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妇”唱“夫”随!(3)
“哦,好……”傻子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还做我媳妇儿么?”
“……”问题又绕回来了。
夏初七想了想,“往后,我帮你找一房媳妇儿?漂亮的,大眼睛的,能生娃的。”
“不要,我就要你。”傻子使劲儿摇头。
“……”夏初七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好在傻子不是一个脑子好使的人,她稍稍一考虑,话题一变,便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对了,傻子,这两日我不在,你过得好不好?在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吃得饱不饱?”
“饱。”傻子果然中招儿,注意力一转移,便忘记了要娶她做媳妇儿的事,“我这两日吃得可饱了,也没有人敢欺负我,梅子姐姐说,谁欺负了我,王爷便会要了谁的脑袋,他们都不敢了。梅子姐姐拿来的大白馒头,好多的,还有可香可香的腌蒸肉,梅子姐姐还给我果子吃,她对我可好了。”
傻子这个人吧,人虽然傻气了点,但是谁真心对他好,他心里却是理顺得明明白白的。
夏初七听着他像小学生见到家长一样,事无巨细的汇报这两日来的情况,那些个家长里短,让她不安的心都落下去了。
这样儿的日子,才叫生活嘛。
那棺材板儿,那暴雨洪涝,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梅子,谢了啊。”
等梅子从前头院子忙完了回西配院来的时候,夏初七已经安顿好了傻子,收拾妥了不爽利的身子,把之前在马车上弄脏的裤头和“披风式卫生棉”都拆洗过了,换上了一块儿新的,这才喜滋滋的拍着梅子的肩膀,笑着与她道谢。
梅子嘻嘻笑,“谢我做什么?”
夏初七抿唇一乐,“我家傻子给你添麻烦了。”
“楚七,你可别跟我生分,你看看,我的脸。”梅子喜滋滋的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儿,“发现什么了没有?”
她脸上的痘痕明显少了,往日的红斑点点也消退了许多。
夏初七自然发现了,却故意逗她,蹙着眉头,“没啊,发现什么?”
梅子是一个特单纯的主儿,嘟着嘴巴,一张圆圆白白的小脸儿,像一只红苹果似的,“你没发现我脸上好看了吗?楚七,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所以我帮你照顾傻子呢,是应当的啦。再说,傻子人也特别好,他还帮我干活儿呢,粗活重活,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呵,没我想象的那么傻。”
重重揉了下她肩膀,夏初七眨了眨眼睛,“那,我便大恩不言谢喽?”
梅子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似的又瞎白话了几句,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将先头进屋时带进来的一个雕花木箱打了开来,一边儿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儿笑着说。
“楚七,这是月毓姐姐吩咐我给你带过来的。”
夏初七一脸狐疑,偏过头去看,“啥玩意儿?”
梅子瞄她一眼,满脸都是羡慕,“哎,爷对你可真好。我什么时候有这福分啦。”
“啥?与他有什么关系?”夏初七更加不明白了。
梅子抿着嘴儿直乐,“诺,喝吧,这是一盅生姜红糖水,月毓姐姐亲自熬的,说是爷吩咐给你的。还有这些……全是月毓姐姐给你备好的纸……对哦,楚七,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葵水?
这两个字儿让夏初七恨不得使劲儿拍一拍脑门儿。
对了,就是它。之前脑袋就像短路一样,怎么都想不出来。
可……为什么赵贱人竟然有这么好心?
又给她备生姜红糖水,还给她备纸?她在梅子拿出来的东西里翻捡着,在看到那淡白色,绵软细厚的一大叠纸时,不禁都惊呆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纸可得算高档玩意儿了。
心里突突着,她转眸,问梅子,“月大姐给你这个,她就没有多说什么?”
梅子不解的歪着头看她,“说什么?月毓姐姐人很好的,才不会说什么呢,更何况,那是爷的吩咐,她能说什么?”
算了,与这个姑娘,就说不明白事儿。
夏初七莞尔,笑了,“没什么。谢了啊。”
梅子心下感慨可多了,“楚七,我去年就来葵水了,虽然也有草纸吧,但还是习惯填草木灰的,那个又容易还方便……可谁能像你这么奢侈啊,爷可真是偏心眼。这纸可都是大内御制的,在府里都只能专供爷一个人如厕用的,你瞧瞧,这软得,摸着都舍不得用……”
说到这里,她突然眨巴下眼睛,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望过来。
“楚七,是不是你真的和爷……那个,那个什么了?”
夏初七把那些东西都收下了,拿着那盅红姜红糖水,也没有客气,照常按照她的习惯闻了闻才灌了下去,听梅子这么一说,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哪个了?”
“困觉了。”梅子说得实在。
噗一声,夏初七差点儿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小梅子啊,你啥时候学坏了?”
放下青瓷盅,夏初七拍了拍梅子肩膀,却没有向她解释。
不为别的,只因这姑娘天生一张八卦婆子嘴,不管什么话到了她的嘴里,用不了多久便能传遍。她甚至不用脑袋想都可以预见,不肖等到明天,院子里头的小婢女们都会知道,爷偏心眼儿给她备红糖水备卫生纸了。
今儿驿站里头又来了大人物,梅子说晚上有夜宴,她不敢再多耽搁了。
临走之前,她又多吩咐了夏初七一句,“对了,楚七,月毓姐姐说,爷交代了,你今儿就在屋里头躺着休息,不准到处乱跑。”
不准!
用的是祈使句,也就是说限足了?
她奇怪,一挑眉,“为什么?”
梅子动了动嘴皮,估计原本是不怎么想告诉她的,可无奈她生成了那一张嘴,不说心里头也憋得慌,略略迟疑了一下,又回头凑在她的耳朵边儿上,小声儿啾啾。
“楚七,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那个宁王殿下……他特别喜欢长得清秀小倌儿……我在京师的时候便听人说过了。在宁王府里头,除了王妃之外,还有上百名侍妾,几十个小倌儿……”
第89章 “妇”唱“夫”随!(4)
“啊呀我的妈呀。”
这一回夏初七还真是惊悚到了。
敢情宁王那厮是一个男女通吃啊?
怪不得她乍一见到他,看他的气色便觉得那是一个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男人。
啧啧啧,那么多的小倌侍妾,不搞坏身体才就怪了。
但转念一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突然又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夺储三足鼎立,宁王如果是一个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三分天下有其一?
一个连私生活都不能自律的男人,又如何能够律得了别人?
她在思考,梅子却还在啾啾,“我猜想,爷是怕你被他给撞见了,万一宁王想要了你去,他还不好拒绝呢……”
夏初七翻了个大白眼儿,调侃的嗤她。
“你真以为我是白莲花啊?人人见到人人夸?快干活去吧。”
梅子吐了吐舌头,去办她的差事去了。
夏初七找傻子玩了一会儿,又出去打探了下,这才知道不仅仅是宁王来了,就连东方青玄那货也随后便又回来了。
想了之前被他掳走遭的那些罪,夏初七心里头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总觉得有事儿没有办踏实。
一来那样的夜宴场合,她没有瞧见,心里哪里能舒坦?
二来东方妖人又回驿战来了,她吃了那么大的亏,能便宜了他吗?
睚眦必报啊,夏初七,必须讨回来……
想到什么便去做,打酱油的日子不太适合她。
心里有了计较,她虽被禁了足,还是准备去“赴宴”。
只不过,梅子先头的话却也提醒了她。她自恋的想:万一那个宁王殿下果真看上了她该怎么办?
于是乎,为了自家的安全起见,她特地在屋子里捯饬了约摸两刻钟,把眉头画粗了,把肤色调黑了,整成了一个黑不溜啾又矮又瘦的小厮模样儿,看上去特别没有存在感了,才准备离开西配院。
西配院供晋王府的亲随人员居住,面积其实不小。
当她从东厢房往院门口走的时候,路过一间偏房的檐口,忽地听见了里头月毓的声音。
“你这个傻姑娘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就是性子太实诚,巴巴等了殿下两年,这份心思,别人如何想我不知道,可我……哎,真是替你难过了。”
“月毓姐姐……”
另一个声音柔媚娇软,可不正就是崇宁县里挡驾的莺歌么?
“莺歌对殿下没敢存半分别的心思,就是想跟在殿下左右,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以报答殿下对莺歌的恩情……真没敢想过殿下会要了我的……身子,呜……不管怎样……我是铁了心想,要死心塌地跟在殿下身边儿的……可是,殿下却要我去伺候那个……那个楚七……我……呜呜……”
说着,她委屈得嘤嘤哭了起来。
这下夏初七也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东西不是她送来,而是梅子。
敢情她自作多情的“救”了人家,人家压根儿就不领情,还烦着她呢?
接着,她又听到月毓柔声安慰,“哭什么啊?傻丫头。伺候楚七不好吗?楚七虽说爱开玩笑,可她性子好,脾气也好,不像咱们的主子爷,那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你要真把一颗心全掏出来给他,那才未必是好事儿呢。”
“月毓姐姐……莺歌我……我,我真心仰慕殿下,望姐姐成全……”
“成全……”月毓的声音托得有些长,有些迟疑,大概她在想,成全莺歌,谁又去成全她呢?“莺歌儿你别哭,你的心思姐姐都明白,可是……哎,你别看我掌握着爷后院里这些事,可我也是做不得主的人。你得换个方向想,你孤身一人在这儿,免去了在那春风楼里接客,这是多好的事啊?机会么……慢慢来……你长得这样好看,爷也不瞎,看中你……也不是不可能……”
夏初七不习惯听人墙角……是假的。
可她听来听去,无非是两个女人都在对某一个男人诉说着衷肠,想要以身伺候却又得不到的苦恼而已。
摇了摇头,对于封建社会妇人们的思想,她很无语,便也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了。
不过,大步踏出西配院,想到那莺歌,她却突地又有了主意。
晚上驿站有夜宴,别的人会不会来她不知道,但元小公爷是肯定会来的。
偷偷摸摸找到梅子一传话,因了他们在神机营里的那份儿“交情”,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元祐便到了约定的地点。
那货远远走过来,浅勾着唇角,一身儿玄青色浣花锦的圆领袍,身形儿修长潇洒,当真是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败类。
“哎哟,表妹啊,想你表哥我了呗?”
“去去去,没正形儿。”夏初七与他混得还算熟,也没把他当成王公贵胄来看,用纯哥们的语气,拉了他绕到房后的屋脊下,把四周都瞧仔细了,才笑眯眯的瞅他,“表哥,有好事儿找您。”
“啥好事儿啊?”元小公爷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可是那火器,你有新的发现……”
“别动不动就火器,我这里一肚子火气呢。”
元小公爷俊脸一僵,“哼,就知道你找小爷,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懂得起。不过——”夏初七嘻嘻一笑,“这一回啊,真的是好事儿。”
轻“哦”了一声儿,元祐斜眼瞅她,“说呗。”
夏初七十分“哥俩好”的拿手肘子拐了他一下,压低了嗓子,“前两日你表妹我受的气,你可都晓得了吧?作为我表哥,你咽得下去那口气么?必须不能,对不对?我想,你现在肯定特想为我出气,所以表妹我成全你,已经替你做好了安排,你只须……”
如此如此,这么这么,她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把元祐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表妹……我们是相好的吧?”
“对,相好。”夏初七点头。
元祐抹了一下冷汗,“幸好我俩挺相好,你要对付的人也不是我。”
夏初七嘿嘿一笑,“那你干还是不干?”
第90章 “妇”唱“夫”随!(5)
元祐斜斜望了下天儿,重重点头,“干,东方那货,小爷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敢比小爷生得好看?能饶得了他么?”
重重咳了一下,夏初七把他拉回正题上,又把计划周密的布置了一番,才打着小九九,笑眯眯的说,“当然啦,表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事成之后,我定会重重犒劳你的。”
“犒劳我什么呀?”元小公爷眉梢微弯,显然不太相信。
夏初七作了个揖,打着哈哈,“一个大美人儿,保证你会喜欢。”
元祐眼睛一亮,“真的?”
夏初七一脸堆着笑意,“当然是真的。只不过——”
拖长了声音,她微微一眯眼,才道,“你不介意,睡了你十九叔的女人吧?”
风骚一笑,元祐打趣她,“我十九叔就一个女人……就你,你让我睡吗?”
