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金碗渊源（二）
藤井伊织见他们几个人似乎已经谈好事情，便开口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是顾先生上次给我的，金碗。”
那对鸳鸯莲瓣纹金碗，是顾筠之送给傅天泽和许清如的结婚礼物。顾筠之千辛万苦从华盛顿拍卖回来，不想却是个赝品。
几人敛起了轻松的情绪，纷纷看向藤井伊织，看得她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地抬手拨了拨头发，才继续说道：
“我在美国的家人告诉我，我曾外祖父是从中国拿到的，怎么拿到的，不知道，他没说过。他快去世的时候，总是抱着金碗发呆，后来就跟他的孩子说，要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拿出去拍卖，一些东西还给中国。”
“他还说，要是有中国人买走了东西，就一定要去问他对这些东西的看法。上次顾先生买了金碗，他们要找顾先生问的，但顾先生马上回了中国，他们没有联系上。”
藤井伊织的中文确实是进步了许多，复杂的内容讲述下来，竟然也不曾切换一句英文。
几人听下来，便开始思考青木哲也临终前的这些交待，有什么用意。或许，他那个时候已经发现他抢走的这批文物有问题，却找不到证据，所以嘱咐子孙后代去求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藤井伊织的家族，应该向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现在他们只能确定藤井伊织没有对“边郎国”墓葬群的觊觎之心，却不敢肯定青木家族已经放弃这一野心。
只是山高水远的，他们和青木家族其他人还未曾正面交锋，所以一切都尚未明了。
“藤井小姐，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末了，顾筠之向她道了谢。
藤井伊织摇摇头：“不用客气，希望对你们有用。”
几人又聊了半个小时，藤井伊织起身告别，顾筠之去送她。
走到住院部楼下，顾筠之忽而开口说：“藤井小姐，不知道你和汪小姐关系怎么样？”
藤井伊织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我们是合作的朋友。”
这意思便是，只有合作关系么？
他眼中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说：“中国有句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藤井小姐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藤井伊织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是说不能害人，也要小心坏人吗？”
顾筠之轻笑：“差不多。”
眼前的女孩也算聪明，听他突然提起这样一句话，联系起他询问她和汪芷枫的关系，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想。
她眨眨明亮的眼睛，问：“顾先生……让我小心汪小姐？她……有什么不好？”
顾筠之眼眸闪了闪，说：“我只是担心你。”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他不该随便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暧昧的话语。
好在藤井伊织从小在美国长大，对于她来说，“担心”就是worry而已，生活中经常会对朋友说，没什么深意。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顾先生。”
藤井伊织刚说完，接她的车便来了，她笑盈盈地挥挥手告别了顾筠之，坐车离开。
第463章 相守之难（一）
顾筠之重重叹了口气，他本不想与藤井伊织谈汪芷枫的事情，可看到她那明媚的笑颜，他便不忍心她受到伤害。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汪芷枫利用，她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最大的过错，大概只是因为生在了青木家族。
顾筠之又叹了口气，等回到病房，便看到许清如正在喂傅天泽喝他带来的鱼头汤。
真是了，这个人明明手脚都好了，还要媳妇喂，喂就算了，还让她一次喂一小口，恨不得喝汤喝到天黑。
可那副模样，看起来真是非常享受。
顾筠之想，大概许清如在傅天泽面前变成白痴了，这下又被他耍了。
他轻咳一声，走进病房。
许清如便放下了手里的鱼头汤，抽出纸巾给傅天泽擦嘴。
“藤井小姐回去了？”许清如问顾筠之。
他点头。
“她之前不是在大理游玩么？”
许清如记得，他们急急忙忙到北京查探“滇王之印”的事情时，藤井伊织说她想在大理多游玩几天。
“嗯，她上周回到北京，本来计划去趟日本，不过，有人告诉她你受伤的消息。”
顾筠重重强调了“有人”两个字。
傅天泽皱眉：“什么人？”
“汪芷枫。”
又是这个汪芷枫，真是没完没了。
“是不是我们给汪家的打击还不够，让她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她？”傅天泽悠悠说了一句，那语气有些渗人。
“你放心，清如被诬陷盗取文物的案子，已经开展调查，汪芷枫她提供假口供，怎么说，也要为这件事负责。她现在被翻译公司解聘，只要她还在北京，顾氏集团就绝不会让她能够找到一份工作。”
顾筠之把他料理汪芷枫的后续说了出来，许清如微怔，她竟不知道，傅天泽和顾筠之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汪芷枫和许若凡两个人，简直过于难缠。现在南北派已经不再信任汪芷枫，汪芷枫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利用藤井伊织捣乱。
“六蠹门”的人千方百计把藤井伊织引到他们身边，又想方设法不让她离开，一定有更深层次的计划。
“也许，他们等不及了，想让我们尽早找到墓葬群。”
片刻，傅天泽说道。
其他两人也表示同意。
顾筠之想想说：“我们要尽早想个办法没，把许若凡和汪芷枫彻底清除出这件事，她们两人过于麻烦。”
傅天泽别有深意地看了许清如一眼，笑道：“我们的未来南派掌门人有一个好计策，顾少有兴趣听一听吗？”
顾筠之自然是想听的，于是许清如便把她关于顾傅两家合演一出戏，引诱许若凡上钩的的想法说了一遍。
