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司马相如“绿绮”(四)
齐韵见傅天泽问得直接,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净值说道:
“呵呵,杨时百先生看中的是那个人鉴定古琴和古谱的能力,但还没来得及收徒弟,杨先生就病重不起,这件事就没了下文。要说忘年之交,傅家那位怀音女士,才应该是杨先生的忘年之交吧!”
傅天泽只是礼貌地笑笑:“太姑奶奶的传奇事情太多,我一时也记不清了,大概要问问爷爷。”
傅天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得很,他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过多谈论这些事,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对鉴古的关注,远超过他们的认知。
齐韵瞥了傅天泽一眼,看不出傅天泽的真实想法,只能自己继续说:“我还听说,顾云深记录下来的那些心得,都是和傅怀音讨论出来的结果,所以,这些心得在‘怀音笔记’上应该也有吧?”
傅天泽早猜到他想问的是这些,于是说道:“那也真是奇怪了,昨天鉴定那两件青花瓷器,已经被人质疑是‘怀音手记’上已经有的东西,怎么今天元老们还敢出‘怀音手记’上可能有的东西呢?”
“这可不一样!”齐韵依旧一派淡定模样,但语气已经有些急促,“他们之所以质疑青花瓷器试题,能不能判断出许清如和顾筠之的能力,是因为同样的题目,顾云深和傅怀音曾经笔试过,他们是怀疑题目是一样的。但今天是要鉴定‘绿绮’,别说这个题目没有人笔试过,就连这把琴,都没人见过。”
齐韵信誓旦旦地解释一番,傅天泽又礼貌地笑笑:“原来如此,齐老这么一说,我才明白。”
说完,又笑了笑。
齐韵哈哈一笑:“贤侄啊,你这个人,总是这么谦虚。”
“不敢,我是真的不太清楚这些事情,齐老您也知道,我擅长的是评估投资风险,可不是评估鉴古试题。”
傅天泽继续装傻,齐韵除了以“哈哈哈”的笑声来回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实在看不出,傅天泽是真的不清楚这些事情,还是在与他装傻。
齐韵笑呵呵地又说了几句,便会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他一走,傅天泽眸底的光芒也变得锐利起来。
齐韵来试探这一番话,是对“怀音手记”感兴趣了?按常理来想,出题的元老里,应该有齐韵,既然他们确定了昨日与今日的试题,事先就应该能想到,这两个题目会不会引起争议。
昨天采用了一个顾云深和傅怀音比试过的题目,今天又采用一个看起来对顾筠之有力的题目,真的只是偷懒?
傅天泽更愿意相信,出题的那些元老里,有人为“六蠹门”所用,在极力促进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坐在前排的那些元老身上,他们的背影各异,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直挺着身子看主席台,有的歪着身子,趴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些元老中,真的有“六蠹门”的人?
傅天泽眼眸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第823章 司马相如“绿绮”(五)
顾恺明还未清醒,梅兴中意气用事,齐韵目的难料,周老……
周老表面上看,一直维护许清如,维护傅家,可真实的想法,谁知道呢?
傅天泽只觉得,这汪深水,越来越混沌。
他闭了闭眸,抬头看向主席台上,眼中落入那个人的身影,眸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许清如此时正抬手,轻轻拨动琴上的弦,清明的琴声便回荡在会场里,一些人不仅发出惊叹:“这琴音真是绝了!竟然有钟磬金石之声!就算不是真的‘绿绮’,那也绝对是把好琴!”
顾筠之的心头被这琴音颤了颤,不是因为琴音的绝妙,而是因为许清如的指法。
他并没有听说过,许清如会不会弹奏古琴,许清如也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可她方才弹奏古琴的指法,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弹古琴的人。
“清如,你会弹古琴?”
顾筠之情不自禁,开口小声问。
许清如摇头:“不会。”
顾筠之更疑惑了,既然不会古琴,怎么会使古琴的指法?
他放下这些疑惑,也抬手去拨动琴弦,感受琴弦撞击琴面留下的波动,仔细聆听琴音。
鉴定古琴,基本的方法无非是,看断纹、看漆灰、听音色、看琴铭、看形制、闻气味这些,他们两人已经对着这张古琴看了四十分钟,相比较于昨日的青花瓷玉壶春瓶,这张“绿绮”的鉴定难度更甚。
又或者可以说,这是因为“绿绮”太过于传奇,众人对它的着迷程度难以想象,甚至以“绿绮”一名来指代古琴,可对它的记载却甚为稀少,没人知道这张琴,曾经奏响怎样的乐章,最后又去了何方。
许清如听着古琴发出的声响,这是她鉴定这张古琴的最后一步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顾筠之,还未说话,便听到顾筠之问她:“你鉴定完了?”
许清如点头:“嗯,你呢?
顾筠之点头笑笑:“清如,我也完成了鉴定。”
他忽而想起,以往的切磋中,他似乎没有哪一次,是赢了许清如的。
他早已经坦然地接受,他不如许清如。只是,他一直想正儿八经地与她比试一次,今日他实现了这个愿望,等到结果出来,他便能真真实实地看到,他与许清如的距离,是差之毫厘,还是相距甚远。
许清如问他:“这一次,你尽力了吗?”
