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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4章 感觉像飞上了屋顶(4)

    手肘在床沿上,她托着腮帮看他。

    微弱的火舌,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没有脱掉衣服,就这样和衣睡的。眉峰紧紧蹙起,脸孔冷凝,高大的身子上穿了整齐的甲胄,满是男性的力量。可明明他睡着了,她却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放松。

    她低下头,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后,她手指搭在他脖子上的搭扣上,想要替他脱掉外套,让他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可她还没有解开,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却知道是她,一手拽住她,一手伸过来揽了她的腰,便带入了怀里,翻开被子把她裹了进去。夏初七贴着他冰冷的甲胄,叹了一声,也不知是满足还是冷的,胸间的情绪溢得很满。

    “赵十九,你别把自己搞得这样累。”她斜视着他,见他唇角扯了扯,像是心情不错,又才接了一句,“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他握紧她的手,睁开眼睛,看着她,黑眸流波。

    “听见了不回答?”夏初开撅嘴,“就爱装酷。”

    “装酷是怎样?”

    “就你这样。”

    她不服气的瞪他,他紧了紧她的腰。

    “阿七……”喊一句,他欲言又止。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看过去。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搂着入睡,她心跳有点急,近乎贪婪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看他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唇,眸色深邃的眼。他瘦了也黑了,可仍是俊美得让她心颤。

    果然,喜欢一个男人,他的什么都是好的。

    她抚着他的脸,他刮手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口。

    “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了。”他黑眸深深,良久却是叹了。

    “你这个人!”夏初七撅了撅嘴巴,龇牙咧嘴地瞪过去,伤势要咬他,“赵十九,性子孤僻不是问题,我可以把它理解成很酷。可话憋在心里,就像有屁不放是一样的,不仅膈应别人,也膈应你自己。”

    赵樽唇角抽了抽,紧着她的手,终是问了出来。

    “你让他亲你了?”

    夏初七微微一愕,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得是多闷的一个男人啊?一件事憋了两个多月,什么也不问,装大度,原来心底真的介意着,还介意得很深。可她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清楚有些话,诚实并没有好处,只会让他心生隔阂,还不如善意的谎言好。更何况,在她的认知里,东方青玄偷袭那个蜻蜓点水的戏弄,本来就算不得“吻”,真正的吻应当是由心而至的情感体现。

    “东方青玄说的话,哪里当得真?你还信了。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

    赵樽眼睛微微一眯,却是没有再问,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暗叹一声“闷驴子”,夏初七戳戳他身上的甲胄,“你穿着这东西,**的格着我,我哪里好睡。”原本以为他会说“那你回去睡”,但他却是没有,想了想,起身把外套脱了,这才过来抱着她。

    “这样可好?”

    “还成吧!”夏初七低低闷笑着,靠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冬天一点也不冷了。默默闭着眼睛,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她一动不动,可他的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

    “阿七……”

    夏初七“嗯”了一声,“咋了?”

    “你的脾气怎变得这样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

    “你不是生气了么?你是傲娇王爷,冰山总裁,我服气了行不行?不过这一回,我是念着你行军在外辛苦,这才主动与你讲和的。要是下一次你还不搭理我,我可告诉你,赵十九,没这样好的事,我也是有脾气的,说不准一卷包袱就跑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气不死你。”

    “我没生气。”他低低否认。

    “没生气,那你咋了?”

    “我……没什么。”他像是不好开口,夏初七“叽叽”笑着,去捅他的胳肢窝,可他却毫无反应。她挫败地叹一口气,然后细心细声的哄他,“你说点好听的嘛?若是说得我开心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送给你一个礼物,很有意思的礼物。”

    “什么礼物?”

    “说了就不神秘了,不能说。”看着他眸子里的迟疑,她又诱哄他,“说,快说,说几句好听的。这两个月我都难受死了。”

    “好。”他喉结动了动,“你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夏初七心里欢乐死了,觉得这货简直傲娇到了极点。不过她喜欢这个样子的赵十九。她笑着合上了眼睛,竖起了眼睛,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包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等她询问出声,两片炙热的唇就堵上了她的嘴。

    “唔……”搞什么?

    她“蹭”地瞪大了眼,却对上他一双像要燃烧起来的眸子。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炽烈的吻却让她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呼吸粗急,思绪混沌,除了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他,她什么也没法思考,只能愣愣地体会着从他唇上传递过来的热量,然后被他融化……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盯着他看。

    “呃!”她终是合上了眼,细细品味,感觉像飞上了屋顶。

    “殿下……”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身上的人微微一顿,她扣紧他,听见他声音喑哑的发问。

    “何事?”

    “紧急奏报!”帐外的人又说了一句。

    “马上就来!通知将校们大帐集合。”吩咐完了,他回头看着她黑亮亮的眸子,目光一深,低下头来,将她想要出口的询问声又喂入了她的嘴里,狠狠地啃吻了一回,这才哑着声低低说:“你就在这睡,爷去去就回。”

    飞快起身整理好衣裳,他抱着头盔大步往外走。

    夏初七激灵灵一下,爬起来,飞快地趿着鞋,跑了过去。

    “我陪你去。”

    他没有反对,两个人很快入了议事大帐。

第495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1)

    一进去,这才发现耽搁这一小会儿工夫,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候满了军校,就连东方青玄也坐在里面。他俩一前一后的进来,她红润润的唇还有红扑扑的脸,明显有过亲热的痕迹……将校们轻咳着垂下了头,东方青玄也微微眯眸。

    “说说情况!”

    赵樽像是没有看见,正经地坐在首位,夏初七候在他身边儿。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只商讨紧急军情。

    先前汇报情况的李姓斥侯长出例,抱拳汇报,“殿下,接到线报,因哈萨尔从永宁府一路败退至大宁,如今又在大宁与你胶着,北狄王听信了北狄六王巴根的谗言,认为他与你有私交,暗通款曲,互为照应,今日下旨召哈萨尔立即回哈拉和林。”

    众人顿时哗然,感慨了一声。

    “殿下,如此一来,北狄军心必乱,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啊。”

    夏初七听了众人的议论,不由哭笑不得。看来赵十九的反间计真的奏效了,自古帝王都心疑,越是有能力的皇子,越是忌惮,何况哈萨尔还是皇太子?赵樽说,自从哈萨尔得到皇太子之位后,北狄内部的党争也没有停止,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阵前召回哈萨尔,无非也是一个党争的结果而已。只可惜了哈萨尔,能够成功阻止赵樽两个多月,却阻止不了一道圣旨。果然很多时候,能人都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想到那个浓眉高鼻的男人,她有些感慨。

    “殿下,下令出兵吧。”有人在催促。

    “李将军,何必现在出兵?不如等哈萨尔离开,到时候大宁换将,攻之必破。”

    “不打败哈萨尔,如何安抚大晏百姓?”

    “殿下,末将以为,要战,就得与哈萨尔一战。要不然,大晏军围了两月有余,结果却是在哈萨尔离开大宁之后破城。即便是胜了,大晏百姓和满朝文武会怎样说我们?与贪生怕死之徒何异?”

    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有人觉得如果哈萨尔走了再打,那就算胜了,减少伤亡那是好事。有人认为那样体现不出大晏军的势头,而且哈萨尔还在,北狄军往后也会再次反扑,还不如趁这机会一次解决。最后讨论结果,一众将校都认为,今天晚上就是攻大宁城的大好时机。打是决定打了,可如何打是个问题。

    “殿下,卑职有一计。”

    夏初七突然出口的声音,让四周安静了下来。

    这些将校平素与赵樽接触得多,都知道他是赵樽的“身边人”,却从来无人在意过她的存在。如今听了她的话,纷纷侧目一愣,竖起耳朵想听听她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她看了看众人,像个男子一般,从容淡定。

    “卑职以为,殿下先前对大宁的围而不攻,对大宁一线城镇的骚扰,除了让哈萨尔疲于奔命之外,也必定会造成他的一个惯性思维,骚扰了两月余,殿下肯定有极重要的打算。猜测这个目的,定然让他吃不下,睡不香。所以,殿下先前的称为反间,卑职这个办法,就称为疑兵计。”

    “疑兵计?”有人疑惑。

    夏初七笑了笑说,“所谓疑兵计,就是趁着北狄军心不稳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派出一支小股精锐部队骚扰北狄重镇建平,建平是进入辽东的关键城镇,哈萨尔定然看重。但是这次我们与以前不同的是,不能再让北狄人发现我们只是游击作战,只是在骚扰,而要让他们认为……是主力在进犯。”

    “怎样才能让他们误以为是主力?”

    “诸位,昔年诸葛亮四渡赤水出奇兵……”

    不等她说完,有人截了话去,“诸葛亮何时四渡赤水?”

    “咳”一声,夏初七反应过来,四渡赤水出奇兵的是红军,稍稍尴尬了一下,她搔了搔脑子,“反正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咱们要打运动战。让敌人误以为我们主力要攻打建平,而我们趁着他们慌乱回援,主力再进攻大宁,不是以逸待劳吗?”

    “就是声东击西嘛?”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夏初七点头,“差不多一个意思。一为虚,一为实。以小股精锐兵力进行特种作战,形成大部队进攻的场面,势必先让哈萨尔派军援建平不可。”

    “特种作战?”有人听出兴趣来了,“如何让他们相信?”

    “小股精锐部队的战斗,就称为特种作战。我们可以在城外遍插火把,插上四五里地,造声势,吹冲锋号角,作出主力攻城的样子,再以小股精锐部队为先锋,对方定会生出疑惑……建平遭遇大晏军主力进攻,哈萨尔是援还是不援?援必分兵,不援,如若城破,哈萨尔担不起那责任。再者,他就要回哈拉和林了,北狄军本就军心不稳,等他分散了分力,我军主力在大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先占大宁,再攻建平,不是很好?”

    一个人说着,想到自个儿的美妙计划,夏初七心理有点激动,可等她说完了,四周却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不得不说,像城外遍插火把这样的行为……实在很幼稚,很小孩子把戏。可作为“疑兵之计”来说,不能说没有效果。所谓疑兵,也就在于一个疑字,当年项羽被围,“四面楚歌”的经典战役,也在于一个“疑”。有了怀疑,军心必乱。

    好半晌儿,还是赵樽先出口。

    “此计可行。”

    来自心爱男人的认同,让夏初七受到了莫名的鼓励,她攥紧拳头,激动地看了一眼赵樽,又看向营帐里的众位将校,突然向赵樽抱拳拱手,单膝一跪,一字一句清楚的请命。

    “卑职愿带领小股部队作战,请殿下给我两千兵马,做佯攻之势。”

    比起先前来,她这句话很让人诧异。

    一个营帐的人都愣住了。

    在旁人看来,她或许有点小聪明,可就那个小小的身架子,也就是伺候晋王殿下还成,要上阵打战,确实是少了一点“男子的阳刚气概”,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请命。

    看着赵樽眉头一蹙,晏二鬼赶紧出例。

第496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2)

    “殿下,卑职愿领先锋营做佯攻。”

    夏初七瞪了他一眼,低低斥之,“抢生意?”

