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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柳溪     鼎礼之婚txt下载     鼎礼之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8章 “公判”傅家(五)

    “傅家长媳许清如,今早已将丁子鼎送来,我们原封不动地移来,烦请诸位认真鉴定,勿要满口胡言,陷人于不义。”

    齐韵一番话下来,清晰明了,虽未用话筒,却字字清楚,中气十足,在场众人听了,纷纷表示认同。

    末了,齐韵的目光落在许清如身上,道:“许清如小姐,请你暂坐于这旁,我们或许还有事情问你。”

    许清如听到“点名”,身子颤了颤,收起手里一直抓着的手机,起身,沉默地坐到齐韵指的位置上,在众人的目光中,不言不语。

    那个位置,在元老席的一旁,正对着今天到来的各位宾客。她无法看清所有宾客的神色,所有宾客,却能清晰地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情形,很难不让人觉得,许清如今日就是坐在了“犯人”的位置上。

    她微微垂眸,心里的情绪挤成一团。

    不知为何,感觉上并不是很好,总隐隐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傅家的这个“丁子鼎”,要鉴定真伪并不难,为何她还是这样不放心?

    在花满楼的工作人员把丁子鼎移动到大厅之前,大厅里一片安静,即便偶有低声的议论,也很快便静了下来。

    许清如盯指尖瞧了一会,抬眸,目光瞥过去,恰与刚从大厅门口走进来的许若凡撞在了一起。

    她抖了抖。

    许若凡今天着了一身青绿色旗袍,披着一条丝绸披肩,挽起了头发,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淡。

    她清清冷冷地看了许清如一眼,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走过来,走到元老席一侧,在齐韵老先生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看来,她今天是代表顾家而来。

    “若凡,姗姗来迟啊。”齐韵的声音低低的,但许清如靠近元老席,还是听到了。

    许若凡道:“抱歉,是我来晚了。今天这件事,关系到许家和傅家,哪一边,都是我的亲人,我也很为难。”

    “哎,确实为难你了。”齐韵叹了口气。

    许清如心里冷笑一声,为难?她怎么从不觉得,她的姐姐会为难?

    半个小时后,丁子鼎就位,现场的气氛随着这一件重器的出现,沉淀下来,成为一片宁静的海,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

    立耳四足方形的大青铜鼎,锈迹斑斑,腹部的饕餮纹路已经被岁月磨蚀得不再平整。可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用无声诉说历史,用静默轻吐岁月。

    众人的目光变得纷繁复杂,惊奇的,感叹的,不可置信的……他们或许都没有想到,丁子鼎竟然在近百年之后,再次现世,而他们竟然如此荣幸,能够亲眼目睹它的真面目。

    “丁子鼎的真伪尚不确定,请诸位鉴定之时,务必小心再小心,勿要折损物件。”

    齐韵在鉴定开始之前,再一次提醒众人,语气沉得就像是海中一条巡航的鲨鱼一般,蛰伏在平静的海面上,等待发现那些不守规矩的小虾米。

    众人纷纷应了下来,一些小辈开始坐立不安,坐在后排伸长脖子,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第349章 丁子鼎(一)

    今天的“公判”,虽说是由南北派来鉴定丁子鼎的真伪,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参与其中,只有有威望有能力的“上师”,才有资格亲自上前鉴定真伪。

    南北派的鉴古人才,按其能力和威望,划分为五个品级,最高品级为“元老”,往下依次是“太师”,“上师”,“师傅”和“学徒”。

    “上师”以上的鉴古专家,多数是南北两派中已经小有名气的人,曾经正确鉴定过的文物必然不下千件,而且需要得到元老的认可。

    年轻一辈的人才中,只有顾筠之和许若凡能够够得上“上师”这一品级。

    在公判之前,那些有资格参与鉴定的人,都已经收到帖子,明白今天他们该做什么。于是齐韵话音一落,那些心知肚明的鉴古专家,纷纷站起身,饶有秩序地,一个一个,向丁子鼎走去。

    青铜器的鉴定方法早已经成熟,连许清如都可以倒背如流,看铸造法,看铭文,看形制,看结晶斑。

    这些都不过是最基本的方法。

    于是,这些鉴定者们。又纷纷加上自己的“独门秘方”。这是他们在鉴古的经验中。自己慢慢琢磨,总结出来的经验。

    许清如看见他们使用的方法各不相同,但都不敢大动作,以免损坏了物件。那些方法,或是借用香灰,或是借用药水,或是敲击,或是画图……

    这样眼花缭乱的方法,令许清如对南北派的一切,又有了些不同的兴趣。

    一直以来,她很少见到南北派的人鉴古,上一次在顾家,大家只不过是捧顾老的场,对《女史箴图》的鉴定也都是依据文献来阐述,不像今天这样,真的“上手”了。

    而那个逆天的傅天泽,经常在她身边,随随便便就鉴定出某样物件是真是假,连方法她都看不到,有时候甚至怀疑,傅天泽是“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

    今天,许清如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她闪着那双溢满好奇的眼睛,仔仔细细看南北派的人如何鉴定这个丁子鼎,早已忘记了,今天她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离她不远的许若凡,微微侧头,看到自己妹妹这样一幅表情,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她的妹妹呵,真是天真可爱。

    只可惜,今天这一场戏,不适合这样天真的人。

    许若凡坐在位置上,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众人鉴定,并不准备动身。

    在场参与鉴定的有十三人,十分钟后,有三人结束了鉴定,沉默着走到一侧,在段老板准备好的纸面上写下什么。

    许清如猜测,那就是他们的鉴定结果。

    二十分钟后,已有七人结束了鉴定。此时,场面上还剩下的人也不急不躁,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来。

    “梅老啊,怎么样,我们也去吧?”齐韵歪着身子,问身侧的梅兴中。

    梅兴中点点头,缓缓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小心打开,按部就班取出里面的老花眼镜,戴上了,与齐韵一道起身,走向丁子鼎。

    他们二老一来,原本还在鉴定的那几个人便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好让二老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去鉴定这个丁子鼎。

    两分钟之后,许清如忽而有些不安。

    因为她从他们脸上,看到了稍显沉郁的神色。他们眉头紧蹙,两人的目光交流片刻后,似乎悠悠叹了口气。

    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第350章 丁子鼎(二)

    许清如不明白,即便傅怀音前辈的造赝手段无比高明,但南北派中,总有人能够发现端倪的吧?

