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劫后余生（一）
对傅天泽来说，清醒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似乎在一个陌生而明亮的地方，被困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在找出路，可那地方辽阔得无边无际，没有方向，没有标记。
可他还在找。
后来，他似乎隐约听到了许清如的声音，他在叫她。
在某一个方向。
于是他便顺着有她声音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清醒。
阳光正好，暖暖地晒在窗前，房间里洁白一片，有微微的消毒水气味。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
那么微弱，他却可以辨别出。
许清如就趴在床沿上，小脑袋埋在胳膊里，非常不健康的睡觉姿势。
傅天泽心里绕着一片柔软，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了。
那么无望的辽阔里，他曾一度害怕，再也找不到方向，再也走不出那一个困境，再也无法见到她的妻子。
那他的小如，该会有多难过。
他微微抬起手，想去抚一抚她的秀发，可身体上的痛感清楚地传来，他闷哼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许清如惊醒过来。
她的发丝因为这样不美观的睡姿，已经有些凌乱，脸上印了几道衣服上的褶皱，可那双眼眸里，清澈无比，看他的眼神，清亮无比。
直到看清楚躺在一堆医疗设备中的这个人，真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的清澈才化为了一汪水，落下来。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出去叫医生了。
傅天泽无语，他好不容易醒来，她就不能先陪陪他？非得让那些医生来打扰。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吗……
哎。
傅天泽在手术后的第四十个小时，清醒过来了。
一醒来，各种身体检查接踵而至，他相当不开心。
因为这些检查，又把他和许清如“单独待一会”的时间，往后推了不少。
这就算了，毕竟他还是要命的，可接下来，顾筠之和他那群手下，以及北派的几位长辈，一个接一个来看他，纷纷表示，天泽啊，你总算醒了，我们好开心啊。
开心就开心，还要对着他发表好几句表达“担忧之情”的句子。
傅天泽的那张脸，都要黑下来了。
于是，他想了一个馊主意，故意装出不舒服的模样，把那群探视的人，都赶跑了。
可把他们都赶跑了，却也把许清如吓个不轻。
许清如请医生再三确认他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才肯安安心心地坐在他身侧。
这下世界清净了，只剩下他，只剩下她。
许清如呆呆地看着傅天泽，仿佛一切在看很不真切的事情一般。
那眼神朦胧得，傅天泽都想立即拔了身上的各种管子，把她拥入怀里。
可他实在动不了。
良久，许清如在沉默中，终于有了一些回神，靠近他身侧，伸手，温热的指节握住他的大掌，将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握在手里。
不肯放开。
手掌里真实在无比的触感传来，她的嘴角才露出浅浅的笑，忽而对着傅天泽轻轻的说：“天泽，你醒了。”
天泽，你醒了。
第448章 劫后余生（二）
傅爷爷和傅奶奶赶到医院时，傅天泽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
可两位老人依旧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看到傅天泽那副样子，想骂他，又不忍心骂，只能在一边不住地叹气。
叹气到最后，两老不约而同来一句：“你说你出事前好歹留个孙子孙女的给我们，你再出事，是不是？不然你让我们两个白发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打发？”
傅天泽简直快要吐血了。
结果，听到许清如非常温柔的说：“爷爷奶奶，我们会努力的。”
哎哟，原来重伤一次，就能得到她这样的主动，看来，以后他要多多伤几次才行。
傅天泽毕竟还在恢复中，几人陪了他一会，便让医生和护士进行日常检查和治疗，退到了病房外。
顾筠之正等在病房外，竟然不进门。
“顾少，你怎么不进去？”许清如不解。
顾筠之笑：“我刚来一会，进去也说不了什么话了。我看天色不早了，来接傅爷爷和傅奶奶去家里休息。”
“筠之啊，多谢你了，我这孙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傅爷爷说道。
顾筠之摇头，又听到傅爷爷开对许清如说：“孙媳妇，你也和我们一起去休息吧，集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怎么这么胡闹，来回这样赶路，到了这边也不好好休息？身体要紧啊，一个天寰集团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清如笑：“是我舍不得天寰集团。”
傅爷爷深深叹了口气：“傅铮那孩子……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阿彦以后该怎么办啊……”
“老头子，你就是有操不完的心。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咱们这些个儿孙，怎么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呢……”
傅奶奶接话道。
休息了将近一个月，傅奶奶的身体恢复如常，只是这一趟奔波下来，难免疲累，需要静养。
许清如心中有愧，她想，或许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查这些事情，傅天泽根本就不会出事。他只要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总裁就好了，不必为这些事情冒着生命危险。