    晏二鬼不敢看她。心知上次让她入了辎重营的账赵樽还没有跟他清算,要是这回让她出了事,他的脑袋就不用要了。所以,他满眼“热情”地看着赵樽,等待他的命令。

    赵樽没有回应,像在考虑,气氛一时胶着。

    李参将往四周看了看,出例道:“殿下,末将以为,晏副将多次率兵打前锋,对北狄军较为熟悉,很有经验,由晏副将领人去,更为妥当。”

    其他将校纷纷附合。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人认同夏初七,或者说,没有人相信她的能力,夏初七有些憋屈,难道他们都没有听过花木兰的故事吗?何况这“疑兵计”又不是要真刀真枪的上阵打仗,她主要是为了脚底抹油开溜,哪里就不行了?

    “殿下!”她目光定定看着赵樽,“卑职有把握,定能骗住哈萨尔。”

    在众人议论的时候,赵樽始终在沉默。如今见夏初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略略蹙眉,淡淡问:“齐侍卫可知,此役风险极大。”

    “我知。”

    “可知你之所请,是为军令状?”

    “我知。”

    “可知任务失败,你需负全责?”

    “我知。”

    静静地说完,她再次抱拳,严肃了声音,“殿下,如若任务失败,卑职愿领受军法处置。”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让一众将校面面相觑,纷纷愣住。谁都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但此事事关重大,虽然都佩服她不怕死的精神,还是没有人放心她,都用“不赞同”的眼神儿看向赵樽。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赵樽却低低吐出一个字。

    “准。”

    心里一喜,夏初七眉梢扬起,“多谢殿下。”

    “殿下,末将以为不可。”马上有人反对。

    “是啊,殿下三思,齐侍卫并无作战经验。”有人附合。

    赵樽微微抬了抬袖,没有看夏初七,却是冷冷地看向众将,略略垂了垂眼眸,正色说道:“本王信她有这个能力。”

    老虎发了威,全都成了病猫。

    他都这样说了,众将校只好服气。只有座中的东方青玄微微抬了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初七,慢悠悠拿过边上的茶水喝一口。大概是营帐里太过安静,他揭开茶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点刺耳,直接拉去了众人的眼神。

    赵樽侧过头去,冷声问:“监军可有异议。”

    东方青玄抬头莞尔,笑靥如花。

    “本座无异议。”

    夏初七悬着的心落下去,松了一口气,攥紧拳头,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她殷切地看着赵樽,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沉声说:“齐侍卫之行,身负重任,深入虎穴,讲求进退有度,因此,你要的两千人,本王允你自行去营中挑选……”

    “谢殿下。”

    微顿,他又补充一句,“陈景会配合你。”

    这个“配合”两个字,他说得极低,却又极重。陈景原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除了“配合”之外,他还负有“保护”她的责任。赶紧从他身侧出来,陈景抱拳低头。

    “属下遵命。”

    环视一圈众人,赵樽挥了挥手,看着她。

    “事不宜迟,先去挑人吧,本王布置行军计划。”

    夏初七朗声回应:“是。”

    她转身走了几步,觉得脊背上的视线很是灼热,又回过头来,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深深地睨在她的脸上,没有多的语言,嘴角绷得很紧,可她却能够看出来,里面除了信任之外,还写着“注意安全”几个字。在赵樽的身边,东方青玄仍然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眸子里,有她熟悉的温柔,还有复杂。

    她没有再说话,大步带着陈景出去了。

    营地的校场里,一片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据陈景介绍,这些选出来的人在金卫军中都算得是精锐之人,从精锐将士里,夏初七又选了四千人出来。让他们站在阵前,她看了看,拔高了声音,做出了第一个命令。

    “两两面对,十拳为限。”

    校场上的兵士都不明所以。可如今她领了晋王殿下的命令,说要组建一个临时的“特种作战部队”,虽然他们不明白什么是特种作战,却知道晋王的命令违抗不得。

    “打!”

    “呀——!”

    一声声山呼海啸的叫声里,校场上打斗得混乱成了一团,众将士纷纷扭打出拳,这画面让陈景看得心惊胆战。这样选人的方式虽然特殊了一点,却最见真章,谁有本事一目了然。当然,他不知道,如果时间允许,这挑选特种人才的方式会更加“残酷”。夏初七用的是最简单的方式,因为如今是在战时,就要出发了,她不能让将士受伤,所以才说“十拳为限”,要换了她先前所在部队的挑选方式,那才叫万里挑一的人才。

    很快,场上的打斗结束了,一群人奇怪地看着她。

    有了胜负之分,事情就好办了。

    夏初七没有多说,只是看了陈景一眼。

    “让赢的人出例,跟我走。”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有的人赢了,不见得命运就好。更不会知道赢了才是真正风险的开始。在大营里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一行两千人出了大营子,直扑建平城。

    第一次执行任务,夏初七是激动的。

    可第一次陪她执行任务,陈景却是忐忑的。

    建平离他们驻扎的大营子,约摸二十来里地,行军速度很快。

    夏初七在得到赵樽允许之后,为这两千人的精锐部队,配备了目前金卫军里最好的武器,除此之外,还包括两门崭新的“三发连珠炮”,两门流星炮,一百来支已经初具后世枪支形状的无敌手铳和鸟嘴铳。

    有了火炮,装成主力军就更像样子。而且,她也想亲自实验一下,新式火炮和火铳在战场上的作用,顺便也吓吓北狄那帮龟孙子,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火器装备,不要总小瞧了大晏的火器,说它是花架子。

第497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3)

    一路行来,这时的她,热血一直堆积在胸口,还不知道,经过这一晚上,大晏有攻城“神器”一事,会传遍海内外。

    她更不知道,赵樽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静静等待,做出大军真的要攻打建平的样子,而是在她与陈景带着两千人的精锐特战队开往建平的时候,就以哈萨尔要回哈拉和林为由,正式向北狄军递交了战书,表示要在今天晚上攻打大宁城。

    在正式攻城之前,“先礼后兵”的姿态,看上去颇有风骨,但他为什么要明确攻打大宁城的意图,也是为了拖住哈萨尔,减缓夏初七在建平的压力。

    然而……

    谁也没有想到。

    一虚一实,虚虚实实,身陷局中的人最是看不透。

    正如夏初七所说,先前他骚扰了大宁周边两个多月,哈萨尔一直认为他有什么不便示人的“毒计”。因此,在收到赵樽的战书,又接到建平受到攻击的禀报之后,哈萨尔根本就没有相信赵十九的“诚意”,以为战书和他的“反间计”一样,只不过是虚幻的一个花枪,大晏军的真正主力已然派往了建平。

    两个多月猫和老鼠的戏耍与追踪,被“反间计”设计的怒火,全都集于一处,哈萨尔以大宁城有坚固的城防为由,留下部分守军,将大部主力开赴了建平。

    此时的赵樽不会想到,夏初七那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将会面临哈萨尔十五万大军的反扑。

    “快!快!快!”

    夏初七在催促将士插上浇了桐油的火把。

    “垒工事!”

    山坡上,她在布置撤退时的防御。

    “是!队长!”

    她为这一支临时组建的精锐队伍,取名叫着“红刺特战队”,她让将士们都叫她“队长”,却永远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自己那一点儿遥远的牵挂、思念和永远无法向人言说的小心思,只笑嘻嘻说是为了过一把做特战队长的瘾。

    这些大晏将士从来没有执行过这样特殊的任务,向来真刀真枪地拼惯了,觉得做这种事也很有意思。他们安静的按照她的吩咐在建平城外三里地开始插火把,然后在路上拴绊马绳、挖陷阱、垒防御工事、干各种“偷鸡摸狗”的事,并且一一做好记号,以便撤退时自己不会中招。

    等一切准备就绪,两千人推着火炮,骑上战马,扛着火铳,开始像模像样以主力先锋的架势吹响了冲锋号,在城门外架了三发连珠炮,手执无敌火铳和鸟嘴铳开始叫阵。

    “叫你们太子出来,速速受死。”

    她比较无耻,离城门的位置,正好在城墙上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而她的三发连珠炮和流星炮的射程约是800米左右。原本她是不想叫阵的,特种兵擅长的就是偷袭,叫阵的都是傻子,可金卫军老掉牙的习惯,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改变,也就“高尚”了一回。

    他们在外面搞的动静,里面的北狄人早就知道了。

    可这两个多月来,赵樽骚扰的次数太多。骚扰得他们都麻木了,没怎么在意,原本以为他们还和以前一样,骚扰一下就离开了,可如今公然城外叫阵,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喊声一完,城墙上很快就出现了大批的火把,看着城门外黑压压排了一路的大晏军士,还有远处若有似无的火把光线,建平城的守军糊涂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城墙上,出了声。

    “玩真的?哼!今晚上让你们看看爷爷的厉害。”

    说罢,他抬手,大喊,“放箭。”

    箭雨射了过来,可还没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便纷纷落在了地上。这是按陈景的精确计算过的距离排的阵,哪能让他们射中?那北狄将军见状,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喊,“取神臂弓来!”

    神臂弓的射程远,夏初七心里一凛,哪能如他的愿?

    冷哼一声,她抬手低低说,“准备!”

    连珠炮的炮筒对准了建平城墙,她莞尔一笑,“发!”

    “嘭”一声巨响,只见城墙上浓烟滚滚,墙垛毁灭,砖石纷纷往下掉落,几名始料未及的北狄将士惨叫着掉下了城墙,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个幸免于难的建平守卫将军吓得按住头盔,大惊失色。

    “娘的,这是什么鸟炮?”

    “大人,是神器啊!”

    “神你个头。快,快马报告太子殿下!”

    一时间,建平城墙上乱成了一团,马声嘶鸣,叫喊惊呼,不绝于耳。夏初七就两千人,自然不敢真的攻打进去,据她所知,建平驻扎有五万北狄军,她这支“大军”人数太少,靠着几门大炮,唬唬人还行,但弹药少,真打起来,她讨不了便宜。她要做的,就是把北狄大军引过来,以便赵樽顺利攻入大宁,减少伤亡。

    “队长,还放不放?”

    夏初七勒紧了马缰绳,看向远处的城墙。

    “再放。”

    又是一道“嘭”声,尘烟在夜晚潮湿的空气中扑面而来。

    连续发了三次炮弹,每次隔半炷香的时间,建平的城墙破损了,可她还是没有进去,装着“高尚”的等待他们的太子来一决雌雄。等待是一件折磨人心的事情,她不知道哈萨尔会不会中计,如果他不分兵过来,她要不要带着这两千人打入建平城?