    可怎么看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们是在遗憾丁子鼎不是真的,还是在遗憾,傅家果真欺骗了大家?

    许清如眉头跳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去抓衣袋里的手机,似乎想从那手机上,获得一些力量。

    因为手机里,也许已经有傅天泽回复过来的邮件,他一定是让她“安心”,依旧会告诉她,他会处理一切事情,不必她逞强为难。

    “怎么样?诸位都看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齐韵站到丁子鼎的一侧,问那已经完成鉴定的十三人。

    他们点头称是。

    “那边好,我们来看结果。”齐韵目光一跳,段老板心领神会走过去,让两个小学徒一人一端,拿起各人书写了鉴定结果的方形大白纸,上面各自不同的字迹,清清楚楚映入许清如的眼中。

    她几乎是,瞬间便站起身来,僵直在原地。

    真品。

    清一色的“真品”。

    不可能。

    许清如一颗心被吊了起来,卡在嗓子眼,她想否认,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她的目光转移向梅兴中和齐韵两位老先生,那眼眸里,含着最后的期望。

    “你不用这样看我们,我和梅老的鉴定结果,也是一样。这个丁子鼎,是真品无疑。”

    齐韵望见许清如的目光,开口道,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真品?怎么可能?

    许清如咬着牙,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目光中含着的希冀已经暗淡下去。

    她忽而明白了,这一次“公判”,早已是一个圈套。

    所以,傅天泽才会对她说,无论南北派的人对傅家做什么,她都不要管。

    呵。

    她不相信,以南北两派的济济人才,会鉴定不出这个丁子鼎的真伪。连梅兴中和齐韵也会犯这种错?

    许清如站在原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清如,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齐韵见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开口问。

    许清如回神,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想不明白,于是上前一步,道:“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这个青铜鼎,是一个赝品。”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穿透一层层空气,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现场立刻便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依旧坐在位置上的许若凡,轻笑了一声,声音细不可闻。

    “许清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们诓你?南北派这么多人在场,我们难道睁眼说瞎话?还是说,你认为我们南北派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不会鉴定物件?”

    那十三人之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开了口,许清如并不认识他。

    梅兴中抬手示意那人安静,道:“唉,话不要说得这么偏激。许小姐,既然你觉得我们的鉴定结果有问题,不如你说说你的高见,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梅兴中算是通情达理的,但话也说得并不好听,极具讽刺意味。

    许清如咬牙,脑中徘徊着傅天泽让她“不要管”的叮嘱,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抬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风波的起始点,丁子鼎。

第351章 丁子鼎(三)

    “如果丁子鼎是真品,它应当符合民国时期《中华文物录》所写的那样,出现于盘庚迁都至‘殷’之前,是商王其中一个儿子‘丁子’,命人所铸造的祭祀礼器,属于‘早商’时期。”

    “青铜器是铜铁合铸器,新的考古发现已经证明,商代晚期至西周中期,铜铁合铸器使用的铁,都是陨铁。九十年代河南三门峡出土了‘**铜芯柄铁剑’,我们才确定了,青铜器使用人工冶铁与铜合铸的时间,最迟可以推至西周晚期。”

    “可这个属于商朝早期的丁子鼎,所使用的铁,不是陨铁,而是人工冶铁,这样成熟的金属冶炼技术,竟然在商朝早期便已出现,诸位不觉得不合常理吗?”

    许清如直直地站在丁子鼎旁,站在这个傅家带来这番风波的“始作俑者”旁,看向那些为丁子鼎做过鉴定的南北派人士,眼眸清澈,目光如炬,话语坚定。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这诡异的安静,是出于对这位“平平无奇”的傅家长媳,来历不明的许家私生女的质疑和不可置信。

    她那一番话,只要稍稍有些功底的人,都不难听出,不是可以从一般人口中轻易说出的,连那些有过不少念头鉴古经验的人,都不敢说,他们能够联想到通过陨铁和冶铁的区别来鉴定这一个青铜鼎。

    齐韵和梅兴中也沉浸在这片沉默中,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关于她的传闻很多,说她是许诲平不想要的女儿,说她凭借不光彩的手段,设计嫁给昆城傅少,说她恩将仇报,和自己的姨夫不清不白。

    可他们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着他们不曾去关注的敏锐力。

    梅兴中恍惚想起,顾恺明曾经对他说过,许家这个小女儿,不可以小觑。他当时不以为意,还以为顾恺明是危言耸听,可现在看来,这个许清如,绝不能忽视。

    齐韵也和梅兴中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默契地望了一眼梅兴中,神色有些不自在。

    顾恺明何尝没有告诉过他,不要小看许清如?顾恺明当初请他到昆城帮助傅家的时候,他觉得傅家早已经退出鉴古圈,这一场“公判”,怕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傅家就是那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可顾恺明明确告诉他,傅家还有许清如在,绝不会任人宰割。

    现在,齐韵或许该重新思考这话里的意思了。

    “呵。”

    在沉默之中,一声轻柔清亮的笑声传来,众人闻声望去,见一直坐着不动的许若凡,突然站起身来,优雅而缓慢地从座位后绕出来,笑脸盈盈走到丁子鼎的另一侧,望向许清如:

    “妹妹,你是说,这个青铜鼎,用的是人工冶铁,而不是陨铁?”