一脚往他要害处踹过去,夏初七冷嗤了一声。
“你小子要不介意做太监,就来。”
夜幕降临了。
驿馆院里的食色轩却是烛火通明,热闹非常。
里面案几上的珍馐佳酿,几位爷边儿斟酒夹菜的美人儿,那场面儿,一屋子都飘着淡淡的幽香。
夏初七藏在门外偷瞧的时候,只一眼,便被里头的美色给迷住了。
一个赵樽。雍容华贵的袍子里头穿了一身儿软甲,冷傲得和宁王那种养尊处优的皇族贵胄那是绝对不同的气质。
一个东方青玄。大红蟒衣下的俊美容貌自是不必描述,就单论那天生自带的入骨妖气,一个人坐在一处,却像满屋子都有鲜花在盛开。
再一个元祐小公爷。虽他最是不着调儿,纨绔公子游戏花丛的事儿干多了,一双坏坏的丹凤眼,时不时往上挑一下,便满是那风月韵味,却也是长得俊气无双。
就连最后一个,那憨厚老实在末位陪坐的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虽然他名字土鳖了一点儿,可长相还真是不难看。论起气质来,虽不如赵樽的酽冷霸道,不如东方青玄的妖娆勾人,不如元祐的狷狂不羁,却也自有一种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才有的豪迈刚直。
这几位爷一起入了宴席,再加上那些个或胸大腰细,或清丽脱俗,或玲珑娇小,或妩媚风情的美人儿,宛若一个比美盛宴。
简直了……
夏初七觉着,可真他娘的美色满屋啊。
几位爷喝着酒聊着风月世情,好生热闹。
她看花了眼儿。
“老十九,三哥我还真是不明白了,父皇左一道圣旨,右一道圣旨要你回京述职,你都不乐意,到底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可玩耍的?”
清岗县不算是小县城,可不管多大的县城,对于一个从京师过来的王爷来说,都是属于弹丸之地,绝对入不了宁王殿下法眼的。
赵樽冷漠的眼神儿一挑,淡淡说,“原是早该返京的,无奈我刚入凌水县,便被一伙贼人偷袭,身受重伤,实在行不得路,这才逗留了下来。”
身受重伤?
听着赵贱人突然提起那件事儿,夏初七心里不由一阵嘀咕。
当时,他带着那老孙头偷偷摸摸的跑到清凌河边儿的芦苇荡里去治伤,不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受了重伤么?
为什么却又在这会儿主动说出来?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当初的担忧,已经没有了。
赵析听了似乎也吃惊不小,就连已经凑到唇角的酒盏都放了下来,一双眼睛紧张地望向了赵樽。
“老十九,究竟何人所为?可是乌那蛮夷?”
赵樽抿唇,冷冷瞄他一眼,“不知。”
赵析恨恨道,“乌那小国胆敢冒犯我大晏已是不知死活了,也就老十九你心地仁善,给了他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主动撤了兵,他们竟还敢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
略略一顿,见赵樽表情冷淡,赵析又长叹了一口气。
“十九弟啊,让三哥怎么说你才好?如此大事,你为何不上奏父皇?”说到此处,他若有若无地望了一直浅唇勾笑,今儿特别没有存在感的东方大美人儿一眼,目光似乎荡了一下,“你将实情隐瞒不报,反倒让朝堂里的有心人犯了猜忌,说老十九你拥兵自重,独占蜀中天险和兵塞要地,定是图谋不轨,有不臣之心啦……”
嘴角扬了扬,赵樽依旧面色无波。
“那时我伤势太重,也不知能否有命活着回京。而那北狄,西戎,乌那,还有东瀛的倭奴,本就蠢蠢欲动,只怕此事一旦传了出去,定将冒犯我大晏河山,实在是不得不隐瞒。”
夏初七若有所悟。
赵樽这么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可这么一说,那岂不是代表,那些周边儿国家不敢冒犯大晏,就是因为忌惮他赵樽么?
吹牛逼!
她在这头腹诽暗骂,那里面宁王赵析的表现却实在夸张。
只见他大袖一抬,直起身子便向赵樽行了一个长长的揖礼,声色动容地道,“老十九啊,亏得三哥我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可兵法策略却是全然不知,更不懂个中要害,你为国为民之心,苍天可鉴,而那些在朝堂上参你之人,其心实在可恨,其行当真可诛。”
“三哥多虑了。”赵樽懒洋洋抿了一口酒,“都是为了我大晏基业,政见不同而已。”
愣了一下,赵析亦是哈哈一笑。
“那是,老十九说得极是……”
那赵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刚一拂袍坐下,又起身过去亲自替赵樽斟了一杯酒,“还在京城之时,我就听说老十九你活捉了乌那公主,如今人在何处?可否让三哥见上一见?”
此言一出,食色轩里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宁王好色,可是在众美环绕之中,喂着上头的嘴巴,还能想到下头的兄弟,这品行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唏嘘。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直慵懒的倚在一处,噙着笑却没有说话的东方青玄,一双狭长的凤眸眼波潋滟流转,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突然浅浅一笑:“三殿下心系乌那佳人,十九殿下,又何不成全呢?”
第91章 “妇”唱“夫”随!(6)
赵樽眼风冷冷扫了一下东方青玄,大概习惯了宁王的好色,便未露出半分情绪来。
“那人一直囚禁在营中,由陈将军的人看守着,届时,会将她一起押解回京。”
“这样啊……”赵析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觉得有点儿惋惜,“早就听说那乌那国王只得一个公主,生得甚是妙俏伶俐,柔美端方,在那营房里头囚禁久了,只怕会失了颜色,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惜,她一副被赵樽暴殄了天物的样子,滑稽得夏初七心里直感叹。
还是做男人好啊,好色那叫有情趣,不像做女人吧,要稍稍表现出一点苗头,还不一定要想占有呢,就能被人骂着不检点,失了妇德。
“小奴儿,过来。”
她正在天马行空的想着,赵樽的声音突然从里头传了出来。
果然被他发现了。
当然,她也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夏初七轻轻“嗯”了声,慢吞吞小步进去,没敢去瞄他脸色啥样儿。
“爷……”
“不听话。”赵樽埋怨的声音,听上去却很随和。
放下心来,夏初七一抬眼,并与他的目光对上了。这赵贱人原就长得天怒人怨,再配着那一点儿淡淡的宠溺,简直就是一种让人沉沦的诱惑。
只不过,她还是清醒的。那人的骨子里,永远都只有疏离和冷漠。
“人家就想来瞧瞧热闹嘛!”
弯着眼儿说着,夏初七背对着众人,冲他使了个眼色儿,声音说不出来的好听。
她一直觉得,要说这身子哪一个地方最出众,便是音色了,黄莺儿出谷般的婉转,一出口便像清泉滴在石上,叮咚清脆。要是她再不要脸的放一回嗲,只听声音不见脸的话,也是能把男人的骨头都给喊酥麻的。
这不,宁王那脸一下子便转了过来。
只可惜,那么好听的声儿,却配上了那样的一张黑脸。
顿了下,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老十九,这个就是……?”
他不敢相信赵樽的眼光,会锉到如此程度。
可惜,赵樽微微一挑唇,却是淡定的承认,“正是我的小奴儿。”
那肉麻得让人掉一层鸡皮疙瘩的声音,让夏初七差点儿没有冲出去先吐上一回再回来。
不过难得赵贱人这么喜欢做戏,还做得这么有水平,简直太符合她此行的目的了。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儿不远。赵樽的眼神儿,也一直没有离开她故意涂抹过的脸。
“饿了?可要吃些东西?”
啧啧,真假啊!夏初七心里骂他,嘴上却十分讨巧,“不了,没胃口。”
赵樽灯影下的凉凉目光,微微一闪,“怎了?是肚子又痛了?”
“……”
要不要演得这么仔细?她低垂着头,假装不好意思。
“还好,不怎么痛了。”
赵樽仔细打量她片刻,向她伸出手,“坐爷身边来。”
她乖乖的跪坐在他的身边儿。
如此一来,原本在那里伺候他的月毓,便自然而然就给挤了开去。
后退两步,月毓将自个儿掩入了灯光的阴影里,好看的眉头,沉了下去。
赵樽一只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宠溺的拍拍她的头,似乎颇为无奈的道。
“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巴巴跑过来,不是讨爷骂吗?”
夏初七被他握了手,觉得那两个人相触的掌中热量,在不断的发酵,稍稍腻了腻,她才故作娇俏的笑。
“爷舍得骂我么?”
轻唔了一声儿,赵樽捏了捏她的手,“自是舍不得。”
夏初七心里突了一下,顺势在他手背上一掐。掐得极狠。
“爷,今儿晚上这么多人,楚七想敬大家一杯酒。”
她不是太懂这个时代的规矩,以为还是现代呢,吃饭么,人人都可以去敬酒。
可在场的人,却都是懂的,面色纷纷一僵。
不管赵樽现在有多么宠爱她,毕竟她什么身份都没有,连侍妾都算不上,哪有什么资格替在场的人敬酒?
在众人的惊愕里,只有赵樽面色一直平淡无波,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略带歉意地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位。
“都怪本王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的。”
赵析看着他宠爱那么一个黑鬼,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又朝夏初七望了眼,眸子阴了阴。
“应当应当,如此清秀的妙人儿,惯一惯,自是应当。”
不等说完,他的目光便转了开去。
大概他对夏初七如今这副尊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来。这让她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发乐,又使劲儿捏了一下赵樽的手,示意他同意她出去敬酒。可赵樽却没有搭理她。直到她第二次偷偷伸出手去,掐在他的大腿上,他才低头过来,在暗地里,冲她比划了一个“五”,意指要五十两。
夏初七觉得这货真黑。
可想了想,还是眨巴了下眼睛,表示了同意。
她穷鬼一个,反正都欠了一屁股债,再多一笔也无所谓。
清了清嗓子,赵樽冷漠的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既然我家小奴儿已经说了,你便过去替爷给几位斟酒吧。”
早已求之不得的夏初七,心里头欢呼了一下,面儿上还矜持着,就地拿了赵樽案几上的酒壶,把从月毓那儿学来的规矩做了个十足十,慢腾腾从主位上下来,先走到宁王面前,笑容可掬的替他斟满了酒。
“宁王殿下,请吃酒。”
大约对她的长相实在不太感冒,赵析便未多看她一眼。
夏初七也不太在意他的看法,款款又走到东方青玄的面前,小手就着那白玉酒壶慢慢地倾斜,将他的酒盏斟满。
“大都督,请吃酒。”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正准备开口,便听得赵樽在主位上淡淡道。
“来,三哥,东方大人,少鸿,大牛,为了我大晏的国富民安,干一杯。”
第92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1)
这身子,该不会还是第一回吧?痛得要了她老命了。
幸好她之前在裁缝铺里做了月事带,可那只是固定用的,薄薄的一层布抵不住不侧漏。古代女人来了那事儿都是用什么往月事带里填的?草木灰?棉布棉花?可如今在马车上颠来簸去的,让她上哪里去找那些个东西啊?
天老爷!夏初七默默的喊了一声,抓狂地想了好久,终于,夹着腿,僵硬的转脸,再转脸,期期艾艾的瞧着赵樽,那表情完全不像刚才那么一副满是讥诮与玩笑了。
“爷……”她喊得好诚恳。
赵樽眉头一蹙,似乎也诧异她的表情,“有事?”
缩了一下脖子,她使劲儿按着肚子,拉着垫子往他身边凑近了一点,小手伸过去,偷偷扯了一下他脱下来放在旁边的那一件披风,“借你披风一用,可好?”她觉得赵樽这件披风,最为华丽最能吸水。
赵樽眉梢挑了一下,以为她冷,没有拒绝,直接递与了她。
“披上。”
“谢谢……”她龇出两颗小尖牙,笑得好不奸猾。可是接下来,她又指了指马车的车门儿,“爷,可不可以请您去外头避一避?骑骑马,什么的?”
她把声音放得很小,很低,却听得赵樽莫名其妙。
“爷有车不坐,为何要骑马?”
“您不是特喜欢骑马吗?驾一声,多威风!”她挤眉弄眼。
赵樽一眯眼,目光森森然地剜过来,“习惯是可以改变的,爷现在喜欢乘车。”
看来迂回的告诉他,没有用啊?
深呼吸一口气,夏初七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生理卫常识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轻咳了一下,她理直气壮地说,“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大事。我大姨妈来了,麻烦你出去一下。”
“大姨妈?”赵樽眯眼,显然更糊涂了,“你大姨妈在哪儿?”
咽了一下口水,夏初七搔了搔脑袋,无奈得紧紧攥着他的披风,“行,说大姨妈太高深了,你应该不明白。就是那什么呢,我来事儿了,来事儿了你懂吗?应该懂了吧?”
“不懂。”赵樽懒洋洋睃她一眼,继续看他的书,像是懒得理她了。
大姨妈在这个时代究竟叫什么来着?敲了敲脑袋,夏初七仔细回想了好久,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来那个词儿来怎么说。不过她灵机一动,伸过头去,在赵樽面前比划了起来。
“大姨妈呢,就是姑娘家每个月都要来几天的那种东西?懂了吗?”
“大姨妈,是东西?”
“哎哟,大姨妈不是东西,是……月事儿?可懂?”