傅劲松却似乎看透了自家孙媳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一直放不下这些事情的，是天泽，是傅家。我们退出鉴古圈，是因为傅家已经再无能力再支撑起南北派这样庞大的体系，但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坐视不理了。”
“清如，你没有傅家的担子，天泽让你参加南北派掌门人的竞选，如果你愿意，你就去争取，如果不愿意，就别管他，知道了吗？”
傅劲松再一次语重心长地提起这件事情，许清如眼皮跳了跳。
傅天泽现在的说辞，依旧是他“让”她去参加竞选吗？可现在，明明坚持要去的人，是她自己。
许清如只是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如何表达。
顾筠之看得出其中的曲折，笑笑：“傅爷爷，傅奶奶，我们先回家吧，爷爷在家里等你们呢。”
二老又劝许清如好好休息，跟着顾筠之离开。
许清如一颗心很沉闷，她再一次陷入了纠结。
如果进入鉴古圈，会给身边的亲人朋友带来这样多的危险，他们还要继续吗？
第449章 医院相守（一）
纠结的许清如不断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到了第三天，连给傅天泽倒杯水，都差点烫到自己。
傅天泽休息了几天，身上的许多医疗设备都已经撤了下去，只余下基本的几个仪器。
他看到许清如这么心不在焉的模样，皱眉：“小如，过来。”
许清如乖乖过去，坐到床边。
他继续皱眉：“过来。”
隔这么远做什么？
他不满。
许清如了然，坐到床头，他的身侧。
傅天泽伸手，握住她有些凉的手，问：“怎么了？嗯？”
他慢慢恢复了元气，说起话来都不像之前那样软绵绵的，现在带着疑问问许清如，让她不由得抖了抖。
心虚。
她知道还是躲不过的。
许清如咬唇，看着傅天泽说：“天泽，要不我们……”
她顿了顿定了气，才有勇气继续说：“我们别管鉴古圈的事请了，我们和爷爷奶奶去国外待一段时间，天寰集团的事情，要么交给彦伯，要么我们把集团卖出去吧……”
卖出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傅天泽哭笑不得，可细细思考，就明白了。
“怎么？看到你老公受伤了，心疼？”他笑。
许清如竟然非常诚实地点头，回握住他的手说：“我真的很怕……天泽，我知道你会说我朝三暮四，想法不坚定，可我现在真的好怕，我太任性了，以为很么是都能想好，计划好，可是我这次却让你拿命在赌……我不想继续了……”
在傅天泽与许清如的相处中，他极少见到许清如这样崩溃的模样，无论她遇到多困难的事情，就算害怕与难受，也只会沉默。
可现在，傅天泽知道，她在崩溃。
她崩溃，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危及到了他的安危。
她崩溃是因为他。
傅天泽竟然觉得，内心无比地开心与幸福，他微微抬手，将许清如轻轻拉了下。
他重伤未愈，不能使劲，于是许清如在明了他的用意后，极其配合地靠过去，轻靠在他没有伤的肩膀上。
许久的倚靠后，她听缱绻而温柔的声音响起：“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是啊，他不是在她身边吗？
许清如眨眨眼，泪水落了下来。
她赶紧抬手擦去。
傅天泽轻叹了口气，说：“小如，我知道你很矛盾，害怕、恐惧，这都是难免的。可你自己心底的想法和我一样，不是么？”
“‘六蠹门’的人这么猖獗，他们何止会伤害我们，还有彦伯，筠之，甚至凌越和嘉琳，他们都不会放过。如果我们一走了之，你真的会放心吗？鉴古圈已经腐朽不堪，你也亲眼目睹‘六蠹门’在其中的势力，他们渗透到各个行业里，甚至向一些珍贵文物动手，我们真的可以坐视不理？”
“小如，我们都一样，抛不开这些东西。只是，从前我只有一个人，现在我有你了，我会更加注意，会好好好好保护自己。”
现在的傅天泽，就像是一位人生导师，在与她诚恳无比的说着她的人生，该怎么做选择。
第450章 医院相守（二）
他没有为她做决定，也没有强迫她做选择，可一直以来，他都在引导她，看到自己内心的渴望与理想，看到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是的，她放不下这些东西。
许清如身体微颤，轻笑：“我也有你了，我也会为你保护好自己。”
傅天泽失笑，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拥紧了些，说：“小如，有我保护你就好了，谁让你自己保护自己了。”
她不满：“我可是未来的南派掌门人，到时候，当然是我保护你。”
“是是是，未来的南派掌门人。”
傅天泽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这个熟悉而亲昵的动作，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了。多么庆幸，他还在身边。
许清如往他怀里靠了靠，在他怀里仰头，眼眸含笑望着他：“傅天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又这么连名带姓叫他。
傅天泽皱眉想了想，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他瞒她的事，确实有点多啊……到底是哪一件呢？这是个送命题吗？
许清如看他那变来变去的神色，立马就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瞒了她很多事情。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决定给他个提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
他当然记得。
那是个下大雨的傍晚。
不过这个小丫头肯定不记得了。
于是他说：“元明清考古课。”
这下撞到送命题上了。
许清如皱眉：“你又骗我。”
“嗯？”
许清如不再说话，而是伸手，从衣袋里取出那一枚仿青铜斧伞坠。
铜绿斑驳，雕刻精细。
那一刻，傅天泽的眼眸流光溢彩，嘴角泛起的微笑，闪耀如辉。
