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短暂相聚（四）
她休息够了，吸了吸鼻子，缩在他脖子里问：“你不是在纽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总算是可以谈“正事”了。
傅天泽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道：“小如，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他们做什么吗？”
“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泼傅家脏水。”许清如浅淡地说，目光如炬。
呵，他早就该知道了。
傅天泽心疼地拥紧她，说：“你还斗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总是这么避重就轻，许清如皱眉，扯回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奶奶怎么样了？你不陪着他们吗？”
傅天泽笑：“当然是回来帮我夫人怼他们。”
又开玩笑。
许清如咬牙打了他一下，但力气还是软绵绵的。
她想了想，说：“你别糊弄我，等我们回家，我再审问你。”
傅天泽笑而不语，拥着她，臂膀上的力量又加大了一层。
许清如见他不言，刚想说什么，几下叩门声传来，吓得她直起了身子。
天啊，这是有人来了么？怎么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
她赶紧推推傅天泽：“快放开我，有人来了。”
他不放，她急了，一张脸挤在一起。
“傅天泽！”
她叫了一声，傅天泽依旧拥着她，癞皮狗一般地，把头靠在她肩窝里。
“老板，飞机还有五十分钟起飞。”
杨奕的声音传来，许清如愣。
飞机？
她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你现在要回纽约？”
傅天泽终于舍得从她肩窝里抬起头，目光如火看她：“嗯，奶奶三天后手术，我必须赶回去。”
真想一直留在她身边……
许清如这下明白了，傅天泽是为了这场“公判”，赶了二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相聚，而后再一次飞二十几个小时回去。
许清如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知道，傅天泽回来不是害怕南北派对傅家做什么，而是怕他们对她做什么。
所以他可以日夜兼程，不知辛劳。
“记得在机场吃点东西，在飞机上要补觉，不要担心我，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不会再找我麻烦。到了纽约，记得给我报平安……”
许清如一句一句叮嘱，就像是个唠叨的女人，在男人远行前为他想好许多打算。
傅天泽笑：“好。”
他用力抱了抱许清如，问：“面签申请提交了吗？”
许清如点头：“嗯，时间约在后天，杨奕会陪我去，你不要担心。”
“好，办好后，来找我。”
傅天泽落下这一句，许清如轻笑，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要命的杨特助继续催促傅董事长。
傅天泽无奈地叹息一声，把许清如抱回地面，垂眸凝望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找我，找不到我，就找程浩，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许清如乖乖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依依不舍，依依不舍。
最后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再看她一眼，咬牙转身离去。
许清如伫立在洗手间良久，盯着小水塘里的鹅卵石发呆，直到身上披着的那件西装外套，消散了属于他的味道和气息，她才抓了抓衣襟，抬步离开。
第364章 思念是种病（一）
北京。
傅天泽突然回到昆城，出现在“公判”现场的消息，顾筠之很快便知晓了，他迅速和傅天泽取得联系，掐着时间到了首都机场，送他一程。
飞往美国的飞机，都要在北上广三地起飞，傅天泽从昆城飞来，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顾筠之只能通过特殊通道，进入贵宾转机区，匆匆见傅天泽一面。
两人坐在松软的沙发椅上，傅天泽点了杯咖啡。
“你这样两地奔波，熬得住？还敢喝咖啡？”顾筠之夺过他面前的咖啡杯。
傅天泽想起许清如跟他说，让他在飞机上补一觉，这么想着，就换了杯橙汁。
“我还可以。”傅天泽轻笑道，可脸上的疲态无处可藏。
顾筠之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我不好，我应该亲自去昆城。有我在，南北两派至少不会过于为难清如。”
“你在，他们会连你一起为难。你有什么立场维护清如？你是顾家的人，难不成和齐老公然撕裂？”傅天泽不以为然地说道。
顾筠之的目光黯淡下来，自嘲，是呵，他以什么立场，维护许清如？他如果在，南北派的人只怕会因为他的“维护”，更加针对许清如。
顾筠之悠悠叹了口气，说：“我听说，清如用肉眼鉴定出了丁子鼎用的铁，是人工冶铁。”
傅天泽点头承认。
“天泽，你说得对，清如是南派掌门人最合适的人选，她的能力，远在我想象之上。这一次她在南北两派面前展露了本事，南北两派的人一定对她有所关注，以后……”
顾筠之说到这里，不再说话，神色有些变化莫测。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想关注她，她也可能，面临更多的危险。
傅天泽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那个时候提醒许清如，不要管南北派的人做什么。只是，她那头倔牛，怎么肯听？
当初甘冒危险去查她父亲的案子，现在又不顾后果要维护傅家，她这样的性子，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安生。现在，他只能想个法子保护她，要么带着她远走高飞，要么把她推向最高的位置，让他们忌惮。
哪一种方式，才是她愿意的？
傅天泽额头微疼，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