赵樽的目光深了一下。
夏初七一咧嘴,以为他懂了。
可是,他却摇了头,继续道,“不懂。”
靠,太坑爹了。她怎么就想不出那个词儿来呢?说不定,就算她想出来那个词儿,这个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的大男人,也有可能不知道啊?怎么办?她敲着脑袋,一遍遍冥思苦想,可眼风一扫,却突然发现了赵樽微弯的唇角。
好啊!他先人板板的。
想想,他都看《风月心经》那种小黄本了,怎么会不知道女子每个月都要来几天的那种是什么意思?再说他是一个王爷,在这个时代,男女都早熟,再怎么说这货也二十好几了,哪可能会不懂。丫就是诚心收拾她。
没有表现出来心里的怒意,夏初七假装乖顺的蹲下身,着急的拉着他的衣袖。
“过来过来,爷,你这边儿来。”
“做什么?”
这一回,赵樽好像真是不懂了。
夏初七反手偷偷拉开了马车门的插闩,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往马车门挪了挪,笑眯眯地哄他,“爷,您坐这边儿来,我仔细地告诉你。”
赵樽奇怪地看她一眼,皱着眉头起了身。
可他高大的身躯刚刚躬起,还没有站直,夏初七一直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突然往外一推,脚上死劲儿在他心窝上一踹,压着嗓子低低一吼,咬牙切齿。
“外头凉快一下去吧,大爷——”
“嘭!”马车门被撞开了。
好在赵樽的功夫底子好,虽然心窝中招被踹了出去,可他华贵雍容的形象还是保住了。只不过,为了保持平衡一只脚着地时差点儿给崴了,又“噔噔”往后退了好几个大步,才算停了下来,稍稍有一点狼狈。
“啊哟喂,我的爷,怎么了?”郑二宝最先惊叫出声儿。
接下来,驾车的,随行的,一个个都失声惊呼起来。马车一直走得好好的,他们家的主子爷却突然从车上倒退着下来了,还差点儿摔一跤,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吱”声里,马车迅速停了下来了。
郑二宝率先奔过去,扶住赵樽,惊慌失措的喊。
“主子,您没有伤着吧,出什么事儿,楚七呢?”
赵樽瞄了一眼已经关严的马车,重重咳了一声,“爷看今儿这天气甚好,想要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郑二宝,把爷的大鸟牵过来。”
“是。可是主子爷……”
“可是个屁!”
一脚踹在郑二宝的屁股上,赵樽难得的又一次爆了粗口。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儿,随行的将士都齐刷刷住了嘴,垂下了头去。
他们都莫名其妙,可赵樽的马车密封性极好,随行的人又有意与车保持了距离,就连驾车的郑二宝都糊里糊涂,谁又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马车继续上路了,直到天边浮出一抹黄昏的霞光时,赵樽才“活动筋骨”完毕,把马丢给了郑二宝,慢慢地踱上了马车去。
原本他就窝了火儿,可刚一上车,眼睛直接定住了。
只见他那一件质地精良的披风,已经完全被肢解开来,一块一块的被叠成了一个个的条型。那样的形状,不需要夏初七解释,他也知道披风都被她做什么用途了。
咬牙切齿,他低吼,“楚七——”
外面的人,被那声音吓得抖了又抖。
可是,也不知道那楚七说了什么,下一瞬,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他们家的主子爷再也没有咆哮。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条遭遇过暴雨肆虐的官道上,一派宁静,两边被暴雨洗刷出来的溪水,带着浑浊不堪的泥浆静静流淌。
约摸申时,他们才赶到了清岗驿站。
得知晋王殿下平安归来,驿站门口,迎了好大一群人。而最前方的一个,衣袍左右绣蟒,腰系鸾带,着大晏亲王燕闲时的服饰。他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在锦城府从马下摔下来腿折了的宁王赵析。见到赵樽的车驾过来,他礼数周全的拱手致意。
“老十九,一路辛苦了。”
带着好奇,夏初七从赵樽撩开的帘子处偷瞄出去。乍一看,只觉得那是一道富贵奢华到了极点的身影。锦绣蟒衣,镶玉鸾带,完全把周围的人都给比了下去。
只可惜,仅仅指的是衣饰。若宁王那个人嘛,老实说,完全颠覆了夏初七在得知大晏王朝有众多皇子时脑补过的“康熙帝家数字军团”形象。原来,皇子也不全都是美的。
赵析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也不是难看,体型也算颀长高大,可就是那微微发福的肚子,一瞧便是酒色财气和养尊处优出来的气质,把他衬托得像极了一个“白嫩的猪蹄儿”。若说他有什么惹眼的地方,便是那双阴冷森然的眸子了。
第一印象,夏初七觉得他像极了电视剧里头的大反派。
别开眼,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赵樽的侧脸轮廓上。那浮雕一般带着美感的样子,天然风华,绝妙无双,让她不得不感慨,果然人都是比较出来的。同时,她也悟到了——怪不得都说当今老皇帝宠爱贡妃娘娘。
三殿下赵析是嫡出的,是老皇帝的发妻马皇后所出。
十九殿下赵樽却是庶出的,为贡妃娘娘所出。
从儿子可以看到娘,比较下来,那老皇帝除非瞎了眼,要不然会宠错人么?
呜呼哀哉!美色当道的世道,她得努力了。
她肚子里的弯弯肠子一直在转,赵樽却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微微颔首,淡淡道,“三哥前几日坠了马,身子不便利,为何还专程过来了?”
宁王脸上担忧的神色,适时的掩饰了他眸底的阴寒。
“这不是听说十九弟在灌县遇险了吗?三哥我惦记着,哪里还顾得上自家身子?我这是日夜难安啦,要不是老十九你特地上锦城府去探望我,又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赵樽脸色缓了缓,可柔和的情绪却不达眼底。
“三哥有心了。外面风大,里头坐着说。”说到此处,他声音忽的一冷,“郑二宝,还愣着做甚?不知道三殿下身子不爽利?快让人扶了进去,在驿馆院里先安置着。”
“是,爷。”
郑二宝今儿屁股上挨了一脚,冤枉得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乖顺的领命去了。
第93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2)
赵樽放下帘子,面色冷硬下来,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时人看重尊卑嫡庶,向来都是嫡尊庶卑。可明眼人一看,赵樽虽说是老皇帝的庶出幺子,可他对赵析的态度,看上去滴水不漏,给足了面子,可实际上却没有敬畏的成分在里头。可若是不敬重,为什么他前几日又特地上锦城府去探望?
夏初七很是好奇,可这会儿也不敢问。
之前在马车上,她一脚把赵樽给踹下了马车,还撕了他的披风做“传统卫生棉”。虽然打从那会儿起,赵樽说被她那句“再吼,老子就抽出来还给你”的话唬住了,可也没有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显然还记恨着呢。
“爷,还生气呢?”
她偏着头,弯着唇,知情识趣的逗他。
“到了,滚下去。”赵樽的脸色冷森森,十分难看。
夏初七笑着“噢”了一声,瞄他一眼,“你这个人啊,我先前不是说过了么?我那是没办法,什么叫应急方案懂不懂?!行了,你要实在不高兴,等我用完了,你拿去找人洗洗补补再缝起来,说不定还可以再穿三年,气个什么劲儿?”
赵樽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见状,她不敢再耽误,躬着身子就准备跳下马车。可脚刚迈出去一只,她顿了下又回过头来,冲他龇牙一笑,把那件披风剩下来的布头抓在了手里。
“这么好的料子,丢了多可惜?放心,回头我亲自缝补好还给你。”
“你他娘的还不滚?”
看来真气急眼儿了?夏初七死死咬着下唇,憋住没有笑出声来,“哧溜”跳下马车,一直跑到了西配院的门口,才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来。
好一会,她乐够了,这才咳了咳,入了西配院,大喊一声。
“傻子,我回来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虎生生冲出来一个壮实的汉子。
人影儿一晃,她还没瞧明白,就被他给死死抱住了。
“草儿,你上哪里去了,我怎么都寻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哈哈,没事了,没事儿,我这不回来了吗?”夏初七拍着他的胳膊,像安抚小孩儿似的,好不容易才扯开他的虎背熊腰,编了一个烂到极点的“狼外婆的故事”骗过了他,拽了他往里走。
“草儿,你可有饿肚子?那狼外婆有没有给你饭吃?”
傻子是个实在人,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可被他这么老实的一问,夏初七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饱着呢,狼外婆他……斗不过我,后来他被我气死了,我才得以脱身。”
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声,等她落屋坐在了床头,傻子才揉了下红肿的眼睛,小声嘀咕,“草儿,我们回村去吧?”
“为什么?”夏初七歪着头打量他,“出什么事了吗?不喜欢这里了?”
傻子眉头蹙成了一团,满脸傻气,却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昨日我听梅子姐姐说,咱们村子里那口老井里头,发现了一块大石头……大石头边上还有刘家嫂子,就是偷偷摸我的那个刘家嫂子。她,她死了,是被鬼压死的……”
夏初七一愣,自然不会告诉他刘氏的真正死因,只笑着按住他的肩膀坐在了凳子上,安慰他,“刘家嫂子她是个坏人,那是老天在惩罚她呢,你不要害怕。”
傻子低垂下头,半天不吭声儿。
“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
夏初七奇怪,“担心什么?”
“草儿。”傻子没有抬头,一个人咕哝,“我两个回村去吧,我想三婶娘了。还有,三婶娘上回和我说过,等回去了,便要替我们两个张罗成亲的事。”
成亲?夏初七心头突了一下,“傻子,我……”
她不知道怎么给傻子解释,她不想嫁给他。她可以把傻子当成亲人,当成孩子一样来看待,或者说抚养。但她是一个有思想能独立的现代女性,虽然到了这个时代,也绝对不可能顶替夏草将就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你怎么了?草儿?”
看着他的懵懂,她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傻子,我不能嫁给你。”
傻子明显愣了一下,想了好久,才垂下了头去,讷讷道:“你可是喜欢上晋王爷了?想要做他的媳妇儿?”
“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说……都说你是晋王爷的人。我说你是我的媳妇儿,他们都不相信。”
心里酸了一下,夏初七向来嬉皮笑脸,这次却难得严肃的坐在他身边,像个大家长似的,一点点向他解释,“傻子,这个事与他无关,我不会嫁给他,我也不喜欢他。但是,两个人呢,要先有了爱情才能成亲的。爱情是什么呢?好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对你那种……那种好,它不是爱情,你对我也不是,你只是习惯,懂吗?”
傻子摇了摇头,可怜巴巴的抓住她的手,眼圈儿都红了。
“草儿,你不要我了吗?”
“傻不傻啊?怎么可能?两回事。”
她如果真的要丢下他,又何苦拖到现在,受那些冤枉罪?
吁了一口气,她盯着傻子的眼睛,说得极为认真,“傻子,我虽然不能做你的媳妇儿,但是我可以做你的姐姐,你的亲人,你的依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懂了吗?”
一听到这句“一直在一起”,傻子又开心了起来。
咧着嘴一乐,他嘿嘿笑了,“好。三婶娘说,一直在一起,便是两口子了。草儿,我跟你,也是两口子。”
夏初七无语了。
“可是草儿,王爷这里好是好,就是没有三婶娘,我还是想回村去。”傻子偷偷瞄她的情绪,见她没有吭声儿,还想要试图说服她,“三婶娘她待我极好的,她是个好人。我饿了,她给我吃的,我累了,她背着我跑……”
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傻子声音有些低。可他的话,却把夏初七吓了一跳。
“三婶娘背着你跑?你这么大块头,她能背动你?”
傻子摇头,“不知道。”
夏初七又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傻子又摇头,“不记得。”
叹口气,她无奈了,“那傻子,你记得什么?记得你爹娘是谁吗?”
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迷离,傻子似乎在努力思考和回忆。
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我都记不起来了。”
夏初七更是可怜他了。看来傻子也是搞得家破人亡被逼得没法子才逃难出来的可怜人。那三婶娘平日里看着精明能干,嘴也利索,却能无私的把傻子照顾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想了想,她蹲下身,安抚傻子,“咱们暂时不能走。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儿了。我们不再住那种漏风的房子,不再吃粗面做的馍馍,也不再有任何人敢来欺负你。再等一段时间,好不好?你乖乖的听话?”
“哦,好。”傻子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还做我媳妇儿么?”
问题又绕回来了。
夏初七想了想,“以后我帮你找一房媳妇儿?漂亮的,能生娃的。”
“不要,我就要你。”傻子使劲儿摇头。
夏初七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好在傻子脑子不太好使,她话题一变,便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傻子,这两日我不在,你过得好不好?在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吃得饱不饱?”
“饱。”傻子果然中招,注意力一转移,就忘记了要娶她做媳妇儿的事,“我这两日吃得可饱,没有人敢欺负我,梅子姐姐说,谁欺负了我,殿下便会要了谁的脑袋,他们不敢。梅子姐姐拿来的大白馒头,好多,还有好香好看的腌蒸肉,梅子姐姐还给我果子吃,她对我可好了。”
傻子这个人吧,人虽然傻气了点,但谁真心对他好,他心里也是明明白白。夏初七听着他像小学生见到家长一样,事无巨细的汇报这两日的情况,听着那些家长里短,再想想那棺材板儿,那暴雨洪涝,觉得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梅子,谢了啊。”
等梅子回来的时候,夏初七已经安顿好了傻子,也收拾妥了自己。
梅子嘻嘻笑,“谢我做什么?”