“清如,我尽力了。”顾筠之回应她的,是诚恳的回答。
许清如笑笑:“筠之,我很高兴,只是如果这次你的鉴定结果,和我的不一样,那就承让了。”
顾筠之微微讶异,如今的许清如,自信如斯,她对自己的鉴定结果,已经满是信心。
“清如,也说不一定,说承让的是我。”顾筠之道。
“那就拭目以待。”
许清如话音落下来,齐韵便已经向两人走过来。
“看样子,两位都完成了鉴定?”齐韵问。
两人点头。
“但愿今天会有一个结果。”齐韵笑笑,让工作人员拿来纸笔。
第824章 古琴评鉴(一)
齐韵看着两人,又说:“这次你们只需要写下鉴定结果便可,具体的鉴定过程,过后再说。”
许清如只是点头,接过了纸笔,没多说什么。
倒是顾筠之,开口问齐韵:“如果我们的鉴定结果一致,该怎么办?”
“这个简单,只要你们给出的鉴定结果合理可信,那便加试。”齐韵回答道。
低下有人听到这话,又开始坐不住了。
“加试?这还得比到什么时候啊?”
“这波不亏啊,反正顾家免费提供食宿,正好在京城多溜达几天。”
……
齐韵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解释:“南北派联合掌门人的位置,不能草率决定,就算比试十次,一百次,我们也一定要选出能力更强的那一个。”
齐韵用词坚决而严厉,那些刚才还叨叨叨的人,便不敢再多言。
许清如和顾筠之很快写完了鉴定结果,递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又将他们各自的结果给了七位元老。
只见那几人神色复杂地传看了一遍,又交头接耳一番,便交待齐韵继续主持接下来的事情。
一直安静而沉默的傅天泽,竟然开始有些紧张。
不自觉中,他攥紧了双拳,手心微微渗出汗水。他抬头,朝着许清如的方向看去,正好撞到她投过来的目光,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许清如不禁有些脸红,赶紧垂眸避开。
许清如心里默默懊恼,这么多人呢,他俩可不能明目张胆地撒狗粮。
傅天泽轻笑,还是这么害羞。
这么一望,倒是让傅天泽原本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失笑,紧张什么,相信她就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一直在见证她的成长吗?
想到这些,傅天泽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一直盯在许清如的身上,怎么都不肯挪开。
盯得许清如身上发热,不得已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这么一来二往的,低下早有人看出猫腻来了,贼兮兮地小声议论:“许掌门在看哪呢?怎么脸都看红了?”
“你是不是傻?肯定是在看她老公咯!”
“啧啧啧,这不是当众撒狗粮吗?”
“撒狗粮怎么了?你就乖乖吃呗!”
“哎!可惜了,许掌门年纪轻轻就被傅家那位骗走了,要不然,跟我们顾掌门真是般配……”
“哎哎哎,我也觉得挺配的,顾掌门看她的眼神,明显有点不一样啊!”
“你们两个别胡说了,再闹一出绯闻,我们南北派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快闭嘴吧。木已成舟了。”
……
那些人还在议论,齐韵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许清如和顾筠之已经给出了他们的鉴定结果,我们几位元老也已经看过。很惭愧,我们并不能立刻判断出他们谁对谁错。”
这话一出来,意思很明了了,许清如和顾筠之给出的鉴定结果不一样,而这道试题的答案,与以往一样,元老们事先并不知晓。
这可要激起众怒了,这次竞选折腾了两天,两次试题都这么玄乎,令不少人气闷,这是在选掌门人,还是在帮南北派处理“悬置物件”?
第825章 古琴评鉴(二)
“齐老,不是我们找茬,怎么这一次的选举,用的题目都是不知道答案的题目,什么情况啊?”
“就是啊!之前南北派掌门人选举的时候,我们就想说了,什么和氏璧,《韩非子》,那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
底下的声音乱七八糟的,齐韵只觉得头疼,咳了几声,把现场情绪稳定下来后,回应道:“这几年来,联合掌门人的位置都是事先便已经确定好,所以你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掌门人比试。我们的掌门人,能力远在于元老之上,每次比试由我们出题,不过是给我们面子而已,我们所挑选出来的题目,都是那些悬而未决的物件,也就是,常人难以鉴定的物件,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试出候选人的水平。”
齐韵说完,也觉得有些心累。这些年来,南北派的确是堕落了不少,有些后生,连掌门人竞选是怎么回事,都不甚清楚,只当是一场热闹来看。
齐韵沉默了片刻,等待众人安静一些后,便继续宣布今日竞选的结果:“顾筠之给出的鉴定结果是,赝品。而许清如给出的鉴定结果,不是赝品。”
“不是赝品!那就是真品咯!这意思这个‘绿绮’是真的?”
“真的‘绿绮’?!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真的‘绿绮’?”
“别瞎嚷嚷,怎么可能是真的,看来顾掌门要赢了。”
“就是,许清如一定是鉴定错了!”