他从她手中拿过那枚伞坠，握在手心，而后，指节轻轻摩挲上面的“如”字，回忆的匣子在他眼中打开。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那天我见到了我妈妈，知道她改嫁了，有新的家庭，过得很好……我情绪不是很好，很矛盾，沿着马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你们学校门口了，结果下了大雨，连躲雨的心思都没有。”
“可那天我遇到了你……小如，我遇到了你。”
傅天泽喃喃说着这句话，就想说着世上最深情的情话。
许清如心头微颤，她埋首在她怀中，感受她的温暖，呐呐地说：“可我没有印象了……”
傅天泽笑：“你当然没有印象，那个时候，我就想你宿舍楼下的流浪猫一样，你关心它们，也关心我。”
这话说得，醋意满满。
这是在吃流浪猫的醋？
许清如不解：“可是你后来也没有和我提起。”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一次都没有提过。
傅天泽笑：“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后来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我……我去接近你，才想起我们见过面。”
提起这件事，傅天泽依旧心中有愧。
当初，他确实是刻意接近她，只是谁能想到，这个女孩，竟然会成为他人生中无法割舍的挚爱。
许清如一听，便明白了。
第451章 医院相守（三）
她闪着明亮的眼眸，满含深情，看着他说：“那个时候，你也没想过会和我在一起，所以也不想提起那件事。在一起之后，又觉得时间过去太久，不好提了，对么？”
傅天泽点头，抬手揉揉她的秀发：“小如，现在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嗯……”
是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眸看他：“所以我们重逢以后，你说什么要跟我做交易，都只是借口，你是想让我在你身边，保护我，对不对？”
许清如现在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傅天泽很早就知道南北两派对她的打算，生怕她出事，所以只好采取“特别手段”，把她绑在身边。
这个人，当初竟然还骗她，说他“缺女人”，所以要和她复婚。
傅天泽笑而不语，只是轻拥她，像拥着最珍贵的宝贝。
许清如忽然很有感触，吸吸鼻子，又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什么，以傅天泽都这足以汗颜的速度，将那样东西套在了他手指上。
傅天泽这个“伤残”人士，眼睁睁看着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来不及阻止，等反应过来时，眼眸中便映入了指节上那枚崭新的银戒。
“改天我们去珠宝店挑枚戒指吧……给你的……”
新婚之夜，她在他耳畔吐出的那句话，再一次浮现，就像那一日一样，激起他心中的柔情万丈。
他的目光温柔如灯火，璀璨如星光。
他想俯下身去，亲吻他心爱的女孩，可一身伤痛，让他只能浅尝辄止一般，在她额角落下轻吻。
可这已足够。
良久，他沉着声音说：“小如，我很喜欢。”
许清如很高兴他喜欢，可还是有些不满：“你还没有仔细看……”
她指的是戒子内圈的字迹。
傅天泽笑：“好，我仔细看看。”
他说着，小心翼翼摘下戒指，径直转动，一眼便看到了内圈的字迹。
许清如无语，这么快就发现了？他该不会有读心术吧？
傅天泽一眼又看穿她的心思，笑：“小如，你那些鬼点子，我难道还不清楚？”
好吧……
许清如也不和他争辩，但又有不满：“你没有话要问我？”
她指的是，他怎么不问，是不是只有一只，还是有一对。
于是他很配合地问：“嗯……小如，你的那枚呢？”
真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许清如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那枚拿出来，递给傅天泽看。
傅天泽这才发现，两枚戒指上刻着一枝秀气的樱花花枝，图案本是一体，分在两枚戒指上。
他心口生暖，握着属于她的那枚戒指，低下头，眼眸深情，为她戴在无名指上。
“嗯，很好看，还算有品位。”他笑着说。
许清如忽略他的调侃，靠过去，也把属于他的那枚戒指为他戴上。
而后她也笑：“现在我们的结婚仪式才算是完整了。”
傅天泽不同意：“还不完整，还有一项。”
许清如皱眉，但很快便想起了。
她无语。
这个人脑子里就只有那几个字。
送入洞房。
第452章 医院相守（四）
她跳过这一个话题，说：“天泽，你怎么总是骗我呢？”
许清如提起这件事，眼眶有些热，还没等傅天泽“狡辩”，她便自顾自地说：“明明说好让我去引他们出来，你为什么要代替我去冒险？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傅天泽心疼，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温暖，说：“你是我老婆，我怎么能让你冒险？”
“你是我老公，难道我就能让你冒险吗？”许清如立刻反驳了一句。
不错啊，现在反应这么快，还能进行有理有据的反驳了。
傅天泽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想起在拘留所的那几天，虽说算不上受苦，可一想起他的小如曾经在那样阴冷黑暗的地方住过一夜，他便觉得心疼。
“天泽……”
许清如不安地叫了他一声，听到“嗯”的一声回应后，继续说：“以前你就骗我，说什么家里一穷二白，穷困潦倒……现在又骗我这件事……当初你让我和你做交易，签什么婚前协议，是不是也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是为了保护我……”
许清如现在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已经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傅天泽早就看出，她进入昆城后，便面临重重危险，只有他能够保护她，可那个时候，她因为那些往事，对傅天泽极为抗拒，肯定是不愿意跟在他身边，乖乖听他的话的。
所以，他才想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做什么“交易”。现在看来，这笔买卖傅天泽真是亏得很。
不过很快她也释然了，傅天泽亏就亏了，还好她赚了，他们夫妻本是一体，一个亏一个赚，也就平衡了。