夏初七抿唇一乐,“我家傻子给你添麻烦了。”
“楚七,你可别跟我生分,你看看,我的脸。”梅子笑着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发现什么了没有?”
她脸上的痘印明显少了,往日的红斑也消退了许多。
夏初七自然发现了,却故意逗她,蹙着眉头,“没啊,发现什么?”
梅子是个单纯的主儿,嘟着嘴巴,故意不高兴地瞄她,“你没发现我脸上好看了吗?楚七,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所以我帮你照顾傻子呢,是应当的。再说,傻子人也特别好,他还帮我干活儿呢,粗活重活,什么都抢着干,也没那么傻嘛。”
重重揉了下她肩膀,夏初七眨了眨眼睛,“那,大恩不言谢?”
梅子小麻雀似的又瞎聊了几句,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将进屋时带进来的一个雕花木箱子打了开来,一边儿拿东西出来,一边儿笑着说:“楚七,这是月毓姐姐吩咐我给你带过来的。”
第94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3)
夏初七狐疑地伸头去看,“啥玩意儿?”
梅子瞄她一眼,满脸都是羡慕,“楚七,爷对你可真好。我什么时候有这福分啦。”
“啥?与他有什么关系?”夏初七更加不明白了。
梅子抿着嘴直乐,“喏,喝吧,这是一盅生姜红糖水,月毓姐姐亲自熬的,说是爷吩咐为你准备的。还有这些,全是月毓姐姐给你备好的纸。楚七啊,你来葵水了?”
赵樽竟然会有这么好心?在看到那一大叠绵软细厚的纸时,夏初七不禁惊呆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纸算是高档玩意儿了,一般人根本就用不上。心里突突着,她转头,问梅子,“月大姐给你这个,就没有多说什么?”
梅子不解,歪着头看她,“说什么?月毓姐姐人很好的,才不会说什么呢,更何况那是爷的吩咐,她能说什么?楚七,你怎么了?”
夏初七莞尔,笑了,“没什么。谢了。”
梅子心下感慨可多了,“楚七,爷对你可真是好。来葵水用这个纸,可真是奢侈。你知道吗?这纸是大内御制的,在府里都只专供爷一个人如厕用的,你瞧瞧,这软得,摸着都舍不得用……”突然她眨巴一下眼睛,兴奋地望过来,“咦,不对。楚七,是不是你真的和爷,那个,那个什么了?”
夏初七哭笑不得,“哪个了?”
“困觉了。”梅子说得实在。
“噗”一声,夏初七端着红糖水刚入口,差点儿喷了出来。
“小梅子啊,你啥时候学坏了?”
今儿驿站里头又来了大人物,梅子说晚上有夜宴,她不敢再多耽搁了。临走之前,她又多吩咐了夏初七一句,“楚七,月毓姐姐还说,爷交代了,你今儿就在屋里头躺着休息,不准到处乱跑。”
她奇怪,一挑眉,“为什么?”
梅子动了动嘴皮,估计原本是不怎么想告诉她的,可无奈她天生一张八卦嘴,不说心里也憋得慌,略略迟疑了一下,回头就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儿啾啾。
“楚七,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那个宁王殿下,他喜欢长得清秀的小倌儿,我在京师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了,在宁王府里,除了王妃之外,还有上百名侍妾,几十个小倌儿……”
“啊呀我的妈呀。”
这一回夏初七还真是惊悚到了。敢情宁王那厮男女通吃啊?
怪不得她看他的气色就觉得那是一个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男人。啧啧啧,那么多的小倌侍妾,不搞坏身体才就怪了。可转念一想,她突然又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朝中三足鼎立,宁王如果是一个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三分天下有其一?
一个连私生活都不能自律的男人,又如何能够“律”得了别人?
她在思考,梅子还在啾啾,“我猜,爷是怕你被他给撞见了,万一宁王想要了你去,他还不好拒绝呢。”
夏初七翻了个大白眼儿,调侃的嗤她。
“你真以为我是白莲花啊?人人见到人人夸?快干活去吧。”
梅子吐了吐舌头,去办她的差事去了。夏初七找傻子玩了一会儿,又出去打探了下,这才知道不仅仅是宁王来了,就连东方青玄那货也回来了。想了之前被他掳走遭的那些罪,夏初七心里头就像揣了一只兔子。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能便宜了他吗?
睚眦必报啊,夏初七,必须讨回来。
心里有了计较,她虽被禁了足,还是准备去“赴宴”。只不过,梅子的话也提醒了她。她自恋的想:万一那个宁王果真看上了她该怎么办?于是乎,为了安全起见,她特地在屋子里捯饬了约摸两刻钟,把眉头画粗了,把肤色调黑了,打扮成了一个黑不溜啾又矮又瘦的小厮模样,看上去没有存在感了,才准备离开西配院。
西配院是专供晋王亲随人员居住的,面积不小。当她从东厢房往院门口走的时候,路过一间偏房的檐口,忽地听见了月毓的声音。
“你这个傻姑娘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性子太实诚,巴巴等了殿下两年,这份心思,别人如何想我不知道,可我,哎,真是替你难过了。”
“月毓姐姐……”
另一个声音柔媚娇软,可不正就是崇宁县挡驾的莺歌?
“莺歌对殿下没敢存半分歪心思,就是想跟在殿下左右,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以报答殿下对莺歌的恩情……呜……不管怎样……我是铁了心,要死心塌地跟在殿下身边儿的……可殿下却要我去伺候那个……那个楚七……我……呜呜……”
听着她委屈的嘤嘤声,夏初七总算知道了,那些东西为什么不是她送来,而是梅子。敢情她自作多情的“救”了人家,人家压根儿就不领情,还烦着她呢?
接着,她又听到月毓柔声安慰,“哭什么啊?傻丫头。伺候楚七不好吗?楚七虽说爱开玩笑,可她性子好,脾气也好,可不像咱们的主子爷,那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你要真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他,那才未必是好事儿呢。”
“月毓姐姐……莺歌我……我,我真心仰慕殿下,望姐姐成全……”
“成全?”月毓的声音托得有些长,有些迟疑,大概她在想,成全莺歌,谁又去成全她呢?“莺歌儿你别哭,你的心思姐姐都明白,可是,哎,你别看我掌握着爷后院里这些事,可我也是做不得主的人。你得换个方向想,你被爷带了回来,不必在春风楼里接客,这是多好的事啊?机会么?慢慢来。你长得这样好看,爷也不瞎,看中你,也不是不可能。”
夏初七不习惯听人墙角……是假的。
可听来听去,无非是两个女人都在对某一个男人诉说着衷肠,想要以身伺候却得不到的苦恼而已。摇了摇头,对于封建社会妇人们的思想,她没有共鸣,也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了。不过,想到那莺歌,她突地又有了主意。
晚上驿站有夜宴,别人会不会来她不知道,但元小公爷是肯定会来的。
偷偷摸摸找到梅子传了话,因了他们在神机营里的那份“交情”,没多一会儿,元祐便到了约定的地点。那货长得挺俊,一身玄青色浣花锦的圆领袍,身形修长潇洒,当真是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败类。
“哎哟,表妹啊,想你表哥我了?”
“去去去,没正形儿。”夏初七与他混得还算熟,也没把他当成王公贵胄来看,用纯哥们的语气,把他拉到房后的屋脊下,瞧了瞧四周,才笑眯眯地瞅他,“表哥,有好事儿找您。”
“有何好事?”元小公爷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可是那火器,你有新的发现?”
“别动不动就火器,我这里还一肚子火气呢。”
元小公爷俊脸一僵,“哼,就知道你找小爷,准没好事。”
“懂得起。不过——”夏初七嘻嘻一笑,“这一回啊,真的是好事儿。”
轻“哦”了一声,元祐斜眼瞅她,“说呗。”
夏初七十分“哥俩好”的拿手肘子拐了他一下,压低了嗓子,“前两日你表妹我受的气,你都晓得了吧?作为我表哥,你咽得下去那口气么?必须不能,对不对?我想,你现在肯定特想为我出气,所以表妹我成全你,已经替你做好了安排,你只须……”
如此如此,这么这么,她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把元祐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表妹,我们是相好的吧?”
“对,相好。”夏初七点头。
元祐抹了一下冷汗,“幸好我俩挺相好的,你要对付的人也不是我。”
夏初七嘿嘿一笑,“那你干还是不干?”
元祐斜斜望了下天,重重点头,“干,东方那货,小爷早看他不顺眼了。敢比小爷生得好看?小爷能饶得了他吗?”
重重咳了一下,夏初七把他拉回正题上,又把计划周密的布置了一番,才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笑眯眯地说:“当然啦,表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事成之后,我定然会重重犒劳你。”
“犒劳我什么呀?”元小公爷眉梢微弯,显然不太相信。
夏初七作了个揖,打着哈哈,“一个大美人儿,保证你会喜欢。”
元祐眼睛一亮,“真的?”
夏初七一脸堆着笑意,“当然是真的。只不过——”
拖长了声音,她微微一眯眼,才道,“你不介意,睡了你十九叔的女人吧?”
风骚一笑,元祐打趣她,“我十九叔就一个女人——就是你,你让我睡吗?”
一脚往他要害处踹过去,夏初七冷嗤了一声。
第95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4)
“你小子要是不介意做太监,就来。”
夜幕降临了。
驿馆院里的食色轩里烛火通明,热闹非常。
案几上的珍馐佳酿,几位爷边上斟酒夹菜的美人儿,一屋子淡淡的幽香。
夏初七藏在门外偷瞧,差点被里头的美色给迷住。
一个赵樽。雍容华贵的袍子里头穿了一身儿软甲,冷傲得和宁王那种养尊处优的皇族贵胄那是绝对不同的气质。
一个东方青玄。大红蟒衣下的俊美容貌自是不必描述,就单论那天生自带的入骨妖气,一个人坐在一处,却像满屋子都有鲜花在盛开。
再一个元祐小公爷。虽他最是不着调儿,纨绔公子游戏花丛的事儿干多了,一双坏坏的丹凤眼,时不时往上挑一下便满是风月韵味,却也是长得俊气无双。
就连最后一个,那憨厚老实在末位陪坐的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虽然他名字土鳖了一点儿,可长相还真是不难看。论起气质来,虽不如赵樽的酽冷霸道,不如东方青玄的妖娆勾人,不如元祐的狂狷不羁,却也自有一种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才有的豪迈刚直。
这几位入了宴席,再加上那些个或胸大腰细,或清丽脱俗,或玲珑娇小,或妩媚风情的美人儿,宛若一个比美盛宴,简直美色满屋啊。
几位爷喝着酒聊着风月世情,好生热闹。
“老十九,三哥我还真是不明白了,父皇左一道圣旨,右一道圣旨要你回京述职,你都不乐意,到底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可玩耍的?”
清岗县不算是小县城,可不管多大的县城,对于一个从京师过来的王爷来说,都是属于弹丸之地,绝对入不了宁王殿下法眼的。
赵樽冷漠的眼神一挑,淡淡说:“原是早该返京的,无奈我刚入凌水县,便被一伙贼人偷袭,身受重伤,实在行不得路,这才逗留了下来。”
身受重伤?
听着赵贱人突然提起那件事儿,夏初七心里不由一阵嘀咕。
当时,他带着那老孙头偷偷摸摸的跑到清凌河边儿的芦苇荡里去治伤,不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受了重伤么?为什么却又在这会儿主动说出来?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当初的担忧,没有了。
赵析似乎也吃惊不小,就连已经凑到唇角的酒盏都放了下来,一双眼睛紧张地望向了赵樽,“老十九,究竟何人所为?可是乌那蛮夷?”
赵樽抿唇,冷冷瞄他一眼,“不知。”
赵析恨恨道,“乌那小国胆敢冒犯我大晏已是不知死活了,也就老十九你心地仁善,给了他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主动撤了兵,他们竟还敢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略略一顿,见赵樽表情冷淡,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十九弟啊,让三哥怎么说你才好?如此大事,你为何不上奏父皇?”他若有若无地望了一眼浅唇勾笑的东方青玄一眼,目光荡了一下,“你将实情隐瞒不报,反倒让朝堂里的有心人犯了猜忌,说老十九你拥兵自重,独占蜀中天险和兵塞要地,定是图谋不轨,有不臣之心啦,哎!”
嘴角扬了扬,赵樽依旧面色无波。
“那时我伤势太重,也不知能否有命活着回京。而那北狄,西戎,乌那,还有东瀛的倭奴,本就蠢蠢欲动,只怕此事一旦传了出去,定将冒犯我大晏河山,实在是不得不隐瞒。”
闻言,夏初七若有所悟。赵樽这么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可这么一说,那岂不是代表,那些周边国家不敢冒犯大晏,就是因为忌惮他赵樽么?