……
又一次的喧嚣与嘈杂。
只是这一回,齐韵没有觉得头疼,他们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连他们几位元老,也都是激动难平。
齐韵不得不等嘈杂声稍稍平息下来,而后才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很想听听他们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让他们二位向我们做出解释吧。”
齐韵一口气说完,赶紧撤到后台去,他可不想再听到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这两天已经吵得他头都要掉了。
会场又经历了一次炸锅之后,许清如和顾筠之才开始他们的解释。
顾筠之轻声问许清如:“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许清如笑:“既然顾掌门鉴定出是赝品,那就顾掌门先来好了,我也想看看,是哪里的关键之处,让顾掌门判断它是赝品。”
顾筠之点头同意:“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走到古琴旁,先将鉴定古琴的历史源流讲出:“鉴定古琴年份的方法,自北宋时期开始便已有相关著录。”
“北宋政和年间,陈伯葵提出结合断纹和音韵来辨别真伪,到了南宋,赵希鹄在古琴各种形制和年代之间建立了联系,清朝时期,关于鉴琴的方法更是层出不穷,梁诗正、唐侃、杨时百等人都有著录问世,到了今天,依然有不少专家学者,继续丰富鉴琴的理论。”
顾筠之简要概述了前任所用的评鉴手段,这些都只不过是铺垫,他顿了顿,看了看一旁安静地许清如,和台下眼巴巴看着他的众人,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第826章 古琴评鉴(三)
“众所周知,北派顾家藏琴众多,也有独特的鉴琴方法。但这些方法都是在总结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得出的,也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方法。但今天的比试题目,是比试鉴定古琴,怎么看,都偏向我顾筠之了,如果我今天依旧败给了许掌门,那么我顾筠之,真的是与许掌门相差甚远,她今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人。”
许清如没想到,顾筠之会添了这样一番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而其他人没有想到,顾筠之竟然能够坦白的说出,今天的试题偏向他这个事实。
顾筠之只是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许清如,又继续说:“这一张琴,落霞式,通体黑色,隐有绿光。琴身以梧桐做面,梓木做底,琴体浑厚,背面微凸,漆灰较厚。琴背有冰裂断纹和小流水断纹,琴面上的断纹也隐约可见,一徽、七徽两个部位,有形似梅花的断纹。无题款。”
“鉴定古琴年份,无外乎看题款,看式样,看断纹,看漆灰,听音韵。传闻中,司马相如的‘绿绮’,琴内有铭文:桐梓合精。”
“姑且不论传言是否属实,但这张琴确实是以梧桐为面以梓木为底,这一点可以说是符合的。但琴内无铭文,也无任何提款,所以并不能从题款上判断它的年份。”
“再来是看琴的式样,清代的《五知斋琴谱》里便已经列出了51种琴的式样,在唐宋时期,琴的式样还未完善,但也有二十多种。《琴式》里提到,自古善琴者八十余家,一十八样,但最常见的是伏羲、大舜、夫子、灵机、灵和五种。”
说道这里,顾筠之停顿下来,看向许清如:“许掌门认为,这张琴的式样是否存在问题?”
许清如道:“琴的式样,有的出现早,有的较晚时期才出现。比如霹雳式到唐朝中期才出现,云和式于宋朝出现,焦叶式出现在元朝或者明朝。即便是很早便出现的仲尼式,也是到晚唐时期才开始流行。”
“这一张琴是落霞式,现存最早的落霞琴,便是浙****收藏的那一张彩凤鸣岐七弦琴。但关于落霞式最早的记载是在东汉。”
“汉代郭宪的《洞冥记》里写,汉武帝见庄女从东来,弹落霞之琴。也就是说,汉武帝时期,已经出现了落霞琴,而司马相如所在的时代,便是汉武帝时期。所以,并不能从式样上判断这张琴是赝品。”
坐在下方的元老们,大概没有想到,顾筠之竟然在解释自己的鉴定过程中,忽然向许清如提问,他们更没想到,许清如可以接过顾筠之的问题,十分顺畅地向下说去。
看来这两人今天是要动真格的,比之于昨天,顾筠之今天真是斗志昂扬了。
顾筠之笑笑:“你说得对,我们并不能从琴的式样上判断这张琴的真伪。”
他这么说着,目光便一直留在许清如身上,继续问道:“那么从音色上鉴定呢?”
第827章 古琴评鉴(四)
许清如笑笑,继续从容说道:“各个朝代对琴音色的审美追求不同,一般说来,唐朝和北宋时期的琴音,宏松透润,而南宋、明朝时期的琴音,静逸恬美,而元朝的琴音清亮刚劲,多半是受到了蒙古民族乐器的影响。”
“琴的音色还会因为琴的材质年份远近而有所区别。因材质造成的音色区别,是人力难以改变的。所以杨时百先生说,音色有九德,其中清、圆、匀、静,人力或可以强行伪造;但剩余的透、润、奇、古这四样是无法人为伪造的。”
“但杨时百的,主要是针对唐朝和宋朝的琴而言,他认为透、润、奇、古这四样,只有在唐宋古琴上才会具有,唐以前的琴,该怎样从音色去判断年份,并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传世的古琴,并不是年代越久远,声音越好。”
“但至少,眼前这张琴,音色上具有透、润、奇、古四德,顾掌门方才也听到了,不是么?”
你来我往,这回抛出的问题的是许清如。
顾筠之点头:“你说得对,声音上至少可以表明,这是张好琴,但不代表它是汉代的琴,最多能够设想它是唐宋时期的琴。”
许清如眸子中的光芒沉下来,饶有兴趣地问:“既然从音色也无法判断这张琴的真伪,那么顾掌门是从灰漆和断纹来判断它是赝品?”