思维清奇的许清如同学，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傅天泽见她情绪低落的模样，笑：“是啊，我就是喜欢骗你，把你一辈子都骗到手了，现在你也跑不了了。”
她煞有介事的点头：“跑不了了。”
而后轻靠在他怀里，说：“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好好养伤，天寰集团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小如，你怎么这么傻？不就是一个天寰集团，值得你这么劳心劳力么？”傅天泽叹了一口气。
许清如不满：“可那是你的天寰集团。”
属于你的，我都想为你守护。
傅天泽的内心无比地柔软，拥着她，便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小如，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
他浅浅的话落下来，却良久不见她回应，低头，才发觉这个小丫头已经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轻柔的呼吸传来，均匀安稳。
这几天，累坏了吧……
傅天泽这个病人，用他还不算柔弱的力气，把许清如放在身侧，为她盖上薄被。
真是个傻瓜。
*
许清如陪着傅天泽在医院继续治疗恢复的时候，南北派的帖子到了。
那是关于掌门人竞选的帖子。
许清如这个门外汉，之前并不是很了解南北派掌门人竞选的流程，只是傅天泽让她先参加，她便去参加了。
之后她想问清楚傅天泽是怎么一回事，一连串的事情接连发生，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机会认真询问这些细节。
现在，帖子到了手，傅天泽才把详细的竞选流程告诉她。
第453章 掌门竞选（一）
南北派掌门人的竞选，要经过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考验候选人的“寻宝”能力。南北派会给出线索，所有候选人根据线索寻找南北派提示的物件，并找到这一样物件，这边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只是物件只有那么一样，自然是先到先得，解谜解得慢的，便一开始就落后了。
即便解开了谜题，要找到这样物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根据南北派过往几次掌门人选举的经验来看，他们要求寻找的物件，多是遗落民间已久的老物件，没点人脉关系，可能根本找不到。
第二阶段，是文试。这个阶段比较简单，南北两派会给出关于文物考古、鉴古的试题，候选人参与答题便可以了。只不过他们出的题通常稀奇古怪，没有人能摸得着套路。
最后一个阶段将在南北派联合大会上进行，由南北派现任掌门人出题，随性而为，可能让你仿制一样物件，可能让你复原一样物件，或者只是让你随意吟诗一首。
最后这一环节，没有人知道会有怎样的考验。
“线索会在明天送到……”许清如看完了请帖，对傅天泽说。
傅天泽点头，问她：“是不是有些紧张？”
废话，能不紧张？
她抖了抖，说：“所以这几天你不许欺负我。”
傅天泽简直冤枉：“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许清如脸色一红，说不出口。
没欺负？没欺负，怎么有人总是借口自己是病号，行动不便，让她每天给他洗澡。
洗澡就算了，还非要“上下”都洗。
这就算了，每天晚上撒娇说睡不着，要抱着她才行，非得让她陪她一起睡，可她看他一点都不像一个重伤未愈的病号，每次变了法子地占她便宜。
可她没办法啊，每次一生气，他便可怜兮兮地闷哼，说“好疼啊好疼啊”……
她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许清如咬咬牙，不想说这个话题，于是问他：“这次，你就不能帮我作弊了。”
“谁说的？我不但可以帮你作弊，还能帮你找一群人作弊。”他认真地说。
许清如呆：“什么意思？”
“小如，你该不会以为凭一人之力，能够完成第一个任务吧？”
难道不是？
“这项任务，原本便是考核候选人的综合能力，不止是知识、鉴古本领，还要有团队协作的能力。南北派给的线索不会那么简单的，一个人的知识面总是有限。可能你能想到是什么物件，但未必知道它在哪里。也许知道了，也未必有能力找到它。所以，你需要有不同方便的人才来帮你。”
傅天泽一番话下来，许清如知道他已经想好对策了，于是问：“你给我找的帮手……该不会是肖嘉琳和凌越吧？”
她有些郁闷，难道当初傅天泽让肖嘉琳和凌越与她一同去曲靖，做的也是这个打算？想让那两人与她今早熟络，好在这个时候帮助她？
傅天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确实有那方面的考虑。不过那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当时要去的地方，正好是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第454章 掌门竞选（二）
这个人，果然是老谋深算。
可她现在，竟然不怎么生气了。
这些事，有什么好纠结生气的？这个人一心一意为她好什么事都为她想好了。
“小如，我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很崇拜我？”傅天泽闪着眼眸看她。
许清如咬牙切齿：“说正事。”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正事上。
“凌越和嘉琳会帮你，但还是不够。你要知道，这次和你竞争的人是你姐姐许若凡，她的人脉和背景。不是你可以企及的。”
这一点说得没有错，许清如正想说点什么给傅天泽增加信心，却又听到那个人的话传来：“还好你有我这个好老公，我的人脉和背景，比起你姐姐来，强许多。”
许清如简直要吐血。
她默然，等着傅天泽继续，结果那个人竟然皱着眉头，不悦地问：“小如，你不夸夸我吗？”
她真想伸手过去，捏一下他的脸皮，看有多厚。
可说出来的话，变成了：“嗯……有你在，我不用担心这些。”
天啊！她是中毒了吗？！
傅天泽很满意，便继续说：“杨奕和程浩都能帮你，我在鉴古圈也有些眼线，如果需要，我会找他们。”
