法陪她走下去了。天泽,没有你,她要怎么一个人走下去?”
傅天泽心底早已染上了浓烈的悲伤情绪,在方才那一场轻描淡写的“诀别”里,他拥抱她,叮嘱她,只当做是最后的热烈与狂欢。
他不舍啊。
不舍啊。
“她会走下去的。我希望她继续走下去,重新开始。她不应该和我们一样,现在就死这里,暗无天日。她应该遇到更好的人,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安享晚年。”
傅天泽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重重地在他心口上割下去。
可如果他只能陪她到这里,那么接下来的路,他只祈盼她能够同样幸福,同样精彩。
只是一想到这些,他便会觉得,痛不欲生,难以割舍。
要从生命里割舍掉最重要的东西,撕裂的瞬间,定是血肉模糊。
小如,只希望儿孙在你膝下嬉戏之时,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你能够想起我。
想起你曾爱过的这个人。
嗯,想起我就够了,不要想顾筠之。
傅天泽在心里又默默加了这么一句。
顾筠之安静地听着傅天泽说着这些,忽而有些伤感地说:“天泽,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够活下去,能够陪着她。清如那个人,太固执了,没有你,她不可能重新来过,不可能和别人儿孙满堂。”
顾筠之的话深深刺伤了傅天泽。
他何尝不知道?
可他不想让她为他赔上一辈子。
早知如此,当初他即便再喜欢她,再想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去靠近她。
如果从未认识过,便不会有生离死别的痛。
沉寂的黑暗掩盖了时间流逝的痕迹,他们身侧的火光已然熄灭,浓重的疲累感将他们拖入意识的混沌区域,在黑暗深渊的边缘逐渐滑落。
然而当他们在深渊峭壁上苦苦挣扎之时,似乎有什么响动打破了这片沉寂,有一道光芒划破黑暗,傅天泽似明似暗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轮廓。
很熟悉,很温暖。
足以照亮他所有的希望。
第1035章 单方面离婚(一)
傅天泽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熟悉的病房设置让他明白过来,这里是傅氏医院。
他还活着。
傅天泽瞬间清醒过来,脑海中只闪过那个名字。
清如。
他想起身,然而身上又软又麻,头部还是那种熟悉的疼痛感,低眉一看,手背上果然插着管子。
他似乎能猜到,他又动手术了。
视线逐渐清楚时,他先看到的是爷爷。
他的爷爷似乎又沧桑了不少,两鬓霜白,眼目憔悴。
傅天泽动了动,傅劲松很快便觉察了,赶紧叫来了医生。一番检查下来,傅天泽清楚听到医生的话:“他已经清醒了,目前情况很稳定了,傅老先生,您不用担心了。”
医护人员很快离开了病房,傅劲松凑过来,傅天泽开口说出了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清如呢?”
傅劲松的眉宇似乎颤了颤。
他的表情让傅天泽明白,许清如不好。
“清如怎么了?”
傅天泽几乎用尽力气,想抬手抓住傅劲松的手问,可他太虚弱了,无法办到。
傅劲松悠悠吐出一句:“她在北京。”
她在北京?
傅天泽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性,最后问:“去参加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交接仪式?”
傅劲松眉宇又跳了跳,最后点头:“是。”
“她没话留给我?”
“天泽,等你好一点,我们再谈这件事。”
傅天泽一颗心似乎落了下来,又似乎飘忽在空中。
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便留下他一人,去北京参加交接仪式?
他了解许清如,即便她看重那些文物,看重南北派的事情,也绝不会把那些事情置于他之上,就算她不得已要去北京,至少也会留个音讯。
傅劲松看出了孙子的纠结,俯身轻拍他的胳膊:“天泽,你先好好休息,清如那边,等你好一点,我们再说。”
现在,傅天泽可以确认,他的小如,出事了。
这种感觉,就像上次一样,许清如为了他,落入傅铮手里。
还有他们的孩子……
炙热的泪水从他眼角落下,润湿了枕头。
他沉默不语,不再追问什么。
现在的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什么都做不了。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能够走下病床,才能够去找他的妻子。
清如……
*
北京,顾家。
顾恺明在顾家宴请了许清如。
极为正式的宴请,下请帖,专人迎接,甚至向媒体公布这一消息。其郑重与隆重,可想而知。
这是前任掌门人对现任掌门人的最高礼遇,这次宴请也在向南北派传达一个信息,顾恺明和顾家,支持许清如。
其实不过就是一顿家常饭,吃饭的只是顾家几人,外加一个许清如。
菜都是许清如爱吃的,很清淡。
不知是谁考虑到她身体不适,餐桌上放了不少炖汤,临走前,顾恺明又让人给她打包了不少,许清如不禁开玩笑:“顾爷爷这是想把我一整年要喝的汤都包下来了吗?”