顾筠之点头:“没错,斫制这张琴的人,手段很高明,断纹和灰漆都足以以假乱真,但还是露出了马脚。”
顾筠之说道这里,没有继续,而是丢了一个眼神给许清如。
许清如明白他的意思,便接过他的话说道:“木质能够反映时代,从所用木材的颜色、松巧程度来判断木材的年代,是可以办到的。但斫制琴者,都会选用古木来斫琴,木质的年代远早于斫琴年代,这种情况下,就要看灰漆和断纹,因为灰漆和断纹难以造假。”
“琴的断纹和琴的年代有着密切的关系,主要的断纹形状我们也很清楚,蛇腹断、细纹断、流水断、冰裂断、梅花断、牛毛断等等。一般来说,唐朝的琴,主要是蛇腹断,但断纹细密,而宋朝琴出现的蛇腹断,间距宽大。元朝和明朝的琴,会出现流水断和牛毛断。”
“赵希鹄那本《洞天清录》里提到,古琴可以以断纹作为鉴定依据,没有五百年,便不会出现断纹,年代越久远,断纹越多。一般来说,应该先有大断纹,之后在大断纹之间出现细密的小断纹。”
“这张琴,背面出现冰裂纹,大断纹之间出现细密断纹,琴面还有梅花断纹,顾掌门觉得,是哪里有问题?”
许清如详细说出她的看法,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顾筠之笑:“古琴断纹确实难以伪造,但也不是不能伪造。在漆胎下面先粘上一张纸,使用不久后就会出现断纹。还可以把做好的琴用冰冻,再用火烤,如此反复,也会出现断纹。”
第828章 古琴评鉴(五)
顾筠之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看向许清如,认真道:
“这样伪造出来的断纹,难以判断,但偏偏这张琴上还出现了用刀划成的断纹,用到划出的断纹,非常规则,很容易辨识。”
许清如听到这里,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还看出,漆灰也有问题?”
顾筠之心里惊了惊,许清如这么问了,也就是说,她也看出断纹和灰漆有问题,可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会认为这张琴是真品?
顾筠之沉下呼吸,道:“是有问题。灰漆有漆胎和表漆两部分,漆胎有瓦灰、鹿角霜和八宝灰三种。现在基本能确定,唐朝时期的琴,漆胎所用的是鹿角霜,后来才出现了瓦灰和八宝灰。可这张琴上,出现了瓦灰。所以,它至多是唐朝以后的琴。”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可以断定,谁对谁错。
会场也是哗然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免又闹了一番。
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已经确定了,这场比试,许清如输了。
一张琴,断纹和灰漆都出现了问题,怎么可能是真品?南北派个人水平参差,但一些基本的原理还是懂的,断纹与灰漆是鉴定古琴年份最为重要的两个要素。
会场叽叽喳喳,梅兴中坐不住了,问出了顾筠之心里的问题:“许清如,你这么问顾筠之,就是说你也看出断纹和灰漆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你还会判断,它不是赝品?”
许清如清冷的声音很快传来:“因为断纹和灰漆上的漏洞,不是原始物件带有的,而是后人修复古琴时留下的痕迹。”
“修复?”顾筠之不由得发出疑问。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他们专注于这场比试,只在意这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从没有往“修复”上想一想。
一件经过了修复的物件,这就难说了。顾筠之的评鉴结果里,没有提过“修复”二字。
“你凭什么说那是修复的痕迹?如果是修复的,顾掌门会看不出来吗?”
“就是!你说修复就是修复啊?”
“比不过顾掌门就直说!”
一直叫嚣的是北派的人,他们本来已经笃定,顾筠之要获胜了,现在许清如突然说出,这张琴是因为修复过,所以出现了疑似造赝的痕迹,这不是要翻盘吗?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南派的人听他们这么叫嚣,也争辩起来:“是不是修复你说了算?还没听人说完你们起什么哄?”
“就是就是!我看你们就是心虚!”
“我们许掌门说那是修复的,那就是修复的!”
……
两边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越争越大声,最后干脆吵起来,似乎再发展下去,就要打起来了。
陈笙赶紧跳出来主持场面,花了十分钟才让众人冷静下来,先听许清如的解释。
于是双方愤愤不平地坐着,听许清如怎么说,但依旧彼此看不顺眼。
许清如见大家终于安静了一些,便开口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诸位元老不反对,我便把这张琴原本的面貌掀出来。”
第829章 巅峰时刻(一)
顾筠之惊讶:“原本的面貌?清如,你是说,除去修复痕迹?”
许清如点头,想了想又说:“但这么做,就会破坏这张琴现在的状态,所以需要三思而后行。”
几位元老又开始新一轮的交头接耳,商量了近半小时,终于给出了一个结论。
“选出联合掌门人对我们南北派来说,至关重要。按照顾掌门的鉴定结果来说,这张琴是赝品,破坏了也不可惜。要是按照许掌门的看法来讲,这张琴经过了修复,而她只是想剥离修复痕迹,既然能修复一次,就能修复第二次。”
齐韵说着,又朝着许清如说道:“许掌门,我希望你尽量不要破坏这张琴。”
许清如点头:“齐老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她转向工作人员,交待了一些事情,片刻后,工作人员按照她的要求,拿来了一些工具。
工具很简单,不过就是常用来摩擦的砂纸。
梅兴中忽而又站了起来,沉声道:“许清如,你该不会想用砂纸直接刮掉灰漆吧?”
许清如眨眼:“不然呢?”