    许若凡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场许多人再一次伸长了脖子,又开始议论纷纷。

    有关于许家两个姑娘的传闻,早在南北两派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人中之凤许若凡,一着不慎,被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抢了夫婿,于是怀恨在心,撇下许家,加入了北派。

第352章 丁子鼎(四)

    但许若凡自加入北派后,并没有对傅家或是她这个妹妹进行打击报复,只是勤勤恳恳地忙于北派的事务,帮助顾老打理顾家的古董事业,简直脱胎换骨。

    于是众人对她的看法又变了,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不简单,能够破釜沉舟,一心拼于事业,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现在,两姐妹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面对峙,众人又难免不生八卦之心,纷纷猜测,这两人会撞出什么“火花”。

    许清如听到许若凡这样问她,心下一紧。她这个姐姐,总是会没由来的,让她感到压迫和窒息,甚至可以把她说得无话可以反驳。

    在许清如心里,大概只有傅天泽,能够与之一战。

    许清如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多话,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念头。

    她的姐姐,今天不会轻易放过傅家了。

    “呵呵,妹妹,你该不会想说,你凭肉眼,就能看出青铜鼎用的材料,是陨铁还是冶铁吧?那你也真是,火眼金睛了。”

    许若凡淡淡的一句话,有嘲讽,却更多的是不屑。

    众人听见了,恍然大悟,他们刚才是被这个“一鸣惊人”的许清如给吓唬到了,竟然没有觉察到她的说法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可能有人,能够肉眼判定铜铁合铸器的材料到底是人工冶铁还是天然陨铁?这是必须要做技术鉴定的事情。

    “是啊,这也太胡说八道了,什么冶铁?我看她就是没话说了,随便扯了个理由。”

    “对对,她才多大,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突然就这么冒出来,看了几分钟,竟然就敢评判这么重要的物件了。”

    “为了维护傅家,也用不着这么乱说一起吧……”

    ……

    议论声纷纷,有些落入许清如耳中,有些很模糊,但大多都不太好听。即便中立的,也只是对她的说法存疑。

    许清如垂眸,嘴角泛出苦涩。

    是呵,她许清如是什么人?她凭什么能一眼看出这个青铜鼎的材质是陨铁还是冶铁……

    如果是往日,她便会沉默地退下去,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毕竟她一直以来,毕竟今天在场的,都是南北派中的优秀人才,她一个连鉴古都没弄清楚的人,还是不要在这里献丑了。

    可是这不是“往日”。

    这是关乎傅家名声的“公判”。

    是关乎傅天泽的鉴定大会。

    如果她不据理力争,傅家“私藏丁子鼎”的罪名便会被坐实了,傅家从此就要背着这一个罪名,在南北派的骂声中远去。

    她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家为了南北派,为了保护那些文物,付出过多少?傅家子弟的气节与品格,怎么可以收到这样的污蔑?

    她现在已经是傅家的人,即便她不是,她也不可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清白之家,大义之门,收到这样的侮辱。

    如果她为了自保,袖手旁观,她还有脸去见傅爷爷,还配做傅天泽的妻子吗?

    许清如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但她的信念从没更改。

    垂在身侧的手,抓了抓衣袖,她抬头,隐藏住眼底的生涩与畏惧,看向许若凡,清清楚楚地说:

    “是,我确实能够看出,这个青铜鼎使用的材料,是陨铁还是冶铁。每一种矿石,经过时间消磨,与空气里其他物质发生反应后,都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会认为铁锈为红,铜锈为绿,沉淀的年岁越久,颜色也会更不相同。”

第353章 难以服众(一)

    “人工冶铁和陨铁虽然都是铁,结成的锈颜色大致相同,但仔细分辨,却是不同的。这个青铜鼎所呈现出来的铁锈状态,颜色比天然陨铁结成的铁锈状态,要轻一些,虽然只是‘一些’,但不同,就是不同。”

    这是许清如第一次,在南北派各家面前,说出这一番属于她鉴古能力的话语。

    许多年后,南北两派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掌权易主,许多故事都已经成了传说,可他们依旧会津津乐道,那个年轻的许清如,曾经怎么以一番简单却明了的鉴定之语,让南北两派的人汗颜。

    此时,在场的众人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以锈迹判定材质,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除却技术鉴定,能够判定物件材质的,便是这一个方法。

    可是,没有人敢用。

    因为没有人敢说,一双肉眼能够看到的,是准确的,也没有人真的敢说,他们可以凭着肉眼,区分人工也炼金属与天然金属的区别。

    连南北派的元老,都不敢这么说。

    可许清如,她说了,坚定无比。

    许若凡原本轻盈的笑容沉下来,换上了晦暗不明的神色。她盯着她这个妹妹,似乎想从她年轻而青涩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可她最后看到的,是许清如那双晶莹动人的眼眸中,倔强而坚定的光。

    那样的光,她曾经见过,在傅天泽的眼中见过。

    呵。

    难怪她会输。

    许若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无法判断你的说法是对是错,我资质尚浅,看不出这是人工冶铁还是陨铁。只是,即便这个丁子鼎用的是人工冶铁,也不排除,它是真品的坑可能性。清如,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在场已经有不少人,都纷纷点头说是,连齐韵和梅兴中,都相当满意地点点头。

    “许小姐。”齐韵叫了一声,目光看向许清如,大家便知道,他叫的是许清如。

    许清如看向他,静待下文。

    “你想以肉眼判定材质的做法,很有勇气,但你年纪尚轻,别说是我们,就算是傅怀音和顾云深两位前辈在世,他们也不敢这么做,你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了?再者,就如若凡所说,即便是人工冶铁,难道就能判定它是赝品?我们谁都不敢说,商朝早期没有人工冶铁技术。”