顾恺明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许清如只是浅笑不语。
第1036章 单方面离婚(二)
吃过饭,许清如与顾恺明聊了一会,便告辞离开。
顾恺明见许清如的身影已经远去,一边的顾筠之无动于衷,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道:“筠之,去送送清如。”
顾筠之身子僵了僵,看向一边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顾襕芝,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管家,开口道:“刘叔,麻烦你去安排车,送许掌门,一定要送到宾馆。”
“筠之!”顾恺明这下怒了,站起身来,瞪着孙子叱喝起来,“清如需要的是车吗!她的人没有开车过来吗?你这是什么态度!清如一个人在北京,无亲无故,你不应该多多照顾她?”
“爷爷。”顾筠之仰头,压抑所有情绪,“您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吗?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过多接触清如,你不知道这样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顾恺明张口欲言,原本愤怒的情绪慢慢退去,被气红的脸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重重地坐回位置上,叹一口气:“这个杀千刀的许若凡!你就没有任何办法对付她!你也太没用了!”
顾恺明第一次对孙子说了这样的重话。以往,即便顾筠之做的事情让他不甚满意,他也绝不会用“没用”这样的词。
太伤人。
顾筠之所有努力压抑的情绪似乎就要迸发出来,他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沉声道:“是,我是没用,我要是有点用,清如和天泽也不必这样!爷爷,我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顾筠之说完,起身,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那股浓重的悲伤与气氛笼罩着他,在周围空气中凝结成冰,寒了在场之人的心绪。
顾襕芝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最终低着声音问顾恺明:“爷爷……这次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洛羽宁……都怪我当初太过于信任他。”
顾恺明摇头:“这事和洛羽宁没有直接关系,就算有关系,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后悔当初,不如现在开始纠正错误。”
说完,顾恺明看了看顾襕芝,叹气道:“孩子快出生了,你最近不要想太多,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顾襕芝点点头,抬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忽而又悲春伤秋般说道:“我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可是清如的孩子……”
“襕芝,别提。”顾恺明的声音沉下来,他打断了顾襕芝的话,“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清如面前提,也不要在筠之面前提。他们受不了,知道了吗?”
顾襕芝再一次点点头,眼眸中似乎染了一层雾气,浅浅地说:“爷爷,以后顾家是要站在清如这边了吗?”
顾恺明的神色沉了沉,他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思考一番后,才悠悠开口:“现在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南派已经没有能够倚靠的势力了,连陈笙也……”
顾恺明忽而停顿下来,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继而又道:“如果我们坐视不理,南北派的浑水,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
顾恺明再一次重重叹气,背着手,转身离开。
第1037章 单方面离婚(三)
顾襕芝深知爷爷的苦恼,可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不给他们添乱。
洛羽宁的事情,足以让她吸取教训。
她忽而想起洛羽宁来。
那次事故过后,她只见过洛羽宁一次,可洛羽宁只是呆滞地看着她,仿若不认识一般。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他心爱的女人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了,今后他只会记得她了吧。
顾襕芝到了如今,依旧不知道夏雪宁与洛羽宁的关系。
顾筠之没有告诉她。洛羽宁当初向顾襕芝隐瞒真相的良苦用心,顾筠之明白,洛羽宁是想让顾襕芝彻底放下他。
他隐瞒这件事,就当做是,帮洛羽宁,帮他的姐姐这一次。忘记总比记得要幸福许多。
“孩子,你真幸运……”
顾襕芝轻声自言自语,手掌下的生命,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低语,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回应他的母亲。
*
许清如回到宾馆,卸下一身的伪装,疲累地靠近沙发里,抬手揉揉发疼的头。
“夫人。”
程浩一路护送她回来,看着她进了房间,不敢轻易跟进去,便站在门前叫了她一声。
许清如回神,起身,摆摆手:“进来吧。”
程浩走到她跟前,还未说话,便听到许清如哑着声音说:“程浩,以后你不能那么叫我了。”
程浩有些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夫人永远都是夫人。”
“已经不是了。”许清如嘴角扯出苦笑,“以后这边的事情,你也该放手了,现在有顾家和沈家照应我,你不用担心。”