“你疯了!照你所说,这要是真品,你这么一刮,不就把这件宝贝给破坏了?”梅兴中气势汹汹地问。
许清如挑眉:“梅老这是认为我的鉴定结果是对的?”
梅兴中瞪着她:“我没这么说!”
“既然是这样,看来梅老觉得顾掌门的判断是对的,它不过就是一件赝品,我怎么糟蹋都没关系吧?”
许清如面带浅笑,那语气,欠揍得跟傅天泽一模一样。
梅兴中这下仿佛别噎着了,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梅老放心,我说了我有分寸,就会有分寸。”
许清如说完,便不再多言,弯下身去,凑近古琴,指节在琴面上扶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齐韵内心诧异无比,他恍惚想起不久以前,许清如在丁子鼎的风波中,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局促不安,不敢多言的模样。
而如今,她不再畏惧这些质疑,不再胆怯与退后,而是用自己的实力回击那些质疑。
如今的她,多了从容与沉静,齐韵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从一个略显自卑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处事不惊的领导者。
齐韵还在想这些的时候,许清如似乎已经找到她想找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指节抓着砂纸,向着琴面一处开始轻刮。
这是最简单的剥除方式,靠摩擦的力量,将表面的一层漆剥除下来。
许多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么一刮下去,是个什么结果?许清如到底要剥出什么?
一层细碎的灰粒飘洒进空气中,扬起一层薄雾般的尘幕,许清如那双灵动黠慧的眼眸,便在尘幕后熠熠生辉。
一般情况下,用砂纸剥离漆的时候,应该将眼睛与口鼻保护起来,但许清如这次并未进行太久的剥离,只一下下去,便直起身子,任那些灰尘扬长而去。
“好了。”
她淡淡说道,放下手里的砂纸,站在一侧。
顾筠之疑惑,上前去看,齐韵也跟着过去。
第830章 巅峰时刻(二)
许清如用砂纸,小心翼翼剥开了琴尾部的一处漆面,只有绿豆大小,漆面下竟然呈现出斑驳的模样,从颜色上便能看出,这种斑驳是另一种漆胎形成的,以顾筠之阅琴无数的经历,很快便能辨识出,这是鹿角霜。
顾筠之惊讶于她的敏锐,不可置信地问:“修复的人,是用瓦灰把整张琴都包起来了吗?”
许清如点头:“是的,一般来说,如果只是简单修复古琴,只需要在断裂或者脱漆的地方进行修补就好,可修复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把整个琴身的漆面都修复了一番。”
这种做法,真是匪夷所思,就像是把一个物件,包进了一层壳里。
顾筠之依旧不解:“那些伪造的断纹呢?”
“确实有一些断纹是伪造的,但是去除这些伪造的断纹,剩下的断纹,都是天然形成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许清如回道。
顾筠之的眼眸里透出了钦佩的光芒,他问她:“所以你能判断出一层瓦灰漆面下还有另一层鹿角霜,你还能够用一张砂纸,把两层材质不一样的漆面剥开。”
许清如摇头:“我并不能把两层漆面剥开,这种操作是不可能的,一旦修复过后,新的修补面就会与旧的琴面完全贴合起来,这种贴合不是两张贴纸粘合起来,可以用手段撕开。”
“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够用砂纸呈现出这层鹿角霜?”顾筠之更加疑惑了。
许清如道:“我用砂纸剥除的不是灰漆,而是陈年灰层,修补的人确实是将整个琴裹紧壳子里了,但他用的是瓦灰,瓦灰的缺点就是,时间一长就会自动剥落,而剥落的那一小部分,是因为修补的时候,由于技术上的缺漏,没有让漆面完全贴合,所以呈现出了原本那一层的样貌,后来又积了灰尘,日子久了,颜色也竟然也与其他部分混为一体,很难辨认。”
顾筠之无奈地笑笑:“可是你却看出来了。”
许清如也笑:“我对颜色的辨识度一向比常人精准,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
“是啊,你对颜色一向敏感。”顾筠之轻声地说,仿佛是在对许清如说,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齐韵,在这时开口了:“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证明这张琴是司马相如的‘绿绮’。”
许清如笑笑:“我并没有说,这张琴是司马相如的‘绿绮’,我只是说,这张琴不是赝品,它是一张唐代以前的落霞式古琴,至于是不是司马相如的‘绿绮’,这是无法判断的。”
“但至少,它并没有仿制‘绿绮’,因为去除表面这层灰漆后,真实琴面的颜色,是朱红色,不是通体全黑,也没有泛出绿光,所以并不符合关于‘绿绮’的传言。所以,这一张琴不是‘绿绮’的赝品,它是一张唐代以前的古琴真品。”
许清如一番说辞,搅得会场的人云里雾里,他们又开始叫嚣了。
第831章 巅峰时刻(三)
“许掌门,你别再玩文字游戏了!今天不就是要判断是不是‘绿绮’吗?”
“许掌门说的好像也没错啊,顾掌门判断出来是赝品,但如果这是唐以前的古琴,不是仿制‘绿绮’的,那也不能说它是赝品啊!只能说它不是‘绿绮’吧!”
“这……这结果到底是什么?我脑袋都要大了!”
……
众人议论纷纷,顾筠之的重点却在另一处,他看向许清如:“你怎么能确定,这张琴是唐代以前的古琴?”