    齐韵一番话下来,总结为一个立场,他反对许清如的说辞,赞成许若凡的看法。

    许清如微微蹙眉。

    早该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如果傅怀音和顾云深两位前辈在场,他们一定赞同她的做法。

    因为这个做法,正是由两位前辈所创。

    她清楚地记得,儿时从父亲许诲平那里得到的笔记里写道,曾经有两位能力超群的前辈,用肉眼“看出”一尊青铜鼎的锈迹问题,从而区分人工冶铁与自然陨铁,成功地鉴定出那尊青铜鼎的真伪。

    他们认为,“颜色虽大体一致,然于细微处,可见深浅之区别。若常年锻炼,可凭经验判定人工之铁与自然之铁之区别”。

    那后面,便是如何训练辨别颜色的方法。

第354章 难以服众(二)

    许清如从傅爷爷口中得知,父亲给她看的那些笔记,是“怀音手记”的东西后,便确定了,这两位前辈,就是傅怀音和顾云深。

    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她不可能说出其中的因由。她不可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她有关于“怀音手记”的全本,那样,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眼下,所有人都不可能相信她的说辞,他们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不曾在南北派中出现的人,能够有这种鉴定的本领?

    他们怎么能够接受,传闻中“资质平平”的许家私生女,鉴古的结果比在场这些元老更加准确?

    自古以来,哪里都有“妒才”之说,天才的说服力,总是那样软弱无能。

    所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你们……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不相信这个丁子鼎是赝品?”

    许清如颤着长长的眼睫问道。

    她的心已经一片澄净,今天就算是一人面对所有人,她也要为傅家守住这个声誉。

    齐梅二老没有开口,许若凡先说话了:“清如,你不要太过于敏感,我们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我们这么多人的鉴定结果已经很明确了,你总不能说,我们都不如你吧?”

    许若凡这么“通情达理”的一番话,又获得众人的支持。

    许清如锐利的目光扫向她,道:“呵……姐姐,你进入北派这么久,难道连北派的经典文书《寻物踪迹》,都没有看完么?”

    她的姐姐,眼眸有瞬间的冷冽。

    众人皆知,北派有一本《问物篇》,只有北派的掌门人能够阅读,那上面记载着高深的鉴古手法。

    众人也皆知,北派还有一本《寻物踪迹》,记录一些下落不明的文物的历史脉络。

    但众人往往提到的,是《问物篇》,因为《寻物踪迹》所涉及的文物过于神秘和久远,许久以前已经遗失世间,没什么参考价值。

    在场的人,不明白许清如为何突然提起《寻物踪迹》,可齐梅二老,很快反应过来,又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最后把希望的目光落到许若凡身上。

    许若凡有片刻的失神,可她很快便恢复如常神色,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寻物踪迹》的确曾经提到过一些遗落的青铜器,在脚注部分,提起了商朝早期,盘庚之子丁子,用天降之陨石,铸造了一个硕大的鼎,用以祭天。铸成这个鼎后,他就病逝了,于是商王让这个鼎与他合葬。”

    许清如不深不浅地讲了这么个故事,没再说什么,安静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将他们或是愕然,或是惊奇,或是不解,或是怀疑的神色,一一收进眼中。

    这个故事很短,但众人已经听明白了。《寻物踪迹》所说的是,丁子鼎是用“天降陨石”铸造的青铜器,那个“天降陨石”,便是陨铁,不是什么人工冶铁。

    许若凡在那一刻,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

    她知道,这一次她妹妹赢了。

    没有人敢质疑《寻物踪迹》所记载事件的真伪,因为一旦质疑,那便是质疑顾家,质疑北派过去一百来年所使用的鉴古文献。

    呵。

    原来,她的妹妹狠绝起来,也是这么一针见血。

第355章 难以服众(三)

    许若凡发出了微不可听的叹息,勉强地笑笑:“好,就当真正的丁子鼎,确实是陨铁所铸造,可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你不可能凭借肉眼,便能确定这个鼎,用的是陨铁,还是冶铁,不是么?”

    这一句话,又得到众人的肯定,赞同生此起彼伏,这群吃瓜群众相当卖力和捧场,许清如觉得,她要淹没在这一片赞同声中了。

    许清如攥紧指节,扬高了声音道:“那就进行技术鉴定,这样总行了?”

    那个时候,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的许清如还不知道,她这一番话,激起了南北两派多少的怨怼。

    “技术鉴定?她竟然敢说技术鉴定!她疯了吗?!”

    “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南北派?要用技术鉴定,还让我们南北派做什么?”

    “真是好笑了,我们两派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

    当那些话语落入许清如耳中时,她原本安静下来的情绪开始变得激荡,不平,害怕。

    南北派不愿意进行技术鉴定,因为这是对他们鉴古方式的羞辱和不信任。

    为了维护南北派的面子,傅家的声誉可以牺牲。

    一股寒冷的气流从她心底升腾而起,她看着这些神态各异的南北派中人,只觉得……

    心寒。

    “所以,你们宁愿冤枉傅家,也不愿意做技术鉴定,对吗?”

    许清如清清楚楚地问,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要斩开这些人心底最深的想法。

    “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冤枉傅家了?”

    “满口胡言!快滚出我们这里!”

    “傅家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也难怪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

    众人的议论声又起来,可这一次,直接变成对许清如和傅家的谩骂。一切似乎都成了定局,傅家私藏了丁子鼎,许清如污蔑了南北派的名声。

    许清如站在这些谩骂声中,无措的情绪一波一波掀起来。

    她的双目变得模糊。

    她想哭,很想哭。

    就因为傅家退出鉴古圈,他们就能随意判定傅家的所作所为吗?

    就因为她许清如资质尚浅,他们就能完全否定她的看法吗?

    那种无措的情绪,绞成坚硬的利器,撬开许清如一直逃避的心锁,放出那个早已萌动的想法。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许清如,而是南派,甚至南北派的掌门人,他们还会是这种态度吗?