程浩张着口,几次想说什么,最终硬生生吐出一句:“先生不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都已经是事实。”许清如冷淡地说了一句,抬手去想拿桌面上的杯子,手不知怎么一颤,杯子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那些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提醒她,此刻她内心澎湃无比,那些心绪也如这碎片一样,破败不堪,无法缝合。
她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想去捡那些碎片,程浩抢先一步过去:“夫人您别动,我让人来清理。”
许清如由他去了,抬头看他:“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医院那边来消息,先生醒了。”程浩说道,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总觉得心上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
而后,他只看到许清如的眼眸似乎湿了一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开始变得浑浊。
可很快,那些浑浊退去,许清如只是淡淡地跟他说:“知道了。”
知道了。
很简单的几个字。
程浩禁不住了:“夫人,先生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他绝不会让您做这样的决定……”
“程浩。”许清如有些疲累地靠到沙发一侧,闭上眼眸,“我们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知道了吗?先这样吧,我累了,想睡了。”
许清如闭着眼睛,程浩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只知道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便告了别,转身离开。
第1038章 单方面离婚(四)
走到门口,回身带上门的那一刻,程浩看着沙发里那个纤瘦的身影,明明那么柔弱,去不得不坚强,不得不扛起那些她扛不住的东西。
他有些苍白的手握住门把,最终关上了门。
许清如靠在沙发里,睁开眼眸时,眼底已是一片湿润,泪水奔涌而出。
所有的情绪都已不能再压抑。
所有的痛苦都已无法隐藏。
许清如弯起双膝,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抱着膝盖,埋首。
片刻后,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大概便是,痛不欲生,痛彻心扉。
*
这一夜,顾筠之并不好过。
一整晚,他都倚在房间阳台上,指尖的香烟火光不熄,烟雾缭绕,身侧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真是可笑,他戒烟才多久,这又犯上了。
可除了不断抽烟,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脑中不断回响那些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对他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这个时候,他宁愿昏过去躺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的人是他,不是傅天泽。
真是羡慕傅天泽啊,在睡梦中,便不用直面这些惊涛骇浪,不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痛不欲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羡慕傅天泽啊……
顾筠之眼角已是一片湿润。
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当初他和傅天泽,以为就那样在黑暗中等待生死之时,是许清如找到了开启石门的办法,是许清如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她太傻了,竟然没有放弃他们。
她应该走得远远地,然后,给他们立一个碑,写几句悼念词,哭一场,哭完了,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不知道许清如是怎么找到那个外部机关的,他只看得到她浑身是血,看得到她双手近乎血肉模糊。
她是用那双手,硬生生刨开机关的。
好在警方的人很快找到那里,否则顾筠之想,那天撑不下去的人,恐怕不是他和傅天泽,而是许清如。
原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雨过天晴了,谁曾想,许若凡竟然用了最狠的招数,逼迫许清如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筠之狠狠地将烟头戳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目光落在一旁那些报纸上,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灼伤他的眼眸。
灼伤他的身体与灵魂。
【大难临头各自飞?昔日恩爱夫妻今宣布结束婚姻关系】
【昆城傅家少夫人单方面宣布离婚,钱捞够了就跑?】
【傅家婚变,女方疑似出轨顾家公子】
【男人为爱女人为钱,钱名利三收怎么还需要你?】
……
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新闻标题,散布在各家媒体之上。纸媒已是相当收敛了,网媒的言辞更加难听,更加不堪。
大意一致,许清如昔日为了钱和名利地位,嫁给傅天泽,现在傅天泽重伤住院,她单方面宣布离婚。
苦难见真情,这下,许清如的真面目终于显露出来了。
呵呵。
顾筠之抬手,将那些报纸揉成一团,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第1039章 单方面离婚(五)
半个月来,顾筠之让人买下所有报道这件事的报纸,甚至威逼利诱那些新闻报社,停止报道。在网上,他同样让人清理相关新闻。
可是怎么止得住呢?那些新闻,那些小道消息,就像是蟑螂一样,打不死,杀不死,一夜之间,繁衍生息,越来越多。
他阻止不了啊!