“哦……”许清如闷闷说了一句。
“只不过……小如，能帮你的人就算再多，也不及你自己，最终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这个任务能不能成功。南派和北派要找的东西不一样，筠之不能帮你作弊，你要用点心。”
许清如惊了：“就算南北派要找的东西一样，顾少也不可能帮我作弊啊！”
“呵呵，那可说不定。”傅天泽意味不明地笑。
顾筠之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即便他经常藏住自己的心思，可没有哪一次，是可以藏住的。
只是，他相信顾筠之的分寸。说实话，他也并不想让顾筠之作弊，自己的妻子，总要自己来为她操心这一切。
许清如没有明白其中的深意，只以为是因为顾傅两家的关系，
她想想说：“我会尽力去做的。”
只是不知道，南北派让他们找的第一样物件，是什么。
*
顾家。
许若凡同样收到了南北派递过来的帖子，这也就意味着，掌门人的竞选已经开始。
她那个妹妹，很快就要和她“兵戎相见”了，不知为何，这个认知竟然让她有些兴奋。
大概唯一不爽的，是傅铮撞伤傅天泽这件事情。
许若凡不知道傅铮抽的什么风，竟然去伤害傅天泽，公然暴露他的真面目。这下，他是彻底回不了傅家了，更别说替“六蠹门”继续潜伏在南北派。
别让警察抓到，就算是万幸了。
“许小姐，参加掌门竞选的人，资料都在这里了。”
手下将一枚U盘递给许若凡，那里面存储着关于这次候选人的所有详细信息。
参与南派掌门人竞选的人选，出来了她和她那个妹妹，还有几位南派的元老和太师，一把年纪了，真不知道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现在谁不知道，南北两派掌门人这两个位置，迟早是她许若凡和顾筠之的。
第455章 竞选试题（一）
一群老古董，他们还走这个过场做什么？
如果不走这个过场，或许她那个妹妹，根本没办法搅和进来。
“有傅铮的下落吗？”许若凡收起U盘，问道。
手下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他可以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了，我们推断，他大概去了中缅边境，那里最容易躲藏。”
许若凡冷笑：“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现在自己都陷入了麻烦，还怎么来帮她？
“对了，小姐，顾少爷最近盯我们盯得有点紧，我们和‘六蠹门’……”
许若凡摆摆手：“由他去，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就好。”
手下不解，但还是接了命令，退了下去。
周围一片，澄沉静，许若凡拿起那张帖子，一道一道，慢慢撕开，撕成一条一条，最后捏成团，丢弃入一侧的垃圾桶中。
顾筠之……呵，她这次伤了他心爱的人，所以急了吧？
可即便顾筠之和傅天泽，都确定她现在是“六蠹门”的人，那又怎么样？现在所有的事情依旧在她的掌控里，他们拿不到任何证据。
呵。
南北派掌门人竞选的第一个考验，准时送达。
【传世】
两个字，书写字体很特别，许清如暂时无法辨认出是什么字体。
就这两个字？
真是好厉害的题目。
许清如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一会，眸色变得深沉，站在病房窗台旁，开始看窗外的银杏叶发呆。
“小如……”
傅天泽有些迷蒙的声音传来，他睡过午觉，醒了。
他细微的响动便让许清如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床畔，扶起他。
这次重伤住院后，傅天泽便有了午睡的习惯，而且一睡便会很沉。这大概，与他脑部受伤有关，即便手术很成功，依然是留下了隐患。
许清如想到这一点，神色有些黯然，轻声问：“想不想喝水？”
傅天泽点头。
一杯温水下去，他似乎清醒了不少，抓抓她的手，问：“题目下来了，是么？”
她微怔，怎么一醒来就操心这件事？
“嗯，是下来了，等着聪明伶俐的我去解开。”她笑。
傅天泽哭笑不得：“拿来我看看。”
这又是操哪门子的心？
她是不会给的，都这样躺在病床上了，还想耗费心神想这些事情么？
许清如不想说，故作不满地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聪明才智啊？”
这罪名可真大。
傅天泽盯含笑盯着她瞧，瞧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她败下阵来。
许清如无奈，把收到的题目拿给他。
他看着“传世”两个字，想了一会，还给许清如，笑：“看来以我的聪明才智，解不开这道题。只能等夫人来答疑解惑了。”
“那当然是要由我来解的，竞选掌门人的是我。”
许清如见傅天泽终于不纠结在这些事上，笑盈盈收好写着那两个字的纸张，问傅天泽：“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他失笑：“小如，现在还不到三点，你以为我是你，是个饭桶么？”
“……”
看来是真的有精神了，都有力气损她了。
第456章 竞选试题（二）
“呵呵，饭桶在哪里？我正好有饭，可以投喂。”
门外传来顾筠之的声音，很快，便看见顾筠之提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
“顾少有什么食物可以投喂？我们家清如很挑食。”
傅天泽顺着顾筠之的话调侃下去，许清如简直囧了。
“是给你的，天麻鱼头汤，补脑。”顾筠之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一侧，“今晚给你加餐。”
傅天泽笑：“你带的够多吗？现在需要补脑的还有一个。”
顾筠之疑惑地看向许清如，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因为试题的事？”
她点头。
没想到，顾筠之随即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方布帛，毫不避讳地递给许清如：“这是北派的题目，我想破了脑袋，也还没想到是个什么意思。”
许清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那方布帛，直到看了几次顾筠之的神色，确定他心无避讳后，她才接了过来。