    如果给出这个鉴定结果的,是他们眼中的南北派翘楚,是南北派的领袖,他们还敢漠视她的看法和建议吗?

    如果……

    如果她站在的,是南北派最高峰之上,她是不是……

    就可以,俯仰众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为傅家洗清罪名?

    许多年后,许清如回想起自己走过的一生,许多人生的细节早已经模糊,可她依旧记得,她最终下定决心,走向傅天泽为她所计划的未来,那个转折点,在哪里。

    就在这里,在这个所谓的“公判”大会之上,在这个她无法为傅家澄清罪名的时刻,在她无力与无措的情绪上升到顶峰的瞬间。

第356章 力挽狂澜(一)

    谩骂声还在继续,许清如咬着下唇,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她心里的害怕与难过,她攥着指节,指甲硬生生戳进肉里,几乎要戳破皮肉,鲜血淋淋。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许清如听到,一声沉闷的开门声传来,大厅之外的光芒,穿过大厅里低迷的尘埃,一道一道,照耀过来,笼罩住她所有的悲伤与无助。

    她想起《大话西游》里那段话。

    我的如意郎君,会骑着五彩祥云来救我。

    她的如意郎君,一身风尘,逆光而来。

    他依旧气宇轩昂,步履稳健。他依旧风华绝代,气场冷冽。

    他依旧向她走来。

    一身墨色西装,笔挺而俊朗。

    傅天泽眉间微蹙,平日一直挂在嘴角的浅笑,如今也凝成了冰霜,脚下踢踢踏踏,冲破这一片谩骂声,冷却整个现场的气氛。

    众人都安静下来了,目光随着这个年轻却气场强大的昆城少爷,天寰集团董事长,慢慢移去,最终到了许清如身上。

    他站到了许清如身侧。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并无什么话。

    许清如想问这个本应该在大洋彼岸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问他,来做什么。

    想告诉他,她无能,没有能够为傅家挽留住名声。

    可这些话,最后都压在了心底,因为她所有的情绪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沉淀下来,变为一种全身心的信赖。

    问那么多做什么,她的丈夫自然会处理好一切事情。

    “感谢诸位,为了傅家的事情,远道而来。傅某诸事缠身,未能为各位接风洗尘,实在抱歉。”

    傅天泽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荡开一层浪,扑向在场每一个人。

    可许清如在他清冷的语句中,捕捉到了一些疲累与嘶哑。

    他很累。

    这样的开场白,不过就是客套,众人听了,也没有什么表态,但他们已经很清楚了,今天是不可能“尽情的欺负”那个许清如了,人家的靠山来了。

    “呵呵,天泽哥,你来的真是及时。不过,我们已经有了鉴定结果,你正好,也该给南北派一个交待了。”

    许若凡依旧站在丁子鼎的那一侧,目光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落在他身上。

    “是啊,贤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梅兴中立即就反映了过来,他深知,今天的局面有了微妙的变化,傅天泽和许清如不同,他们可以视许清如为不重要的角色,只当她是来“过过场子”,可傅天泽不同,他是傅家的长子嫡孙,是傅家的象征与代表。

    梅兴中更加清楚,这个年轻的昆城傅少,在商场上有怎样的凌厉手段,可以让多少企业落荒而逃。

    他们梅家,还不想得罪天寰集团。

    傅天泽清冷的目光看向梅兴中,嘴角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可这个“笑”,比刀锋还要可怕。

    “梅老先生,您是老前辈了,还望您谨言慎行,以免将来后悔。”

    梅兴中听到这话,身子抖了一抖。傅天泽给人的印象,一向谦逊有礼,可今天,竟然对一位长辈说出这样带有警告意味的话,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357章 力挽狂澜(二)

    昆城傅少“生气了”,这一点,在场的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然而他们还无法体会,他们到底是哪里惹怒了这位傅家大少爷,还以为,只是因为他们“公判”傅家,让他感到不快。

    可他真正的不快,是因为,他们惹了他妻子,惹了许清如。

    他老婆,不是可以随随便便让人欺负的。

    齐梅二老被傅天泽的话怼得有些恍惚,他们不能明明明白白地和傅天泽撕破脸,这可是傅劲松的亲孙子啊,傅劲松当年在南北两派的名头,他们可不敢忘记。

    于是,齐韵只能上前一步,想打个圆场:“天泽啊,今日可能我们做的有失分寸,怎么说也应该在你们傅家有人在场的时候,再来鉴定这个丁子鼎。但事出紧急,我们也是为着傅家的名声着想啊,你看外面的舆论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呵。

    许清如听见了这服软的一番话,心里暗笑,果然对待不同人,采取不同态度。

    齐韵本是想以“为傅家着想”的借口,缓和和傅天泽的对立,没想到,傅天泽并没有接过话,只是冷笑道:

    “齐老您过虑了,傅家从来不需要任何人为傅家‘着想’。过去傅家没有依赖任何人,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傅家所做之事,无愧于心。”

    他顿了顿,锐利而寒冷的目光扫向在场众人,继续说:“今日不是没有傅家的人在场,许清如是我妻子,是傅家的长媳,她代表的便是傅家,只是你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才会在此咄咄逼人,置她的话如耳边风。”

    傅天泽这话一出,又引来在场众人的议论纷纷。

    他对许清如的维护之情,他们都已经明了,傅天泽对南北两派今日之做法的态度,他们也清楚了。

    可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许多人再一次伸长脖子,继续看戏。

    齐梅二老不知道该怎么接傅天泽这个话,复杂的目光逡巡了几圈,沉着气,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圆满地收场。以傅天泽这态度来看,傅家是不接受这个鉴定结果了。

    于是,在长久的对峙时候,齐韵只能站出来,处理场上的局面:“天泽,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不接受我们对丁子鼎的鉴定结果,对么?”