    可事情终究还是按她的计划运转了,不多一会儿,建平城里炸开锅了。喊杀声不绝,那一扇被炸得变了形的铁质大门打开了,伴随尘烟味道,一阵阵马嘶声直冲出来。

    “放!”

    她一抬手,一枚连珠炸开了。

    “嘭!嘭!嘭!”

    建平城的大门处,冲在前面的北狄骑兵纷纷落马。骑兵再厉害,到底是肉身,又怎么能与先进的武器相比?火炮攻击,战马本能四处乱蹿,一些扑出来的漏网之鱼,早有准备好的火铳招呼他们。

    霎时间,北狄人居然靠近不得。

    夏初七默默计算着时间,对陈景说:“再支撑十分钟……不,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就开撤,撤退时,全部按计划分兵行动,火铳兵五个分为一组,保护其他人撤退。”

第498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4)

    一个炮兵抹了抹脸,“队长,我们的炮,怎么办?”

    “不要了。”她回答。

    “啊”一声,那炮兵一脸失望,“就这样送给北狄人?”

    “不会。”夏初七笑着,“把弹药打完,它还会是我们的。”

    她相信赵樽攻入大宁,很快就会直插建平。

    退路是预计好的,他们占领着山坡的有利地势,边打边往后退,前方是黑压压的一片北狄军队,就像蚂蚁一样冲过来,看得人身上一阵发麻。可由于有了火炮和火铳震慑,北狄骑兵都没见过威力这样大的东西,行动速度稍稍有些迟慢。加之马儿本身也是有灵性的动物,知道危险,更是有些慌张。一直持续到哈萨尔发火了。

    “冲上去!全跟我冲上去!”

    他大喊着,抽刀斩杀一名兵士,鲜血溅了一身。

    “畏敌者死!”

    一看皇太子杀了人,人群开始蜂拥而动。

    “冲!冲!冲!”

    “杀啊……杀!”

    成千上万的北狄军蚂蚁一般冲了上来,夏初七没有想到会是哈萨尔亲自带兵,目光一凝,命令炮兵继续开炮,打完弹药,然后转头看向她身后的人,展颜一笑,目光露出一抹坚决。

    “诸位,你们都是大晏最精锐的战士!今晚我们以两千人之力,不仅拖住了北狄军的主力,且歼敌不止两千。若我们能成功逃脱,此战一胜,喝酒吃肉我请你们,晋王殿下也不会亏待你们。如若我们不幸战死,这一战,也干得漂亮,会被载入史册的。”

    “是!队长。”众将士双眼炯炯发亮。

    夏初七点了点头,瞄了瞄潮水一般涌来的北狄军,“跑吧!各凭本事,就看你们自己了。记住,不要恋战,不要逞英雄,注意拴马绳,火铳兵要注意掩护。实在不行,丢掉火铳,逃命要紧……”

    “是,队长,告辞!”

    今天晚上这一战,这些人都打得很爽。以他们这点兵力,打了这样久的持久战,不得不说,除了他们本身的勇猛之外,确实得益于先进的火炮和火铳。什么叫做以一敌百?元小公爷早就宣传过。不过,也是今日,他们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心里对夏初七都有了佩服之意,如今更相信她说的,把命保住为原则,其他都是狗屁。

    很快,两千人的队伍一哄而散,丢下火炮,扛着火铳,钢刀,弓箭,往四面八方飞快骑马逃蹿。突然的变化,让北狄军大惊失色,一直追出来才发现,原来除了这支先锋队伍之外,根本就没有大晏兵卒了。

    远处的火把,全都是假象。

    “太子殿下!”

    远远的一骑飞奔过来,一个北狄传令兵屁滚尿流的扑倒在哈萨尔的马腿边上,“大宁城……才是南晏军的主力。大宁要失守啦,请求支援。”

    拳头紧紧捏住,哈萨尔没有多说,凌厉的目光被火把映得通红。

    此去大宁得小半个时辰,依赵樽的攻城实力,回援已然无力。而且北狄大军开回奔走,疲劳作战,完全就是让人捡便宜。为今之计,不如保住主力部队,守住建平。

    他心里有了计较,开始布置建平的防御。

    “太子殿下,大宁……大宁城不保了吗?”

    “不必了,就当是给大汗的警告。”他看向身边的阿古将军,手中的钢刀一扬,指向了夏初七逃跑的方向,“阿古,你带人跟着我,往那个方向追!”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密,夏初七看着陈景绷紧的面孔,咋了咋舌,懊恼的低吼,“咱们也应该搞一批蒙古马,陈大哥,你没发现吗?他们的马明显比咱们的马给力啊。在这交通工具上,咱们差了很多。”

    陈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骑在马上颠来颠去的样子,没有拆穿是她骑术不精的原因,也没有告诉她,她骑着的那匹马,是营中最好的一匹战马。他直接飞身扑了过去,骑在她的马上,从她手上拿过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驾”了一声,那匹马速度顿时快了。

    “喂!吓死我了。”

    夏初七吐了吐气,回头看了一眼陈景。可不等再说话,陈景却板着脸指挥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兵士,沉声说,“你们几个,分散,引开追兵。”

    “是!”几名将士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们掩护。一个火铳兵索性跳下马来,扛着那火铳,飞快蹿入了路边一处土垛子里,匍匐着低低吼,“队长,你们走,我掩护。”

    “都逃啊!”夏初七吼了一声,可身下的战马已然跃出了数丈,她只觉耳边风声“嗖嗖”灌来,回头一看,那火铳兵埋伏的地方,一阵火花闪过,跑在最前面的哈萨尔,没有料有人埋伏在那里,“嘭”的一声响,他手臂中了一枪,顿时恼恨到了极点。

    “给我抓住他。”

    夏初七回头看去,只见那火铳兵已经被北狄兵押了出来。

    今日参加任务的火铳兵都是在开平时元祐亲自训练的,时间太短,加上慌乱之下,火铳的准心不稳。要是那一枪,搞掉了哈萨尔,那这一战就更加有意义了。最主要的是,哈萨尔出了事,那名火铳兵将会牺牲得更有价值。

    她闭了闭眼睛,紧攥了双手。

    特种作战的根本原则,就是以极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从全局的利益来看,他们今天晚上做的事,换取来的利益,不止是两千人的生命。

    陈景骑着马,速度很快,可追他们的人,都是哈萨尔手上得力的人,咬住了就紧紧不放,一点儿都没有落后的意思,不管大道小道都甩不掉。

    夏初七焦急了,“陈大哥,不如我们分路而行?”

    陈景默了片刻,“你若出事,我也活不了。”

    夏初七一愣,“我不会有事的。”

    陈景突然一顿,“你骑马走,我拦住他们。”

    说罢他就要翻身下马,夏初七哪里肯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不行,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是拦不住的。你若出了事,我必死无疑。”

    大概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陈景目光沉了沉,拍着马,迅速转入一道羊肠小道,马骑得飞快。可哈萨尔的箭术真不是盖的,只听见“嗖”的一道破风声,陈景目光一凉,抱着她就飞身滚下战马,而刚才驼着他们逃命的战马在惨烈的“嘶”叫声里,屁股中了一箭,倒了下去。

第499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5)

    “完了!”夏初七心里一怔,看着陈景,“陈大哥你快跑,你不带着我,跑掉会很容易。我猜,哈萨尔他不会杀我。”

    陈景没有说话,揽住她的腰,迅速滚入了附近草丛里,然后拽着她的手在一片密林间穿梭。背后,传来北狄人极快的马蹄声,还有“追追追”的呐喊声。

    夏初七心里紧张,看着陈景,“你放开我,我们分头跑。”

    陈景仍然不答,大概嫌她跑得慢,索性把她扛在肩膀上,加快了脚步。

    “挡住脸。”

    “哦!”夏初七依言照做。

    为什么挡住脸?因为这个林子很密,路上有很多荆棘,本来这张脸长得就着急,再划花了那不得更惨么?夏初七无奈地叹一口气,眼风一扫,觉得陈景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顾及她的脸,真是晋王殿下的好侍卫,无论何时都想着殿下的福利。

    当时,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想这个,更是神奇。

    林子越闯越深,慢慢的,后面的追兵少了,前面却出现了一个峡谷,过不去了。他们所处的地方还算平坦,可四周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四处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偶尔几只被惊了的乌鸦惨叫着,听得夏初七心里一阵阵发毛,隐隐涌出一股子不安来。

    “陈大哥……不对。”

    陈景似乎也是发现了,停下脚步,往周围一扫。

    “这里地形他们很熟悉……”

    “是!只怕是被包围了。”

    “放心,我定会带你突围出去。”

    陈景静静地说着,把她挡在身后,观察着四周的地貌。

    “哈哈,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突然站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个正是身形高大的哈萨尔,说话的人是夏初七见过两面的阿古。心惊一下,她再次转眸看去,只见四周都是北狄兵士,他们高举着火把,手里拿着弓箭,密不透风地将他们两个围在了中间。

    “我们又见面了!”哈萨尔站在岩石上,声音硬朗。

    夏初七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眉头不由一蹙,不怒反笑,“我打扮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长得太好看,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哈萨尔不接她的话茬儿,声音里带了一丝压不住的冷气。

    “抓了你,让赵樽退出大宁,你说他会不会愿意?”

    “你妄想。”冷冷嗤了一声,夏初七抬高了下巴看着他,“亏得赵樽明知你想离间,还把乌仁潇潇送还给你,你比起他来,可就短了一截。抓一个女人来交换,会不会有损你的英雄气概?”

    “一个女人换一座城池,没有英雄气概,我觉得值。”

    “哼,那你来抓一下试试?”

    哈萨尔不再多话,一挥手,冷声命令,“抓活的。”

    他声音一落,四周的北狄兵士都闯了过来,人人手里拿着钢刀弓弩,嘴里呐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大概是说“抓活的”什么,就恶狠狠冲了上来。

    猛地后退一步,夏初七手上钢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笑着厉喝,“谁敢上来,我就自杀,我死了,看你拿什么去威胁赵樽。”

    哈萨尔冷哼一声,“不理她,上!”

    很显然,他根本就不相信她会自杀。

    夏初七愣了愣,悲催得很想去撞墙。是哈萨尔的眼睛太毒,还是她天生就长了一张“贪生怕死”的脸?这样威胁都没有用。很快,一群密密麻麻的北狄人扑了上来,喊叫声不绝,陈景护在她的面前,与一群人缠斗起来。

    因为他们要抓活的,没有人放箭,这样给了他们很大的便宜。

    这一刻,夏初七总算看清楚了陈景这武状元到底有多厉害。一柄钢刀舞得风雨不透,再配上她冷不丁丢出来的几颗“霹雳弹”,一群以勇猛著称的北狄人,一时半会竟然攻不上来,胶着在了一处。

    冷哼一声,岩石上的哈萨尔弯弓搭箭。

    “嗖”的一道破风声里,陈景挥手格箭,可哈萨尔的箭风力量极足,箭镞虽然偏开,可陈景的胳膊仍被射中,鲜血喷在了夏初七的身上,她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厉色大喊。

    “陈景,你不必管我。”

    陈景蹙着眉,没有说话,她又喊。

    “好歹我值一座城,你可不值钱了,别跟我比。”

    陈景还是没有说话,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夏初七的心抽紧了。她知道,哈萨尔不会杀她,可不代表他不会杀陈景,再这样僵持下去,那就前功尽弃了。再说,万一哈萨尔真拿她跟赵樽交换大宁,那今天晚上不是白打了吗?