布帛上只写了一个字：玮。
许清如皱眉：“要找的是玉？”
宋代曾经编纂一批按照汉字字音分韵编排的书籍，名为《集韵》，《集韵》中将“玮”定义为“美玉”。
顾筠之笑：“可能是要找玉，也可能是找有关于《集韵》的东西，谁知道呢。”
许清如拿出南派的题目，递给顾筠之。
顾筠之疑惑：“南派的题目是写在纸上的？”
这倒是奇怪了。
两派的题目写在不同的材质上，不知道中有什么关联。
“或者，我们要找的东西，和这种纸或这张布帛有关。”
许清如想想说。
可依然没有头绪。
不过，至少北派给的题目还有总计可循，要么真的找玉，要么就是找和玉有关的东西。
可南派的题目，是个什么意思？
“传世？难道要找传世之宝？那真是太多了。”顾筠之说着，把那张纸还给许清如。
傅天泽靠在床头，听他俩这说半天都没个结果的对话，笑：“难怪顾家今天熬补脑的汤，是不是顾家上下都被这个题目伤得脑疼？”
“确实很伤脑，不过鱼头汤和这没关系，是傅奶奶熬的，托我带过来。”
傅家二老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顾家，他们年事已老，傅奶奶身体刚恢复，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守医院。
好在有顾恺明这个老朋友，两位老人家也不算太寂寞，每天在顾家喝茶下棋聊天，有时傅天泽都怀疑，他们已经把他这个孙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还没忘。
“我和清如还有两周的时间完成第一道试题，我有顾家这个庞大的后台为我出谋划策，你给清如找了帮手么？”
顾筠之继续，毫不在意用词。
傅天泽刚想说什么，一串脚步声传来，肖嘉琳和凌越便踏门而入。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都凑齐了。
许清如看向傅天泽，用眼神询问他：你叫来的？
傅天泽点头。
“表哥，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肖嘉琳蹭进来，提了一个果篮。
“你每一次来的开场白，怎么都是这个？用语会不会太贫乏了？”凌越跟在后边，吐槽她。
第457章 南北之争（一）
许清如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没有回昆城。
傅天泽清醒后，他们便从昆城赶来探视，她还以为，两人很快就回去了。
她汗颜，她对他们太不上心了……
肖嘉琳没有理会凌越的吐槽，径直走到傅天泽病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眨眨眼看许清如和顾筠之，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这里互通答案啊？”
哦，原来是知道了题目已经送达的消息，难怪都凑到这里来了。
许清如把事情大概解释了两边，又和顾筠之把试题给那两人看，看完大家依旧是一头雾水。
肖嘉琳吐槽：“这题目也太隐晦了吧？字谜的谜面都没这么悬乎。”
凌越呛了一句：“你以为南北派掌门人的竞选跟猜字谜一样简单？”
“哎~凌越，你哪凉快待哪去，实在闲着没事，就继续追求你的夏小姐去，别总是来抬我的杠。”
凌越赶紧闭了嘴。
傅天泽皱眉：“凌越，你是认真的？”
他指的是，凌越追求夏雪宁的事情。
凌越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筠之看见傅天泽神色凝重，以他对傅天泽的了解，恐怕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终归是凌越的私事，他和凌越不算熟络，没有立场去问这件事。
至于那位夏小姐……
顾筠之问道：“夏小姐？是上次参加你们婚礼的那位夏小姐吗？”
凌越抢着回答：“对的，是她，挺好的一小姑娘。”
其他人无语地瞧着他，他赶紧敛起一脸谄媚的笑容，正经地说：“顾少竟然还要印象。”
“哦，那天婚礼结束后，我看到赵子陌在路边和她拉扯，怕是会对她不利，就帮她解了围。”顾筠之复述了当晚的事情。
那个晚上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很清楚。
傅天泽和许清如大婚，他姐姐和洛羽宁私奔，赵子陌半夜调戏姑娘家。
还有……许若凡对他说的那番话，仿佛剖开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赵子陌那个混蛋，总是纠缠雪宁！”凌越愤愤不平地说。
傅天泽无语了，这个赵子陌是个什么意思？虐人家小姑娘虐上瘾了？
只不过，他心里到底对夏雪宁有一些猜忌，总觉得夏雪宁这个人，并没有这么简单。
许清如和他存了一样的心思，两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却没有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吧……”肖嘉琳悠悠开口，语气有些暗淡，但一闪而过，很快便扯到了其他话题上：“嫂子，我和凌越今天去了川底下村，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很可能是爨氏后人聚居的地方。”
许清如记得这件事，当时肖嘉琳还说，爨氏曾是西南一带的豪门氏族，他们或许知道有关于“边郎国”墓葬群的事情。
许清如没想到，肖嘉琳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倒是她，曾经想过去川底下村看看，可近来发生事情太多，一时半会都顾不过来。
“川底下村？爨底下村？”顾筠之问了一句。
肖嘉琳点头：“对，也叫爨底下村。顾少也知道？”
第458章 南北之争（二）
“嗯，顾家曾经寻访过这个村子的居民。‘边郎国’墓葬群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曲靖那块‘爨宝子碑’，你们也见过了，我想，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爨氏曾是西南的豪门大族，他们或许知道关于‘边郎国’的事情。爨氏后裔下落不明，我们也曾经怀疑过，川底下村的人，是爨氏的后代。但是……”
顾筠之顿了顿，看看众人有些期待的眼神，略有遗憾的说：“我们去寻访过，也查了相关的资料，爨底下村的村民都姓韩，他们的祖先是在明代由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过来的移民，和曲靖爨氏并无关系。”