    傅天泽目光里含着嘲讽,朝齐韵跑去一个“友好”的微笑:“很遗憾,清如不接受,我不接受,傅家也不接受。”

    “你……!”

    齐韵简直气结了。

    傅天泽嘲讽的目光扫过在场这些神色各异的人,而后悠悠开口:“诸位大概忘记了,傅家早已不是鉴古圈的人。南北派不屑于用技术鉴定,可我傅天泽,我们傅家,偏偏就要用技术鉴定。如果诸位不愿意接受技术鉴定的结果,害怕知道真相,想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推到傅家身上,那么,傅某无话可说。”

    他话说得冷冽而放肆,直白而不加掩饰,没有避重就轻,没有绕开,更没有与他们绕圈子。

    傅家一定要为这个丁子鼎做技术鉴定,南北派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

    不接受,便意味着,他们只是想把脏水泼给傅家,根本不在意什么真相。

第358章 力挽狂澜(三)

    这话说得那十几个对丁子鼎做过鉴定的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傅天泽的行事作风他们很了解,向来软硬不吃,手段狠绝,他说出的话,绝不是开玩笑。

    齐梅二老已经不知道,是该同意技术鉴定,还是不同意技术鉴定,精彩的表情绕了一圈又一圈,说不出决策的话语。

    他们不决断,傅天泽却要决断了。他扬眉,轻笑:“我已经请了最为权威的文物鉴定技术专家组过来,他们会对这个丁子鼎进行鉴定,不需要很久,二十分钟足以出结果。至于你们接不接受结果,那是你们的事。”

    傅天泽的决定果决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将目光落在站在大厅后排的那一队西装革履的人,老少皆有,几个小青年手里还拿着一箱一箱的设备。

    这下,众人都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确实想反对,想呼喊,想像刚才谩骂许清如那样,继续谩骂傅天泽这种行为。

    可那是傅天泽,他有手段,更有地位。他那句,“傅家不是鉴古圈的人”,他们无法反驳。

    不是鉴古圈的人,他们凭什么以鉴古圈的条框去限制他?

    傅天泽心里可没有这么多纠结,他径直请了那一对鉴定专家过来,开始做技术鉴定。

    这些专家,南北派中稍有些地位的人都认识,是来自科学院的知名教授,他们用技术鉴定判定出的文物,不会比在场的人少。

    技术的鉴定手法也没什么特别的,药水,测定仪,探测器。

    鉴定的过程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便是取了结晶斑和青铜鼎本体的物质,进行化学成分对比。

    这一过程中,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偶有议论,也是声如蚊呐。

    傅天泽一直站在许清如身侧,这两个人,从傅天泽出现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那么静静地杵着,可彼此之间的气息,却是相互缠绕在一起,明明是独立的两个个体,可在旁人看来,却是无可分离的一体。

    真是奇了怪了,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契合呢?

    许若凡站在另一侧的丁子鼎,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妹妹和妹夫身上,些许苦涩的微笑在嘴角泛起。

    都过去了。许若凡对自己说。

    技术鉴定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其中一位专家笑呵呵的,用便携打印机打印出来,递到傅天泽面前:“小傅啊,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说你火急火燎地把我们聚集过来,我还以为天要塌了。”

    傅天泽轻笑,道:“谢谢你,袁教授,确实是天要塌了,还好有你们力挽狂澜。”

    这下,袁教授倒听不懂了,天哪里塌了?

    可对于傅天泽来说,许清如受到伤害,那就是天塌了。

    傅天泽没有接那份报告,而是朝站在一旁的齐梅二老扬去目光,道:“这鉴定结果,我不需要,我想,南北派的人更需要,请您给齐老先生。”

    袁教授是认识齐韵的,两人同在北京,私底下没少来往,还经常就鉴古的事情辩论争执。袁教授了然,走向齐韵,把鉴定结果给了他。

    结果很简单,结晶斑与青铜鼎本体元素不一致,结晶斑是伪造后附着到鼎身上的,而青铜鼎本身所用的材料,是人工冶铁。

第359章 力挽狂澜(四)

    “这个青铜鼎的造赝手段很高明,结晶斑与鼎身几乎浑然一体,我敢说,如果不是近几年出现了新的技术鉴定手段,恐怕没有人能够鉴定出它是赝品。”

    袁教授把结果递给齐韵后,扶了扶眼镜说道。

    南北派的人在这一刻,迷茫了。

    袁教授的话明明白白,如果没有新的科技鉴定,他们根本不可能用他们的鉴古手段鉴定出这个丁子鼎的真伪。

    南北派的人并不是自视过高,绝不会认为,这世上的物件,他们南北派的人都可以鉴定出来。也不会固执到,不承认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力量,他们持守的,只是一种传统。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古物,有的可以用科技鉴定出真伪,有的却要依靠这些鉴古人士丰厚的知识经验。

    只是这个丁子鼎,恰巧是他们的知识经验无法判定的。

    可他们依旧迷茫,是因为有人鉴定出来了,那个人,是从来没有在鉴古圈出现过的许清如。

    这样的认识,让他们觉得有些颠覆。

    他们不愿意承认,只觉得许清如一定早就知道丁子鼎的问题在哪里,所以能够做出判定。

    又或者,她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总有人记得,许清如所说的那番话,通过锈迹的颜色判定金属材质。这些记得的人,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姑娘,仿佛发现了一片林子中,那一棵虽不显眼,但仍在成长的树木,他们或许还产生期待,这棵小树苗,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木秀于林。

    “齐老,梅老,诸位。”

    傅天泽等袁教授解释完后,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后,掀开薄唇,清冷而有力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中。

    “现在对这个结果,你们还有异议吗?”