“天泽，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我已经得到爷爷的同意了，我去昆城，帮你照看傅家和清如。”
顾筠之说道，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带胡寂生一起去，你不用怕我和清如独处，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傅天泽失笑：“顾二少爷，可惜了，我们家清如看不上你，你就算和她独处，也不会有什么瓜田李下的机会。”
顾筠之简直吃瘪。
两人聊了会，傅天泽深邃的眸子，看向玻璃窗外在跑道上滑行的飞机，说：“这次傅家遭到算计，只怕是祸起萧墙。”
顾筠之惊：“你怀疑，是傅家的人做的？”
“嗯……能够得到丁子鼎的消息，又能够在傅家的私家飞机上动手，没有内部人的帮忙，不可能办到。”傅天泽阴着眸子说。
“你有怀疑的人了么？”顾筠之问。
第365章 思念是种病（二）
傅天泽沉默了良久，微冷的目光落在有些冰凉的橙汁上，指节缓缓敲击桌面，最后抬眸说：“铮哥从小就很喜欢若凡，成天围着她转，但若凡眼光太高，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后来，铮哥有了女朋友，我以为，他放下了。但前不久，我看到他总是和若凡一同进出，心里就存了疑问。”
顾筠之皱眉：“你是怀疑……傅铮？”
“如果若凡和‘六蠹门’的人有关，我猜想，傅铮也脱不了干系。”傅天泽道。
顾筠之依旧疑惑：“可若凡和爷爷已经向我们澄清，那些事，是顾家的眼线报告的。”
傅天泽深吸一口气，说：“这些都太过于巧合。筠之，巧合的事情，也都有巧合的道理，你说呢？”
“这件事我会继续追查。如果真的和若凡以及傅铮有关，那么天泽……”顾筠之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目光落在深色桌面上，染深了他的眼眸。
顿了顿，他终于说：“那么南北派的问题，比我们想的更为严重。‘六蠹门’的势力，到底渗入我们中间多久，渗入多少程度，只怕会超乎我们的想像。”
傅天泽冷笑：“连赵家都不再遮遮掩掩，有多严重，可想而知。他们是以为，南北派没有人可以对抗他们了。”
“没有人？呵，有你我二人，还有清如，绝不会让他们得逞。”顾筠之咬牙切齿。
傅天泽的眼神暗下来，轻声说了句：“筠之，我后悔了，我不该让她进入这些是非。”
说完这句，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杯中的橙汁，站起身，准备登机。
许若凡可能没有想到，当时在傅天泽和许清如的婚礼之后，出去情绪低谷的她，为了刺激顾筠之说的那一番话，留下了怎么的隐患。
*
昆城，傅家老宅。
许清如回到老宅后，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裹着傅天泽的西装外套，坐在床上发呆。
她实在是想念傅天泽，尤其是经过今天一天的“惊涛骇浪”，还有洗手间里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相聚之后，她更是觉得满心的郁结无法倾吐。
如果现在能躺在傅天泽怀里，告诉他，她的害怕与思念，告诉他，她的决定，那该多好啊……
许清如幽怨地叹了口气。
傅天泽在首都机场转机的时候，给她来过一次电话，两人也没能好好说一会话，傅天泽便说顾筠之来了，要和顾筠之谈谈。
现在，许清如对着满室的清冷，竟然有些生顾筠之的气，这个人，竟然还和她抢男人？
太过分了！
她很想告诉他，她已经下了决心了，她接受他的计划，去努力成为南派的掌门人。
可这个决定，她总觉得，不能随随便便说了，要找个恰当的时机，免得他觉得她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万千的烦恼思绪无处排解，许清如只有郁闷。
“喵喵——”
门外传来小黄的叫声，委屈巴巴的，许清如回神，心想千万不能把小黄饿瘦了，让傅天泽回来嘲笑她，赶紧起身，恋恋不舍脱下傅天泽的外套，去倒了小碗牛奶，喂小黄。
一心只懂吃的小黄，一边舔着牛奶，一边满意地“喵喵”叫，丝毫没有在意主人的低落情绪。
许清如抬手，轻轻抚过她柔顺的毛，叹气：
“小黄啊小黄，我要是你，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每天还有人喂我吃东西……”
第366章 思念是种病（三）
夜晚对于许清如来说，更加难熬了。
她洗过澡，在床上翻滚了两遍，睡不着，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傅天泽披给她的那件西装外套，抱在怀里，感受到精致高奢布料上的触感，深深吸了口气。
许清如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都怪那个罪魁祸首，蛊惑完她就跑到美国去了。
抱着衣服又翻了个身，许清如的目光落在衣襟上，看到衣角细细地绣着两个字，回音。
原来傅董事长的衣服，也出自“回音”。
许清如这么想着，有些惭愧。一直以来，她都没怎么关心傅天泽，连他的西装是出哪里，都不清楚。
她到底清楚傅天泽多少事情呢？
浓重的愧疚染上眸底，她心里愈发难过和不安，一层层涟漪荡开，眼角竟然留下泪来。
没法了。
许清如起身，打开卧室里的衣柜，一件件衣服看过去，要看清傅天泽有多少衣服，有多少种类，有多少品牌……
到最后，竟然把傅天泽给她买的那几件裙子，摆在大床上，看着发呆。
她大概，真的是中邪了。
二楼一侧的书房传来“叮铃铃”的电话响铃，许清如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一点了。
谁这么晚来电话？
许久，刘姨过来敲门：“太太，您歇息了吗？”
许清如做贼一样，赶紧把那一堆摊在床上的裙子一收，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她问。
“有个电话打过来，说找您。”
刘姨老老实实地回答。
许清如皱眉，打进傅家老宅的内线来找她？
她了然，跟着刘姨进了书房，拿起话筒。
“你好，我是许清如。”
“哦……许小姐，久仰大名。”
听起来，对方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浑厚优雅，像是暮色中沉淀的湖水。
久仰大名？她许清如竟然还有“大名”了？
许清如没有说话，静待对方继续。
“我叫姚朝云，你的先生，认识我。”对方的声音很快传来。
原来是傅天泽的朋友。
许清如抓着电话说：“你好，姚先生。”