    不行,先稳住他再说。

    她正想没有气节的表示愿意“投降”,包围圈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是熟悉的“乡音”,不是北狄的“鸟语”,她精神一震,抬眼看了过去,只见远处的密林中涌出一群大晏将士来,很快与北狄军战在了一处,在战马的嘶鸣声中,一匹黑马从人群中闯了进来,一把从陈景的手上捞起她,拎坐在马背上。

    熟悉的气息一入鼻,她眼圈儿都红了。

    “赵十九!你怎么来了。”

    赵樽没有回答,只是冷呵,“抓紧。”

    大鸟果然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在赵樽一个命令式的“驾”声里,它一个几步的冲击之后,爆发力极强的叫着跃了起来,跳过几名厮杀的兵士,往圈外疾驰而去,背后,是一溜烟儿的箭雨。

    “保护殿下!”

    陈景大喊一声,跟着随行来的大晏兵为他们断后。夏初七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血光和火光混合,密密麻麻的树林中,大晏军且战且退,北狄军穷追不舍,潮水一般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

    如今,大晏军的主力还在大宁,北狄军的主力却在建平。赵樽是在知道哈萨尔开赴建平之后赶过来的。但是他要顾女人,战事也得顾及。他交代陈大牛继续以主力插入防守空虚的大宁,他则领了一队人赶到了建平。可他带过来的人马,比起建平哈萨尔的人马来,数量上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所以,撤退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500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6)

    惨叫声,一直在耳边回响。

    四面八方全是乱七八糟的喊声,幸而赵樽身边这些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与哈萨尔的人混战在一起,边打边退,一路掩护着撤退,赵樽稳稳搂住她,不时挡住飞来的利箭,夏初七偶尔放一个“霹雳弹”掩护,却也防得风雨不透。然而,北狄人见到赵樽,就像疯了一样,箭雨密密麻麻,追击的力道越来越狠。

    一个赵樽,足以抵销大宁城的守卫不利。

    这一点哈萨尔清楚,北狄人也很清楚。

    赵樽一马当先,哈萨尔紧追在后,大晏军不过五十来人,人人身上都是鲜血,可看上去却不像是他们的血,哈萨尔的人数成倍,见一时拿不下赵樽,好勇斗狠的心性儿也被勾了起来,亲自加入了战局。

    “怎么办,赵十九?他们的人太多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追兵,夏初七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再撑一会,大部队就来了。”他为了救夏初七走在前面,等陈大牛收拾了大宁,随后就会带兵攻打建平。现在他们需要的,不过就是时间而已。

    “你应该随大军来的,这样太危险。”夏初七叹了一声,讷讷地说,“我一个人就算被抓住了,他只要不杀我,我总有办法跑得了。”

    他冷哼一声,“白痴!”

    夏初七回头看他一眼,想想也是,要是易地而处,赵樽有了危险,她会那么冷静的分析局势吗?估计也不会。润了润唇,她迟疑一下,甩出一颗霹雳弹,先向他表功劳。

    “赵十九,我的任务完成了。”

    “嗯。”他答,“完成得很好。”

    翘了翘唇,她开心了一秒,可看看后面的追兵,又不免有些担心。

    “陈景他们不会有事吧?”

    赵樽目光眯了眯,“不会。”

    边打边退的一个包围圈,慢慢变得扭曲,借助夜黑风高地势险峻,赵樽一行仅仅五十余人,竟然打得很有阵形,慢慢地退至峡谷里一个像“葫芦”的地方,堵在了“葫芦”中部的口子上。

    赵樽确实会选防御的地方,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

    他眼睛微眯,低声命令,“三排阵形,交替杀敌,弓箭手站后面。”

    “是!”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场面,让夏初七不免有点后悔。

    “要是有一个火铳在手就好了。”

    火铳很重,先前跑路的时候,她都丢掉了,现在要是有火铳,有一门大炮,一定能守好这个葫芦口。外面的北狄军越来越多,葫芦口的地方,下面是一个不知多深的瀑布型水流,他们占据着葫芦小的一面,北狄军在葫芦的大圆面,摆开了拉锯的阵势。

    喊杀声,一直不绝。

    陈大牛的大军也一直都没有来。

    北狄军人数众多,赵樽就五十来个人,借助地形再能守卫,人也不是钢铁铸成的,总会有疲惫的时候。慢慢的,越打下去,赵樽这些亲卫们的体力越发不支。夏初七心里很是郁闷。其实她先行猜测哈萨尔一定会派兵支援建平,只为了拉散他的兵力,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带了大部队过来。如今这局势,胜是胜了,要是赔上赵樽,那可就不值当了。

    就在这时,赵樽手腕一抖,她侧眸看过去,只见他捂了捂手臂,像是被一支飞箭擦着了手臂,再定神看去时,“葫芦口”已然有了空隙,北狄军越逼越近,口子也缩短缩小。

    “赵十九!”

    夏初七大惊失色,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快走!”

    “无事!”

    “你放屁!”夏初七焦急的骂了一声,手上攥了一颗霹雳弹,“陈景,你带人保护殿下先撤,我来掩护——”她相信以陈景他们的实力,加上赵樽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安全地突围出去。

    可赵樽却大喝一声,“陈景,你带楚七离开。”

    “不!我不走,算了,死在一起好了。”

    她大喊着,不要命地甩出了怀里最后的几颗霹雳弹,暂时堵住了“葫芦口”的进攻,北狄军在烟雾里咳了起来。那是她准备用来最后关头“脚底抹油”用的,她是一个做人留底线的人,随时都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可这个时候再不用,怕是没有时间用了。

    在她甩霹雳弹的时候,赵樽一把将她推给陈景。

    “带她离开,我掩护。”

    “不!”夏初七惊叫着,挣开陈景的怀抱,“我说了,要死也死一起!我不是贪生怕死的王八蛋。”

    她喊着扑向赵樽,突然,在火把的光线下,她眼光扫到了他们背面的山崖上,有几双若隐若现的眼睛、几把瞄准的弓箭、几支飞过来的箭矢……瞄准目标正是她自己。

    这些人一路潜随,埋伏在这里,明显不是北狄的人。

    几乎霎时,夏初七就想到了客栈里的杀手。

    “啊”的惊呼一声,她改变路线,扑往旁边。

    “有埋伏!”

    她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她,所以扑向了与赵樽相反的方向。可躲过了第一波箭矢,第二波却紧随其后疾射过来。显然这些人是要致她于死地。

    “楚七!”

    赵樽喊一声,飞扑而至,拖开了她的身体,可这时,另外一边的利箭也飞射了过来。背后崖上的蒙面人与北狄人刚好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赵樽一剑劈开利箭,可他们用的是神臂弓,神臂弓射出来的箭,箭身重,力道大,箭矢也不比子弹,箭穿两人也是有的,完全避开已然不行。

    “不要管我。”夏初七大叫推他。

    可赵樽哪能听她的,披风一拂,他紧抱着她迅速侧身倒下,把她的身子推往大鸟的马腹,自己则挡在她的面前。

    他是要牺牲掉自己和大鸟?

    夏初七心里一痛,挣扎着翻身过来,拦在他的背后,“不行。”

    电光火石间,赵樽双目一沉,再次侧身,推她进去。

    “赵十九!”

    夏初七呐喊一声。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在没有遇到赵樽之前,向来只顾自己,刚才她不愿意他和大鸟受伤,也不是下意识的行为。因为她受过训练,知道怎样才不会伤到要害,她怎能让赵樽为了自己受伤?

第501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1)

    三百年后,奉命修订《晏史》的某大学士在书中提及这次北伐战争中的卢龙塞及大宁城一役时,对赵樽用兵的谋略给予了高度的赞扬,赞其用兵之诡道,避实击虚,攻其不及,善于把握战机。总归概括起来也就四个字——兵不血刃。

    读史的后人看着史书中没有温度的文字,再也不见当时的鲜血淋淋,也再不见尸横遍野的战争场面。史书一笔概古今,春秋对错任人评。在赵樽事后给京师的奏报中,所用字数不多——北狄皇太子哈萨尔苦守大宁城二月余,北伐军万众齐心,于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夜袭大宁。大宁城破,大晏军从潢水一线,推进额仁淖尔。

    此是后话,却说夏初七随北伐军发兵前往大宁时,大多数时候待在元祐的神机营,进行军械的研究、保养和维护,同时她还身兼赵樽的私人保姆、秘书、保健医生等职务。干得很是辛苦,却也自得其乐。

    那天在卢龙塞两个人闹了一点小别扭,赵樽离去后半个时辰,除了守塞的兵将之外,北伐大军就开拔了。从开拔那时开始,赵樽便忙得像一个转动的陀螺,她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还关心儿女情长,更没有办法追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太忙,忙得都没时间理会她。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可面对这样的他,除了面带笑容地默默陪伴,也做不了什么。一直持续到中秋节过去,立冬也过去,北方开始飘起雪花,时间推移到了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

    大晏军驻扎在大宁城外一个叫大营子的地方。

    从八月初一发兵到如今十月初八,两个月过去了。听说赵樽还在大帐里,但晚上营里没有行动,夏初七的心思活络了。搓了搓手指,她顾不得时下的温度,飞快地找温水洗了个头,舒舒服服地擦了身子,把湿漉漉的头发烤个半干,就往营外跑。

    作为赵樽的“贴身侍卫”,她单独有一个小帐篷。因了她是女儿身,赵樽也给了她许多便利。尤其不容易的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赵樽还给她置备了火炭。行军在外,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她平素都舍不得用。也就是洗完身子烤一下,顺便烤干头发。

    “小齐去哪儿?”

    出门就遇到了元小公爷。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也与别人一样,默认她在辎重营的行伍身份,也叫她“小齐”。夏初七瞄他一眼,指了指赵樽的大帐,“还在里面?”

    “是啊。”元祐点点头,凑近了她才低低说,“你俩最近不对劲儿呢?”