顾筠之听完，和傅天泽产生了同样的顾虑：“要想这么做，必须先让两家相信许若凡是‘六蠹门’的人，这不是一件易事。”
是呵，不是一件易事。
几人陷入沉寂中，傅天泽忽而开口：“筠之，严涵是下周去韩国？”
严涵……
许清如的眼皮跳了跳。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忽略严涵许多天了，这一次来北京，还没来得及去看她。
第464章 相守之难（二）
她心生愧疚，忽而觉得自己果然是年轻没有经验，不懂得怎么在这么多事情中张弛有度，面面俱到。
“清如，你别担心，严涵那边的事情，我一直让人在跟进，她好很多了。”
傅天泽看得懂许清如的担忧，开口劝她。
许清如笑，还好有傅天泽在她身边，总是为她考虑这么多的事情。
她想想，问傅天泽：“我们办婚礼的时候，你不是说一个月内会安排她去韩国吗？怎么现在才去？”
她当时还提出，想在严涵出国前和她见上一面，哪里知道这件事就没了下文。
傅天泽无奈地笑了声，说：“是吴书宇那边出了问题。”
许清如反应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严涵只在她新婚之夜与她简单提过这件事，当时严涵并未决定接受吴书宇。
傅天泽说：“大概吧，吴书宇给我的汇报是这个意思。”
她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老婆大人，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在北京被拘留，我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
傅天泽有理有据的，许清如倒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这些日子以来，事情一件接一件，都快吃不消了。
傅天泽为她万里迢迢赶回来，回来没两天就代替她去了拘留所，之后又重伤，差点一命呜呼，哪有时间跟她交待？
她怎么能去责怪傅天泽？
她软下来，语气柔柔地问：“吴书宇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吴书宇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严涵想和他分手，他当然是不同意的，这么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好在整形的事情并不急，严涵还可以多点时间修养身心。”
傅天泽解释道。
早该想到的，他们两人在一起，一定会面临这些困难。严涵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得到吴家人的认可。一般的家庭，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娶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人吧……
都是她的错，让严涵处在今天的尴尬局面中。
她垂眸，说：“天泽，我明天想去看看严涵，可以吗？”
傅天泽点头：“准假。”
她被他恼得脸色微红，“准假”？说得好像她要做什么，还必须经过他同意一样。
不过她也没有怼回去，谁让人家是病号呢？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
北京，安宁疗养院。
这是许清如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上一次见严涵，是在顾氏医院，严父厉声厉色地与她说了那一番话，让她不要再接近严涵，她也答应了。
这次来见严涵，换了地方，只不过，依旧只能“偷偷”地见。
眼下严父严母回了武汉处理一些事情，为陪严涵去韩国而做准备，正好是许清如和严涵见面的最好机会。
许清如准备了半车的补品，程浩帮她“卸货”，而她自己径直去了严涵所在的小楼。
严涵的住所是一座二层小楼房，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可以说，是非常“豪华”的疗养院了。
第465章 相守之难（三）
楼里很安静，卧室的门虚掩着，细碎的阳光从房间窗户外投射在地上，很明亮。
严涵正半躺在床上休息，上身靠在床头，歪着头，靠在吴书宇怀中。
吴书宇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为怀中的女孩提供倚靠。
许清如悄声走进去，吴书宇听到动静，闻声望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便抬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许清如了然，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床尾附近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看着他们。
那时，有微风从半开的窗户穿入，轻扫起一侧的帘子，抚过柔和的阳光，与室内轻微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那个脸上带有难看烧伤疤痕的女孩，依偎在男子的身上，像个小孩一样，安稳睡去。
时间缓缓流淌，岁月美好。
严涵睡了一个小时，期间程浩已经把所有补品送了过来，放在一楼，又敬业地回车上去等许清如。
严涵迷迷糊糊地转醒，仍有些困倦的眼睛在看清许清如的身影时，惊喜之色升腾起来。
“清如！你怎么来了？”她动动身子，下了床，坐到靠近许清如的沙发上，又看向吴书宇，责怪他：“你怎么不叫醒我？”
许清如赶紧解释：“你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好意思把你吵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我太久没来看你了，对不起……”
许清如说着，面露愧色。
严涵摇头：“我很好啊，上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好得差不多了。清如，书宇都已经跟我说了，傅天泽受伤住院。我想去看你的，但我爸妈说我自己都顾不好，去了只会给你添乱。”
许清如笑：“那确实，如果你去了，我就得照顾两个人了。”
这话不过是开玩笑，但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连她自己都崩溃了，如果傅天泽没有醒过来，她想她大概也完了。如果严涵出现，她大概也顾不上她的好朋友了。