她又沉默了，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那一头的人爽朗而优雅地笑了一声，说：“你不要怕，我不是骗子。你今天鉴定丁子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看来，诲平的两个女儿，都很优秀。”
许清如一听，原来这个姚朝云和她爸爸也认识，看来，多半是南北派的人。
她想了想，说：“多谢姚先生谬赞。我先生和我爸爸的朋友，我认识的不多。”
这意思是，她不了解姚朝云。
姚朝云便说：“我是个什么人，你可以让你家先生慢慢与你说。只是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不知你手上有没有令尊文章里提及的，‘二牛一蛇贮贝器’？”
许清如一惊，眸光闪烁，他竟然也知道这个贮贝器？
她思虑几番，最终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有。”
“呵呵，那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个贮贝器，是个伪器。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个贮贝器，是你父亲从我这里买走的。”
姚朝云说出这样的消息，令许清如震惊无比。她记得傅天泽告诉过她，贮贝器是父亲许诲平从滇西“鬼市”上买来的，现在卖主出现，主动找到她。
这个姚朝云，究竟和她父亲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第367章 神秘来电（一）
许清如还在想这些事，姚朝云又继续说：“他买的时候，就知道是赝品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会写出那样一篇文章。具体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不过，他留了一件东西在我这里，让我帮个忙，把这样东西亲手交到，能够坚定出丁子鼎真伪的人手里。许小姐，你父亲大概没有想到，能亲自鉴定出丁子鼎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否则，他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呵呵。”
姚朝云继续说着他的推测，可许清如一颗心却惊得颤抖起来。
她立下便明白了，父亲不可能不知道。
这一切可能，都是他的父亲许诲平，计划好的。
先让她从小学习“怀音笔记”的东西，而后让傅家举报他“盗卖丁子鼎”，等丁子鼎在傅家的消息传出来，南北派的人一定会出面鉴定这个丁子鼎。届时，姚朝云便能知道，到底是谁，能够鉴定出丁子鼎的真伪。
偏偏南北两派的人，或是为了打压傅家，或是为了名声，没有判定出丁子鼎的真伪，最后能鉴定出来的，竟然是她。
竟然是她……
许清如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一切假设都成立，那么父亲从多久前便开始计划这些事情？他这样劳心劳力，到底是为什么？
进而的，许清如想到了，如果真的是父亲的计划，那么父亲怎么能够预料到，她会嫁给傅天泽，会进入傅家，接触到鉴古圈的事请，进而有机会鉴定那个丁子鼎？
难道她和傅天泽的相遇结婚，也是在父亲的计划里？
许清如想到这些，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身子歪了歪。
难道她的人生，一直在一场计划里吗……她的父亲，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许小姐？”
那一头的姚朝云半晌听不到许清如的回应，开口叫了她一声。
许清如回神，挺住有些虚的身子，压抑所有情绪道：“请说。”
“呵呵，这样吧，你挑个时间来一趟大理，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告诉你，再把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亲手交给你。你看如何？”
对于姚朝云这个建议，许清如没想太多。她心里太多疑问，太急于想解开，而解开疑问的唯一办法，就是顺着线索追下去。
现在，线索追到了姚朝云这里，她不可能半途而废。何况，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进入南北派，为到达那个最高的位置而努力。
父亲的案子她要查下去，滇东的考古事故她要查，“边郎国”墓葬群的真相，她也决不放弃。
许清如定定神，道：“好，我先考虑清楚，什么时候去合适。”
姚朝云便答应了，留了联系方式给许清如，挂了电话。
许清如抓着电话筒，坐在书房里，久久无法回神。
她的人生，从此不再职位自己，不再甘于平凡，她要和她的丈夫一起，在是非对错中斩出一条荆棘之路。
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背后已是汗湿一片。
呵，今天出的汗，有点多啊。
第368章 神秘来电（二）
美国，纽约。
傅天泽得知姚朝云找许清如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一夜。
他那时刚下飞机，迫不及待地找许清如，以慰相思，没想到许清如却跟他说了这件事。
傅天泽停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脸色暗淡下来，连眸光都变得冰凉。
他避而不谈这件事，而是问许清如：“你明天去广州面签的事情安排好了么？什么时候启程？”
许清如不解，这话题有点跳？
“下午的高铁，明早面签。”
“嗯，记得检查一遍材料，不要遗漏了。”傅天泽继续这个非常跳的话题。
“知道了……”许清如心里却有点急，她不知道傅天泽怎么不谈姚朝云的事了。
她皱眉，想扯回她的话题：“姚朝云，到底是什么来历？”
傅天泽也继续扯他的话题：“签证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我让杨奕给你定一周后的机票，行李不用多带，有什么需要的，来这边再买。”
许清如真急了：“傅天泽，我在和你谈姚朝云的事。”
傅天泽顿了顿，阴郁的目光定格在蓝色的苍穹下，忽而便想起了那天短暂的相聚里，她含着泪水的晶莹眼眸，和她微微颤抖的双唇。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温暖。
“小如，来美国，和我在一起，不要再理会那些事情。”
许久，傅天泽笃定的声音，穿过电流，传入许清如耳中。
许清如心头微微一颤。
她听懂了。