    “什么不对劲儿?”夏初七瞪他。

    “什么都不对劲儿。”元小公爷半眯着眼,很专业的分析,“小爷最近一直在研究你说的爱情,你不是说什么骨啊肉啊的吗?我看你俩表面上挺好,可再不像往常那么腻乎了,肯定出了问题,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瞎说!”夏初七无辜地瞥他,咂了咂嘴,“我们这叫进入了爱情持久战的攻坚部分。就像咱们行军是一样的,中途肯定会遇到一些不太好打的仗。比如哈萨尔死守的大宁城,只要攻破,以后就一路平坦了。”

    “不对!”元祐摇了摇头,“爱情就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它应该是充满坎坷的,暴风雨的,泥泞的……可最终都是会归为肉欲的。就像我对你,嘿嘿,表妹,我越研究越发现,表哥我爱上你了。”

    “噗”一声,夏初七没有忍住,瞥得脸上有些扭曲,“文艺男青年,您赶紧回去继续研究爱情,我去实践爱情,我两个分工合作,互不干扰,请你不要用你邪恶的爱情理论来污染我神圣幼小的灵魂,拜拜!”

    说罢她像鬼撵路似的跑走了,背面传来元小公爷不服气的吼声。

    “喂!我还没有说完呢?”

    赵樽一个人坐在帐里。几盏烛火都亮堂着,可却没有生火盆,这样的天气,又是在晚上,他孤冷的影子显得越发寂寞。夏初七停在帐门口,放慢脚步。

    她像郑二宝那样,为他泡了茶,放置在他的桌前,一直没有出声,他也一直没有抬头,只眉头深锁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摆开的大幅舆图,似乎陷入思绪。

    夏初七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搓热双手,拉开他撑着太阳穴的手,然后搭了上去,轻轻为他按捏。他身子微微一僵,没有回头。

    “你来了?”

    “嗯。”她力道适中地为他按摩着头,为了不打扰他,她不说话,只静悄悄地审视着他凝重的脸色。

    “快去睡吧。”赵樽低低道。像是专不下心来。

    “我陪着你。”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必。”

    夏初七静静地立在他身后,有些郁结。换了往常,他要这样冷淡的说话,她非得抽他不可,可想想他这人的性子本来就闷,她要与他置气,那两个人真就完蛋了。迟疑一下,她放软声音,“好久没有与你好好说话了,今晚上你有时间吗?”

    赵樽侧过头来,“天晚了,冷。快去睡,我再坐一会儿。”

    夏初七不理会他的“驱赶”,也不气他的冷漠,笑眯眯的看着他,甚至打散了他的头发,以指做梳,在他头上轻轻梳理按摩起来,像对自家闹别扭的孩子一般,低低嗔怨,“头痛还忍着,你真当自己是钢铁侠啊?也不叫我。”

    他没有拒绝她的示好,低低“嗯”一声,回道,“想着这个点你该睡了,不想打扰你。”

    “这话可真是生分啊。赵十九,如今你与我说话,非得要这样?真要与我划清楚河汉界是不是?”双手轻轻按着他的头,她半是埋怨半是指责的说完,他却叹了一口气,“不是。阿七,去睡吧,太晚了。”

    夏初七头皮一麻,感觉头都大了。

    想她性子多开朗一个人?不明白怎的偏生就遇上一个“闷驴”似的男人了。旁的事情还好说一点,在感情方面,赵十九真就是一颗核桃,不锤打他不开口子。一个女人要想进入他的心,真是比攻克城池还难。忍着想冲口而出的国骂,她豁开脸不要了,一咬牙,故意委屈地小意说,“妾身想和你一起睡。赵十九,我好久都没有睡过你了,甚是想念呢。”

    一句话肉麻的说完,赵樽恶心没有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恶心了,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看了一场蹩脚的三流电影,而她就是恶心女配。赵樽眉心狠跳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却软下了不少。

    “等拿下大宁,我好好陪你。”

    夏初七心里一甜,心道,果然要以柔克刚。赵十九啊赵十九,你也知道冷落我了吗?心下有一万句埋怨的话,可她嘴上却没有那样说,一边替他揉着头,一边偏着脸,特别不要脸地问:“赵十九,你可是爱死我了?”

    “……”某人好像石化了。

    “说话!”她推他一把。

    “此话……怎讲?”他似是哆嗦。

    夏初七抿了抿嘴巴,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可这位爷是一头闷驴子,他都闷了这样久了,要是她不厚着脸皮主动讲和,只怕他一辈子都拉不下脸来。他的傲娇让她生恨,却又觉得那么可爱。她想过,他一定是听见东方青玄的话了,心里一直窝着气,可他诸事缠身,又不想与她吵架,所以自己在这发闷。

    想想,她低下头来,凑近他的耳朵,“如果爷不是爱死我了,又怎会为了东方青玄的几句话介意那么久?不介意则不生气,生气则介意,生气的程度越高,证明越是介意得紧。所以,妾身以为,爷定是爱死我了。”

    一口一个“妾身”,她比什么时候都下的“小”。

    可赵樽听了,一张冷绷的俊脸,却僵硬成了石像。叹一口气,他像是服气了,拉她的手过来,侧瞥过去,“除了你,爷真想不出有哪个女子这般不知羞,说出这等话来。”

    “那是,爷可是说过,世上美人常有,楚七却只得一个。”她目露狡黠,飞快地瞟他一眼,带着一点儿小得意,然后冷不丁在他唇上啃一口,笑靥如花地道:“反正我就是这般不要脸的以为,爷一直生气,就是爱我爱得无力自拔,才会醋海生波,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那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赵樽抬手揉额,好像头更痛了,“阿七……”

    “我还没有说完,不要打岔。除非你不生气了,要不然就是爱死我了。”夏初七拍他一下,眼看长篇大论又要出口,赵樽像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袍袖一裹把她勒坐在自己的腿上。

    “姑奶奶,爷的头很痛。”

    “啊?真的?”她飞快捧着他的头端详。

    “嗯。”他很是无奈,“被你念的。”

第502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2)

    “去!你当我是唐僧啊,一念紧箍咒你就头痛?”她低低怒斥着,可话虽然这样说,赵樽这一招儿向来好使。只要他一头疼,她就顾不得别的了,扶他躺倒在椅子上,她尽心尽力的替他按起来,“我先替你物理治疗一下,要是还不行,我再给你吃药,找老孙头要银针,扎你几针。”

    “嗯。”他低低应了,阖着眼睛,情绪很是平静。

    良久,室内无声,两个人静默着,呼吸可闻。夏初七觉得手有些凉,扫了一圈帐内的情况,不由低低嘟囔一句,“天凉了,你怎的不生火?”

    赵樽像是刚反应过来,睁开眼看她,“你冷?我让郑二宝过来生火盆。”

    “不必了,有你在,我不冷。”她故意肉麻地哄他开心,看他忍不了的又黑了脸,她得意地俯身亲他一口,把话题岔开,想替他分忧,“爷,为什么围了大宁这么久,还不攻城?”

    从卢龙塞发兵开始,他并不派主力进攻大宁,而是与陈大牛一起,不停骚扰大宁卫所辖的西桥和建平,回避哈萨尔的主力。众所周知,北狄骑兵长攻击,短防御。可哈萨尔是一个将才,防御大宁水泄不通,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西桥在大宁城左边,有陈大牛的骚扰,建平在大宁城右边,有赵樽的骚扰。两个多月下来,大宁城没有失守,但哈萨尔已是疲于奔命。但在这种情况下,赵樽却没有发动总攻。

    夏初七自恃有一些小聪明,但在用兵之道上,她还没有自信到认为比赵樽更厉害。现在问他,也不过是想为他分析分析。赵樽沉默一会儿,淡淡回答:“一个好的将领不是能打胜仗就行,而是在取胜的同时,将伤亡降到最低。”

    “哦。”她咕哝,“不是太明白。”

    “上山打虎,不如门前戏虎。”

    “赵十九,咱能不能不跩文?”

    她使劲按他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拿她无法,解释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如今北狄军有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持,而大晏军队从南到北,属于远距离行军,若与哈萨尔苦战,损耗必定不小。再者,就攻守两方来说,哈萨尔占据了大宁地形的便利。守易,攻难,攻方必付出数倍的代价,方能破城。我如今围而不攻,以扰乱其心神,围打周边,找谁时机,以逸待劳,一攻即破。”

    “说得好复杂,可是赵十九,上次在卢龙塞,你为何上来就攻城?”

    她随口问着,可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帐中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眉头蹙得更紧,夏初七低头一瞧,以为他头痛更厉害了,正准备去找药,他却突然道,“因为你在卢龙塞。”

    夏初七身子一僵,定在当场,几乎霎时,眼窝就热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理解的“爱”是甜言蜜语,是海誓山盟,是挂在嘴边那些能讨女人喜欢的句子。可后来她慢慢长大,懂得了爱其实不是语言,只是行动。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疼不疼你,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而是他为你做了什么。赵樽他从来没有表达过对她的感情,可他是一个谨慎沉稳的人,可以为了她出兵卢龙塞,拿千军万马的性命,换她一人的性命。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爱,而是一个男人愿“拱手河山讨你欢”的情感。

    “赵樽,我何德何能?”

    她回头,低低问了,他没有回答。

    她迟疑间,他突地一叹,将此战的最大一个计划告诉了她,“先前哈萨尔给爷使了一出离间计。这一次,爷还他一局,给他来一个反间。”

    最终赵樽的头疾压不下去,还是不得不服了药。

    从京师出来之前,夏初七的包袱里的药大多都是给赵樽的,倒也不麻烦。只是吃了药,多日没有好好休息的他,在她轻手轻脚的按摩里,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手肘在床沿上,她托着腮帮看他。

    微弱的火舌,在微风中摆动,他没有脱掉衣服,就这样和衣睡的。眉峰紧紧蹙起,脸孔冷凝,高大的身子穿上整齐的甲胄,满是男性的力量。可明明他睡着了,她却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放松。

    她低下头,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后,手指搭在他脖子上的搭扣上,想要替他脱掉外套。可还没有解开,手腕就被他抓住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一手拽住她,一手揽了她的腰,便把她裹入了被子里。

    “赵十九,你别把自己搞得这样累。”夏初七贴着他冰冷的甲胄,斜视着他,见他唇角扯了扯,像是心情不错,又推他一下,“喂,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黑眸流波。

    “听见了不回答?”夏初开撅嘴,“就爱装酷。”

    “装酷是怎样?”

    “就你这样。”

    她不服气地瞪他,他紧了紧她的腰。

    “阿七……”喊一句,他欲言又止。

    她抚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一口,“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他黑眸深深。

    “你这个人!”夏初七龇牙咧嘴,作势要咬他,“赵十九,性子孤僻不是问题,我可以把它理解成很酷。可话憋在心里,就像有屁不放是一样的,不仅膈应别人,也膈应你自己。”

    赵樽唇角抽了抽,紧着她的手,终是问了出来。

    “你让他亲你了?”