吹牛逼!她腹诽着,可转念一看,那宁王赵析大袖一抬,直起身子便向赵樽行了一个长长的揖礼,声色动容地道:“老十九啊,亏得三哥我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可兵法策略却全然不知,更不懂个中要害,你为国为民之心,苍天可鉴,而那些在朝堂上参你之人,其心实在可恨,其行当真可诛。”
“三哥多虑了。”赵樽懒洋洋抿了一口酒,“都是为了我大晏基业,政见不同而已。”
愣了一下,赵析亦是哈哈一笑。
“那是,老十九说得极是。”
赵析笑着,刚一拂袍坐下,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起身亲自替赵樽斟了一杯酒,“还在京城之时,三哥就听说老十九活捉了乌那公主,如今人在何处?可否让三哥见上一见?”
此言一出,食色轩里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宁王好色,可是在众美环绕之中,喂着上头的嘴巴,还能想到下头的兄弟,这品行实在是令人唏嘘。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直慵懒的倚在一处,噙着笑却没有说话的东方青玄,狭长的凤眸里潋滟流转,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突然浅浅一笑:“三殿下心系乌那佳人,十九殿下,又何不成全?”
赵樽冷冷扫了一下东方青玄,大概习惯了宁王的好色,便未露出半分情绪来。
“那人一直囚禁在营中,由陈将军的人看守着,届时,会将她一起押解回京。”
“这样啊……”赵析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觉得有点儿惋惜,“早就听说那乌那国王只得一个公主,生得甚是娇俏伶俐,柔美端方,在那营房里头囚禁久了,只怕会失了颜色,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惜,他一副被赵樽暴殄了天物的样子,滑稽得夏初七心里直感叹。
还是做男人好啊,好色那叫有情趣,不像做女人,要稍稍表现出一点苗头,还不一定要想占有呢,就能被人骂着不检点,失了妇德。
“小奴儿,过来。”
她正在天马行空,赵樽的声音突然从里头传了出来。
果然被他发现了。当然,她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夏初七“嗯”了声,慢吞吞小步进去,没敢去瞄他脸色啥样儿。
“爷……”
“不听话。”赵樽埋怨着,听上去却很随和。
夏初七微微一惊,一抬眼,就与他的目光对上。这“贱王爷”原就长得天怒人怨,再配着那眼睛里的淡淡的宠溺,简直就是一种让人沉沦的诱惑。只不过,她脑子还清醒,知道这货骨子里的疏离和冷漠,外表再好都是装的。
“人家就想来瞧瞧热闹嘛!”
弯着眼说着,夏初七背对着众人,冲他使了个眼色儿,声音说不出来的好听。
她一直觉得,要说这夏草哪一个地方最出众,便是音色了,黄莺儿出谷般的婉转,一出口便像清泉滴在石上,清脆婉转。要是她再不要脸的放嗲,只听声音不见脸的话,也是能把男人的骨头给喊酥麻的。
这不,宁王那脸一下子便转了过来。
只可惜,那么好听的声音,却配上了那样的一张黑脸。
顿了下,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老十九,这个就是?”
他不敢相信赵樽的眼光,会锉到如此程度。
可赵樽却是淡定的承认,“正是我的小奴儿。”
那肉麻得让人掉一层鸡皮疙瘩的声音,让夏初七差点没有冲出去先吐上一回再回来。
不过难得他这么喜欢做戏,还做得这么有水平,简直太符合她此行的目的了。她慢慢的走了过去,状若羞涩地站在他身边,微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乖巧。赵樽的眼神,落在她故意涂抹过的脸上。
“饿了?可要吃些东西?”
啧啧,真会装啊!夏初七心里骂他,嘴上却十分讨巧,“不了,没胃口。”
赵樽灯影下的凉凉目光,微微一闪,“怎了?是肚子又痛了?”
要不要演得这么仔细?她低垂着头,假装不好意思。
“还好,不怎么痛了。”
赵樽仔细打量她片刻,向她伸出手,“坐爷身边来。”
她乖乖地跪坐在他的身边。
如此一来,原本在那里伺候他的月毓,便自然而然给挤了开去。
后退两步,月毓将自己掩入了灯光的阴影里,好看的眉头,沉了下去。
赵樽一只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宠溺的拍拍她的头,似乎颇为无奈。
“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巴巴跑过来,不是找爷的骂吗?”
夏初七被他握了手,觉得两人相触的掌中热量,在不断的发酵,心里稍稍腻了腻,她才故作娇俏的笑,“爷舍得骂我么?”
轻唔一声儿,赵樽捏了捏她的手,“自是舍不得。”
夏初七顺势在他手背上一掐。掐得极狠。
“爷,今儿晚上这么多人,楚七想敬大家一杯酒。”
她不是太懂这个时代的规矩,以为还是现代呢,吃饭么,人人都可以去敬酒。可在场的人一听,面色纷纷一僵。不管赵樽有多宠爱她,毕竟她什么身份都没有,连侍妾都算不上,哪有资格为在场的人敬酒?
在众人的惊愕里,只有赵樽面色平淡无波,握住她的小手,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略带歉意地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位。
第96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5)
“都怪本王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的。”
赵析看着他宠爱那么一个黑鬼,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又朝夏初七望了眼,眸子阴沉了。
“应当应当,如此清秀的妙人儿,惯着宠着,自是应当。”
见赵析看到自己的脸直皱眉,夏初七忍不住偷偷在一乐,又使劲儿捏了一下赵樽的手,示意他同意她出去敬酒。可赵樽却没有搭理她,直到她第二次伸出手去掐在他的大腿上,他才低头过来,在暗地里,冲她比划了一个“五”,意指要五十两。
夏初七觉得这货太黑了。
可想了想,还是眨巴了下眼睛,表示了同意。
她穷鬼一个,反正都欠了一屁股债,再多一笔也无所谓。
清了清嗓子,赵樽冷漠的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既然小奴儿都说了,就替爷去给几位斟酒吧。”
早已求之不得的夏初七,心里欢呼了一下,面上还矜持着,就地拿了赵樽案几上的酒壶,把从月毓那儿学来的规矩端足了,慢腾腾下来,先走到宁王面前,笑容可掬的替他斟满了酒。
“宁王殿下,请吃酒。”
对她的长相实在没有兴趣,赵析便未多看她一眼。夏初七也不太在意他的看法,又走到东方青玄的面前,白玉酒壶慢慢倾斜,将他的酒盏斟满。
“大都督,请吃酒。”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正准备开口,却听得赵樽在主位上淡淡道。
“来,三哥,东方大人,少鸿,大牛,为了我大晏的国富民安,干一杯。”
晋王爷都提议了,别人自然附议。
东方青玄唇角微弯,眸子勾出笑意,跟着众人举起酒杯来。
夏初七往赵樽走去,眼风却偷偷扫着东方青玄,看着他将杯子里的酒往嘴里一灌,心里才踏实了——大妖人,让你害老子,一会儿便要看你怎么出丑。最好能在众人面前跳一回脱衣舞,让这里的老少爷们儿都饱一饱眼福。
酒色文化千古传承。
在千媚百娇的美人儿们穿梭的宴席间,丝竹声声,裙裾纷飞,可除了宁王赵析和荤素不忌的元小公爷之外,席间其余人身边都没有美人儿蹭来蹭去的场面。几位爷谈天说地,友好得都像多年未见的好友,却谁也没有提起鎏年村里的千年石碑和湔江堰的决堤之事。
夏初七时不时瞄一眼东方青玄。
她在酒里下的药,分量很足,怎么会没有动静儿?
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见东方青玄美艳无双的面色红润起来,一只握紧酒杯的修长玉指微微一僵,眸底若有似无的掠过一抹冷光,随即弯唇浅笑着,长身而起,一拂红袍。
“两位殿下,左将军,右将军,青玄今日多吃了两杯,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一步,几位慢饮,失陪了。”
东方大妖孽本就生得好看。
更何况他这会儿染上一抹薄醉,那朦胧如丝的凤眸里,如同含了一汪多情的春水桃花,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描不出来的妖气娇媚。那一幕,瞧在宁王眼里,心里一荡,酒杯里的酒水便洒了几滴在案几上,等反应过来,他尴尬地一笑。
“东方大人自便。”
赵樽亦是不再多言,只有夏初七一个人暗叹可惜。
东方大妖孽中了她的媚药,那靡丽多娇的样子应该是极致的美好荡漾啊,那么精彩的画面居然不能在众人面前上演?她真没有想到这厮的忍耐力会那么强。想她亲自配出来的“三子丹”,又是用酒送服的,别说是男人,便是神仙也抵挡不住才对啊。
可惜了,实在可惜。
东方青玄红云一般消失在了食色轩。
他一走,好像屋子里的春色都少了许多。
夏初七看见宁王的眼中,明显闪过一刹那的遗憾。
她暗自一笑,继续充当着斟酒童子的角色,为宁王殿下、元小公爷和左将军陈大牛也都斟了一圈酒回来,又淡定地走回赵樽身边儿,放下酒壶,压低了嗓子,用宁王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低低说:“爷,我做了件坏事。”
“嗯?”赵樽挑眉。
“我在大都督的酒里,渗了媚药,他好像药效发作了。”
“你……果真该打。”赵樽目光微动,低声斥了一句,也是压着嗓子。
“谁让他欺负我?活该,最好让个男人给上了。”
“……哎,你啊!”
两个人在一处碰着脑袋叽咕,那感情好得真像那么一回事儿,用“妇唱夫随”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可谁也没有发现,就在案几底下,夏初七狠狠掐在赵樽腿上的那只手,还有赵樽死死捏住她的腰。两个人用的可都是大力。
正如夏初七所料,听了她那些话,好色如命的宁王眼睛一亮,酒杯突然从手里脱落下去,掉在地上,摔的“嘭”一声,而他也适时起身,醉眼朦胧地撑着案几,身子摇摇晃晃。
“老十九,三哥今儿很高兴,原本该与你促膝长谈,畅饮一夜才是。可老哥我从锦城府过来,一路奔波得有些乏了,摔伤的腿也疼痛,想先下去歇了。”
赵樽表情平静,“三哥说的是,是为弟的考虑不周。”
说罢,他拔高声,淡淡的命令:“郑二宝,带宁王殿下去歇着。”
看着赵析晃晃悠悠还需要人搀扶才能走得动路的背影,赵樽脸上的宠溺消失了,漠然的眼神儿盯住夏初七。
“一共一百七十两。”
赵樽的话无异于大冬天降冰雹,雪上又加了霜。听得夏初七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被唾沫给呛死。顾不得食色轩里人未散尽,她小声冲他低吼了出来。
“你吃煤炭黑了心,抢人啦?先前不是说好五十两?”
赵樽眉头松开,甚是闲适,“生姜红糖水和厕纸,五十两。”
啧啧!这货真是一个奸商,原本她为那事儿还温暖了一回,觉得他也不算是一个没良心的家伙,知道她来事儿了不舒坦,特地给弄了那些东西来,哪里会想到,原来通通都是要算银子的?
想想那好用的卫生纸,夏初七决定先忍了。
“行,就算那两样东西五十两,加在一块也才一百两吧?另外的七十两,你怎么给我算出来的?”
赵樽一只手轻缓的揉着太阳穴,动作慢条斯理,似乎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将面前酒盏中余下的佳酿一饮而尽,语气凉凉的说:“预先支付的保护费。”
“预支?你先人板板的,欠银子还有预支的,啥意思?”
“很快你便会再欠着爷了,不如早些算在一起。”赵樽说得实在,可那话里话外的散漫劲儿,还是那么的让她牙齿发酸。
她知道这厮向来不胡乱说话。
即如此,必有深意。
她压住想狂扁他一顿的怒火,先琢磨了一回才问:“麻烦你,说人话。”
赵樽黑眸一沉,“东方青玄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能瞒得了他。即便今儿晚上他吃了亏,明早上他一醒过来,还能饶了你不成?小奴儿,不需要爷的保护,你准备拿什么去填补他的怒火?”
咯噔一声,夏初七明白了。
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可那东方青玄也不是个善茬儿。要是他今儿晚上被那个宁王殿下给“睡”了,再找到机会他不得抽她的筋剥她的皮啊?先前一时疯劲儿发作,她仗着有赵樽,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仔细想来,觉得脊背上有点儿发凉。
绣春刀……
那薄薄的刀片,刮上脸上的寒意……
激灵一下打了个寒噤,她吭哧吭哧了两声儿,心里又明亮了。爽利的撩起眉梢,她笑了开来,瞄向赵樽。
“我说爷,咱俩谁跟谁啊?那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今晚上的事儿,跑不了我,难不成还跑得了你?你当那东方青玄傻的啊,真相信我一个人能干得成事?”