傅天泽让她去美国，不是让她去陪奶奶做治疗，也不是让她去“陪一陪”他，他是想让她远离这些是非，彻底地远离。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总会记得，当初这个人口口声声对她说，当初他留在她身边，便是一心想把她推到南北派最深的纠葛里。
可现在，他让她远离这里，是不是代表着，他放弃了那个计划？
许清如心头有些发热。
他这个“放弃”，也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她的一切，比南北派的未来，比傅家的安危，比那些责任，都要重要。
许清如抓着微烫的手机，即便相隔万里，她也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不该怀疑，在这个人心里，她的位置，一直很重要，很重要。
她眼睫一颤，几滴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许清如知道，她不必等“合适的时机”，再与他说她的决定。
“天泽，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去努力，努力成为南派的掌门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即便极力压抑着，可话语中的颤抖，清楚明晰地传入了傅天泽耳中，震撼他的心房。
她在说什么？
傅天泽的脸色千变万化，惊讶的，不解的，忧虑的，无措的……
最后，这些情绪汇成一句话：“我不许。”
“小如，我不许。”
以前是他自视过高，以为真的能够，在南北派的浮浮沉沉中，护她周全。可这一次的事情，让他真切明白了，总会有他“失策”的时候，总会有他“赶不及”的时候。
如果这一次，他没有及时赶回昆城，没有及时解决丁子鼎的事情，她该怎么面对南北派的责难？该怎么替傅家背这个锅？
这根本就不是巧合，有人挑着傅家主事人全部出国的时机，狠狠地朝傅家下手，是蓄谋已久。
他不想让许清如继续留在这样的阴谋诡计里。
第369章 下定决心（一）
“天泽，我已经决定了。你会帮我的，对吗？”
许清如忽略他“不许”的要求，坚持而鉴定地说。
傅天泽心底生出了一种灭顶的悲痛感。他深知，他不可能阻止他的小如了。
她总是这么倔，总是有自己的主见，一旦决定了，就是拼了命也会去完成。
是他的错，当初不该接近她，当初不该为她计划这样一个未来。
他宁愿她生活在一个简单的世界里，就算那个世界里没有她，至少她不用风里来雨里去。
傅天泽产生深深的自责感，依然忘记了，不是他一个人把许清如推入到这个局中来，他和许清如一样，也是被推动的那一方。
在他们背后，是南北派和“六蠹门”无形的力量，一步一步，让他们无可后退。
“天泽，我会保全好自己，不会冲动行事。我会在这里好好地等你回来。奶奶的病好转后，你再回来帮我，好吗？许多鉴古的东西，你还没有教我。”
许清如见傅天泽长久的沉默，于是故作轻松愉悦地说。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下了这个决心，便背负着什么。背上那一块重石，同样会落在心里，沉甸甸的。
“小如……”
远方的傅天泽，望着苍穹中漂浮的云朵，或许他们都如这云朵一般，随风雨飘摇，可再怎么动荡，也会晴朗的那一天。
他们一定能够查明真相，一定能够挫败黑暗。
如果他的妻子选择与他共进退，那么，他便选择与她共祸福。
他悠悠地叫着那个名字，声音痴缠而长久，像是一曲夜色中的大提琴曲，悠扬绵长。
她知道，他同意了。
于是她笑：“比起美国，这里更适合我，不是么？”
傅天泽笑：“你在我身边，才是最适合的。”
许清如不满：“你在我身边，才是最适合的。”
这是变成复读机了么？
傅天泽细细一想，才明白她的深意，缱绻而深情地说：“好，我很快就在你身边了。”
很快，他就会回去，很快。
很快。
回到她身边。
*
顾筠之带着助手胡寂生到达昆城的时候，昆城难得地，下了一场雨。
雨水洗刷过得天空，更显得湛蓝。
顾筠之扬头，看到远方天边，一架彩虹横空而过，七彩瞩目。
彩云之南，天之最南。
来接他的是杨奕。
丁子鼎的舆论风波过后，天寰集团的压力少了不少，员工轮番休息，可惜他这个董事长特助，没有休息的特权。
他还得，劳心劳力，为他家董事长鞍前马后。
“太太下午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去广州，她已经在候机室。她让我直接请您回傅宅。您还有其他安排吗？”
杨奕接了两人出航站楼，问道。
顾筠之愣：“她去广州？做什么？”
“哦，去办美签。我原本是要陪她去的，但她说您既然来了，还是让我在这边陪您。”杨奕回道道。
顾筠之的心中纠结着一种情绪，焦急，不安，或是什么，总之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回首看向滚动着航班信息的电子屏，说：“她在哪个候机室？”
杨奕不假思索回答：“G18.”
“杨奕，我想去送送她。”
第370章 下定决心（二）
不知为何，他想见她，因为他知道她刚经历了一场“公判”，因为他实在想看看，顶住所有压力，鉴定出那一个丁子鼎的许清如，现在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隐约中，他觉得，她有些不同了。
凭借VIP特权，顾筠之很快在G18登机口旁的贵宾候机室见到许清如。
她正翻看着一些材料，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目光认真阅过那些白纸黑字，灯光在她身上晕出些许朦胧。
她还是这样，朦胧得让他看不清。可她身上，散发出沉淀后的气韵，比之于前，更沉静了。
“清如。”
他走过去，笑笑。
许清如抬眸，有些惊喜：“顾少？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刚到昆城？”
“嗯，听杨奕说你在这里，想来送送你。”顾筠之说着，扬眉看看她对面的空座位，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请坐。”
顾筠之坐定，目光无意瞥了一眼她刚才看的材料，是美签面签需要的160表。
他忽而就想起了，许久以前迈阿密美得如诗如画的傍晚，她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加油站旁，有些忧伤和迷茫。
可她，不记得了。
“天泽想让你去美国。”顾筠之陈述这一件事，仿佛已经知道了个中缘由。