许清如这么想想，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见色忘义？
“傅天泽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严涵问。
“还可以，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嗯，有好转就行。”
两个说话间，吴书宇已经端了一盘洗好的葡萄过来。许清如看看吴书宇，又看看严涵，眼含笑意地问：“你们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啊？”
严涵一呆，脸色很快便红了，咳了一声，不自在地看向明亮的窗户。
吴书宇笑了一声，说道：“是有事，我和严涵在一起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清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竟然心生一种名为“欣慰”的感动，或许吴书宇，才是真正能够给严涵带来幸福的人。
她回想起刚才进房时，两人依偎的那副模样，彼此之间的温馨与依赖，严涵和她前男友相处时，从未展露过。
可严涵眉宇间染上了愁绪，她看向吴书宇，想说什么，最后凝着眸中的光，低下头，浅浅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许清如知道她的意思。
吴家人的反对，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困难。
第466章 过往伤痕（一）
许清如看到，吴书宇眼眶有些发红，垂在两侧的手握了又松开，欲言又止。
到最后，只有一句：“你们先聊，我到一楼去坐坐，有事叫我。”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微微的风，驱散不了两个女孩子眼中的愁绪。
“清如。”
许久，严涵开口说话了。
许清如握住她的手，轻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严涵含着苦涩笑了笑，道：“你应该都知道到了吧，书宇的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早知道这样的，只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许清如不语，静静等待严涵继续说下去。
“我当初很犹豫，可是……书宇他太好了……他总喜欢对我笑，还喜欢给我讲笑话，明明不好笑，可我心里真的觉得很温暖。他还总是鼓励我，因为他，我好像变得开朗许多。”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他了，我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我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怎么能得到他家人的认可？难道要让他为了我，和家人决裂吗？”
严涵说着，几滴泪水从她眼中落下来，滴在手背上，晕染开一道水痕。
许清如心口很疼，眼睛也有些发热，鼻尖酸酸地想哭。
她知道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能忽略，也不能敷衍。
许清如吸了吸鼻子，说：“我明白，涵涵，当初我妈妈也不同意我和天泽在一起，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劝我的？”
严涵破涕为笑：“你别冤枉我，我可没劝你和他在一起，我是劝你放弃他。他那个时候，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他什么都给不了你。可没想到，你是一根筋到底，认定了他，怎么劝都不听。”
许清如尴尬地笑笑，说：“哪有……你当时是劝了我的你跟我说，要和怎样的人在一起，还是要看自己的心，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的事，别人又不能替我们活一辈子。”
现在，许清如说出这些话，想来劝说严涵，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次。
可严涵只是苦笑，垂眸，许久后才说：“可我不能不为吴书宇考虑。你觉得，如果当时傅天泽知道你为了他，和你妈妈闹成那样，他心里会好受吗？”
或许易地而处，才能真正了解别人内心的苦楚。
如果傅天泽知道……许清如会想起了那些往事。
傅天泽后来确实是知道了。
他们是瞒着家人结婚的，婚后便住在了一起。半夜，两人正在床上翻滚，她妈妈一个电话打进来，质问她半夜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宿舍。
原来母亲深夜突然到学校找她，可在宿舍楼却找不见她，那一次，便露馅了。
她匆匆到了学校，想和母亲解释，再把他们结婚的消息告诉母亲，可母亲径直朝她打了一巴掌，毫不留情。
“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去和这种男人鬼混？他有钱吗？能让我过好日子吗？你就这么半夜和他去过夜，你要不要脸？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嫁个有钱人，就别做我女儿！”
第467章 过往伤痕（二）
母亲每一字每一句，她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骂声之大，甚至让宿管阿姨从床上爬起来，吼了她们几声。
站在不远处等她的傅天泽听到了，他急匆匆赶来想维护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让他说。
她不想，他也被母亲羞辱。
那天晚上，傅天泽用冰块捂着她肿起的脸颊，问她：“小如，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你妈妈不会同意，你跟一个穷学生在一起，对吗？”
她点头，把母亲从小给她灌输，“一定要嫁给有钱人，否则不要进家门”的思想告诉了他。
傅天泽心疼地拥住她，颤着声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那时她怎么说来着？
“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爱你啊……