    夏初七微微一愕,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得是多闷的一个男人啊?一件事憋了两个多月,什么也不问,装大度,原来心底真的介意着,还介意得很深。可她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清楚有些话,诚实并没有好处,只会让他心生隔阂,还不如善意的谎言好。更何况,在她的认知里,东方青玄偷袭那个蜻蜓点水的戏弄,本就算不得“吻”。

    “他说来气你的,你还信了?”

    赵樽眼睛微微一眯,没有再问,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暗叹一声“闷驴子”,夏初七戳戳他身上的甲胄,“你穿着这东西,硬邦邦硌着我,我哪里好睡?”原本以为他会说“那你回去睡”,但他却没有,想了想,起身把外套脱了,这才过来抱着她,“这样可好?”

    “还成吧!”夏初七低低闷笑着,靠着他,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默默闭着眼睛,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她一动不动,可他的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

    “阿七……”

    夏初七“嗯”一声,“咋了?”

    “你的脾气怎变得这样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

    “你不是生气了么?你是傲娇王爷,我服气了行不行?不过这一回,我是念着你行军在外辛苦,这才主动与你讲和的。要是下一次你还不搭理我,我可告诉你,赵十九,没这样好的事,我也是有脾气的,说不准一卷包袱就跑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气不死你。”

    “我没生气。”他低低否认。

    “没生气,那你咋了?”

    “我……没什么。”他像是不好开口,夏初七“叽叽”笑着,去捅他的胳肢窝,可他却毫无反应。她挫败地叹一口气,然后细心细声的哄他,“你说点好听的呗?若是说得我开心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送给你一个礼物,很有意思的礼物。”

    “什么礼物?”

    “说了就不神秘了,不能说。”看着他眸子里的迟疑,她诱哄他,“说,快说,说几句好听的。这两个月我都难受死了。”

    “好。”他喉结动了动,“你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夏初七心里欢乐死了,觉得这货简直傲娇到了极点。不过她喜欢这个样子的赵十九。她笑着合上眼睛,竖起耳朵,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包住她的后脑勺,两片炙热的唇堵上了她的嘴。

    “唔……”她“蹭”地瞪大了眼,对上他一双像要燃烧起来的眸子。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炽烈的吻却让她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呼吸粗重,思绪混沌,除了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他,她没法思考,在他唇上传递过来的热量里,一点点被融化……

    “殿下!”这时,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双手扣紧他,他声音喑哑的发问,“何事?”

    “紧急奏报!”帐外的人又说了一句。

    “马上就来!通知将校大帐集合。”吩咐完,他回头看着她黑亮亮的眸子,目光一深,低下头来,将她想要出口的询问喂入她的嘴里,狠狠地吻一回,方才哑着声低低道:“你就在这睡,爷去去就回。”

    飞快起身整理好衣裳,他抱着头盔大步往外走。

    夏初七爬起来穿好鞋,跑了过去。

    “我陪你去。”

    他没有反对,两个人很快入了议事大帐。

第503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3)

    耽搁这一小会工夫,大帐里已经整整齐齐地候满了将校,就连东方青玄也坐在里面。他俩一前一后的进来,她红润润的唇和红扑扑的脸,明显有过亲热的痕迹。将校们轻咳着垂下头,东方青玄也微微眯眸。

    “说说情况!”

    赵樽像是没有看见旁人的目光,正经地坐在首位。

    斥侯长出列,抱拳汇报,“殿下,接到线报,因哈萨尔从永宁府一路败退至大宁,如今又在大宁与你胶着,北狄王听信了北狄六王巴根的谗言,认为他与您有私交,暗通款曲,互为照应,今日下旨召哈萨尔回哈拉和林。”

    众人哗然,感慨不已。

    “殿下,哈萨尔一走,北狄军心必乱,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夏初七听着,心里头哭笑不得。看来赵十九的反间计真的奏效了,自古帝王都心疑,越是有能力的皇子,越是受人忌惮,何况哈萨尔还是皇太子?赵樽说,自从哈萨尔得到皇太子之位后,北狄内部的党争并没有停止。如今阵前召回哈萨尔,无非也是党争的结果。只可惜了哈萨尔,可以成功阻止赵樽两个多月,却阻止不了一道圣旨。果然,能人都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殿下,下令出兵吧。”

    “李将军,何必现在出兵?不如等哈萨尔离开,到时候大宁换将,攻之必破。”

    “不打败哈萨尔,如何安抚大晏百姓?”

    “殿下,末将以为,要战,就得与哈萨尔一战。要不然,大晏军围了两月有余,结果却是在哈萨尔离开大宁之后破城。即使是胜了,大晏百姓和满朝文武会怎样说我们?与贪生怕死之徒何异?”

    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有人觉得哈萨尔走了再打,减少伤亡是好事。有人认为那样体现不出大晏天朝的威风。最后讨论结果,将校们一致认为,今夜便是攻破大宁城的大好时机。打是决定打了,可如何打是个问题。

    “殿下,卑职有一计。”

    夏初七突然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这些将校平素与赵樽接触得多,都知道他是赵樽的“身边人”,却从来无人在意过她的存在。如今听了她的话,纷纷侧目,想听听她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她看了看众人,像个男子一般,从容淡定,“卑职以为,殿下先前对大宁的围而不攻,对大宁一线城镇的骚扰,除了让哈萨尔疲于奔命之外,也必会造成他的惯性思维——骚扰了两月余,我军肯定阴谋。猜测这个阴谋,定会让他吃不下,睡不香。所以,殿下的做法称为反间计,卑职这个办法,就称为疑兵计。”

    “疑兵计?”有人疑惑。

    夏初七笑了笑,“所谓疑兵计,就是趁着北狄军心不稳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派出一支小股精锐部队骚扰北狄重镇建平,建平是进入辽东的关键城镇,哈萨尔定然看重。但是这次我们与以前不同的是,不能让北狄人发现我们只是游击作战,只是在骚扰,而要让他们认为……是主力在进犯。”

    “怎样才能让他们误以为是主力?”

    “诸位,昔年诸葛亮四渡赤水出奇兵……”

    不等她说完,有人截了话去,“诸葛亮何时四渡赤水?”

    “咳”一声,夏初七反应过来,四渡赤水出奇兵的是红军,稍稍尴尬一下,她搔了搔脑子,“反正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咱们要打运动战。让敌人误以为我们主力攻打建平,而我们趁着他们慌乱回援,主力再进攻大宁,不是以逸待劳吗?”

    “就是声东击西嘛?”

    不好意思地嘿嘿一声,夏初七点头,“差不多一个意思。一为虚,一为实。以小股精锐兵力进行特种作战,形成大部队进攻的场面,势必先让哈萨尔派兵增援建平不可。”

    “特种作战?”有人听出兴趣来了,“如何让他们相信?”

    “小股精锐部队的战斗,就称为特种作战。我们可以在城外遍插火把,插上四五里地,造声势,吹冲锋号角,作出主力攻城的样子,再以小股精锐部队为先锋,对方定会生出疑惑。建平遭遇大晏军主力进攻,哈萨尔是援还是不援?援必分兵,不援,如若城破,哈萨尔担不起那责任。再者,他就要回哈拉和林了,北狄军本就军心不稳,等他分散分力,我军主力再在大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先占大宁,再攻建平,不是很好?”

    一个人说着,想到自个儿的美妙计划,夏初七有点激动,可等她说完了,四周却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不得不说,像城外遍插火把这样的行为……实在很幼稚,很小孩子把戏。可作为“疑兵之计”来说,不能说没有效果。所谓疑兵,也就在于一个疑字,当年项羽被围,“四面楚歌”的经典战役,也在于一个“疑”。有了怀疑,军心必乱。

    好半晌,还是赵樽开口,“此计可行。”

    来自心爱男人的认同,让夏初七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她攥紧拳头,激动地看了一眼赵樽,又看向营帐里的众位将校,突然向赵樽抱拳拱手,单膝一跪,一字一句清楚的请命,“卑职愿带领小股部队作战,请殿下给我两千兵马,做佯攻之势。”

    比起先前来,她这句话更让人诧异。在旁人看来,她或许有点小聪明,可就那小小的身架子,也就是伺候晋王殿下还成,要上阵打战,确实少了一点“男子气概”。

    看着赵樽眉头一蹙,晏二鬼赶紧出列。

    “殿下,卑职愿领先锋营做佯攻。”

    夏初七瞪他一眼,低低斥之,“抢生意?”

    晏二鬼不敢看她。但他心知上一次让她入辎重营的账赵樽还没跟他清算,要是这一回让她出了事,他的脑袋就不用要了。所以,他满是“热情”地看着赵樽,等待他的命令。

    赵樽没有回应,像在考虑,气氛一时胶着。

    李参将往四周看了看,出列道:“殿下,末将以为,晏副将多次率兵打前锋,对北狄军较为熟悉,由晏副将领人去,更为妥当。”

    其他将校纷纷附合,无人认同夏初七。或者说,无人相信她的能力。夏初七有些憋屈,难道他们都没有听过花木兰的故事吗?何况这“疑兵计”又不是真刀真枪的上阵打仗,她主要是为了脚底抹油开溜,哪里就不行了?

    “殿下!”她目光定定看着赵樽,“卑职有把握,定能骗住哈萨尔。”

    众人议论的时候,赵樽始终在沉默。如今见夏初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略略蹙眉,淡淡问:“齐侍卫可知,此役风险极大。”

    “我知。”

    “可知你之所请,是为军令状?”

    “我知。”

    “可知任务失败,你需负全责?”

    “我知。”

    说罢她再次抱拳,严肃道:“殿下,若任务失败,卑职愿领受军法处置。”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让帐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愣住。谁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但此事事关重大,虽然都佩服她不怕死的精神,还是没有人放心她,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赵樽。

    谁也没有料到,赵樽却低低吐出一个字,“准。”

    心里一喜,夏初七眉梢扬起,“多谢殿下。”

    “殿下,末将以为不可。”马上有人反对。

    “是啊,殿下三思,齐侍卫并无作战经验。”

    赵樽微微抬了抬袖,没有看夏初七,只冷冷地看向众将,正色说道:“本王信她有这个能力。”

    他都这样说了,众将校只好服气。只有座中的东方青玄微微抬了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初七,慢悠悠拿过边上的茶水喝一口。大概是营帐里太过安静,他揭开茶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点刺耳。

    赵樽侧过头去,冷声问:“监军可有异议。”

    东方青玄抬头莞尔,笑靥如花。

    “本座无异议。”

    夏初七悬着的心落下去,攥紧拳头,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她殷切地看着赵樽.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沉声说:“齐侍卫之行,身负重任,深入虎穴,讲求进退有度,因此,你要的两千人,本王允你自行去营中挑选。”

    “谢殿下。”

    微顿,他又补充一句,“陈景会配合你。”

    这个“配合”两个字,他说得极低,却又极重。陈景原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除了“配合”之外,他还负有“保护”她的责任。赶紧从他身侧出来,陈景抱拳低头。

    “属下遵命。”

    环视一圈众人,赵樽挥了挥手,看着她。

    “事不宜迟,先去挑人吧,本王布置行军计划。”

    夏初七朗声回应:“是。”

第504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4)

    她转身走了几步,觉得脊背上的视线很是灼热,又回过头来,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深深地睨在她的脸上,没有多的语言,嘴角绷得很紧,可她却能够看出来,里面除了信任之外,还写着“注意安全”几个字。在赵樽的身边,东方青玄仍然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眸子里,有她熟悉的温柔,还有复杂。

    她没有再说话,大步带着陈景出去了。

    校场里,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据陈景介绍,这些选出来的人在金卫军中都算是精锐之人,从精锐里,夏初七又选出四千人来,让他们站在阵前,她拔高声音,做出了第一个命令。

    “两两面对,十拳定输赢。”

    校场上的将士都不明所以。可如今她领了晋王殿下的命令,说要组建一个临时“特种作战部队”,虽然他们不明白什么是特种作战,却知道晋王的命令违抗不得。

    “打!”