肖嘉琳听了，立马起身，反驳道：“这不对。你去滇地问问，那些白族、彝族和汉族的居民，也都说他们祖籍是‘南京应天府柳树湾’，但这并不全是真的，只不过是对明朝‘移民填滇’的制度的反应。”
“爨底下村我去看过了，他们的饮食文化和现在曲靖居民的饮食文化基本一样，煮糍粑的时候，现在锅里放好水，把糍粑放在水的周围，盖上锅盖把糍粑煮熟。这种方法，和曲靖当地人用的方法一样。”
肖嘉琳情绪有些激动，但说得都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顾筠之也听得仔细，可还是不认同：“但你不能仅凭这一样饮食习惯，就断定他们是曲靖爨氏的后裔，那些文献相互佐证，他们确实是山西洪洞人的后代。”
“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些文献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可你也不能全然否定文献的可信度。”
这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争辩起“文献”和“田野调查”，究竟哪一个应该占据主导地位。这两人都是专业出身，争辩起来那都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顾筠之把历史上根据文献做出正确判定的例子拿出来说一遍，肖嘉琳拿出根据田野调查推翻文献的例子又拿出来说一遍，双方势均力敌，毫不退让。
而另外三人，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他们辩论。
真有意思。
他们心中都产生了同样一种想法，顾筠之和肖嘉琳的分歧，大概便是南派和北派多年来的分歧所在。连一直提议南北派融合的顾筠之，尚且对两种方法区别对待，更何况其他人呢？
这大概，是南北两派一直以来难以真正协调的原因之所在。
太阳逐渐西斜，顾筠之与肖嘉琳的争辩总算告一段落。最后，自然舒适没有任何结论的。
只不过，这次辩论却让关于爨氏的谜题更为神秘了。
末了，傅天泽忍着笑，轻咳一声，说：“清如，去给顾少和嘉琳倒点水，看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的。”
许清如笑，转身去倒水。
那争辩半天的两人消停下来，坐在一旁，脸色微红。
傅天泽饶有兴趣地说：“真是精彩的一次辩论，双方辩友都给出了相当充分的论据。”
顾筠之汗，扶额微窘：“天泽，你怎么也调侃我？”
第459章 大盂鼎（一）
“我是认真的，被你说得，我对这个爨底下村有那么点兴趣了。改日，我也去走一趟。”傅天泽依旧眼含笑意，但语气却是人真得很。
许清如已经倒了几杯水，端过来，给这三位“客人”，开口道：“嗯，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这不难。到时候我陪你们去。”顾筠之说，“只是要先等你的伤痊愈。”
顾筠之喝了一杯水下去，总算不再口干舌燥，敛起辩论的激动情绪，提起另一件事：“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说另一件事，不是试题的事。”
“那是什么大事？”许清如问。她疑惑，现在对于顾筠之来说，还有比掌门人竞选更重要的事吗？
“是关于丁子鼎的事情。”
顾筠之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有些愕然，丁子鼎的风波才过去不久，他们都还记得，这件事给傅家带来怎样的伤害。原本以为事情已经了结，没想到还有下文。
“天泽，丁子鼎是怀音前辈伪造的，对吗？”顾筠之开口问。
傅天泽便也不再隐瞒了：“是。你们都知道了？”
“嗯，民国四大青铜器，大盂鼎，毛公鼎，虢季子白盘，散氏盘，我们还都能看到。可关于丁子鼎的记载，却像是一个传说。怀音前辈凭空捏造出一个丁子鼎来，是为了引开青木哲也和日本人的注意力对么？”
顾筠之再一次问。
傅天泽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了一件真实的历史事件。
“道光年间，陕西出土大盂鼎，辗转到了左宗棠手里，左宗棠把大盂鼎赠给当时的金石收藏大家潘祖荫，之后一直由潘家珍藏。很多人基于大盂鼎，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被潘家人回绝。”
“日军侵华，苏州沦陷，那时潘家只剩下妇孺，为了避免大量珍贵文物被日军搜刮，潘家人前往上海避难之前，将大盂鼎和所有珍宝埋入土中保护。”
“但青木哲也还是注意到了大盂鼎，他追查到了大盂鼎的下落，知道潘家有大盂鼎。青木哲也呆了人，准备前往苏州。”
“太姑奶奶太了解青木哲也了，他对古物的了解，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辈可以比的。太姑奶奶很担心大盂鼎的安危，所以就想出了这个计策。”
“她在南北派中传播关于丁子鼎的消息，甚至伪造文献，让青木哲也相信，滇地有一个价值比大盂鼎更为宝贝的青铜鼎，到最后，甚至伪造出了这个鼎。”
一段故事讲下来，众人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对傅怀音的家国大义与深谋远虑，佩服不已。再想起当日南北派“公判”傅家的情形，又觉得心里很是气闷。
许清如看到傅天泽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他想起家中先辈所做出的牺牲，心里不好受，便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好在大盂鼎没事，它现在切切实实是属于我们的，再没有人能够夺走了。”
是啊，大盂鼎现在就在我们的国家博物馆里，再也没有人敢觊觎它。
第460章 大盂鼎（二）
傅天泽朝她回以一笑：“是，太姑奶奶的付出没有白费。”
他转向顾筠之，问：“是北派的人查出这件事么？”
顾筠之摇头：“不算是，是许若凡告诉爷爷的。至于她怎么查到的，就不得而知了。她只说，是偶然从一个古董商那里知道的，古董商祖上曾经和怀音前辈一同伪造丁子鼎。”
这是许若凡的说辞，只是他们都不可能相信。