现在，相似的情形出现在了严涵和吴书宇的身上，许清如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他们也像当初的她和傅天泽一样，不顾一切。
感情的事，原本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许清如和严涵聊了一个下午，聊许多的事情，生活，感情，最近的心情，甚至是八卦新闻。
她们就像从前那样，是亲密无间的闺蜜，聊着彼此最深的隐私。
到末了，严涵忽而贼兮兮地问：“清如，你和傅天泽，是不是该生个孩子了？”
许清如脸一红，囧：“怎么提这个？”
“我很久没和你聊这么多了，一聊，就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有你的那个孩子……那件事，你跟傅天泽说过吗？”严涵低声问她，情绪多少有些伤感。
当年那件事，严涵是很清楚的。当时，是严涵送她去的医院，如果没有严涵，她怕是已经被母亲烧死在房间里了。
许清如心口疼了疼，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
其实也算是告诉过了，只是某个人非常讨厌地睡着了。
“你这个傻子……”严涵叹了口气，又说：“可你们现在又在一起了，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孩子啊？该不会是傅董事长不行了吧？”
严涵和许清如想来要好，两人都是无话不谈的，严涵在她面前“开起车”来也是毫不避讳。
许清如简直头大，扶额，说：“你……你想什么呢……”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我们还没有……”
“不是吧？这么久了，傅董事长忍得住？”
严涵简直要笑死了。
许清如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傅天泽是怎么忍住的？可他每一次都不愿意勉强她。
她抬手抹了把汗，可怜兮兮看向严涵：“亲爱的涵涵，我们不谈这件事了吧？”
“好好好，不谈，脸皮真薄。”
两人便不再讨论“行不行”的问题，眼看天色逐渐暗下去，严涵催许清如赶紧走，答应好到韩国后一定保持联系，才终于把许清如送走。
夕阳斜斜挂着，严涵站在门口，披着余晖，看许清如远走的背影，心里的落寞又多了几分。
她们都已经长大了，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只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后都能够幸福。
第468章 青铜吊坠（一）
“涵涵。”
吴书宇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一件外套：“太阳下山，天就凉了，注意身体。”
严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往一旁躲躲，想避开吴书宇的触碰。
可吴书宇却伸出臂膀，绕到她身后，将她揽入怀中，笑：“你想躲哪里去？”
严涵心中百感交集，又是幸福又是难过，抓着他的衣服说：“想躲到你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吴书宇拥紧她：“涵涵，不要躲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们好好生活。”
严涵鼻尖微酸，掉下泪来，在他怀里靠了靠。
“书宇，我们这样，真的对吗？”
“我们没什么错，不要瞎想了。”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终于落下去，夜幕降临，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黑夜。
可黑夜，终究会再次迎来光明。
*
傅天泽让许清如设计青铜鼎吊坠的想法，许清如很快实践了。
许清如有绘画的功底，工笔画、水墨画、素描画，都会。只是她许久未曾练笔，有些生疏了。
画了一些草稿练笔后，很快找回了感觉。
傅天泽住的这个病房，是顾筠之特地安排的，简直就像是个套间，要什么有什么。
傅天泽在卧室躺着装死的时候，许清如便跑到一侧的工作间，在那里写写画画。
只是画了许久，都不太满意。
首饰设计和真实物件是不同的东西，戴出去的东西，那要讲究美观，总不能就把青铜鼎的模样缩小画上，就万事大吉了，还需要有设计感。
设计感要有，可也要人看出，这是个青铜鼎。
许清如叹气，明明傅天泽更在行这些玩意，她那么多衣服，不都是傅天泽设计的吗？还有当时穿的婚纱，也出自傅天泽之手，有时候许清如都想不通，这个人是不是万能的，什么都会。
她唉声叹气地又揉捏了一张画了一半的图纸，丢在一侧的垃圾桶里。
背后袭来一阵温暖，熟悉的躯体靠近她，有力的臂膀拥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他身上，还带着浅淡的西药味道。
“还是不满意？”傅天泽抵在她肩膀上，轻声问。
许清如“嗯”了一声，泄气：“天泽，我就不该迷迷糊糊答应你的，你看我，没有设计天赋，线条都勾不顺畅。”
傅天泽笑，长臂一身，拿过被她丢在一边的一团纸，摊开了，仔仔细细看上面的图案，发表评论说：“确实有些生硬，不够灵动。”
许清如更沮丧了。
可又听到这个人说：“不过色彩搭配不错，值得表扬。”
真是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
“不如，我来教你怎么绘制线条，你有底子，应该很快就学会了。”
傅天泽这么柔声细语地哄，话说得这么的委婉动听，许清如竟然就信了，点点头，让他教自己。
真是信了他的邪。
傅天泽笑，依旧在身后轻拥着她，长臂伸到前方，摊开一张新的图纸，选了一支素描笔，放在她手心，让她握好笔。而后，，宽大的掌心包住她的小手，一笔一划落下去。
第469章 青铜吊坠（二）
“你先跟着我的节奏来，感觉一下。”
傅天泽说着，带动她的手，在图纸上迅速划过一串线条，时轻时重，竟然勾出了一道青铜鼎腹部和足部的轮廓。
许清如讶异，这也太轻巧了吧？她怎么就做不到呢？
“感觉到了吗？”他问。
这么快，感觉到什么？
许清如不语，于是傅天泽又带着她画了另一串线条。
他一只手轻揽着她的腰，一只手的掌心裹着她的手背，指节有力地带动她的手中的笔尖，在图纸上划过，落下一串痕迹。可她能感受到的，是他手心的温度，正熨帖她整个人，整个灵魂。
于是她进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气息，他均匀的呼吸，他清浅的声音，他轻柔的绘画动作。
设计感觉？那是什么？不知道。