阻止不了。
到最后,他越是做这些事,越是坐实了所谓“出轨对象”的罪名。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再单独靠近许清如。
一旦靠近,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舆论风波。
这是许若凡最想看到的。
呵。
顾筠之红着眼睛,瘫坐在位置上,仰头,久久无法缓过劲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现在已经将近凌晨,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顾筠之许久过后才回过神,取出手机。
陌生的号码。
他生怕这是与她有关的电话,生怕错过,赶紧接起来。
“顾掌门?我是沈月白,我师父呢?”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顾筠之皱着眉头,好一会,“沈月白”几个字才在他的思维中形成了一个影子,他想起了这个人。
师父?
师父是谁?
顾筠之扶额:“沈公子,你找我什么事?”
“我问你我师父呢!不是你们顾家在北京安排她的行程吗?她住哪家酒店?我找不到她!”
沈月白已经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顾筠之又缓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沈月白要找的“师父”,是许清如。
他立刻清醒过来,站起身来,问:“你找清……你找许掌门?”
“对!”
“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刚下飞机,师父电话打不通。”
沈月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顾筠之这下明白了,沈月白是追到北京来找许清如了。
他生怕沈月白闹出什么事情里,想了想,还是慎重地问他:“你找她做什么?”
“我师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找她!不止我啊,还有她的好朋友啊,严涵你认识吗?”
沈月白急切的声音传过来,顾筠之眼皮微跳,严涵?那应该是许清如的好友,当初在火灾里受了重伤,傅天泽托他把严涵转入顾氏医院接受治疗。
顾筠之想了想,又问:“你和严涵来北京,想看许掌门?”
“那当然了!她到北京,一个贴身的人都没带,傅天泽那家伙又半死不活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什么都能扛?”
沈月白在电话里对着顾筠之就是一顿骂。
每一句,都说得顾筠之无言以对。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一个人扛不了。
可他能怎么办?
那些事情,她决定了一个人扛,还有谁能够说服她?藤井伊织试过几次,许清如只是礼貌客气地与她说说话,半点不愿意提起傅天泽的事情,不愿谈她心里现在有多崩溃。
他能怎么办?
顾筠之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在机场等着,我安排人去接你们过来,今天太晚了,明早我再带你们去找她。”
第1040章 单方面离婚(六)
电话那头的沈月白终于消停下来,接受了顾筠之的安排。
两个小时后,沈月白与严涵风尘仆仆来到顾家。
顾筠之带着他们去客房,不管沈月白在身后如何叽叽喳喳,依旧不说话。
临到客房门前,沈月白急了:“顾少爷,你倒是说话啊,我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顾筠之瞥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活着。”
“……”沈月白简直想跺脚。
严涵拉了拉沈月白的衣袖,说:“明天我们就能见到她了,到时候就知道她怎么样了。”
沈月白气呼呼地转身进了他的客房。
顾筠之从未见过沈月白这样闹别扭,以往这个孩子都是腼腆而含蓄的。
严涵抬眸看看顾筠之,开口道:“我能和你谈谈吗?我和清如十几年的朋友了,我想我有资格,也应该知道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清如那个人,这么久没有找我,就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问别人,总没有问你靠谱,对吧?”
顾筠之沉默地看看严涵,最终点头:“好。”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气却很是充足,温暖的气流充盈整个茶室。
顾筠之到了一杯温水,递给严涵,而后在她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严涵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直奔主题问道:“她为什么要宣布和傅天泽离婚?他们两人前不久刚去找过我,那个时候,他们那个样子,明明就是恩爱无比。”
顾筠之苦笑,不答反问:“你觉得他们离婚,真的想她说的那样,是感情不和吗?”