许清如走动古琴一侧,指节抚过琴沿,开口说道:“这张琴的式样虽然是落霞式,但整体风格,细节之处,并不具有唐宋时期落霞琴的特点,也不具有唐宋之后落霞琴的特点,加上它各方面并不造赝的痕迹,所以我大胆推测,它是唐以前的琴。”
顾筠之听她说到这里,立下便明白了,再看向那张琴是,眸底闪过一道光。
“你说得对,这不是落霞式唐琴,唐琴琴面的弧度圆肥,弧下弧度小,弧外弧度大,宋以后弦下厚,弦外较平。这张琴的弧度,都不符合。”
顾筠之眼眸中有燃起了钦佩的光芒,看向眼前的许清如,她在灯光映照下,因为方才的鉴定工作,脸色微红,双目水莹,闪着璀璨的光芒。
他确实,输给她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赢过呢。
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走向成功,走到巅峰之地,他心里竟然会如此开心。
他所希望的,和傅天泽一样,那就是看到她绽放出属于她的光芒,照亮所有人。
顾筠之笑起来,而后许多年,都没有人再看到顾筠之这样的笑容,这个足以让他整个人灿若太阳的笑容。
“清如,是我输了。”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一次了。
而其他人,也已经听过一次了。
今天,他再一次说。
是他输了。
现场再一次爆出议论的热浪,久久无法平息。
没想到,两场比试,都是许清如赢了。
这样的结果,让曾经质疑许清如能力的人,再也无话可说。
齐韵和其他几位元老很快便商量好了结果,齐韵站在那个简单的主席台上,清着嗓子宣布:“新一任的南北派联合掌门人已经出现,许清如许掌门,今后将带领南北派,走向更远的未来。”
在一片喧嚣声中,有许多人忆起了这个仿若横空出世的许清如,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的位置。
许家宴会上无奈接受许家的羞辱,鉴定了一个青铜爵,展露头角。而后迅速嫁给傅天泽,掀起一阵新闻热议。再后来,被“六蠹门”的人绑架,和顾家的少爷搅在一起。
不久后,又传出她鉴定出怀素《四十二章经》草书帖和《女史箴图》的消息,在滇西“鬼市”以奇异的手段鉴定姚朝云的玉扳指,得到姚朝云的举荐参与南派掌门人的竞选。
从那时起,许清如便进入了许多人的视线里,他们开始知道这个小姑娘,横冲直撞地进入了南北派。
第832章 巅峰时刻(四)
谁能想到,许清如的名声窜起速度,比她那个姐姐许若凡更快。甚至到了最后,在她的计划下,将许若凡驱逐出北派。
也是从那时起,许清如仿佛开了挂一样,一路过来,慢慢展现出她的优秀与不平凡,一次次用实力封上那些质疑之音,直到后来,解开和氏璧之谜,提前锁定南派掌门的位置。
到最后,她在众人的见证下,两次击败北派多年来的骄傲顾筠之,站到了巅峰之处。
这一路走来,争议无数,状况无数,她从不辩解,从不与人浪费口舌,而是用身为南北派人士应有的做法,堂堂正正击败她面前的障碍,名正言顺地成为南北派的最高领导者。
很多人看到过她鉴定物件时的专注与严谨,许多人惊叹她的才华与智慧,可没有人知道她曾经面对的迷茫与无助。
没有人看到她,从出生到成长,都被圈在许诲平的计划里,更没有人知道,她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变得成熟,不得不与人周旋,不得不再夹缝里生存。
每一份成功都不是轻易便能得到的,每一条人生之路,都不会那么简单。
许多人便在这样的感慨中沉沦,到最后,予以掌声,予以欢呼。
这是对许清如的肯定。
她已不再是当初“公判”傅家时,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也不再是诸多势力追逐中,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从今以后,她代表南北派最高权威,是南北派不得不,又不敢不去保护的人。
傅天泽的眼眸里闪着那个小小的人影,在这种时刻,他很想上去,将她拥进怀里,握着她的手,第一时间给予她赞赏,与她分享成功的喜悦。
可他还是克制住了,现在的她,更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赞赏与祝福。
可穿过层层光晕,他还是看到了站在高处的她,向他投来的目光。
她目光所落下的地方,是他所在的地方。
仿佛周围这些喧嚣与嘈杂都已经沉静下去,他们眼中只余下彼此。
也只有他们彼此心里知道,走过的这条路,曾经有多少风险与危险,而这样的危险,还没有停止。
他终于带她走到这个位置上,以后,无论他是残了死了,都不必再害怕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害到她,因为从今以后,南北派就是她的保护伞。
傅天泽忽而想起了遇见她的那一天,下着一场大雨,她给了他一把伞,伞上挂着一件青铜斧吊坠。
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对这个女孩用情至深。
又怎么会想到,最终站在南北派最高峰的人,会是她。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还要,奋勇向前。
傅天泽忽而心生感慨,许诲平,你还是实现了你的计划。
然而我应该感谢你的计划,是你的计划,把她送到了我身边。
也是你的计划,让她能够绽放出今日的光芒。
只是,从此她的人生,不会再任你摆布,只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从今以后,她有我,就够了。
第833章 交接工作(一)
竞选在一点左右便已经落下帷幕,然而参会的众人久久不肯离去,大家好像都不饿了,坐在位置上开始各种话题的讨论。从掌门选举,到南北派的过去未来,再到许清如和顾筠之的传奇人生。
拖到了三点左右,众人才终于舍得,陆陆续续离开。
元老们毕竟年纪大了,早就先离了席。
许清如和顾筠之都没有离开,他们还有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
许清如一直坐在傅天泽的身边,没怎么说话,坐着坐着便开始打呵欠。
看来是累了。
傅天泽轻笑,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肩上。
“累了就先睡一会。”傅天泽轻声说道。
许清如又打了一个呵欠,说:“怎么还要等这么久,等什么啊……”
难得听到她抱怨,傅天泽笑:“坐不住了?”