又走了两遍，傅天泽又问：“会了么？”
会什么？
许清如额上渗出了汗。
她想起上一回傅天泽教她穿明制婚服，她也是这副德行。傅天泽一本正经地教她，她也能想入非非。
现在也一样。
算了，她是彻底服气了。
许清如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身后的傅天泽轻笑起来，收紧臂膀，将她进一步拥入怀中，进而的，微热的薄唇贴了贴她的耳。
许清如颤了颤。
整个人有些呆，这大概叫，灵魂出窍。
“小如，你这么笨，我教你真是太吃力了。”
傅天泽笑着说。
她气了，挣扎着，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却依旧被他死死握住。
“你又占我便宜。”许清如抗议。
傅天泽笑：“你这么笨，我教你很辛苦的，收点‘学费’。不行么？”
简直无可反驳。
许清如一咬牙，说：“那我学费都给了，你还不把我教会，那就是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这个词真严重。
傅天泽笑：“好，我们继续。”
于是这么一教，教了整整一个下午，许清如总算悟出了感觉，下笔流畅了许多。
傅天泽放开她，走到一侧，拿着她新画好的草稿，仔细看了看，笑：“可以勉强及格。小如，你说你这么难教，是不是应该多付我一点学费？”
许清如无语，抬头看他：“你还想要多少啊？”
“当然是，开枝散叶。”
某人非常不客气地说。
许清如的脸色变了变。
她想起这次去见严涵，和她的交谈。
他们是该要个孩子了……
还有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她是不是该重新找机会告诉他？
可现在一切都很好，她实在不想旧事重提，让他伤心。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傅天泽看她变化不定的脸色，哭笑不得：“小如，你这是……准备慷慨赴死？”
许清如回神，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说：“你身体还没好……”
傅天泽呆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可思议。
他有些欣喜若狂地上前，拥住她，笑道：“身体迟早要好的，你说是不是？”
迟早要开枝散叶的，是不是？
许清如失笑：“那傅董事长要不要拿支笔写下来，让我签字画押，免得我以后反悔啊？”
第470章 青铜吊坠（三）
“那倒不用，你天天在我身边，我还怕没机会？嗯？”
他这样说，许清如红了脸，靠在他怀里，软软地说：“只剩下十二天了，我还没有想出来。”
她说的是南派掌门人竞选的题目。
“还有十二天，足够你想了。”傅天泽说道。
怎么听，都像是安慰她的话。
“小如。”傅天泽叫她。
“怎么了？”
“想通一件事，可能只需要一瞬间。你要好好想想，这个谜题的原点在哪里。”
原点？
许清如说：“原点就是找古物啊，所以谜底一定是某件古物。”
“那么给的题目，就一定会和这件古物的特征、来历有关，是不是？”
傅天泽继续引导她。
“嗯……可是只给了两个字。”
传世。
这件宝贝的特征是“传世”，这也太笼统了。哪一件宝贝不是“传世之宝”？
“除了字本身呢？”傅天泽继续问。
除了字？
“还有纸。”许清如说道，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南派的题目用的是纸，北派是用布帛。”
两派用的书写材质不一样，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许清如清醒过来，从他怀里挣脱，目光闪闪：“和纸张有关系……可是，我检查过了，只是普通的宣纸，没什么特别。”
傅天泽看着她一会开心，一会失落，继续笑道：“除了这些呢？”
“那就只有那两个字特别的字体了。我问过嘉琳，她说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字体。”
傅天泽点头：“人的知识总是有限的，不一定每次都能撞到你会的那一领域，不是么？”
她同意，说：“我明天去国家图书馆查一查，看有没有关于这个字体的记载。”
“嗯……你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嘉琳从小跟一位老师傅学书法，我已经让嘉琳去问了。”
许清如又发愣了。
他竟然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
她呐呐开口：“天泽，为什么参加竞选的不是你……”
在她看来，傅天泽全方位都是最合适的掌门人选。
傅天泽摇头：“傅家已经退出鉴古圈，现在力不从心。”
许清如还是不解：“可我也是傅家的人……”
“笨蛋，你是傅家的人，但也是许家的人。”
许清如又恍然大悟了。
她参与掌门人的竞选，很大程度是傅天泽对她的鼓励，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可以胜任掌门人这一位置，可现在傅天泽再次提起，她却似乎想明白了。
“如果我真的当上南派掌门人，许家的人会再让我‘认祖归宗’，光耀门楣，是么？”
她苦笑。
傅天泽点头：“是他们的风格。”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能利用许家所有的势力，南派其他各家，也会因为许家的缘故，和我结交。我不但有许家的关系，还有傅家的关系，两个家族支撑起我这个位置，比傅家一家，要强大得多。”
许清如继续分析道。
“可结果也可能是我姐姐当选，许家会心甘情愿为她马首是瞻。”
她不解了，为什么把宝押在她身上？
第471章 胡同老人（一）
“清如，我不去参加竞选，这些都只是一方面的顾虑而已，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才是那个具有天赋的人。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对古物有天生的感知能力，这是一种天赋，你过去或许不曾察觉，但经过这些年的鉴古训练，你这个天赋，已经显露出来。”
“所以，你可以凭手感说，那只定窑白釉碗是赝品，《女史箴图》不是真品。而我靠的，是丰富的经验的鉴古方法。小如，像你这样的天才，百年难遇。”
许清如简直要哭了，这算是夸奖吗？
怎么听着，像是玩笑话？
她怔怔的，扯他的衣服，说：“只有十几天了，我会努力的。”
嗯，她会努力的。
*
当天下午，肖嘉琳便传来了消息，那个字体，教她写字的老师傅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可他提供了另一个线索。京城西单附近胡同里有一位老人家，阅字无数，或许可以帮助他们。