    他的话语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很是讽刺,很是阴寒。

    这是第一次,技术鉴定当面打了南北派的脸。

    他们不可能傻到,对丁子鼎的技术鉴定结果产生怀疑,因为青铜器不同于瓷器和书画,它自身材质所含的化学元素,骗不了人。

    于是,众人沉默了。

    应变经验丰富的齐老,率先表态:“既然结果如此,是我们技不如人,也是我们误会了傅家。我齐韵代表南北两派,向傅家道歉。傅家如果要追究我们的过失,我们也绝不推脱。”

    这态度也算是坦荡,既然错了,就承认,倒也不失南北两派的气度。

    傅天泽轻笑:“齐老言重了,我们傅家没那种闲工夫,追究什么责任。既然丁子鼎的真伪已经得到确定,希望你们为傅家澄清这一真相,也好让傅家的列祖列宗,得以安息。齐老和梅老,你们觉得如何?”

    让傅家的列祖列宗得到安息……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意却甚为厚重。如果长埋于地下的傅家祖辈,那些为国为民付出生命的先烈,知道今天傅家蒙受不白之冤,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许多人垂下脑袋,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场“公判”的就这样,在一纸鉴定结果中结束。南北派会发表声明,公布丁子鼎的真伪,澄清事实。至于为什么傅家会有一个丁子鼎的赝品,傅天泽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这是傅家自己的事。

第360章 短暂相聚(一)

    一场开场轰轰烈烈的“公判”,在一片稀拉中落下帷幕。南北派的人相继离开,有的过来与傅天泽寒暄几句,有的围着丁子鼎转几圈,啧啧称奇,还有的只是眼神暧昧不明地看看傅天泽和许清如,话也不说一句便离开了。

    凌越和许清如交待几句,说是要送几位专家到宾馆下榻,便也先走。

    最后走的,是齐梅二老和许若凡。二老问候了傅家二老的情况,再次表达歉意后,让傅天泽不要介怀,改日南北派会送一份大礼到傅宅,以表歉意。

    傅天泽大大方方的收下这些歉意,送别两位老人,目光淡淡地落在许若凡身上,道:“若凡,你父亲的事情,并不是傅家袖手旁观或有意陷害,至于真相如何,如果你想知道,大可以问清如。不过……”

    他话意一顿,嘴角露出嘲讽的浅笑:“我想,你并不是很想知道真相。”

    许若凡听进了这话,妙曼的身子僵了僵,极力扯出一些笑容,点头:“那倒是,比起我那个什么都想知道的妹妹,我确实兴致缺缺。呵呵。”

    她的目光扫向站在不远处的许清如,自从傅天泽出现后,她就一直这么站着,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和傅天泽交流过一个眼神,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侧,让这个男人去据理力争,去力挽狂澜。

    而傅天泽也一样,没有去安慰她开导她,甚至没有拉着她说些什么悄悄话,就这么站在她身边,为她力挽狂澜。

    呵呵,这两个人,她依旧看着很碍眼。

    剩余的几人就这么走了,大厅安静下来,沉静的气氛萦绕在依旧安静站着的两人之间。

    “傅先生,许小姐。”

    花满楼的段老板提着几个精致的礼袋过来,笑:“这是花满楼新推出的鲜花饼和茶饼,你们难得过来一趟,带点回去尝尝鲜。”

    这礼数也算是到家了,许清如记得,其他人走的时候,也是提了一袋花满楼的伴手礼走的。她看了一眼段老板手里的纸袋,足足有五袋,真是“特殊对待”。

    “多谢,段老板客气了。等爷爷回来,记得来家里喝茶。”傅天泽礼貌地笑着,接了伴手礼过来,放在一侧的长桌上,又和段老板聊了几句。

    许清如一口气松下来,竟然觉得浑身有些乏力,头脑也有些发昏,对于刚发生过的事情,竟然有些迷茫。

    所谓的“公判”,都结束了是么?傅家的清白,总算分明了是么……

    她舒了一口气,悄然转身,去找个洗手间,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南北派的人早已离去,花满楼恢复冷清,洗手间里更是空无一人。

    明亮宽敞的洗手间里,有轻柔的钢琴声播放,淡淡的熏香萦绕,淡黄灯光经过镜子的折射,照亮整个空间,间隔摆放的青花瓷瓶里插了仿真花,还有些小玩意摆放在洗手池周围,洗手池一侧的小池塘里,鹅卵石光滑,水流哗啦啦地响。

    这么个地方,很容易让人忘记,这是个洗手间。

    许清如低头伏在洗手池前,接了一把水,拍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想醒醒神。

第361章 短暂相聚(二)

    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紧张,她曾一度认为,自己就要无能为力地看着,南北派的人把傅家的“罪名”坐实……

    无能为力……

    许清如的心口一阵揪痛。

    沉浸在自己情绪的许清如,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洗手间,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了她。

    “!”

    许清如大惊失色,立下转身去看是那个不要命的,结果脸还没看清,腰上便被一股力量箍紧,往前一步带入一个温热的胸怀中。

    这个气息和温度,她再熟悉不过了。

    张口刚想说什么,她因为流水拍过而冰凉的唇,却被封住了。

    傅天泽一手箍紧她,一手扶着她想乱动的小脑袋。许清如来不及反应,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很快,许清如恍然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的地点不太对。

    要命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许清如脸色微红,抬起手推攘他,那当然是推不动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的良药,是他的生命能够变得与众不同的那一抹色彩。现在,他强势,他霸道,他感激幸好来得及。所以连亲近中都带着悲绝的痛苦,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悲喜交加。

    许清如被困在其中,无处可以逃逸。

    何必要逃?他们本就是同命相连的两株花草,即便曾经远离,也不曾忘却同根而生的因缘。于是,她闭上双眸,抬手拥住他的脖子,忘记了所有的纷纷扰扰,忘记了尔虞我诈,只余下彼此的心跳。