“嗯……好饿。”
“终于喊饿了?”傅天泽笑笑,从座位底下取出一个便当袋,打开了,取出一个保温餐盒。
许清如惊:“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傅天泽敲她的脑袋:“是啊,为夫会变魔术。”
许清如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的,但看到有吃的,那是相当开心了,兴高采烈揭开饭盒,几层保温餐盒里的饭餐都是温热的。
她问傅天泽:“让筠之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傅天泽苦笑不得:“小祖宗,你先把你自己的肚子填饱吧,这点东西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我饭量没这么大……”
“放心,我也给他准备了一份,刚才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傅天泽将饭盒里几个隔层拿出来,摆在小台上,揉揉她的头发:“快吃吧。”
许清如盯着眼前的芋头蒸排骨,土豆鸡块,红烧鱼,娃娃菜……每样分量不多,但都是她爱吃的。
她夹起一块鱼,嚼了两口,这味道她立刻便辨认出来了,笑嘻嘻地看傅天泽:“你做的啊?什么时候做的?我都不知道……”
“当然是在你还呼呼大睡的时候做的。”傅天泽捏了捏她的脸蛋,“快吃吧,小馋猫。”
许清如低头,夹起一块鸡块,极其自然地往傅天泽嘴里送:“你也吃啊,陪了我这么久,一定饿了。”
傅天泽没说什么,张口吃下那块鸡块,忽而抬手握住许清如举着筷子的手,目光灼灼凑近她:“小如,这里是公共场合,你别这么撩我。”
喂个鸡块就算撩他了?
许清如无语,低下头,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扫得差不多了,留下了半盘排骨,推给傅天泽:“留给你的。”
“多谢夫人。”傅天泽接过来,却只吃了一口,便把东西收拾起来。
这副样子,似乎不太对劲。
许清如皱眉:“怎么了?”
傅天泽收拾好东西,深深叹了口气,忽而伸手将许清如拥进怀里,力道很大,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许清如能感受到他传播过来的不安与激动的情绪,抬手回抱他,说:“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两天两次竞选比试,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第834章 交接工作(二)
许久,她听到傅天泽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心疼:“小如,你做到了。”
许清如愣了一会,才笑着回应:“是,我做到了。”
两人还在享受片刻的温存,一旁传来一声轻咳,而后陈笙的声音传来:“我说,你们两个回去再缱绻情深好吗?我一只单身狗很受伤的。”
许清如回过神,赶紧推开傅天泽,站起身来,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脸快红透了。
“哎哟,我说许掌门,你的脸怎么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陈笙继续调侃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许清如无比窘迫,赶紧扯开话题:“你找我?”
陈笙点头:“嗯,是几位元老找你,你现在是新任的南北派联合掌门人了,有些事情,他们需要和你交待一些事情。”
许清如心里那份激荡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听到元老们要找她,依旧觉得内心有些不安,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傅天泽。
傅天泽上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小如,去吧。”
“清如,你不用紧张,他们应该不会再想出什么奇怪的试题考你了。”
说话的是顾筠之,他刚才一直在远离傅天泽和许清如的地方,沉默坐着,这会见陈笙过来了,才凑了过来。
许清如的眼眸颤了颤,看向顾筠之,欲言又止。
“清如,你已经是南北派最高的领导者,接下来的事情,你需要独自去面对了。”
顾筠之忽而说了这么一句话,眉宇间有一种期待的情绪。
许清如点头,再次看看傅天泽,说:“我先过去一趟,你……”
“我在这里等你。”傅天泽不等她说完,便接了话。
他抬起手,握住她还有些冰凉的小手,用力抓了抓,嘴角浮出微笑。
他的小如,该踏向新的旅程了。
陈笙咳了一声,道:“走吧,许掌门。”
说完,陈笙先转身走开。
许清如松开傅天泽的手,随着陈笙而去。
走了几步,她忽而顿住脚步,回首,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傅天泽与顾筠之。
他们两人正好背窗而立,窗外的光芒照射进来,铺在他们身上,进而透出两个逆光的身影,伟岸而坚定。
许清如心口忽生感慨,这一路走来,他们一直这样,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持。
念及此,许清如胸口有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涌流蔓延开来,遍布她的整个身体。
她朝那两人笑了笑,转身,继续向前。
这两个深爱她的男子,便这样,在光中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的地方。
正向以往走过的每一步一样,他们便这样,看着他们深爱的女孩,在风雨中成长,在危机中,带着他们所有的深情与期望,走向巅峰。
清如,加油。
*
齐韵与其他几位元老已经在酒店的议事厅等待许清如,她走进去时,那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的,喜悦的,探究的,冷淡的,无奈的。
或许他们仍然对她有所质疑,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个结果,他们只能接受。
第835章 交接工作(三)
“清如,你快坐。”
周老笑嘻嘻的,赶紧让许清如坐到一侧的沙发椅上。
许清如点头不语,坐了过去。
“怎么样?今天的鉴定也相当不容易吧?”周老又笑嘻嘻地问。
梅兴中不满了:“我说周老,你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说正事。”
周老挑挑眉,道:“急什么,以后日子多的去了。”
说是这么说,还是赶紧拿了桌面上放着的一个移动硬盘,起身递给许清如。
“清如,这是南北派的重要资料,里面有南北派所有分部点和成员的名单,以及南北派各支部联系方式。另外,还有一些重要材料,加了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要解密,需要等顾老醒来后,才能知道解密方法了。”
齐韵解释道。
许清如不解道:“解密过程很复杂?”