既然有了这条线索，许清如自然是要前往询问的。
傅天泽不是很开心，他不能一起陪着去。
顾筠之是北派掌门候选人之一，也不便陪许清如前往。
所以最后陪许清如前去的，是凌越。
肖嘉琳先回了昆城，她要回去打最后一次官司，在傅天泽的帮助下，她这场官司赢面很大，很快，儿子就能回到她身边了。
肖嘉琳一走，凌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闷，平时那个喜欢斗嘴的凌越，瞬间就蔫了。
路上，许清如和凌越坐在轿车后座，调侃他：“凌越，你这是嘉琳不在，就变了个人么？”
凌越虎躯一震：“没有的事。”
许清如又问：“那你和夏小姐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是八卦好奇，只是夏雪宁这个人，让她有些不舒服。她不知道是由于夏雪宁对傅天泽有好感，她因为吃醋所以对她心存偏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夏雪宁这个人，让她看不透。
凌越脸一红，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司机，挠头，说：“你不觉得雪宁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嘛？”
许清如吞了口口水，说：“还不错……吧。”
“她心思单纯，工作努力，而且很勇敢，敢跟赵子陌对着干。这样的女孩子，现在都不多了。”
凌越感慨道。
许清如默默抹了把汗，问：“你对她，了解多少呢？”
“了解很多了啊，她是孤儿，但是能变得这么优秀，考上好的大学，进入天寰集团这样的企业，很励志啊……”
凌越开始细数夏雪宁的种种好。
许清如听在耳中，她知道，如果夏雪宁和鉴古圈没有任何关系，和“六蠹门”更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她会无比钦佩这个女孩子，那么就当是她许清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清如相信，关于夏雪宁的底细，傅天泽已经能查的，已经查了，既然他对夏雪宁保留态度，那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她没有再和凌越多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都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和负责的能力，别人无需干涉太多。
第472章 胡同老人（二）
肖嘉琳介绍的那位老师傅，住在西单附近的胡同。
从繁华的西单绕过去，拐进小胡同中，车水马龙的声音便被隔绝在这片天地之外。
两人按照肖嘉琳给的地址，沿着胡同走了数十米，进入西斜街，最终来到西斜街42号，垂花门保存尚好，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照在老宅门上，还有一些泛黄的树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位老先生叫洪穆，听说祖上是八旗子弟，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洪老先生现在专注于早餐事业。”
许清如把她知道的信息向凌越介绍，凌越皱眉：“早餐事业？”
“嗯，老人家子女都在外地，老伴已经过世，他每天早上会在这一片胡同卖早点。听说脾气有些古怪，我们可能没有那么顺利就能得到他的帮助。”
许清如继续分享信息。
凌越点头，挺直身板。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角，注意仪表仪态。
许清如笑了笑，抬步过去，见老宅的门虚掩着，从院子里传出一些响动，但也不敢贸然进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响应。
凌越耐不住，上前，加大力气敲门，还是没响应。
“要不，直接闯进去？”凌越建议。
许清如还在犹豫的时候，只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嗨！看我不把你这个小兔崽子的毛扒光！”
紧接着，“砰”的一声砸到门上，宅门应声而开，许清如和凌越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可眼前飞来一只花色公鸡，“咯咯咯”叫着，直奔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凌越敏捷伸手，一抓，将公鸡攥入手中，折起它两支翅膀，稳稳地抓在手里。
“你没事吧？”凌越看向许清如。开玩笑，要是董事长夫人被这只鸡给祸害了，他回去怎么跟董事长交待？
许清如摇头，便见到一个穿着粗布长裤破旧皮衣，踩着棉拖，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大手大脚，踏出门来，看到两人，“咦”了一声，接着破口大骂：“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偷我的鸡做什么？”
两人暴汗。
“老人家，不是我们偷的，您的鸡跑了出来，我们帮您抓住了。”凌越解释道。
“老人家？我很老吗？”
这位老人家气呼呼的，从凌越手里一把抢过他的公鸡，转身向院内走去，边走边抬手拍打公鸡：“叫你乱跑，我今晚就把你炖了。”
拍得公鸡喔喔叫。
许清如和凌越对视了一眼，刚要踏进门去追那位老人，可老人家立马回过头，怒斥道:“谁准那你们进来的？”
两人一怔，赶紧把腿缩回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老人家把公塞回鸡窝，转到院子里，看到两人，吹胡子瞪眼：“你们杵在那里做什么？很好玩吗？不进来就滚。”
许清如和凌越再次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心里想，看来想从这位老人这里获得什么线索，不是那么容易。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走到老人家面前，依旧不知所措。
第473章 胡同老人（三）
凌越往前一步，开口想说什么，许清如朝他使去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两人便在院子里站在，安静如鹌鹑。