严涵脸色变了变,道:“怎么可能……她那么爱傅天泽,从来只有傅天泽说分手,只有傅天泽说离婚。”
她想起那段往事,想起许清如与傅天泽在校园里发生的那些故事,那个时候,许清如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傅天泽。
“既然你知道,还问什么。”顾筠之道。
“正因为我知道他们不可能因为感情不和离婚,所以才问你,他们到底为什么离!”严涵有些激动了。
顾筠之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朝向窗外,看着那片黑暗,还有黑暗中微不足道的光芒,依旧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才会来。
“严涵,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久之后,顾筠之沉声开口。
“……”严涵不语,但她知道,顾筠之是想换种方式告诉她真相。
“从前有一对恋人,他们很相爱,结了婚,也快有孩子了。可是有一个坏人,她看中了他们的财产,所以就使出各种手段害他们。但这对夫妻太聪明了,坏人一次一次,都没有成功。”
“可是有一次,男人生病了,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了。幸运的是,虽然是很重的病,但治一治总会好的。好不了,是因为坏人安排了坏的医生,一直在捣乱。”
“等坏人和他们摊牌的时候,坏人明明白白的告诉女人,现在你丈夫就在手术台上,里面的医生是我的人,如果你想让他活着出来,那你就对所有人说,你和他离婚了。”
“严涵,你说这个女人能怎么做?”
第1041章 无语凝噎(一)
那一句问话直击心间,严涵不可置信地起身,望着顾筠之挺直而悲凉的背影,几次欲开口,最后痛苦的晃了晃身子。
“清如她……又流产了?”她声音颤抖。
顾筠之回首,脸色苍白:“又?”
他捕捉到了不寻常的词。
严涵摇摇头,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便说道:“她是为了救傅天泽,对吗?”
顾筠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严涵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又是为了傅天泽,傅天泽当初怎么保证的?会照顾好她,会给她幸福,不会再让他伤心……哦,我怎么忘了,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言而无信,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严涵现在心里充满对傅天泽的怨恨,她把许清如遭受的所有痛苦和不行,都归咎到傅天泽身上,尽管这样的归咎毫无道理,可她就是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没有傅天泽,许清如的人生不会这么艰难。
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上那个人开始,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严涵气愤无比,说道:“我明天去见清如,我要让她跟我回去,离你们都远远的!”
说完,转了身迅速离开。
顾筠之没去解释,也没有阻拦。
他知道严涵现在很生气,他也曾经责怪过傅天泽,那是激动之下的无端怪罪,冷静下来后,才会明白,傅天泽与许清如一样痛苦。
一旦傅天泽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疯了。
南北派与“六蠹门”的斗争,是一场长久的厮杀,许清如与傅天泽成为这场厮杀的牺牲品。不同的是,他们不会屈服于这种牺牲,他们一定会等待时机反击,给“六蠹门”一个彻底的了结。
顾筠之转身,望向黑夜。
黑暗即便长久,总会有光,燃起一个黎明。
*
顾氏酒店。
许清如这一夜似乎睡了很久,厚厚的窗帘锁住了窗外的光芒,屋里昏暗一片。
她翻了身,伸手想去抱身侧的人。
可清冷的气息传来时,她才恍惚醒过来。
她身边没有人。
傅天泽不在。
他不在。
许清如缩起了身子。
以后的许多日子,她都只能在冰冷中睡去,在冰冷中醒来。
只是这么想一想,她便痛彻心扉。
那么,她该怎么真正去面对那些漫长的日子?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两万六年两百八十个小时……
都会是煎熬。
许若凡很好地掐中了她的命脉。傅天泽的命,那就是她的命。
“你以为我和他离了婚,他就会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许清如无比幼稚地问出这个问题。
感情让她乱了思绪。
而许若凡只是嘲笑着说“谁说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恩恩爱爱。”
“那太刺眼了,刺得我很不舒服。许清如,让我不舒服,不如让你不舒服。”
“青木家族海里还剩下的三十多件文物,只要你和傅天泽不复婚,不想见,每一个月,他们便会归还一件。”
“我要你离开傅家,离开傅天泽,要你们就这样,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也无法相见。”
第1042章 无语凝噎(二)
“许清如,用你们的婚姻换回你们眼里,所谓的中华文明,所谓的智慧结晶,应该很划算吧?要知道,你们的人,把这些老古董,看得比命还重呢!”