    就这样吧……他回来了,他在她身边……

    两情相悦的感觉,总是美妙不可言的,萦绕的两颗心,紧紧锁住。

    洗手间里的音乐声与水声,和谐优雅地交错在一起,伴以渺茫的熏香。如果爱有一种情境,那大概,便是理智处于下风,服从于情绪,只余天地间微渺之风光。

    在许久的沉静之后,傅天泽微微放开她,低笑,倾身,臂膀微微施力,一手抱起她,将她抱上洗手池侧边的台子上。

    许清如一时反应不及,被他抱上了台面,一只手本能地去撑台面,推倒了台面上的两只小木雕,发出清脆的声音,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

    她低头,看着站在台前,依旧抱着她的人。台面不算高,许清如坐着,傅天泽站着,两人的高度正好,能够彼此平视。

    她已经看到了,他眸中浅浅的笑,那光芒像是黑曜石一般,闪着微妙的波光。

    她垂眸:“这里是……”

    他当然知道这是哪里。

    傅天泽好看的嘴角泛起笑意,这是今天他出现以来,展露的最为真诚和动人的笑。

    真是的,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许清如不满。

    傅天泽低头,低语:“我知道,我落了锁了……小如,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

    许清如心口仿佛撞上了一口钟,闷响,难过。

    他只是想抱抱她……

    近三十个小时小时,风尘仆仆从大洋彼岸飞回这里,转机三次,倒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可能甚至来不及吃一顿饭……

    可现在,他只是想抱抱她……

    她想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到底哪里不对。

    他们是夫妻,不是么?有什么不对?

第362章 短暂相聚(三)

    唯一的不对,大概地点有点问题。但天下之大,还不能够容纳他们短暂的相拥吗?要是有人看不惯,那就一边凉快去。

    许清如这么想,竟然就释怀了。

    这个人实在让她难受,难忍,难过。

    于是她回抱他,在浮浮沉沉的是非中,寻找能够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南北两派纠葛带来的惊心动魄,和他给的温暖力量交织在一起,竟然让她眼眸湿润。这是许清如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他们的爱与责任,从来不可分开。

    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是非之外……

    于是她也产生了一种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

    她的情绪起起落落,可他已然,辗转不休,不知自制。

    许清如有了片刻的清醒,抓住他的指节,吞吞吐吐:

    “你、你……”

    她脑中闪过许多。

    几天和他失去联系,她甚至担心他出事,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他从此丢下她一个人,她该怎么办。刚才在南北派咄咄逼人的“公判”里,她不是不紧张,不是不害怕,可她必须撑下去。

    因为那是傅天泽的家族,是关乎傅天泽的一切。

    现在,他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已然忘记了那些惊心动魄,那些孤独与恐惧,有他在,一切便已经圆满。

    傅天泽眸光微闪,就像是湖面上荡开的一层波光,望进她的眼里,望穿她的心里。

    “小如……好不好……”

    他带着委屈的低沉语句,让她的心变得柔软。她看着他眼中那片波光,想起那天,他拥着她看那一片湖,晚霞落下,余光恢弘。

    他说,那叫“念湖”。

    于是她投降了,松了手。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没有音乐声,没有水声,也没有她和他的呼吸声。

    剩下的,只有那一天,他在教学楼前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只有那一天,她穿上红艳的嫁衣,与他穿过那一丛芙蓉花。

    只有那一天,众人目光各异,可他松柏一般站在丁子鼎前,一声一句,为她力挽狂澜。

    是了,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

    他们总能走出一片光明,世界总会清明。

    “天泽,你记得赵敏让张无忌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

    情到深处,许清如抓着他的衣服,眼眸中闪着泪光,低声问。

    傅天泽眼眶一红,隐忍眼中的水汽,指节梳进她的秀发里,低沉好听的声音轻柔响起:

    “让他一生为你画眉,先明白痛再明白爱……享受爱痛之间的愉快,江湖的纷扰自有庸人担待……”

    许清如眼中的泪再也无法抑制,她眉睫微微颤抖,泪水落了下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傅天泽唱歌。

    两年前她沉迷于《倚天屠龙记》,每天都要把片尾曲听上几遍。某天,她竟然听到浴室里传来某人惊世骇俗的歌声,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直到确认后,笑他笑了半个月。

    现在,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缱绻的依恋与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想笑,可咧开嘴角,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答应了,你就不能反悔了。”她说。

    “我答应了,不会反悔。”他说。

    让他一生为你画眉,江湖的纷扰,自有庸人担待。

    *

    等世界恢复清明的时候,许清如认了栽,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里,生无可恋地休息。

    傅天泽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清如气恼,自己又被他蛊惑了。

    可傅天泽拥着她,薄唇轻抵她的额头,笑:“小如,你怎么这么紧张?嗯?”

    许清如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变了,想在他肩膀上咬一口。

    人一生气,思维也变得奇特,于是脱口而出:“都怪你!”

    这话接的,真是狼狈……

    傅天泽果然乐了,笑着承认:“嗯,都怪我。”

    许清如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这么栽在傅天泽手里的。

    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和他斗嘴了,软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嗯,冷热交替,会感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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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许清如资质平平,胆小愚钝,却手握墓葬群宝物线索,人人想要。
可只有傅天泽,看到她的隐忍坚韧,聪慧过人,一步一步,想把她推向最高的地方,俯视众人。
许清如苦笑:“你和我恋爱结婚,只是为了你复兴南派的计划。”
傅天泽说:“我和你恋爱结婚,是因为我爱你。”
她不信,一次一次,拒绝又接受,矛盾彷徨。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再走近,深情不移。
终于,她看到他的真心,泪流满面:“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时移世易,分离再分离,错过再错过。国仇家恨,情义两难全。
可他初心未变:“吾妻清如,此心不改,此情不变。”
千帆过尽,月色如洗,她缓缓而归。
他拥住他此生挚爱,含泪而笑:“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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