那天傅天泽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不想让她卷入这些是非。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让她离开，远远地离开，到大洋彼岸去，别理会这些事。
许清如收拾起那些材料，笑：“是，可惜签证最近用不上了。”
用不上？顾筠之不解：“怎么？”
许清如的眼眸颤了颤，看看顾筠之，思索片刻后问：“他应该都和你说了，他想让我远离南北派的纠葛。”
“是……”顾筠之点头。
“可我不想。我想留下来，查清楚所有事情。”
许清如平淡地陈述她的立场。
她记得，顾筠之已经知晓傅天泽想让她做南派掌门人的打算。
顾筠之的眸光变了变，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最终沉着声音说：“清如，你还年轻，你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消磨你的人生，你该有自己的未来。”
许清如笑：“难道天泽不年轻，你不年轻吗？怀音前辈不年轻吗？我是天泽的妻子，也是傅家的人。”
是了，她是傅天泽的妻子，她选择了和她的丈夫共同面对这一切的事情。
顾筠之心下了然，垂眸道：“你一个人去广州，我想天泽不会放心。还是让杨特助陪你一起去。我是傅家的常客，有彦伯和傅铮他们，就够了。”
他心里也开始盘算了，要怎么，“查一查”傅铮。
许清如想了想，点头：“好。我和杨奕说。”
她鼓捣手机，给杨奕发了条信息，好在杨奕的机票并没有退。
“清如。”在她低头发信息的时候，顾筠之开口叫了一声。
“嗯？”
“你要去大理对吗？”
许清如皱眉，傅天泽连这个都跟顾筠之说了？这两人真是……
“对。”
“我和寂生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安全。”顾筠之认真道。
许清如歪头想了想，她原本是想问凌越和肖嘉琳是不是有空和她一起去，但眼下凌越每天忙着追夏雪宁，肖嘉琳最近有庭审，似乎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杨奕吧……他对鉴古圈的事请并不是很了解。
第371章 下定决心（三）
但她绝不能贸然独自前去大理，她还是惜命的。
看来，顾筠之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
许清如笑：“那真是我的荣幸，劳烦顾少和我去一趟。”
这尊大佛，绝对是个最强辅助。
许清如想。
她没有看到，顾筠之眼中那晦暗不明的担忧与不安。
她也不会知道，这个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子，对她的关注与关心，远超过了她的想像。
*
北京，顾家。
许若凡得知顾筠之前往昆城的消息有些晚，她最近忙着给顾家清点古玩店的物件，分身乏术。
再加之丁子鼎一事的风波，北派现在有些焦头烂额。他们已经看到了许清如的潜质，不可能不怀疑，不久的将来，许清如也许会成为南北派中的另一个翘楚。
南派沉寂太久，久到北派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南北派的权威，都在北派这里。
但这一次他们真切感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
所以，他们必须及早选出北派下一任掌门人，并为这个掌门人挑选能力杰出的辅助者，以帮助北派稳固地位。
这个掌门人，自然是应该由顾筠之担任。可辅助者们的人选，众人意见并未一致。
许若凡能力突出，但她加入北派不久，不知道是否还“身在曹营心在汉”。其他的年轻人才，水平参差不齐。
但无论如何，他们始终坚信，南派就算出了一个许清如，也对北派形成不了什么大的威胁。
毕竟，只有许清如一个人，能成什么气候？
许若凡对这些选举的事情不甚上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顾筠之这个节骨眼上去了昆城，保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关于“边郎国”墓葬群的线索出现了。
别人看不出来，顾家这位少爷对傅家的孙媳妇有什么心思，可许若凡不是傻子，那眼神里的隐忍和退却，她看得很清楚。
真是不知道她的妹妹走了什么运，让南北两派的两个青年才俊同时倾心。
她和她妹妹，究竟差在了哪里？
“若凡小姐，您的手机响了。”
顾家的小女佣走过来，端着许若凡的手机。
哦，她出神太久，竟然没有听到放在一侧石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
“是姚朝云。”
电话那头声音传来，许若凡皱了眉。
姚朝云？这个老东西，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许若凡往一旁走了走，避开小女佣。
“他是怎么个说法？”许若凡问。
“具体还不知道，但许清如近期会去大理，应该就是去见姚朝云。”对方说。
“大理？呵呵，我那个妹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许若凡嘲了一句，忽而想到什么，皱眉：“顾筠之难道想和她一起去？”
“不清楚。顾筠之今天刚到昆城，我还没和他见过面。”对方又是不清楚。
什么都不清楚。
许若凡抬手揉揉眉间，有些疲累地说：“不清楚的，慢慢自然会清楚了。你行事要注意，不要惹顾筠之怀疑。”
“知道了。那许清如那边，需不需要安排人跟过去？”
许若凡笑：“你急什么？我们的人，不是已经跟着了吗？呵呵。”
对方了然大悟，又简单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第372章 车厢“巧合”（一）
许若凡走回亭子，坐到亭中的石椅上，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小女佣，耷拉着脑袋，衣服和困的模样。
她招招手，叫了小女佣一声。
小女佣赶紧惊醒，走到许若凡身侧，恭恭敬敬。
“汪小姐最近有来吗？”许若凡说的是汪芷枫。
“前天来过，但少爷没有见。”小女佣老实回答。
呵。
这个汪芷枫，知道顾筠之的身份后，据说和衡守地产的公子分了手，一心一意要挽回顾筠之。
许若凡嘴角勾起笑意，有意无意地跟小女佣说：“下次她再来，你就是顾少去昆城了，让她别再来，免得叨扰到爷爷。”
小女佣点头答应。
许若凡嘴角的笑意更加诡异了。
既然是一场好戏，那就让戏更加精彩一些。
*
许清如的面签很顺利，由于有过留美经历，签证官当场便盖了章，剩下的，便是等护照寄回家。
她回到昆城的第二天，便开始为去大理的行程做好安排。
这一次可就没有傅爷爷给的指环做护身符了，她必须要更加小心。