许若凡的每一句话,都直击许清如的要害。
她那一刻必须宣布与傅天泽离婚,因为她是傅天泽的妻子,她要救傅天泽的命。
她三年内无法与他复婚,因为她是南北派的掌门人,她要让那三十多件文物回归中国。
青木家族确实按照最初的约定,将归还名单上出现的文物都如数送了回来,为此还博了个“和平友好”的名声。
他们却在私底下找到南北派,告诉南北派,还有三十多件文物在青木家族。他们提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建议,为了促成双方和平文化交流,与南北派联合,一个月举行一次文物展示与研究,展示过后,便将文物“顺道”给南北派。
有人说这是青木家在侮辱南北派,有人说没必要为了几样死物承受这样的侮辱,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过去的中国。
可只有南北派在沉默。
他们知道那些文物的价值,知道其中有多少的稀世珍宝,知道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它们再也无法回来。
青木家族没有通过国家层面提出归还,而是私下找南北派,这件事便不会上升到更高层次,南北派只要默默接受这个协议,将文物拿回,再转赠于文物部门,一切就会顺理成章。
所有的侮辱与憋屈,都由南北派来承受。
可这一切是值得的,那些文物,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许清如接受这个协议。
南北派接受这个协议。
有些人认为物大于人,有些人认为人重于物,这些看法,不过就是人的立场与取舍而已。
但对于南北派来说,那些不是死物,是他们的先辈用性命都想护住的地方。
是文明,是秦汉魏晋南北朝。
所以许若凡真真正正,捏住了南北派的软肋,也捏住了许清如的软肋。
许若凡很明白,能让许清如乖乖接受的条件,只有无关“公事”,只关“私事”的决策,她能够肯定,许清如为了傅天泽和南北派,一定会接受离婚的条件。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想到的唯一能够对许清如造成致命伤害的条件。
而那时许清如终于明白,许若凡为什么可以担当“六蠹门”的老大。
她足够狠辣,足够决断。
这些事情,这些回忆,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着许清如,让她心口的伤口撕裂更疼,鲜血淋淋。
许清如下了床,洗了把冷水脸,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驱散她一身阴霾。
沈月白和严涵临近中午时来到了酒店,顾筠之不肯让他们一大早便来,他怕打扰许清如休息。
见到许清如的那一刻,严涵一直敛起的情绪崩溃而出,抱着许清如大哭了许久。
而后又抓着许清如的手,沉声问:“你手指怎么受伤了?谁干的?”
许清如笑笑:“我自己弄的,挖土挖的。”
第1043章 无语凝噎(三)
一旁的顾筠之眼皮跳了跳。
她的伤是挖土挖的,却是为了救他和傅天泽。
严涵叨叨了一阵子,沈月白终于插进话去:“师父,我昨天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许清如抱歉地说:“我没事,只是睡得早,没听到手机响。”
顿了顿又道:“你们今天来,是想问我什么?问我为什么和傅天泽离婚?”
严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沈月白插话进来:“师父,我听说你们在傅铮手下死里逃生,本来想去昆城看你,他们说你来了北京,我只能跟着来北京了。”
许清如扶额:“小白,你怎么总叫我师父?”
“师父,反正你都要收徒的,就先给我预留一个位置吧!”
“……”
许清如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便话题一转,问严涵:“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竟然还一起来北京。”
“哦……我本来是去傅家找你的,他们说你不在,恰好在傅家老宅外面遇到了沈月白,我们俩就商量一起来北京看看你了。”
严涵解释道,看了一眼沈月白,不知为何,沈月白总觉得严涵在用“慈母一般”的目光看着他,令他不禁缩了缩身子。
许清如了然,再一次陷入沉默。
严涵都要被她这副样子气死了,道:“许清如,你都要和他离婚了,还伤心什么?天下男人千千万万,你现在要相貌有相貌,要地位有地位,想要怎样的男人不行?就算找几个小鲜肉都没问题啊!”
许清如扶额:“涵涵,我才二十三岁,我还小……”
找什么小鲜肉。
严涵瞥了许清如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末了气呼呼的说:“你这辈子就这点出息了,为了个傅天泽,死去活来的!”
许清如赶紧拉住她的手,笑:“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和沈月白有点事情说,等会再和你好好聊一聊,好吗?”
严涵听她这么说,猜想她是要和沈月白谈他们南北派的事情了,便点了头:“我去下面走走,你好了给我电话。”
许清如点头:“好。”
严涵依依不舍离开房间,沈月白走过去,有些不安地说:“师父,你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我吗?”