“也是……”赵樽沉吟一下,拖着好听的声音,突地一转脸,黑幽幽的眸子定在她脸上,“可东方青玄他不敢惹本王,也只好拿你撒气儿了。”
深呼吸。夏初七反复深呼吸。
吃柿子找软的捏,她深以为然。东方大妖孽肯定也会这么干。
也就是说,她明知吃了亏,还得被赵樽给拿捏住。明知道被他糊弄了,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他挖好的陷阱里跳,就像他说过要驯的小兽,可怜巴巴的由着猎人把她给颠来倒去的折腾。
夏初七斜歪歪瞄他一眼,勾起唇来。
“瞧您说得,不就是钱么?多大点事啊?对不对?行,您说我欠多少便欠多少吧。反正您老过足了当大财主的瘾,我呢,却是一分银子都是没有的,随便欠。”
“是吗?”赵樽看着她,一双古井般深幽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损的笑意。不仔细看不觉得,仔细一盯,发现这厮内敛沉稳的外表下,几乎五官的每一处,都隐藏着一种十分欠抽的恶意。
“丈人山普照寺的禅院里,你发了多少死人财?”他问。
死人财几个字儿,让夏初七心里有点儿起腻。
第97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颜色半分(6)
可想想那天她逗马千户那几个人,想想东方大妖孽杀他们时眼睛都不眨的妖艳样子,她顿时又释然了,心里豪气顿生,觉得今晚上干的这事再漂亮不过,简直就是为民除害。
目光眯了眯,她反问他:“咋的,我发了死人财,关你啥事儿?”
“爷是你债主。”他答。
“嗯,很合理的解释。”
夏初七笑眯眯的说着,脑袋凑近了他。
“兄台,一共也就二十来两,您老不会看得上吧?”
赵樽轻唔一声,皱了皱眉头,“讨债而已,无所谓看不看得上。”
夏初七眯了眯眼,与他冷飕飕却满是恶意的眼睛对视着,也不知是食色轩的灯光太氤氲还是夜色太妩媚,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贱王爷”,今儿特别特别不顺她的眼。
“过分了啊?赵王爷,我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本来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滋滋润润,更不可能会欠你的债,可你不停利用权势来压榨我,让我一欠再欠也就罢了。银子嘛,身外之物,姑娘我认了便是,但如今连我手头的零花钱都看不下去,一毛都不留给我,这与贼人敲诈勒索有何区别?会不会有失你王爷的身份?”
“有吗?本王觉着身份更加贵重了。”
得,他是贵重了。她的身上,却是越来越轻了,连骨头上都没肉了。
冷哼一声,她压下愤怒,用自认为最具杀伤力的眼神睨着他。
“爷,我现在正当长身体的年纪,身上没有钱,多么不利于身心健康,对不对?还有一点,你让我假扮你的娈童,陪着你演戏唱双簧,这对我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你有想过吗?但我楚七仗义啊,我找你要钱了吗?没有吧?一分都没有。我这叫什么?江湖义气!你懂不懂?将心比心,你还好意思要我这点散碎银子?”
她晓以大义,动之以情,自觉非常圆满,合理公道。
不曾想,赵樽只淡淡一眯眼,扶住额头轻“嗯”一声。
“爷是堂堂大晏王朝亲王,不嫌弃你丑陋低贱,为了救你小命,在东方青玄面前做戏,无端端背上了一个‘好男风’的黑锅,声誉受到了多大的影响?爷又何时问你要过补偿?再说,怎么看,与你相好,都是爷比较亏吧?”
他不友好的目光,再次从她的黑脸打量到了她平板的胸前。
从上到下,鄙视的眼光,一处也没有放过。
那个意思很明显了,他是一个钻石镶了金的高富帅,而她是一个长得“不过尔尔”的灰姑娘,人家都不嫌弃她,又抱又搂又牵手的,她居然还好意思说吃了亏?
夏初七懂了,呵呵冷笑。
“瞧殿下您这意思,我回头还得给您供一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磕头,再感谢我家祖宗显灵,祖坟上冒了青烟,这才得到了您的青睐,欠了你一屁股的冤枉债,是也不是?”
赵樽拍拍她的头顶,语气凉丝丝的,却是极为无奈。
“那样太过了。只需磕头就行,烧香就免了。”
“赵樽,你个王八蛋!”
在心里头默默暗骂着,夏初七不琢磨还好,一琢磨怎么想怎么亏大发了。
可她又能把他怎么样?死死捂紧怀里那几个散碎银子,她嘴里直冒酸。
“能不能先欠着?”
“你已经欠得够多了。”
夏初七心里那个火儿啊大了。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忽忽的烧,烧得她那因为恶整了东方青玄的爽劲儿都快没有了。
“如果我不给呢?”
赵樽声音冷冷的,懒洋洋的,“后果自负。”
“你怎么像个讨债鬼似的?”镜子,傻子,来自东方青玄的威胁,这些一个个都成了她的软肋。夏初七心窝里一阵抽搐,她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还没有捂热乎呢,又要交出去,简直心痛得要了她的小命儿。
她恨不得掐死他,可她什么也没有多说,掏出钱袋子便砸在了他身上。
“拿去吧你!”
“真少。这也叫银子?”将钱袋子掂了掂,赵樽叹息着补充。
得了便宜还卖乖?夏初七那个气得啊,脸色黑得快成锅底灰了。
丫太欠抽了!总有一天,她非得好好地收拾他不可。
赵樽盯住她愤愤不平的小脸儿,目光突地一沉。
“小奴儿,爷可都是为了你考虑,小姑娘身上放多了银子,不安生。”
夏初七眼睛里,跳跃着烛火的光芒,“你当我才三岁啊?”
黑眸深了深,赵樽抓住话头,便问,“那你几岁?”
嗤了一声儿,夏初七抬起下巴,“想知道啊?给钱,五十两。”
赵樽面色稍稍一僵。
见他吃瘪,夏初七唇角往上一翘,那发着腻的音色十分的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美了,就像在看一个聚宝盆似的,底气十足的瞄着他,“往后,姑娘我也不仗义了。你唤我一声儿,我答应要钱。你找我办事儿,我一律都要收费。依样画葫芦,当谁不会呢?”
哦了一下,赵樽僵着的俊脸,倏地又松开了。
“小奴儿,爷是谁?”
“你傻了?你不就是那欠扁的赵十九吗?”
“爷是爷,你是奴。你为爷做事,没有要钱的道理。”
“道理是你家定的?”
“正是。”赵樽回答得理所当然,一副天家皇子派头。
默默的在心里‘靠’了一下,夏初七飞撩起眉梢,“我一直怀疑,咱这大晏朝是不是快破产了?为何你一个王爷,穷成了这副德性?”
她气,她急,她纠结,赵樽却不动声色。
“好好算一算,你一共欠爷多少了?”
夏初七赌气,一哼,“不知道,你回头写上呗,想写多少便写多少。反正你就是一个招人恨的王八蛋,见不得穷人喝稀饭,你丫得遭报应。”
她终于骂了出来,骂得是爽了,可话音刚落下,赵樽却冷不丁的欺压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腰身往身上一提。扑腾一下,她无处着力的身子板儿便投入了他的怀里。
“呀,你有病?说不过就动手?”
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松兰之香,她想要挣扎,却被他捉住了双手,死死的抵在了胸膛上。
“小奴儿。”他低头盯视着她,一把将她窄细的腰身拿捏在手中,说出了一句宛如天雷轰顶的话,“今晚上,跟爷去玉皇阁睡可好?爷不收费。”
“啊!?咳咳!”
这是要让她侍寝?
心脏“扑通扑通”欢快的跳动着,夏初七伸出小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的思维正常,脑子没有被门夹过,才慢慢地解开他环在腰上的手臂,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张涂得肤色略黑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僵硬。然后,故意打趣儿地笑。
“姑娘我身子不适,不方便伺候爷。如果你实在难熬,那个崇宁县的莺歌姑娘还不错,推荐给你使用,推荐费多少你看着办,不必谢我。”
她拿腔捏调的说完,赵樽却没有任何反应。
久久,他锋利的眉梢才微微挑起,嗓音低沉地道:“小奴儿,爷大发慈悲,许你在玉皇阁里侍候,是你自己不愿意的。那……便如此吧。”
说罢,他起身拂袖,“一共欠爷三百两,零头抹去了,不用还。”
高姿态的说完,他似乎连再多看她一眼都嫌麻烦,迅速消失在了食色轩。
“渣渣渣渣渣!”
夏初七恨不得眼风能变成钢刀,剜掉他几块肉下来。
食色轩外头,元小公爷果然等在了那里。
见她气嘟嘟板着个脸出来,他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表妹,啥事儿把你气成这副德性?”
“还不是你那个挨千万的十九叔,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恶的人?”
想到赵樽对她的种种欺负,夏初七头顶上冒着青烟,先把对赵樽的不满,豆筒倒豆子一般在元祐面前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才剜了元祐一眼,总结性发言。
“你们这些男人啦,全都不是好东西。”
元祐皮笑肉不笑的俊脸,一下子僵硬了。
“哎哎哎,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啊,小爷我今儿可是帮你忙来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初七才想起那件事来,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拖住元祐的胳膊,走到檐下的阴影处,看看左右无人,才低声儿问:“表哥,事情办得如何?妥了么?”
邪邪一笑,元祐挑开眉头,“那是自然。那东方青玄吃了酒出去,外头接应的那几个锦衣卫,全都换成了小爷我的人了。哈哈,今儿晚上啊,有好戏看喽,但愿明儿醒来,威风八面的大都督不要跳河自杀才好。”
“会吗?”夏初七一挑眉,“他会自杀?”
元小公爷托着下巴想了想,撇了撇唇,片刻再抬起头来,嗤的一笑。
“自然不会,他只会杀——你。”
第98章 爷,借我一用?(1)
把赵绵泽的嫡妻,下了媚药装在箱子,送给他的叔叔……
好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想到此处,他温柔一笑,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儿。
“如风,把她装在箱子里,抬过去给晋王殿下。便说本座精心安排的大礼,请他慢慢享用……”
这会儿已经亥时了,夜深人定。
夜幕下的清岗驿站,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静寂无声。
三名锦衣卫走在从东院到玉皇阁的路上。其中一个人打头,另两个抬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木箱子,在浓墨一般的黑暗里,每个人都屏紧了呼吸,走得小心翼翼。
箱子里头的人,正是夏初七。
不得不说,东方青玄这一招儿确实够损。要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杀人流血上战场或许都不怕,却十分忌讳一个东西——妇人的经血。时人都认为那是一种不吉之物,一般男的要碰上了那玩意儿,都会觉得是一件极为倒霉的事情,哪怕是自个儿的女人也不乐意碰,更何况还不是呢?
可他却给赵樽送了这么一个人儿去。
真真儿是一支箭,还想射双雕。
看他救呢?还是不救呢?
“站住!来者何人?”玉皇阁外头一如往常戒备森严,值夜的金卫军听见脚步声,“刺啦”一下便开始拔刀,厉声儿喝问。
三名锦衣卫中领头的人正是东方青玄身边儿的如风,他向前迈出一步,抱拳拱手。
“兄弟,大都督差我等给殿下送来一礼,还烦请通报一声。”
“殿下已经歇了。”随着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玉皇阁里头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樽手下十二卫中的二鬼。今儿晚上他没有贴大胡子,看上去白白净净一个年轻人,个头不算高大,可气势却不小,往那黑漆箱子瞅了一眼,便抬高了下巴。
“什么稀罕玩意儿,明儿天亮了再送不行?”
如风再次施礼,“明日送可就晚了。烦请通报殿下一声,就说是大都督的心意,专程送来殿下享用的,怕晚了,东西就不热乎了。大都督还说了,这东西殿下见到了,定是会万分欣喜的,请兄台行个方便。”
二鬼皱了下眉头,又绕着那大木箱子绕了一圈儿,没有进去通传,却是直接一挥手,指挥了两名金卫军过来,把箱子给接了下来。
“行了,我先替殿下收下了。”
如风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二鬼。
眉头一皱,他换上了一副笑脸儿。
“兄台,大都督说,这箱子里的东西金贵,要是殿下今儿晚上不开,只怕等明儿一早起来,那可就坏了。”
二鬼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挥手。
“行了,送个东西还那么多讲究?走吧走吧,知道了。”
“那行,辛苦了。一定送到啊。”
如风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走了两步,又回头。
箱子里头装了一个大活人,要是晋王那侍卫把箱子就往那儿一放,也不去打开来查验,那等明儿一早起来,里头的人只怕真就得见阎王去了。可这个点儿人家说殿下已经歇了,他又怎么可能硬是要求通传,或者让他们亲自开箱?只能先回禀大都督再做计较了。
“抬进去。”
二鬼不高不低的喊了声儿,那两名金卫军便抬了箱子往玉皇阁偏殿走。
一见这状况,他叹了口气,“站住!东西放哪儿去呢?”