    “呀——!”

    一声声山呼海啸的叫声里,校场上打斗得混乱成了一团,众将士纷纷扭打出拳,这画面看得陈景心惊胆战。这样选人的方式虽然特殊了一点,却最见真章,谁有本事一目了然。当然,他不知道,如果时间允许,这挑选特种人才的方式会更加残酷。如今夏初七用的只是最简单的方式,因为是在战时,就要出发了,她不能让将士受伤,所以才“十拳为限”,要换了她先前所在部队的挑选方式,那才叫万里挑一的人才。

    很快,场上的打斗结束了,一群人奇怪地看着她。

    有了胜负之分,事情就好办了。

    夏初七没有多说,只是看了陈景一眼。

    “让赢的人出列,跟我走。”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有的人赢了,不见得命运就好。更不会知道赢了才是真正风险的开始。在大营里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一行两千人出了大营子,直扑建平城。

    第一次执行任务,夏初七很激动。

    可第一次陪她执行任务,陈景却很忐忑。

    建平离他们驻扎的大营子,约摸二十来里地。

    夏初七在得到赵樽允许后,为这两千人的精锐部队,配备了目前金卫军里最好的武器,除此之外,还包括两门崭新的“三发连珠炮”,两门流星炮,一百来支已经初具后世枪支形状的无敌手铳和鸟嘴铳。

    有了火炮,装成主力军就更像样子。而且,她也想亲自实验一下,新式火炮和火铳在战场上的威力,顺便吓吓北狄那帮龟孙子,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火器装备,不要总小瞧了大晏的火器,说它是花架子。

    这时的她,热血一直堆积在胸口。还不知道,经过这一晚上,大晏有攻城“神器”一事,会传遍海内外。她更不知道,赵樽并没有静静等待,配合她做出大军攻打建平的样子,而是在她的精锐特战队开往建平的时候,就以哈萨尔要回哈拉和林为由,正式向北狄军递交了战书,表示要在今晚攻打大宁城。

    在正式攻城之前,“先礼后兵”的姿态,看上去颇有风骨,但他为什么要明确攻打大宁城的意图,也是为了拖住哈萨尔的主力,减缓夏初七在建平的压力。

    然而,一虚一实,虚虚实实,身陷局中的人最是看不透。

    正如夏初七所说,先前赵樽骚扰了大宁周边两个多月,哈萨尔一直认为他有不便示人的“阴谋”。因此,在收到赵樽的战书,又接到建平受到攻击的禀报之后,哈萨尔根本就不信赵樽的诚意,以为战书和他的“反间计”一样,只不过是虚幻的花枪,大晏军的真正主力已然派往建平。

    两个多月猫和老鼠的戏耍与追踪,被“反间计”设计的怒火,全都集于一处,哈萨尔以大宁城有坚固的城防为由,留下部分守军,将大部主力开赴建平。

    谁也没有想到,夏初七那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将会面临哈萨尔十五万大军的反扑。

    “快!快!快!”

    夏初七在催促将士插上浇了桐油的火把。

    “垒工事!”

    山坡上,她在布置撤退时的防御。

    “是!队长!”

    她为这一支临时组建的精锐队伍,取名叫着“红刺特战队”,她让将士们都叫她“队长”,却永远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自己那一点遥远的牵挂和永远无法向人言说的小心思。

    这些大晏将士从来没有执行过这样特殊的任务,向来真刀真枪地拼惯了,觉得做这种事也很有意思。他们安静的在建平城外三里地插火把,然后在路上拴绊马绳、挖陷阱、垒防御工事、干各种“偷鸡摸狗”的事,并且一一做好记号,以免撤退时自己中招。

    等一切准备就绪,两千人推着火炮,骑上战马,扛着火铳,开始像模像样以主力先锋的架势吹响了冲锋号,在城门外架起三发连珠炮,手执无敌火铳和鸟嘴铳叫阵。

    “叫你们太子出来,速速受死。”

    她比较无耻,离城门的位置,正好在城墙上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而她的三发连珠炮和流星炮的射程约是八百米左右。原本她是不想叫阵的,特种兵擅长的就是偷袭,叫阵的都是傻子,可金卫军老掉牙的习惯,她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改变,也就“高尚”了一回。

    城墙上很快出现了大批火把,守城将军看着城门外黑压压的大晏兵,还有远处若有似无的火把,有些糊涂了。

    “玩真的?哼!今晚上让你们看看爷爷的厉害。”

    说罢,他抬手,大喊,“放箭。”

    箭雨射过来,可还没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便纷纷落地。这是按陈景精确计算过的距离排的阵,哪能让他们射中?夏初七得意不已,建平守将见状,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喊,“取神臂弓来!”

    神臂弓的射程远,夏初七心里一凛,冷哼一声,低低说:“准备!”

    连珠炮的炮筒对准了建平城墙,她莞尔一笑,“发!”

    “嘭”一声巨响,城墙上浓烟滚滚,墙垛毁灭,砖石纷纷往下掉落,几名始料未及的北狄将士惨叫着掉下城墙,重重摔在地上。那个幸免于难的建平守将吓得按住头盔,大惊失色,“娘的,这是什么鸟炮?”

    “大人,是神器啊!”

    “神你个头。快,快马报告太子殿下!”

    一时间,建平城墙乱成一团,马声嘶鸣,叫喊惊呼,不绝于耳。可建平驻扎有五万北狄军,她这支“二千人的大军”人数太少,靠着几门大炮,唬唬人还行,但弹药太少,真打起来,她讨不了便宜。她要做的,只是把北狄的主力大军吸引过来,以便赵樽顺利攻入大宁。

    “队长,还放不放?”

    夏初七勒紧马缰绳,看向远处的城墙,“再放。”

    又一道“嘭”声,尘烟在夜晚潮湿的空气中扑面而来。

    连续发了三次炮弹,每次隔半炷香的时间,建平的城墙破损了,可她还是没有进去,装着“高尚”的等待他们的太子来一决雌雄。等待是一件折磨人心的事情,她不知道哈萨尔会不会中计,如果他不分兵过来,她要不要带着这两千人打入建平城?

    就在这迟疑的当儿,建平城里突地炸开了锅,喊杀声里,那一扇被炸得变了形的铁质大门“砰砰”打开了,伴随一股子尘烟味,马匹嘶叫着冲了出来。

    “放!”

    她一抬手,一枚连珠炮炸开了。

    “嘭!嘭!嘭!”

    建平城门处,冲在前面的北狄骑兵纷纷落马。骑兵再厉害,到底是肉身,又怎么能与先进火器相比?受到火炮的攻击,战马本能的四处乱蹿,一些扑出来的漏网之鱼,也被早有准备好的火铳招呼了。

    夏初七默默计算着时间,对陈景说:“再支撑十分钟……不对,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就撤。撤退时,按计划分兵行动,火铳兵五个一组,保护其他人撤退。”

    一个炮兵抹了抹脸,“队长,我们的炮,怎么办?”

    “不要了。”她回答。

    “啊”一声,那炮兵一脸失望,“就这样送给北狄人?”

    “不会。”夏初七笑着,“把弹药打完,它还会是我们的。”

    她相信赵樽攻入大宁,很快就会直插建平。

    退路是预计好的,他们占领着山坡的有利地势,边打边后退,前方是黑压压的一片北狄军队,蚂蚁一样冲过来,看得人身上发麻。可由于有了火炮和火铳震慑,北狄骑兵没见过威力这样大的东西,行动速度稍稍迟慢,加之马儿本身也是有灵性的动物,知道危险,更是慌张。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哈萨尔发火。

    “冲上去!全跟本宫冲上去!”

    他大喊着,抽刀斩杀了一名后退的兵士,鲜血溅了一身。

    “畏敌者死!”

    一看皇太子杀了人,人群开始蜂拥而动。

    “冲!冲!冲!”

    “杀啊……杀!”

第505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5)

    成千上万的北狄军蝗虫一般冲上来,夏初七没想到会是哈萨尔亲自带兵来,目光一凝,命令炮兵继续开炮,打完弹药,然后转头看向她身后的人,展颜一笑。

    “诸位,你们都是大晏最精锐的战士!今晚我们以两千人之力,不仅拖住了北狄军主力,且歼敌不止两千。若我们能成功逃脱,喝酒吃肉我请你们,晋王殿下也不会亏待你们。如我们不幸战死,这一战,也干得漂亮,会被载入史册的。”

    “是!队长。”众将士双眼炯炯发亮。

    夏初七点了点头,瞄了瞄潮水一般涌来的北狄军,“跑吧!各凭本事,就看你们自己了。记住,不要恋战,不要逞英雄,注意拴马绳,火铳兵注意掩护。实在不行,丢掉火铳,逃命要紧。”

    “是,队长,告辞!”

    今天晚上这一战,这些人都打得很爽。以他们这点兵力,打了这样久,不得不说,除了他们本身的勇猛之外,确实得益于先进的火炮和火铳。什么叫做以一敌百?元小公爷早就在军中宣传过。不过,也是今日,他们才算真正见识到,心里对夏初七也都有了佩服之意,愿意听她的话。

    两千人的队伍一哄而散,丢下火炮,扛着火铳,钢刀,弓箭,往四面八方骑马逃窜。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北狄军大惊失色,一直追出来才发现,原来除了这支先锋队伍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个晏兵,那些铺天盖地的火光,全是假象。

    “太子殿下!”传令兵骑马飞奔过来,屁滚尿流的扑倒在哈萨尔的马腿边上,“攻向大宁城的……才是南晏军的主力。大宁城要失守了,请速支援。”

    哈萨尔拳头紧紧捏住,凌厉的目光被火把映得通红。

    此去大宁得小半个时辰,依赵樽的攻城实力,回防已无力。而且北狄大军来回奔走,疲劳作战,完全就是让人捡便宜。为今之计,不如保住主力部队,守住建平。他心里有了计较,开始部署建平的防御。

    “太子殿下,大宁……大宁城不保了吗?”