老人家在院子里东窜窜，西捣捣，最后从院子一侧的菜地里摘了个丝瓜，抱着丝瓜，走到两人面前，扬着眉毛问：“你们找谁？”
两人见他终于舍得理人，赶紧站直了身体，整理好仪态。
许清如礼貌回答：“我们想找洪穆先生，请问您认识他吗？”
吸取此前的教训，许清如这次没敢再叫“老先生”。
老人家“哼”了一声，抓着丝瓜敲了敲，似乎自言自语到：“瓜啊瓜，洪穆是谁，你认识吗？”
凌越简直要抓狂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古怪，来了这半天，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
他看看身侧的许清如，她依旧很淡定，认真听完这位老人家在那里胡说八道后，轻笑道：“瓜当然是不认识洪穆先生的，瓜只能认识瓜，洪穆先生不是瓜，瓜怎么能认识他呢？”
这一番绕口令下来，一旁的凌越有些懵。
老人家听完她这么一说，眉头一皱：“丫头，你在说我是‘瓜’？”
四川话里，常用“瓜娃子”来比喻痴傻的人，许清如之前大致了解过这位洪穆老先生，他老伴是四川人。
许清如笑：“您是洪穆先生？”
老人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的，是是是，我是洪穆，你们找我？怎么，想吃我的早点？我洪穆做的早点远近闻名，只不过你们来晚了，现在都该吃午饭了，哪里来的早点？”
这个洪穆，不但脾气古怪，说话也是罗里吧嗦的。
许清如沉下心，直接切入主题：“我们来找您，是想向您打听一个古怪的字体，或许您见过，或许没见过，只不过碰一碰运气。”
她现在已经有些摸清洪穆的脾气了，你不能和他和颜悦色地说话，就得跟他杠。
果然，洪穆这么一听，吹着胡子说：“这天下还有我没见过的字体？开玩笑！快拿来给我看看，看我让你们哑口无言。”
凌越不禁咂舌。
这个洪穆，问都没问他们是谁，就这样急切想证明自己，真是好胜心强啊！
许清如没再多说什么，径直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复印好的纸张，交给洪穆。
洪穆皱眉：“复印件？原件呢？我要看它是怎么写出来的。”
许清如笑：“不如您先看一眼，看有没有把握判定出这字体的来历，我们再给您看原件。”
这下，浓浓的好胜心让洪穆更更加气恼，径直把手里的丝瓜丢在地上，道：“你敢小瞧我！我这就给你看！”
洪穆说完，扯着那张纸，在院子里搬过一个小矮椅子，坐下来，细细查看起那张纸上的字。
凌越对许清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凑近她悄声说：“你这……口才了得啊……”
许清如只是轻笑不语，她口才并不好，只是会“察言观色”罢了。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不懂得察言观色，要怎么在夹缝中生存？
脾气古怪的人，就要用古怪的方法去治他。
第474章 字体之谜（一）
两人安静地站在远处，继续安静地等着洪穆。
可很快，他们便从洪穆遍满岁月痕迹的脸上，觉察到了一抹凝重，与方才那副跳脱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的目光盯在那两个字上，眉间紧蹙，神色越来越沉郁。
许清如和凌越都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简单。
许久，他站起身来，走向两人，把那张纸原原本本还给许清如：“抱歉，我无能为力。”
洪穆竟然就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
许清如和凌越有好一会反应不过来。
刚才还胸有成竹地说，天下没有他不认识的字，才一会功夫，怎么就“无能为力”了？
许清如愣愣地看着洪穆，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沉淀下来，辨不清是喜怒还是哀乐。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洪穆在隐瞒什么。
她接过那张纸，低声说了句“谢谢”，准备转身离开。
凌越不甘心，拦住许清如，对洪穆说道：“洪先生，您刚才不是还说，天底下没有你不认识的字？怎么现在，你又说不认识？”
洪穆“呵呵”了两声，没有说话。
许清如劝凌越：“洪先生不是不认识，他只是没有能力告诉我们。”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
这下，凌越有些懵了。
洪穆听到许清如这么一说，眼皮一跳，对着正抬步离开的许清如喊了一声：“你等等！”
许清如顿住脚步，回首，疑惑看向洪穆。
“你这丫头话里有话，你能猜到？”洪穆有些不可思议，他根本什么都没说。
许清如垂眸想好措辞，回道：“八九不离十，有人也来找过您，或许这个人不是来请您告诉他是什么字体，而是让您不要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字体。”
这并不难猜。
刚才洪穆在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浮现的表情并不是惊奇与疑惑。对于一个痴迷于书法的人，如果看到一种陌生而又有趣的书法字体，怎么可能不惊喜？不好奇？
这只能说明，洪穆其实知道这是什么字体，只是他在思考，那个人为什么不让他告诉他们答案。
所以，他最后说的是，“无能为力”。
洪穆眼眸里的光芒闪了闪，他笑：“未来南派掌门的人选，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洪穆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刚才那一番折腾，不过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现在，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两人随着洪穆进了内屋，洪穆请两人坐下，倒了两杯白开水。
这客客气气的模样，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确实是有人来找过我，他请我，千万不要给你们想要的答案。只是我没想到，你想问我的，是这一种字体。”
洪穆不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只是并未告诉他们，那个人，是谁。看来，是一个让洪穆不得不帮忙的人，不是因为情谊，就是因为利害关系了。