那两个人显然有些不明白,停下脚步来盯住他。
二鬼使劲儿一招手,指了指赵樽的房间,“放哪儿?当然得放殿下房里。”
“啊!?”那两名兵士显然不太明白。
“啊个屁啊,速度点!”二鬼也不明白。
他不过是刚刚儿才接了那个命令而已。
主殿里头,赵樽果然还没有睡下。得了郑二宝的通传,三个人抬了那一口黑漆漆的大木箱子,小心翼翼的入了屋。一进去便见他松散着一件栗色的缎面儿寝衣,腰上一根儿鸦青色玉带松散的系着,身子半倚在床头,手里还拿着那一本整天研究的《火龙经》,浅蹙着眉头在看,见他们抬箱入内,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懒洋洋瞄了一眼,便摆手。
“都出去吧。”
二鬼看了眼主子爷的脸色,心里忖度下,和那两个抬箱的兵士一起,包括原本在里头侍候着的郑二宝和两名值夜的婢女,没有一个人敢多问,都施了礼,倒退着出来了。
“里头还舒坦吗?”黑眸微微一眯,赵樽冷冷的问了一声,放下了手上那本线装的《火龙经》,起身不急不徐地朝那口大木箱走了过去。
里头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微微蹲身,拧着箱盖上虚挂的铜锁,一把将盖子掀开了。
“唔……唔……”
夏初七被堵上了嘴巴,反剪了双手,半拘着身子蹲在里面,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小脸儿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潮红,身子因了突发的药性有点儿打哆嗦,虚汗已是湿透了她里头的衣裳,样子看上去极其狼狈。
“可怜的。”赵樽扯开她堵嘴的布条,弯下腰来,盯住她,似是有点儿惋惜,又似在幸灾乐祸,“早说让你到爷这来侍候,你偏不乐意。”
“少他妈在这儿说风凉话。”瞧着眼前的赵贱人,夏初七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终于有救了,恨的是她心明镜儿求他必须得‘割肉’。
“一百两……”夏初七咬牙切齿的出了个价儿。
“什么一白两?”赵樽眯了眯眼。
先人板板!
这个赵贱人!
她就不信他瞧不出来她现在是怎么着了!
“废话少说,帮……不……帮?”
夏初七自觉自个儿语气凶悍。
只是,乍一出口,那往常清灵好听的声线有气无力的,全是难耐的嘶哑。
“帮你?”赵樽微微眯眼。
“对……”这会儿,夏初七正在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候,身子里难受的空虚着,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往里头钻,在咬,在撕扯,在搔动,让她控制不住的呼吸加速,血液逆流,皮肤上也像在火上炙烤、燃烧、沸腾,难受得都快无法自控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花钱消灾。
第99章 爷,借我一用?(2)
轻‘哦’了声儿,赵樽表情淡淡的。
“爷要怎么帮?”
夏初七又气又郁卒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觉得那团火儿在心里燃烧得更烈了,可她的腰板子却挺得更直了,一双迷糊的眸子剜了他片刻,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一下子便半瘫在了箱子里头。
“那妖人……不知道给老子下的什么……甚是厉害……”
赵樽目光一沉,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还可以讲话,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王八蛋!
夏初七咬着一直在发颤的下唇,看着他,“先,先替我解开绳子……”
赵樽懒洋洋的,只淡淡的瞄她一眼,冷飕飕的目光里没有半点儿波浪,似乎她的死活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对爷有何好处?”
靠!夏初七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那一双无论何时何地都淡定如常的眼睛挖下来喂鱼……可惜,要做这些事儿的前提,都必须先解掉身上的媚丶药,要不然都是纯扯淡。在一下比一下来得更加粗重的呼吸声儿里,她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脑子里一阵阵发昏,好不容易才咬着牙出了一声儿。
“……二百。”
她认了!
反正在赵贱人的面前,银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数字,一个传说,基本上都不会变成现金,揣在怀里也都暖和不了,没有什么不可承诺的,大不了事后不认账。
“快呀!”见他不动,她又喘了一口气,哼唧了声儿。
那声儿,极为娇嫩,柔软。
赵樽目光稍稍沉了下,似乎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儿似的,眉头蹙了蹙,一把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像老鹰抓小鸟似的,轻轻松松就将她滚烫的身子从箱子里头拎了出来,大袖一挥,往前迈了几步,嫌弃似的一甩手,就将她甩在了那一张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
“你不是小神医?”他居高临下,冷冷看她。
夏初七额头上的汗一层又一层,嘴唇颤抖着,哪里还有工夫与他斗嘴?只觉那药势来得又猛又烈,原本之前手脚被捆住勒得生痛,还能保持住头脑的清醒,现在那绳子被赵樽一解开,人也落在了软绵绵的榻上,外加面前有一张俊美得引人犯罪的脸儿,她眼睛一模糊,就有点儿不能视物了。
“赵贱人……”
脑子一犯晕,连给他的绰号都喊出来了。
“……”果断的,赵樽脸色忽的一黑。
可惜,夏初七什么都看不清楚,挣扎着爬了起来,身子又踉跄着向前一扑,双手便死死揪住了他的身体,抬起头来望着他,用一种软得能化骨融金的声音,无比急促的说了一句。
“快帮帮我……我要……”
她清醒时想好了需要的几件东西还没有说出来,那药效劲儿就像挑好了时间似的,往她心窝子里一涌,嘴巴啰嗦几下,手脚便不听使唤的抽搐着,身子瘫软在了赵樽的胸前,半昏迷了过去。
这么一来,她那一句话“我要”就成了极度的暧昧了。
赵樽微微眯眼,一低头,看着趴在自个儿胸口的小脑袋。
终于,转脸,厉声一喝,“郑二宝。”
“爷!奴才在,奴才在这里。”
他的声音刚刚传出去,那二宝公公就像早就准备好的,嗖的一下便从外头闪身进来,拘着身子甚是恭敬。
“爷有什么吩咐?”
“传孙正业来,速度点。”赵樽沉着嗓子吩咐完,一把拎着夏初七的衣领,再次嫌弃的将趴在他身前像头小猪崽一样拱来拱去的家伙给硬生生从腰上解开,往床上一丢。
“吡,啊……”
夏初七摸了摸被撞痛的屁股,脑袋稍稍清醒了一点儿,可身子却没有什么力气,一倒下去便像一只大青蛙,四脚朝天往那儿一仰,翻着大白眼儿,神志不清的直喘着粗气儿。
“东方妖人……老子……要,要杀了你……”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两个字:“全家。”
赵樽漫不经心的瞄她一眼,侧身从案几上拿了一盅水,拎起她的脑袋来,凑到她的唇边儿,冷冷的命令。
“喝!”
夏初七这会子昏昏沉沉,正是渴得厉害,嘴唇都快要被烧干了,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就着赵樽的手,她一仰脖子,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可是,大概她喉道里还有之前没有灌下去的药物,结果在这盅水的作用之下,顺着便流入了胃里,如此一来,原本还没有那么燥热的身子,很快就被全部点燃了,整个人如同被丢入了一个大火炉,热得她直想扒光了衣服,跳入冰水里去泡澡。
低垂头,她死死地揪着铺盖角,不敢去看赵樽的眼睛。
不能再看美男,尤其不能再看赵贱人。
要不然……她就真的毁了。
要知道,她现在这个身子才十五岁啊。
虽说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在夏初七的心理上,十五岁的女孩子压根儿就还没有长明白,身子骨都还没有长开,完全就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哪里能接受得了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与一个还不太熟的家伙发生那种关系?
那简直太摧毁三观了。
有了赵樽的命令,孙正业来得很快。
而赵樽屋子里的人,随着他的到来,也多了起来。
除了一直随侍在旁的郑二宝之外,原本就在外间侍候值夜的月毓和梅子,还有另外两名婢女也都杵在那儿。月毓担忧的蹙着眉头,为孙正业打着下手,忙前忙后,梅子却是急得都快要哭了,不时地拿了帕子替夏初七擦那细细密密的冷汗,偶尔又拿眼睛去瞄一下面无表情的主子爷,却又只能可怜巴巴的把希望寄托在孙正业的脸上。
“爷……”老孙头查看了舌苔,又把脉良久,语气却有些迟疑。
“说。”赵樽表情冷淡,语气却有点儿不耐烦。
“似是中了一种叫‘畅欢娇’的毒……”
“什么东西?”
让这么一个品行端正的老头子说出那样污秽的东西,原就有些为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几个丫头在场?
第100章 爷,借我一用?(3)
老孙头收回把脉的手,偷瞄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嘴皮动了好几次,才在赵樽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尴尬的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道,“这畅欢娇原又叫做魔粉,是早些年从东瀛传入我大晏的一种淫乐之药,流行于烟花柳巷之中,为正人君子所不耻,乃是……”
“说重点!”赵樽声音冷沉下来。
“是是是。此物服用后,可极快催动女情,令男欢女悦,女子更是急欲索之……可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未与男子交合,便会损气阴微,面黄目赤,血脉逆行。心,心绝而亡。”
心绝而亡四个字,他声音放得极低,看着赵樽越来越黑的脸色,他都快要变成结巴了。
好在,赵樽还算镇定,低下声音,沉沉开口,“可有法子解?”
老孙头僵硬着脖子,目光不敢与他正面接触,只道,“可解。”
点点头,赵樽的面无表情,“如何解?那还不快点?”
“只需,只需与男子,合,合欢……”
心知这一句完全是废话,可孙正业还是抖抖索索着说了出来。
果真,下一瞬便见赵樽面色一冷。
“那还要你有何用?”
老孙头本就只是一名医官,胆子也小,再被他这么一吼,本来急得红扑扑的老脸儿唰的一白,扑嗵一声儿便跪在了赵樽面前,前言不达后语的磕头。
“老朽,老朽确实无用……此事,只有爷,爷才能用。”
这话说得……
哎哟喂,那边儿上的二宝公公眼睛一闭。
这死老头子,自求多福吧!想想他们家主子爷什么身份的人啦,怎么可能去做这样儿的事情?再说了,且不说这楚七身份来历不明,就单说这些年来他跟在主子的身边儿,啥时候见他沾过女人啊?哎,只可怜了那楚七了,好端端一小姑娘,要么只能找人破了身子,要么便只有等死了……
“下去,通通都下去!”
赵樽突然冷冰冰的一声,吓得屋子里顿时跪了一地。
只一句,便让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把他们叫下去,难不成主子爷还真要……?
从孙正业、郑二宝,再到月毓和梅子,每一个人在他冷冰冰的声音里都耷拉着脑袋不敢抬起,可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被震撼如同便秘,愣是憋着劲儿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真真儿就这样离开了。
那个生姜红糖水和专用如厕纸的事儿,梅子那大嘴巴早就在这几个人的小圈子里传过了。这里的人,哪个不知道那楚七身子还来着月事儿呢?
他们主子爷多尊贵的身份,哪里能沾这种污秽的东西,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事情?
“爷……”
在这些人里头,郑二宝平日里与赵樽亲近最多,如今有些话便只能由他来说了。瞄了瞄主子爷面无表情的冷脸,他稍稍壮了壮胆子,才抬起头来,尖细着鸭公嗓子道。
“爷啊,这个事儿不妥。”
“嗯?”赵樽一挑眉。
他嗯得十分平静,可郑二宝常年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多了解他的为人呀?他越是平静的时候,那火气儿越是憋在心窝子呢?要是真把他给惹炸毛了,一准儿得倒大霉。这人一紧张吧,他说话也吭吭哧哧,没找着重点。
“奴才的意思是,奴才们都下去了,这个楚七,楚七她该……她怎么办?谁来照顾呢?不如……爷您先歇着……奴才……奴才来照看她?”
赵樽瞄他一眼,淡声问,“你留在这里……能行?”
一句话太歹毒,直接命中目标。
早没了命根子的郑二宝眉头一耷拉,一撇嘴,简直不太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到不是他被主子爷给损了心里不舒坦。而是他担心这位爷玩上真的了。
可赵樽一语即出,早已惊了一屋子。
不仅仅是那郑二宝,跪在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是狠狠一怔。
接着,却又都异口同声的唤了起来,“爷,不可。”
“本王的话,都听不见?”
赵樽冷冷的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只一眯,便听见“嘭”的一声儿,一个放置在他右手边儿案几上的一个汝窑茶盏,在他随手的拂动里,碎裂在了地上,吓得一个个的心惊胆颤。
众人心里头都很清楚。
爷如果要替楚七解那种媚毒,那就意味着什么。
心里都不太乐意见到那种情况,可看看那碎落在地上的汝窑瓷片儿,还有主子爷冷飕飕的脸,便又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了,脚下打着颤的往外退。
只有月毓顿了顿,调转过身来,缓缓的走近,“爷,我……”
“下去。”赵樽打断她,黑眸深沉似海。
敛着一双漂亮的眼睑,月毓一只手绞在绣着花枝儿的巾帕上,被他盯得脊背一阵阵儿发寒,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月毓想留下来,替爷备水。”
赵樽眉眼往下一沉,低下头,淡淡地看了她片刻,没有再拒绝,只“嗯”了一声儿,“去把爷匣子里的‘九转护心丹’拿来。”
月毓微微一愣,“爷,那可是圣上特地为您准备的?且不说那丹药难炼,药材也珍贵难寻,就说圣上那份心意,他要知道你把这东西给了一个仆役服用……”
“你如今话是越来越多了,可是想做爷的主?”