好在大理也有傅家的一些势力，傅天泽告诉她，那边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六蠹门”的人不敢乱来。只是她见过姚朝云后，要尽早回来，以免再生事端。
许清如腹诽，说得好像她喜欢生事一样。
令她开心的是，傅奶奶的手术顺利，病情已经稳定，再休养个一个来月，就能出院了。
傅天泽想让二老在美国养身体，可傅奶奶总说着，人老了快不行了，她不想死在异国他乡，她还要回来养她的茶花。
傅天泽也没法，只能等她身体好转，再安排她回国。
于是许清如做了个蠢事，买了个台历，放在床头柜上，死磨软泡让傅天泽告诉她大概的回国日期，一天一天地划，等着傅天泽回国。
她已经盘算好了，等傅天泽回来的那天，她就把这个台历给扔了，免得又让傅天泽取笑她。
这么划了两天，便是出发去大理的日子。
顾筠之和胡寂生准备了简单的行囊，在楼下等他。她下楼的时候，看到小黄正蹭在顾筠之的裤腿上，仰着脑袋朝他喵喵叫，一副很舍不得的模样。
“顾少，看来小黄现在有点喜欢你了。”许清如笑。
顾筠之哭笑不得，这只猫总是跟他作对，他还真是看不出来，这只猫哪里喜欢他了。
“我们走了，谁来照顾她？”
虽然总是整他，但他还是关心小黄的。
“刘姨会照顾她的。”许清如说着，背起装着行李的小背包，蹲下来摸了摸小黄的脑袋，准备出发。
“清如，你只带这么点行李？”顾筠之笑。
许清如把小黄抱给刚走过来的刘姨，道：“不需要太多，天泽让我早去早回。”
顾筠之微微一怔，几天不见，许清如对傅天泽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往那两人虽然也很亲近，但总觉得，是傅天泽主动多一些。
没想到，现在许清如也开始，什么事都把傅天泽挂在嘴边了。
顾筠之笑：“好，那就听天泽的。”
第373章 车厢“巧合”（二）
从昆城前往大理，交通方式很多，许清如和顾筠之都倾向于坐火车。
许清如挨着明亮的窗户，许清如看到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田园，村庄，河流，树木……
这片大地，这样的美好。
如果能和傅天泽一起看这样的风景，一直这样宁静美好，该多好……
“清如。”
顾筠之坐在对面，看到她发愣的模样，有些担忧。
许清如回神，收回倚靠在窗户上的脑袋，扯出一抹微笑：“嗯？怎么了？”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晕车？”顾筠之问。
许清如摇头：“我只是有点想天……”
她这话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但说到一半，立马红了脸，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忽而就这样想念傅天泽……竟然还不害臊地在顾筠之面前说出来了……
太丢脸了……
顾筠之显然已经明白她的心思，失笑：“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许清如幽怨地叹了口气，靠回窗户上，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这几天的表现有些怪异，满脑子都是某个人，就像回到了校园时代，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满脑子是他……
这个人，就是毒。
顾筠之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到车厢里一阵声音穿过来。
“先大理站，then丽江？”
这磕磕绊绊的普通话和怪异的口音穿过来，顾筠之心里一个激灵。
闻声望去，果然是她。
藤井伊织。
顾筠之觉得有些头疼。
藤井伊织正在向列车乘务员问些什么，估计是站点之类的。
“唉？藤井小姐怎么也在这里？”
许清如也发现了藤井伊织，眉宇间染上一些不安。
顾筠之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由来这么巧。
乘务员已经解答完藤井伊织的疑问，顾筠之走到她身后，微微倾身：“藤井小姐，好巧。”
藤井伊织坐在位置上，回头，惊喜的神色瞬间染遍了小脸，大眼睛流光溢彩，就如每一次她看到顾筠之那样，愉悦而开心。
“你们真的在这个车上！”她兴奋开口。
顾筠之蹙眉，这意思是，藤井伊织知道他们搭这辆车去大理，所以跟了过来？
“藤井小姐，你是来找我们的？”他问。
藤井伊织起身，开心地点头：“嗯是的，我从huaiyin'snotes上看到，她来过大理，一直就想来看一看。汪小姐跟我说，你和许小姐也来，她可以帮我订票，和你们……一辆车。”
这中文，看来进步了不少。
顾筠之问：“你说的，是汪芷枫小姐？”
“嗯！”
呵，汪芷枫。
“汪小姐没有跟你一起来？”
顾筠之不动声色地问，但眼眸中的光芒已经结了一层寒冰。
藤井伊织据实回答：“她去洗手间了。”
这下，人多热闹了。
“对了，许小姐呢？”
顾筠之还在思考汪芷枫的用意，藤井伊织又问道，打断了他的思路。
“哦，她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顾筠之说着，一路引藤井伊织去找许清如。原本和顾筠之坐在一派的胡寂生，默契地把位置让出来，给藤井伊织，三人便面对面而坐，交流起来。
第374章 车厢“巧合”（三）
许清如得知了藤井伊织出现的缘由，心里也很疑惑。她并不能确定，汪芷枫在南北派的是非里，扮演什么角色。
“藤井小姐，你之前没有回北京吗？”许清如问。她和傅天泽都提醒过藤井伊织，昆城不太平，她最好回国或是离开昆城一段时间。
藤井伊织道：“我是在北京。后来，汪小姐告诉我，你们要去大理，我就过来了。”
她这么一说，其余两人都明白了。
是汪芷枫的安排。
从上次赵家的“批斗大会”来看，汪芷枫似乎是和赵家有些瓜葛，和赵家有瓜葛，那便是和“六蠹门”有瓜葛。
许清如和顾筠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眸光中闪着某种情绪。
“藤井小姐，你先坐，我去倒杯水。”
许清如轻笑，从小桌面上拿了水杯，起身离开。
一分钟后，顾筠之也借口暂离。
他随着许清如离开的路径，一路寻去，果然在车厢连接区看到了她。
“有话说？”顾筠之问。
“嗯。你也看出蹊跷了？我记得你跟我和天泽说过，汪家有些生意，干的是买卖赝品的勾当，他们和‘六蠹门’可能也有关系。”
顾筠之想想说：“是，所以，汪芷枫这次的行为，可能是‘六蠹门’的意思。”
许清如听到这里，心里立刻便翻滚出一些打算，看着窗外依旧疾驰飞过的风景，深切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片刻，她看向顾筠之：“如果藤井伊织是被汪家，或是‘六蠹门’的人安排到我们的行程里，那么我们理应保护她。”