齐韵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或许在想,要破解加了密的硬盘资料,找几个能干的程序员就可以了,但这不是一般的加密算法,我们也不懂,以前这些资料是一些纸质材料,只有南北派联合掌门人能够接触到,一般存放在秘密的地方。后来计算机技术普及,顾老之前的掌门人便制成了电子材料,加了密,即便旁人偷去了,也无法解开。”
齐韵进一步向许清如耐心解释,毕竟许清如现在是新任掌门人,交接南北派的事情必须细致起来。
许清如认真听着,也明白了,看来是必须要等顾恺明清醒,才能知道解密方法了。
她小心收起移动硬盘,抬眸,继续听几位元老说。
几位元老相视笑了笑,由周老继续充当发言人:“清如,如今你已经是南派和南北派联合掌门人,你身上责任之重,也不用我们重申。在鉴古能力上,我们也相信你当之无愧,至于在门派管理上……”
周老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这些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跟进,你不用过于担心,你只需要把控大局,在一些重要决策上做出正确的决断便好。我相信陈笙和筠之都会是你得力的助手。”
许清如认同地点头:“嗯,我会向他们请教。”
几位元老见许清如态度谦和,便也放下心来,几人相视看了看,似乎欲言又止。
许清如沉默地等了一会,见他们犹犹豫豫的,便先开了口:“元老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不必忌讳。”
齐韵叹了口气,道:“如今南北派的危机你也看到了,南派凋零,而北派顾家的情况,我们也注意到一些,你在风口浪尖上坐上这个掌门人的位置,势必要面对许多压力,你年纪轻,我们并不是很放心。”
齐韵老实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倒也坦坦荡荡。
许清如抬眸,眸种闪着微光。
她掀开嘴角道:“我明白,我现在也无法斩钉截铁地确定,我一定能够化解南北派的危机,一定能够带领南北派走得更好,我能保证的,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鞠躬尽瘁。”
第836章 交接工作(四)
“你能尽力最好!哼!”
梅兴中又开始在那里闹脾气,哼哼唧唧了几句,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许清如跟前。
许清如惊得赶紧站起身来,与他对视,不明所以。
梅兴中盯着许清如瞧了一会,从衣袋里取出一枚印章,递给许清如:“这是我的私人印章,拿着它,你到梅家在全国的任何一处产业,都能得到你需要的帮助。我梅家虽比不上傅家财大气粗,但有的地方,是傅家没法涉及的领域,你拿着,有备无患。”
许清如心中无比惊讶,她没想到,一向与她不对付的梅兴中,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予她这番支持。
她受宠若惊地接过印章,除了说一声“多谢梅老”,竟然词穷了。
梅兴中哼道:“我这不是帮你,我是在给南北派做事。”
说完,又趾高气昂地回到位置上。
其他几位元老见状,哭笑不得,但也只是笑而不语。
齐韵开口道:“我们其他几家也是如此,已经与下属分点打过招呼了,你需要帮助,随时找我们。”
许清如点头:“清如先谢过各位。”
几人说笑了一番,忽而又沉下脸来,齐韵望向许清如,说道:“你初任掌门人,原本应该给你一些喘息的时间,只是眼下有些事情,不得不加紧处理。”
许清如略一思考,问道:“是青木家族归还文物的事情吗?”
齐韵点头:“是。青木家那批文物,如无意外,下个月便会回归我国,我们已经与文物部门商量好,届时会与文物专家组成考察团,亲自对那批文物进行全面评鉴。”
“你是我们南北派的代表,除了需要出席这次的交接仪式,还需要参与之后的文物评鉴,希望你早做准备。另外还有……”
齐韵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许清如甚解其意,问:“是关于太阳神鸟金饰的事情?”
“嗯……”齐韵点头,看了一眼姚朝云,姚朝云便接话道:“我们可以拿到那件太阳神鸟金饰,但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当年怀音女士究竟在这件太阳神鸟金饰上留下了什么线索,是不是真的和‘边郎国’墓葬群的线索有关,这些事情,只能由你来解决。”
姚朝云说到这里,看看许清如:“我听底下的人说,四川分部有人送给你一件贺礼,也是一件神鸟金饰?”
许清如点头:“是,也是一件太阳神鸟金饰,而且并不是近代的物件。”
周老惊:“我一直听说,四川分部有一件镇派之宝,和太阳神鸟金饰有点关系,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件太阳神鸟金饰。”
“四川分部的镇派之宝是太阳神鸟金饰,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
这一回,换许清如惊讶了。
周老摇头:“有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们不知道。”
许清如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连元老们都不清楚四川分部的镇派之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