许清如抬眸看他:“是我该问你,你找我做什么?你可不要说,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
沈月白咂咂舌,果然瞒不过她,便直言道:“我是想问傅铮的事情。”
许清如微微蹙眉,看向一边的顾筠之,他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没有参与话题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自从她向媒体宣布她单方面与傅天泽离婚后,顾筠之便一直这样,尽力地避开她。
许清如暗暗叹息,转回看向沈月白:“傅铮什么事?”
“我听说傅铮拦下了所有的罪名,承认他是造赝组织的头目,那些买卖赝品的古玩店,都是他的产业。南北派的人现在都相信他就是‘六蠹门’的幕后老大了。”沈月白道。
第1044章 无语凝噎(四)
许清如点头:“是。”
除了这一个字,别无他言,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傅铮的顶罪,把许若凡应当承担的风险与罪责,都转移走了。
更何况,许若凡不知握了什么把柄,让顾筠之千方百计请求她继续瞒下许若凡的真实身份。
沈月白急了,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傅铮挟持你和傅先生,手段又狠又毒,但以他的智商,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六蠹门’的老大。”
许清如眼眸颤了颤,她忽而问沈月白:“在你看来,‘六蠹门’的老大应该是怎样的?”
“我……”沈月白怔了怔,想想说,“我觉得,至少要有足够的谋略和胆识吧,运筹帷幄,算计人心,怎么看,傅铮都不像。”
许清如垂眸,沉思了一会后道:“既然他承认了,就让他承担后果好了。”
“可是……”
“小白。”沈月白还想说什么,许清如却打断了他,“现在傅铮把所有罪名都顶死了,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他,你不能凭着一些怀疑的直觉,就否定这些证据,对吗?”
沈月白有些愕然,他不明白,许清如怎么会表现得这样淡定。
“六蠹门”幕后老大落网,她就算没有欢欣雀跃,也该会开心一点吧?
许清如的表现令沈月白内心的怀疑愈加强烈,可他看许清如的意思,是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谈下去了,只能收起想说的话,有些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闷了一会,又说:“还有件事,他们说你离开傅家了,许家那些人一直对你有意见,你在昆城没有别的亲人,要不来沈家这边?”
许清如笑:“怎么?沈公子能做沈家的主?”
许清如调侃了他一句。
沈月白涨红了脸道:“当然能,你别看我年纪小,沈家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的。”
许清如只是轻笑:“多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好好考虑一下。小白,你别忘了,你也算是半个许家的人,许家的人之前找过我,想给许家人在南北派争取一些地位,我觉得你不错。”
沈月白反应了好一会,终于明白许清如的意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父,我最近就不找你了,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和你走得太近。”
说完就要离开。
许清如无比欣慰,真是,孺子可教也。
顾筠之见沈月白要走了,便也起身准备跟着离开。
“顾掌门。”许清如起身叫住了他。
顾筠之脚步顿了顿,转回身,看向许清如。
那眼眸中曾经千思万绪,最终平淡如水:“怎么?”
“我想见一见洛羽宁。”许清如道。
顾筠之点头:“好,我去安排。”
说完,不曾说一声再见,便随同沈月白一道离开。
沈月白一头雾水,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生疏?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许清如那一声“顾掌门”,听起来怪别扭的。
沈月白怎么会懂得,形同陌路,是他们现在所选择的,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第1045章 冷漠维护(一)
当天严涵留在宾馆陪着许清如,顾筠之与沈月白先回了顾家。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才走到顾家门前,一群人便围了过来。
“顾掌门,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顾掌门,许清如的事情你赶紧解决一下吧!”
“是啊!南北派就靠你了!”
……
人群叽叽喳喳,好不吵闹。
顾筠之从这些嘈杂之中提取了主要的信息,他们是南北派的人,来找他,是为许清如的事情。
不是什么好事。
顾筠之抬眸看了他们几眼,其中几人他有些印象,是北派在各地分部的负责人。
顾筠之沉着脸色,还未来得及开口,顾家的保全便走了过来,一边驱散人群,一边向顾筠之道歉:“少爷,对不起,我们没做好工作。”
顾筠之摆摆手:“不必了,你们下去,我来处理。”
保全领了命,撤下去,那些人又涌上来,一脸期待与恳切看着顾筠之。
顾筠之掀开嘴皮:“你们的来意我都知道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移步蔽舍。”
说完,他沉着脚步,穿过人群而去。
没人敢拦他。
今天的顾家少爷,面上客客气气的,可他们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携裹着冷冽的气场。
很冷。
顾家的议事厅又一次坐了不少人。
顾筠之有些恍惚,他想起上一次,许清如便是在这里,设计将许若凡赶出了北派。
可如今……
他有些沉郁。
“顾掌门,许清如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人已经耐不住了,大声问道。
顾筠之坐在前排,面向他们,云淡风轻地笑笑:“许掌门什么事情?”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一样。
那人微怔道:“难道您没听说?不可能啊,闹得风风雨雨的,许清如要和傅天泽离婚了!”