顾筠之不解：“保护？”
“我相信她对‘六蠹门’的事情不甚了解，她可能只是凭着自己一腔热情和感觉，想和我们一起了解怀音前辈留下的谜题。但她手上的笔记，也是各方想要的东西，他们让藤井伊织牵扯进来，恐怕是想利用她。”
“如果她被‘六蠹门’的人利用了，反而会对我们不利，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被动。所以，我们把她拉进我们的保护圈里，或许是更恰当的方法。”
许清如与顾筠之分析利害关系，听得顾筠之心里有些诧异。
傅天泽跟他说过，许清如要在夹缝中生存，不可能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小白兔，她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上一次在曲靖，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这一次，又再一次领略她的手段。
她算计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从容淡定。
顾筠之苦笑，需要保护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自己吗？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顺着她的话回应：“你是想，让藤井伊织加入到我们之中来吗？你想和她合作？”
许清如摇头：“不可能合作的。顾少，她是青木家的人，即便她是无辜的，我和天泽也不想她接触到关于‘墓葬群’的事。我想做的，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就当做和我们旅游观光好了。”
顾筠之皱眉：“这怎么可能？我们行事的时候，该怎么撇下她？”
许清如眸子闪过狡黠的光，望向顾筠之：“天泽不是说，你可以‘战术性’接近她吗？”
“战术性”接近……
又来这样一套……
顾筠之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夫妻俩合伙坑了。
第375章 车厢“巧合”（四）
他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指节不自在地抵在唇上，吞吞吐吐：“这个……藤井小姐不一定会听我的。”
许清如眼眸中的光更狡猾了：“藤井小姐对你的态度很特别，你没有发现吗？”
这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让顾筠之慌了神，急忙道：“清如，你别开玩笑……”
“顾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让你去欺骗姑娘家的感情，这是不对的。我想说的是，藤井小姐对你很信任，你的话她或许肯听。你可以阻止她受到‘六蠹门’的诱惑而做错事，也可以让她在我们的保护圈里，平安地回去。你觉得呢？”
许清如没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与他分析事情的可能性。
顾筠之了然：“我会试试看。她还只是个小姑娘，我也并不希望，她受到南北派和‘六蠹门’的伤害。”
说完，他转身，目光穿过车厢，穿过人群，落在属于藤井伊织的那个位置上。
那个女孩子或许还不知道，她被带入了怎样的一场迷局里，不知道身边真正潜伏了多少危险。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被人利用而受伤害。
这样想着，顾筠之眼底，燃起了淡淡的情绪，名为恻隐之心。
*
汪芷枫没有想到，顾筠之竟然会主动约她“私聊”。
自从知道顾筠之的真实身份后，汪芷枫想尽各种方法，想让顾筠之对她“旧情复燃”，可顾筠之见都不肯见她，她几次三番，厚着脸皮去找他，结果都是，毫无结果。
车厢的连接处晃晃荡荡的，汪芷枫一手抵着车厢，维持平衡，一手拨了拨被缝隙穿过的风吹乱的发丝，目光含情，水灵灵地站在顾筠之身后。
她看着这个谦谦君子，懊悔自己竟然那么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这位顾家少爷。
“筠之，你找我，想和我说什么？”
她语气含羞带怯，很是美妙。
顾筠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起波澜地问：“听藤井小姐说，是你告诉她，我们要去大理，也是你帮忙订票的。”
汪芷枫笑着“嗯”了一声。
顾筠之继续不动声色：“哦，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大理，还知道我们会坐哪一趟车。真是聪明伶俐。”
这具有讽刺意味的“聪明伶俐”四个字，进入到汪芷枫耳中，竟然就变成了“夸奖”，“夸”得她心花怒放。
于是她一股脑儿都说了：“我去顾家找你，顾家的人说，你到昆城去了，我就……我就找人帮忙查了一些信息，查到你订了去大理的票……”
她一说出口，又生怕顾筠之气她“追踪”他的行程，赶紧补充道：“我知道这种方法不好，但筠之，我真的太想你了……你一直不见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好藤井小姐提过，她想去一趟大理，我就带上她了……”
汪芷枫的声音变得小了些，带了些娇嗔的委屈，柔柔的。
顾筠之眸底有些阴凉，真的这么简单么……
他更愿意相信，汪芷枫查到他准备去大理的行踪，于是想跟来，汪家让她带上藤井伊织，好让他们这几人聚集，为“六蠹门”去查“边郎国”墓葬群的事情。
只是这个看起来“无辜纯良”的女人，还不知道，他顾筠之不是个傻子。
第376章 车厢“巧合”（五）
顾筠之嘴角轻挑，道：“没有关系，下一次，别再追踪我就好。”
他的话说得极其浅淡，汪芷枫便以为他真的不怪她，心里的喜悦更胜一层，乐滋滋地说：“我保证以后不做这种事了，但你不要不见我，好么……”
顾筠之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反倒问：“你刚才说，是顾家的人告诉你，我来了昆城？”
“嗯，是你们家那个小女佣……叫什么小兰的说的。”汪芷枫现在开心了，知无不答。
顾筠之有些不解，他还以为，是许若凡……
顾筠之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望向车外的蓝天，哭笑不得。