被赵樽那么冷冰冰一呛,月毓那一张刚刚知道原来主子爷不是要以身替楚七解药而放缓的脸色,唰的又是一白。
想了想,她微微一欠身,突然道,“爷,奴婢想起来了。在奴婢的老家有一个法子,凡是中了药毒的人,就在水里滴点儿醋给她灌下去,再用醋水给她擦洗一遍身子,或者用醋薰蒸……不如先给楚七试一下,要是不成,爷再……再用你那珍贵的九转护心丹?”
微微一抿唇,赵樽想了想,终是点了头。
“可以一试。”
月毓眉眼间松快了几分,却依旧维持着端庄自若的神态,温柔娴静的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她便端了一大盆加了醋的冷水进来,走到了榻边儿上,扶起一直在半昏迷中滚来滚去的夏初七,温柔的说。
第101章 爷,借我一用?(4)
“楚七,来咱们先擦一把脸——”
人的潜力,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
之前一直昏昏沉沉的夏初七,脑子都快要浆糊掉了,可乍一听“擦脸”两个字儿,激灵一下便清醒了不少。刚一睁开眼,却听见月毓又道,“爷,我们老家常说,醋是一件宝,能解酒,能解毒,最最好用了……”
醋?
脑子轰的一下,夏初七迷茫的双眼猛的一睁开,刚好就对上了月毓那一张温润似水的芙蓉脸蛋儿。
“你……做什么?”
月毓面儿上挂着深深的担忧,可那份儿情绪却不达眼底。
“傻姑娘,不要动来动去,来给你擦擦脸啊……”
夏初七看着她,半眯起了眼儿,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位月毓大姐是碰巧加了醋给她洗脸,还是知道她脸上的肤蜡在醋的作用下便会融化?……如果洗了这个脸,她额头上的那个“贱”字儿,还能保得住么?
“走开——”
她挥手拒绝,可声音沙哑,手脚却也酸软无力。
“楚七,我是月毓姐姐,不要动,我在替你解药呢……。”
月毓轻声儿哄她,声音十分温和,那巾帕在说话间也已经往她脸上招呼了来了。夏初七心肝儿一缩,突然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似的,拼着她最后的力气往床下一倒,只见听“骨咚”一声儿,便摔到了床下。
紧接着,她突然哆嗦着嘴巴,将脑袋猛的撞向了床柱。
“不要碰我,你们……你们谁都不要碰我……”
嘭——嘭——
装出一副被药力控制之下的糊涂样子,她用力撞着脑袋。
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磕在额角上,每一下都磕在那个黥刑的“贱”字上。
在刚才灵台清醒的那一瞬,她便决定这样做了。
关于那个像纹身的“贱”字,她在此之前已经想了好几种办法,结果很显然,那墨汁儿都已经渗入到皮肤里了,怎么都是洗不掉的。既然怎么都是痕迹,与其整天为一个“贱”字儿担心,她还不如干脆顶着一块儿疤痕来得轻松痛快。
她是真撞。
用足了此刻能用的全部力气。
那小性子刚烈得,把个月毓唬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直愣愣的呆住了,坐在床边儿上都忘了阻止。
在这之前,月毓向来都是瞧不上楚七这个女人的,觉得她整天嬉皮笑脸,油腔滑调,没点儿真本事,只会插科打诨用一些歪门斜道的东西来唬弄主子爷,长得也不好看,还整天都大言不惭,十分招人讨厌。
可这会儿……
当然,月毓还是不喜欢她。却也是真真儿被她给震撼到了。女子大多都十分珍视自个儿的容颜,她能毫不犹豫地往床柱上撞,那就不仅仅是勇气的问题了。
事实上,对敌人狠,那不叫狠。
对自个儿都狠,那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这一回,月毓重新认识了夏初七。
一下,又一下,夏初七额角上撞得血肉模糊了一片,不要说月毓了,就连赵樽也都只是浅浅的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儿没有反应,直到她脸上的鲜血,一行行蜿蜒着流了下来,搞得满脸都是,他才沉着冷脸儿,疾步过去,一把拂开拿着巾帕在那儿发愣的月毓,拽住夏初七的身子往上一扯,又狠狠丢回了床上。
“你疯了?”
夏初七转过脸来,一脸猩红的鲜血,却是冲他一笑。
“你……才疯了。”
这一撞,她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撞?”一张微微启开的唇角,也染上了鲜血的痕迹,显得十分可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壮感。她邪牙一笑,舔了舔嘴角那血迹,轻悠悠的说着,为自个儿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老子……不要男人……一样,死……死不了。”
赵樽冷冷看着她,指腹发紧。
“继续撞。”
夏初七一阵晒笑,哆嗦着发抽搐的嘴巴,“不用了。”
有气无力的趴在床榻上,她这会儿身上连半丝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刚才撞床柱就已经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儿了,哪里还有精神去撞?
慢悠悠眨下眼睛,她看着他说,“一百两,我要洗胃。”
赵樽黑眸一沉,“洗胃?如何洗?”
就着袖口擦了擦脸,夏初七这会儿心都快被药物烧穿了,哪里还有办法与他去过多的解释?趁着头脑这会子的清醒,她咽了咽口水,望向月毓,说了几道解毒的中药,目光又深了深。
“月,月大姐,麻烦你把这些药熬了……给混在米汤里,再加点儿鸡蛋清……一起搅……搅拌……要一锅……”
月毓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睛里全是讶异。
“原来楚七你会解啊?那便好,真好。爷,我马上去办。”
她说做就做,是带着满脸的欣喜笑容离开的,只是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儿,夏初七微微挑了一下眼角,又特地多嘱咐了一句,“月大姐,千万不要记错了,我这人的嘴……味觉特好……哦,对了……还要记得放凉一点……别烫着了我……”
月毓听了,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转过头,冲她开心的点了下头。
“放心吧,我知道。”
准备那些东西是需要时间的。
一听说有得治,还没有离开的老孙头,一直就在外面屋子里踱着步,走过来走过去,始终都在考虑那“洗胃”两个字,觉得十分的神奇。可他有心想要入内一探究竟,可主子爷有吩咐,不许别人进去,虽然他是个老头子,也脱离不了是个男人的事实,只能在外头干着急了。
“爷,楚七又晕过去了。”
得准了进去陪侍的梅子,惊叫着喊了一声儿。
赵樽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那榻上的小人儿,一张俊脸在幽暗的烛火中看不分明,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情绪究竟如何。
“知道了。”
“水……我渴……我渴……”
嘴唇龛合着,夏初七小脸儿上因药物催生出来的情潮,粉红得花瓣儿似的,虽还没有上好的容色,可有了那“畅欢娇”,愣是如同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比往日好看了不少。尤其是那一双浅眯起来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带着雾一样的迷离,配上她原就娇软好听的声音,在嘴儿的一张一合之间,奇怪的哼哼唧唧着,一副“请君入瓮”的媚样儿,瞧得梅子姑娘的脸蛋儿都红了。
第102章 爷,借我一用?(5)
“楚七,你再忍一忍……很快就来了啊……”
洗胃的水,一直都没有端进来。
赵樽依旧高冷的坐在那里,又差郑二宝去灶间问了两回,眉心狠狠跳着,对于夏初七那要人命的呻吟声,似是忍无可忍了,大步走过去,一摆手叫开梅子,就使劲儿地拍她的脸。
“闭上嘴。”
好吵好讨厌的声音!
夏初七的脑袋里像住了一窝蜜蜂,一只只的在头顶上转啊转啊,嗡嗡嗡的飞啊响啊,好像还听见有一只蜜蜂的声音,特别像那个赵贱人。他怎么变成了蜜蜂,还是那么冷冷的,淡淡的,却好像在冲谁发火?
对,好像冲她?
她想睁开眼,可眼皮儿压根儿撑不了。她想闭上嘴,可嘴里就是不由控制的叫唤出来。谁愿意没事儿把自个儿弄得像一个淫荡娇儿一般招人膈应?她不想。可东方妖人那药物确实也不是地摊上的假冒伪劣产品,那是实打实的玩意儿,那药性发作起来,真真儿猛烈得紧,要不是她意志力坚强,抗压力能力强,指定早就过去把那赵贱人给扑倒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吼吼?
“嗯嗯……嗯……”
脑子里模糊不清的想着,她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就好像泡在沸水里浸过了,又丢在冷水里打冷战一般,情不自禁的发着抖打着颤,不受控制的扭曲着在床上滚来滚去,样子实在太过有碍观瞻。
而这还不是最打紧的,最大的问题是……
她想要男的了。
这真是一种要命的讨厌感受。
努力压抑着,影影绰绰间,她视线再次模糊,只能见到面前有一个人影儿,身形长得十分挺拔,正像她刚才那迷朦春丶梦里的赵贱人。
他怎么敢出现在她兽性大发的时候?
捧着受伤的脑袋,她刚一想,又一波药性袭了过来。
月大妈的洗胃药,为什么还不来?
她难受的一把揪住赵樽的胳膊,嘴唇直哆嗦,“喂……快……”
“准备给多少?”赵樽淡淡问。
药性上头,夏初七还是听懂了他的揶揄,嘴角扭曲的抽抽着,一只手死劲儿掐自个儿的腿,想要保持理智的清楚,不想在他面前丢人,可那笑容,还是有点儿傻乎乎的犯着花痴。
“你卖吗?多少银子一晚?”
他似乎低下了头来,呼吸与她离得极近。
“无价。”
“无价啊……那我怎么还得起?”
夏初七说得十分认真,缓缓的仰起头来,一双着了火似的眸子盯住他,想要看清楚那货这会儿什么表情,可偏生,他的面容却越发迷糊了。
“好好闻的男人!”她总结着,只觉一种带着青草香味儿的男性气息,如同那毁灭人意识的浪潮一般,排山倒海的再一次袭击了她的大脑,搞得她可怜巴巴的身子板儿,颤得更加厉害了。
她发现了。
这种药物就像孕妇的阵痛反应。
一波,又一波,一次,接一次。
一波过去之后,会稍稍缓解一些,可再一次就会来得更加猛烈。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牙齿死死咬住嘴巴。
赵樽瞄她一眼,使劲儿掐着她的下巴,“再咬,就没嘴了。”
“那不是更好,你不是最讨厌我话多吗?啊哈哈哈,赵十九,阿樽,樽樽……来吧……”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故意大声儿喊着,也不知道那个赵贱人什么表情,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一下子扑过去就抱住了他,一双瘦干巴的手臂就缠在他暖乎乎的脖子上,两条腿也顺势往上一缠,采用了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激烈姿势,接着嘴巴猛地一张开,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客气的咬,她死死的咬。
带着愤怒,带着发泄,带着仇恨。
一直咬得晋王殿下那么一个“能持”的男子,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沉声低喝,“楚七,你找死?”
“疼痛……可以清醒大脑……缓解药性发作……”
“……”
赵樽黑沉沉的俊脸,更黑了几分,冷眸里全是怒火。
“哦,不对,咬错了,应该是我痛了才能清醒?”夏初七点了点头,好像是想明白了,嘴巴从他的肩膀上慢慢的收了回来,一张脸儿红艳得像粉桃儿,嘟着嘴巴看着他,嘴唇上还带留着因为咬他而溢出来的唾沫星子,傻乎乎的看着他。
“哥们儿,咬我……快,咬我……”
“……”赵樽的脸,凝结成冰了。
“你再不咬我……我就要……扑你了?”
夏初七一咬牙,恶狠狠地威胁着他,使劲儿甩了甩灌了浆糊的脑袋,平衡着自个儿的呼吸,微微启着嘴儿,喘着一种浅浅的粗气儿,望着面前看不清样子的家伙。
“让你拽,让你欺负我……咬……咬死你……”
她又要张嘴,却被赵樽一把拽住,使劲儿按在了床上。
当然,他便未怎么着她,只是拿了一条梅子递过来的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
“麻烦精。”
冷冰冰的毛巾贴在额头上,夏初七舒服的呻吟一下,依旧用那种暖昧的语气儿喊他,“咬我啊!不服,你咬我呀……”
“……”
“不咬我是吧,那我……我可就要吃了你。”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不遗余力的拼命说着话,反过来逗着他,想了想,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好像不太方便吃,还没长成熟哈。”
“……”赵樽似是很无语。
“又来了……药又上头了……又来了……赵贱人……快咬我……”
在又一波热浪席卷过来的时候,夏初七看着屋子里几盏被挑得极亮的油灯,觉得眼前有一个个的星星直打转转,“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快,咬我……快啊……”
“让你住嘴!”
“凭,凭什么?快咬我啊……”
还能对答流畅,看样子不算太糟糕。
赵樽低头看着她,大手使劲儿掐着她的人中,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些。
“五十两,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