“哦。”顾筠之继续淡淡地说,“你说的是这件事。”
众人的目光亮起来,都等着他发表一番看法甚至提出解决办法,却听到他不冷不热的说:“关我什么事?”
众人愣了。
什么意思?
“顾掌门,许清如这么做简直伤风败俗,她不配当南北派的掌门,现在只有顾家能主持公道了。”
有人直截了当说明白了意思。
顾筠之扯开嘴角笑笑:“她这个掌门,是元老们选出来的,你们不满,就去打败她,跟顾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又愣了。
顾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有人坐不住了,起身道:“顾掌门,你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我们的意思很清楚,许清如德不配位,我们想让她退下来,由顾掌门出任联合掌门人。”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顾筠之也不再绕圈子,只是依旧冷淡的说:“听你们这意思,因为许清如要离婚了,所以你们不同意她担任掌门。真是奇怪了,难道当初她怎么当上掌门的,你们不知道?她是因为嫁给了傅天泽,所以当上了掌门?”
顾筠之又把话丢回给了那些人。
第1046章 冷漠维护(二)
还没等那些人开口,顾筠之又继续说:“再说了,她结婚还是离婚,跟她能不能当掌门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最近太闲了,见傅铮落网了,掉以轻心,没事找事做?嗯?”
顾筠之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让众人不禁缩了缩脑袋。
片刻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回应道:“顾掌门,许清如在傅天泽病危之时单方面宣布离婚,这摆明了就是恩将仇报,她这样的人品,不足以担任掌门人。”
顾筠之轻呵一声,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结婚离婚,都是别人的自由。我事情很多,不想和你们在这里废话,讨论别人该不该离婚。”
那人被怼得气恼起来,口不择言道:“顾掌门,你这么维护许清如,是不是像媒体说的那样,你们私下有染?”
私下有染。
这几个字彻底激怒了顾筠之。
他站起身,目光直视那人,道:“你是乔老板?我记得,你在河南有几家古玩店是吧?我看你这么闲,大概也没有心思经营了,过几天,我便让顾家的人过去接手了吧,多少钱,我顾家都出得起。”
顾筠之一番话出来,震得那些人愣在了原地。
那位乔老板颤着声音道:“顾筠之!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给你几分尊敬,是因为你是北派的掌门人,你想以权谋私?”
其他人看着乔老板,深吸一口气,这个乔老板,还没瞧出顾筠之今天哪里不对劲吗?
顾筠之笑“我以权谋私又怎样?怎么,你想跑到元老那里揭发我,让我辞了这个掌门?”
“呵呵,我顾筠之今天就把话挑明了,今后,但凡让我听到任何人,说一句对许清如不善的话,我顾筠之会不择手段,让那个人一无所有。”
“你们同样可以去找元老,找媒体,说我顾筠之什么都可以,只不过,后果你们也要承担得起,我顾筠之是什么身份,你们最好搞清楚,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顾筠之说完,不再与他们废话,迈着步子离开了议事厅,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人。
“顾掌门怎么变成这样?”
“不知道啊……”
“我就说我们不能那么冲动来找他吧?还有你啊乔老板,你那说的话也太难听了,难怪他会生气。”
“我那是实话实说……”
“你还敢说……”
……
众人交头接耳着,一时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目睹全程的沈月白,也无比震惊。
这还是他认识的顾筠之吗?
他回过神,拔腿去追顾筠之。
那个挺拔俊逸的身影,带着一身萧索穿过后院花园之时,沈月白追上他,拦在他面前,不解:“顾掌门,你何必说这么重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事作风会惹人非议吗?”
顾筠之冷漠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道:“沈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怎么说服许家,让你代表许家辅助许掌门,这件事办好了,许家一半的家产,都是许掌门的,你要明白,现在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