眼下，许清如不想追究到底是谁赶在他们之前来使绊，但也不难想，能够以字体为突破点的人，鉴古能力也不会差，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第475章 字体之谜（二）
念及此，许清如也没有追问，只是对洪穆说：“要解开这次南派掌门人竞选的第一道题，首先要解开这两个字的字体之谜，现在能够解谜的，恐怕只有您了。”
“怕是如此。”洪穆同意。
许清如又继续说：“对方早就料到我们回来找您，他请您帮的忙，不是不告诉任何来问您字体的人，只是不能告诉我这个叫许清如的，对吗？”
洪穆眼皮又跳了跳，点头。
许清如笑：“看来他只是不想让我有机会当上南派掌门人而已。”
她心下思考一番，便已经大致理出了个大概。不想让她当选掌门人的，要么是她的竞争对手，要么是“六蠹门”的人。只是现在尚且不知道，洪穆和“六蠹门”的人有没有关系。
片刻，许清如抬头，朝洪穆笑笑：“我了解了，谢谢您，今日就不叨扰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她甚至没有喝一口洪穆倒来的水，便准备起身离开。
洪穆有片刻反应不过来。
他起身，叫道：“哎哎哎！你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死缠烂打一下？”
许清如皱眉：“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们怎么能强人所难？”
“哎呀~你们强人所难一下，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
一旁的凌越，又惊呆了。
刚才还以为这个洪穆已经正常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般古怪。
可没想到，许清如摇头：“这样不好……我们另想办法就好。”
说完，又要转身离开。
洪穆这下急了，直接堵过来，气呼呼地说：“我说你这小丫头，也太没耐心了，怎么说我也是隐士高手对吧，你不费点功夫，就能得到我的指点，这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
简直无言以对。
洪穆的反应，正中许清如下怀，果然，古怪的人，不能期待他能够以正常途径来交往。
许清如故作想了想，说：“有点道理。那您觉得我们要费怎样的功夫，才能得到您的指点？”
洪穆满意地笑笑，说：“这个嘛……我也不为难你们小辈，你们来帮我卖一个星期的早餐，我就告诉你们。”
凌越差一点摔倒。
这都什么走向？这老头的脾性也太古怪了吧？
他再次看向许清如，却已经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凌越想到了一个词，深不可测。
这才多久没有见，她已经变得这么，“深不可测”了么？
许清如又想了想，点头：“这确实不难。”
“不难不难，免得说出去，让人说我欺负小孩子。”
“可是……您不是已经答应您的朋友，不会帮我们吗？”许清如又问。
洪穆摆摆手：“我没有帮你们啊，是你们逼我的。”
“……”
许清如了然了：“我们明天几点来帮您合适？”
“什么明天，你们现在就得给我干活，给我做豆汁！我的存货不多了，再过两天就没得卖了！你们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还要干苦力磨豆汁，哪里还有功夫给你们动脑子？”
许清如和凌越都抖了抖。
第476章 身世不明（一）
顾氏医院。
傅天泽换下一身病号服，穿上平日的衬衣和西装裤，整理一番，准备出门。
程浩走过来，详细汇报：“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一个小时候起飞，到达济宁大概两个小时。我们傍晚应该能够赶回来。”
傅天泽“嗯”了一声，拿过一侧的外套，搭上。
许清如已经发来短信向他汇报，“脾性古怪”的洪穆，让她和凌越给他干活，今天怕是要很晚才能回医院了。
他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去办要办的事情。
“老板，您的身体真的可以吗？”程浩有些担心地问。
傅天泽摇头：“无碍，我们走吧。”
四个小时后，傅天泽到达了济宁康复医院。
他要见一个人。
“傅总您放心，沈女士在我们这里得到的是最好的照顾，您交待的事情，我们哪敢怠慢？”
院长出来迎接他，一路带着他向沈梅所在的康复楼走去。
傅天泽的脸色沉下来，问：“她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行吧，不吵不闹，就是爱坐在花园里发呆。”院长交待。
傅天泽没再说什么，径直来到康复楼下，远远便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凉亭里，直直坐着，好像在看天上的云。
“傅总，那就是沈梅了，她每天就是这么坐着发呆。”
院长叹了口气。
他见过很多病人，癫狂的，痴傻的，莫名其妙的，还有像沈梅这样，不吵不闹，却好像失了魂一样的。很可怜，也很无奈。
“有劳。我想单独和沈梅谈谈，可以吗？”傅天泽停下脚步，眼中的情绪都隐了下去。
院长赶紧点头：“没问题，沈梅没什么攻击性，您不用担心，我们就在这里等您，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多谢。”
傅天泽直了直身子，稍稍整理外套下摆，沉下气来，才抬步向沈梅走去。
她是许清如的母亲，是他妻子的妈妈，关系上讲，她是他的岳母。
可他并不怎么承认这位岳母，在他看来，她从未对许清如尽过作为母亲的责任。许清如没有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
如果不是许清如运气好，也许她可能根本等不到遇见他，就已经在沈家一家的欺凌下，缺胳膊短腿，甚至丧命。
他和沈梅只有一面之交。
那个时候，许清如瞒着家里人和他闪婚，他们住在校外。一天半夜，沈梅的电话打了过来，追问许清如为什么不在学校。
原来，沈梅突然寻到学校，找许清如。
他陪着许清如赶回学校，许清如担心沈梅为难他，就让他在附近先等着，她会和母亲解释。可他看到的，却是沈梅打了她一巴掌。
他阻止不及，跑过去时，从沈梅口中听到了无比难堪的话语。在那之前，他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哪位母亲，会用这样的话语来羞辱自己的女儿。
从那天起，他对沈梅便再无任何好感，甚至不想让许清如再回到沈家的魔爪之下。
他只想带着她，走得远远地，让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有幸福与快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