如果不是什么古董商，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六蠹门”人告诉她。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件事便还有下文。
傅天泽抬眸，淡淡地问：“她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当年青木家抢走的那批文物，也都是怀音前辈伪造的。”顾筠之说道。
“所以呢？”
“怀音前辈既然伪造出了一批文物，那一定是把真品都藏起来了。”
顾筠之说到这里，没再言语。
接下来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了。
傅怀音把真品藏起来了，能藏哪里？当然是藏在傅家的地方。
所以，许若凡的意思是，傅家藏了那一大批的珍贵文物。
“许若凡的计谋，真是一套又一套的，看来她不把傅家折腾到身败名裂，是不可能放手的。”
傅天泽笑，眼底接了一层冰霜。
“爷爷只是听她说，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但我知道，爷爷心里清楚怀音前辈和傅家的为人，他只是不清楚许若凡的为人。”
顾筠之继续说道。
这一点，傅天泽深信不疑。许若凡或许真的小瞧了顾傅两家的情谊。
许清如现在也已经明了了，许若凡一直以来针对的都是傅家，她想为“六蠹门”击垮南北两派，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毁掉顾傅两家的关系。她确实算得很准，击中了南北两派的要害。
许清如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只是眼下碍于肖嘉琳和凌越在场，不便开口。
这件事过于重要，暂时还是不要让给太多人牵扯于其中。
*
这一天是在接连不断的消息轰炸中度过的，极为不平静，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
夜晚，许清如帮傅天泽收拾好，躺在他身侧，又被他占便宜占得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脑中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抓着傅天泽乱动的手说：
“我今天原本想和你还有顾少商量一件事，差点忘了……”
傅天泽无语，轻拥着她，不满：“天晚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于是他想继续，许清如急了，微微推开他，道：“不行，现在就得谈。”
真是没办法，他的小如怎么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谈正事”？
他服软，说：“好，现在谈。你说。”
“既然许若凡想让顾家和傅家决裂，那我们就顺她的意好了。”
许清如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在夜色中如星辰般闪烁。
傅天泽立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顾家和傅家演一出戏，让许若凡中计？”
“嗯。”
她眼中含着期待。
傅天泽失笑：“小如，你怎么这么喜欢‘将计就计’？嗯？”
第461章 金碗渊源（一）
从他们重逢以后，在与“六蠹门”的这场较量中，她已经“将计就计”不少次了。
许清如不满，这是重点吗？
她咬唇：“我只有将计就计的能力，其他的办法，我没有能力办到。”
傅天泽叹了口气，将她又往怀里揽了揽，说：“这件事我会考虑，只是实施起来并不容易。这涉及到两个家族，还需要征得几位老人家的同意。”
说完这件事的困难后，他问她：“小如，你知道办成这件事的前提是什么？”
许清如皱眉想想，说：“让两家相信，许若凡是‘六蠹门’的人。”
“聪明。”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而且，不能让许若凡察觉几位老人家对她的怀疑。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天时地利人和，实施你所想的那个计划。”
这么说着，倒是挺轻巧，可是实施起来，过于困难。
她确实想不到，要用什么办法让她那个姐姐露出马脚。她那样谨慎自信，看起来无懈可击。
“好了，小笨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想到什么好办法的。”傅天泽揉揉她的头发，轻笑。
许清如认同：“嗯，现在也想不到好办法……”
她悠悠打了个呵欠，困意来袭。
却听到傅天泽抵着她的秀发说：“小如，那天你把青仿铜斧伞坠带过来了，记得吗？”
许清如朦朦胧胧“嗯”了一声。
“你再设计一枚青铜鼎坠子，我们把它做成链子，由‘回音’来制作销售，你说好不好？”
他温柔的声音是这夜色中漂浮而过的风，柔柔吹着她的心扉。
她大概有些困了，反应有些慢，等明白过来他再说什么，便在他怀中仰头，笑意浅浅问他：“那你会付我版权费吗？”
“嗯，版权费有。”
“多少？”
“给你一个集团董事长。”
“……”
许清如又不是傻子，她不满地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说：“你本来就是我的。你真是傅扒皮，还想私吞我的版权费……”
许清如喋喋不休地抱怨，声音越来越软绵，最后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怎么看起来，比他这个病号还容易困？
傅天泽轻笑，伸手为她拉上被她扯开的被子，将她再次拥入怀里。
他俯身过去，在她额角印下轻吻。
“晚安。”
*
傅天泽在医院躺着当病号的第十五天，距离掌门人竞选任务结束还有十三天。
藤井伊织来了。
“傅先生，我前天才知道你受伤住院了。”
藤井伊织走进来，那一口中文似乎说得更好了。才一个来月不见，已经进步这么多了，真是孺子可教。
傅天泽依旧靠在床头上，懒洋洋的，他最近真是爱上这种日子了。
最令他愉悦的，是许清如现在特别听话特别乖，特别配合他的“占便宜”，傅天泽觉得，他们离“开枝散叶”不远了。
眼下，藤井伊织前来探病，他也是笑意浅浅的，请藤井坐下，一改往日清冷的态度，差点让藤井伊织怀疑，这个傅先生是不是脑子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