看来，他现在不止要对藤井伊织“战术性”接近，还要对汪芷枫“战术性”接近了。
没想到啊，他堂堂一个京城顾少，沦落到“贩卖男色”的地步。
傅天泽，你给我等着！
*
顾筠之和汪芷枫“私聊”的时间里，藤井伊织坐在座位上，局促不安，时不时伸出个脖子，朝他俩“私聊”的地方看去，不自觉地蹙眉咬唇，连许清如递给她一袋鲜花饼，她都没反应过来。
“藤井小姐？”
许清如放下鲜花饼，叫了她一声。
藤井伊织赶紧缩回脑袋，好像吓了一跳，明亮的眼睛看看许清如，脸色忽而就微红了。
许清如转头，顺着她刚才目光的方向看去，那是顾筠之和汪芷枫站着的地方。
心下明白了一些，笑：“藤井小姐是想问什么吗？”
藤井伊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还是大大方方地问：“汪小姐跟我说，她和顾先生是男女朋友。”
哦，这个汪芷枫，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许清如纠正道：“是前男女朋友。”
“ex-boyfriend?”藤井伊织不确定地问。
许清如点头。
“……”藤井伊织有些怀疑自己的中文，是不是根本没进步。
许清如又问：“藤井小姐，很介意这个事情吗？”
“介意？不……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顾先生的事情。”藤井伊织坦荡的说，这时的她，对这个男子，并没有任何大胆的想法。
“藤井小姐的好奇心，一直很强。”许清如笑。
“许小姐，我第一次见顾先生，是在北京，那个时候我想买糖，没有带钱，是顾先生帮我买的。我们只是陌生人，他……”
藤井伊织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下去。
“糖？”许清如的关注点很奇特。
“嗯，sugarcoatedhawsonstick。”
哦，原来是糖葫芦。
许清如看着藤井伊织闪着光的眼眸，有一种不太好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有些替这个姑娘担心。
至于担心什么……
许清如想了想，开口问：“藤井小姐，你读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藤井伊织点头：“读过读过。”
“罗密欧和朱丽叶的两个家族是世仇，他们虽然相爱，但最后就算用了最惨烈的方式，也没有能够在一起。”
许清如简单地复述了这个故事。
中文水平一向有限的藤井伊织，却在这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慢慢被一种苦涩所取代。
她眼眸扑闪，朝许清如笑笑：“我明白。”
她的目光再次越过人群，落在那个方向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个男子的身影。
第377章 大理之行（一）
大理之地，苍山洱海之间，钟灵毓秀之地。
“大理也算是片历史悠久的地方了，南诏、大理国两个地方政权相继在这里建立，留下了不少文物，洱海中间的银梭岛遗址出土的文物，把洱海地区有人类活动的历史推至公元前3000年。这个重要性，和晋宁石寨山古滇国遗址不相上下。”
出了火车站，顾筠之望着蓝色苍穹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悠悠说道。
“顾先生对这里很了解。”藤井伊织笑盈盈说了一句。
顾筠之笑：“还好，之前带队来这里做过一次调研。不过，要论对大理的了解，我可比不上天泽。”
顾筠之说着，若有所指地看看许清如，许清如心下明白，傅天泽这个人，对什么不了解？
“哦？傅董事长也对鉴古的事情感兴趣？”原本去打探搭车位置的汪芷枫忽而出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插了一句进来。
顾筠之隐住眼中的警惕，不咸不淡地笑：“他对鉴古没什么兴趣，他对生意有兴趣。大理这个地方，商机无限。”
他这么一说，汪芷枫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藤井伊织中文水平有限，并不了解顾筠之的“话里有话”，只是歪着脑袋说：“古滇国？我听过这个地方。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边郎国’？”
“边郎国”这个字，从藤井伊织口中跳出来，让顾筠之和许清如都颤了颤。
“边郎国”墓葬群，是青木哲也当年苦苦寻找的遗迹。
许清如笑：“你不是读过怀音的笔记？”
藤井伊织点头：“哦……对，那里面有边郎国。但我看不太懂……边郎国和古滇国……额……在同一个时候？”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继续用她磕磕绊绊的中文说：“但我在网上见过古滇国的文物，没有见过‘边郎国’的……”
这一次相处，顾筠之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少切换到英文语言了，即便有些中文她表达得还不顺畅，但她还是尽力地在尝试。
顾筠之意识到这一点，对她好学的态度生了几分肯定，于是乐于解答她的疑问：“因为我们没有找到过‘边郎国’的东西。”
藤井伊织更不解了：“没有找到过？那我曾外祖父……他还找什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
或许只有单纯如藤井伊织，站在局外之人，才能无所顾忌地提出质疑，是否“边郎国”原本便不存在。
可局中的其他人，不愿意接受这个质疑。
怎么可能不存在？
傅家的《随笔录》，怀音的相关笔记，还有北派的不少文献中，都提到了这个“边郎国”。
如果不存在，那么南北两派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的东西，岂不成了海市蜃楼？
这不可能。
“找不到，未必就不存在。藤井小姐，你也想找到这个‘边郎国’吗？”
汪芷枫忽而又插话进来，试探着问藤井伊织。
顾筠之和许清如默契地相视一眼，不语。
藤井伊织呼了一口气，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找到，我会看到很多新的东西……找不到，我也可以看其他的东西……我曾外祖父那么想找，我……很好奇。”
看来对于藤井伊织来说，这个“边郎国”对于她来说，只是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心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