    “不必了,就当是给大汗的警告。”他看向身边的阿古,手中的钢刀一扬,指向夏初七逃跑的方向,“阿古,你带人跟着我,往那个方向追!”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密,夏初七看着陈景绷紧的面孔,咋了咋舌,懊恼的低吼,“咱们也应该搞一批蒙古马,陈大哥,你没发现吗?他们的马明显比咱们的马彪悍啊。在这交通工具上,咱们差很多。”

    陈景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骑在马上颠来颠去的样子,没有拆穿是她骑术不精的原因,也没有告诉她,她骑着的那匹马,是营中最好的一匹战马。他飞身扑过去,骑在她的马上,从她手上拿过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驾”一声,速度登时快了。

    “喂!吓死我了。”

    夏初七吐了吐气,回头看了一眼陈景,陈景却没有回答,板着脸大喊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兵卒,“你们几个,分散,引开追兵。”

    “是!”那几人自是知晓他的意思,一个火铳兵索性跳下马来,扛着火铳,飞快窜入路边一处土垛子里,匍匐着低低吼,“队长,你们走,我掩护。”

    “都逃啊!”夏初七吼了一声,可身下的战马已然跃出数丈,她只觉耳边风声“嗖嗖”灌来,回头一看,那火铳兵埋伏的地方,一阵火花闪过,跑在最前面的哈萨尔,没有料有人埋伏在那里,“嘭”一声响,他手臂中了一枪,恼恨到了极点,“抓住他。”

    夏初七回头看去,只见那火铳兵已经被北狄兵押了出来。

    今日参加任务的火铳兵都是在开平时元祐亲自训练的,时间太短,加上慌乱,火铳的准心不稳。要是那一枪,搞掉了哈萨尔,那这一战就更加有意义了,那名火铳兵也会牺牲得更有价值。

    她闭了闭眼睛,紧攥双手。特种作战的根本原则,就是以极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从全局的利益来看,他们今天晚上做的事,换来的不止两千人的生命。

    陈景骑着马,速度很快,可追他们的人,都是哈萨尔手上得力的人,咬住就紧紧不放,一点儿都不肯落后,不管大道小道都甩不掉。

    夏初七焦急了,“陈大哥,不如我们分路而行?”

    陈景默了片刻,“你若出事,我也活不了。”

    夏初七一愣,“我不会有事的。”

    陈景突然一顿,“你骑马走,我拦住他们。”说罢他就要翻身下马,夏初七哪里肯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不行,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是拦不住的。你若出了事,我必死无疑,而且我也骑不好马。”

    陈景目光沉了沉,收回了那个念头,拍着马,迅速转入一道羊肠小道,可哈萨尔的箭术真不是盖的,“嗖”一道破风声,陈景目光一凉,抱着她就飞身滚下战马,而刚才驮着他们逃命的战马在惨烈的“嘶”叫声里,屁股中箭,倒了下去。

    “完了!”夏初七心里一怔,看着陈景,“陈大哥你快跑,你不带着我,跑掉会很容易。我猜,哈萨尔他不会杀我。”

    陈景没有说话,揽住她的腰,迅速滚入了附近草丛里,然后拽着她的手在一片密林间穿梭。背后,传来北狄人极快的马蹄声,还有“追追追”的呐喊。

    夏初七心里紧张,“你放开我,我们分头跑。”

    陈景仍然不答,大概嫌她跑得慢,索性把她扛在肩膀上,加快了脚步。

    “挡住脸。”

    “哦!”夏初七依言照做。

    为什么挡住脸?因为这个林子很密,路上很多荆棘,本来这张脸长得就着急,再划花了不得更惨么?夏初七无奈地叹一口气,觉得陈景这时还能顾及她的脸,真是晋王殿下的好侍卫,无论何时都想着殿下的福利。

    林子越闯越深,慢慢的,后面的追兵少了,前面却出现了一个峡谷,过不去了。他们所处的地方很平坦,可四周却像没有尽头,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偶尔几只被惊了的乌鸦惨叫着,听得人心里发毛。

    “陈大哥……不对。”

    陈景似乎也发现了,停下脚步,往周围一扫。

    “这里地形,他们比我们熟……”

    “是!只怕是被包围了。”

    “放心,我定会带你突围出去。”

    陈景把她挡在身后,观察着四周的地貌。

    “哼!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这时,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突然站出一群人来。其中一个人正是身形高大的哈萨尔,而说话的人,是夏初七见过两面的阿古。她心惊一下,发现四周的北狄兵士越聚越多,他们高举着火把,手拿着弓箭,将他二人围在中间,密不透风。

    “我们又见面了!”哈萨尔站在岩石上。

    夏初七眉头一蹙,不怒反笑,“我打扮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哎,长得太好看,果然不是好事。”

    哈萨尔不接她的话,声音里带了一丝压不住的冷气。

    “抓了你,让赵樽退出大宁,你说他会不会愿意?”

    “你妄想。”冷冷嗤一声,夏初七抬高下巴看着他,“亏得赵樽明知你想离间,还把乌仁潇潇送还给你。你比起他来,可就短了一截。抓一个女人来交换,会不会有损你的英雄气概?”

    “一个女人换一座城池,没有英雄气概,我觉得值。”

    “哼,那你来抓一下试试?”

    哈萨尔不再多话,冷声命令,“抓活的。”

    他声音一落,四周的北狄兵士都闯了过来,人人手里拿着钢刀弓弩,嘴里呐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夏初七猛地后退一步,手上钢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笑着厉喝,“谁敢上来,我就自杀,我死了,看你拿什么去威胁赵樽。”

    哈萨尔冷哼一声,“不理她,上!”

    很显然,他根本就不相信她会自杀。

    夏初七愣了愣,悲催得想去撞墙。是哈萨尔的眼睛太毒,还是她天生就长了一张“贪生怕死”的脸?在哈萨尔的命令下,一群密密麻麻的北狄人扑了上来,喊叫声不绝,陈景护在她的面前,与一群人缠斗起来。

    他们要抓活的,没人抽冷子放箭,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便宜。陈景一柄钢刀舞得风雨不透,再配上夏初七冷不丁的几颗“霹雳弹”,一群以勇猛著称的北狄人,一时半会竟攻不上来。

    哈萨尔冷哼一声,弯弓搭箭。

    “嗖”一道破风声里,陈景挥手格箭,可哈萨尔的箭风力量极足,箭镞虽然偏开,陈景的胳膊仍被射中,鲜血喷在夏初七的身上。她回头一看,厉色大喊,“陈景,你不必管我。”

    陈景蹙着眉,没有说话,她又喊,“好歹我值一座城,你可不值钱了,别跟我比。”

第506章 又是一年了!(1)

    他没有叫醒她,拿过郑二宝献殷勤一般递过来的貂皮大氅,轻轻裹在了她的身上,拦腰一抱就往内室走。

    夏初七睡得很沉,但也不是沉得被人抱起来了都不知道的主儿。她惊了一下,睁开了半只眼,恍惚间看见是赵樽的脸,扯着嘴巴笑了笑,眼睛里闪着一抹快活的光芒,然后双手将他一抱,眼睛一闭,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那样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是她的依赖。

    “阿七……”

    她没有回答,像是冷了,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赵樽看着臂弯里脏兮兮的“睡美人”,脸上红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唇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将额头抵住她的,轻轻一吻,双臂慢慢收紧,手腕上的伤口,好像没有再痛。

    夏初七是在半夜醒来的。

    先前实在太累了,被赵樽放在被窝里,她睡得极熟,甚至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可大半夜的,她却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见赵樽冷冰冰的看着她,生气地转过身,她怎么叫他,他都听不见,他的臂弯里还揽着一个女人……一个背影极熟的女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激灵灵就醒了。

    “赵十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睁开眼睛,满头都是冷汗,屋子里黑漆漆的,可下一瞬,她就被人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他的掌心放在她的后背上,她的头枕着他的胳膊上。

    “你怎么了?”

    “赵十九?”

    她低低唤他,转念一想,难道梦中的那个背影极熟的女人,是她自己?她觉得好笑地揉了揉头,他却已经起身点燃了烛火,“做噩梦了?”

    听着他低低的询问,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熟悉的眉眼,想到可笑的梦,她心中的不安散去了,打了哈欠,靠了过去,环住他的腰,“我梦见你生我的气了,不再理我了。赵十九,今天我去东方青玄那里,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否认。

    “就知道你没这样小气。”

    他把手臂从她脖子后面伸过来,抱了她,靠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她,却没有说话。夏初七先前睡了一觉,半夜醒过来莫名的精神了,半趴在他的身上,看他在氤氲灯光下的俊脸,突然一愣。

    “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低头看她一眼,赵樽掀了掀唇,顺着她的头发。

    “只是太累。”

    “哦,我又吵醒你了。”夏初七有些歉意。

    他低低一笑,手指落在她的脖子上,触碰上她的肌肤,挠了挠,夏初七难得见他这样小孩子心性,愣了愣,一缩脖子,身上顿时冒出一串鸡皮疙瘩,咯咯笑着,滚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刚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安心无比。

    “赵十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有寻到机会问你,我那个红刺特战队,还剩下多少人?”

    她突然冒出来的新称呼,显然把赵樽给难到了。直到她解释了什么是红刺特战队,他才明白过来,然后告诉了她战后的统计数据。

    那个两千人的特种作战部队,折损了一半,除去受伤的人,约摸还剩下八百人左右。比起整个大宁和建平的战役来说,大晏军的伤亡是极小的,他们的牺牲是极有意义的。但夏初七想的不一样。那些都是她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他们陪着她夜入建平,陪着她一起插火把,拴马绳,一起高声呐喊,一起逃跑,他们也掩护她,他们的命运全部由她亲手导演,可他们死了,她却活着。

    她到底是一个女人。

    再硬的心肠,也是一个女人。

    赵樽胸膛上湿了一片,才发现她在流眼泪。

    “怎么哭了?”

    他微微一慌,捧着她的脸。

    夏初七抬起头来,无声地笑了一下,可笑容随便爬满了脸,她眼角的泪水仍是未干,只低低饮泣,“我没有哭……我就是心里别扭,觉得难受。”

    “这还叫没哭?”

    “这叫喜极而泣,他们很值得骄傲。”

    “犟种!”赵樽安抚着她,轻拍她的背心,慢慢说:“你的心思爷都懂。”说到此处,他突然抬起手来,将掌心摊在她的面前,上面除了薄薄的茧,还有一条条分布不同的纹路,她不解地看着他,却听见他低低说,“在这只手里,折损的人……不计其数。”

    他不像她一样,把情绪外露,可那语气却还是让夏初七鼻子酸了一下。她紧了紧双臂,闭上眼睛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流下丢人,只声音却有些低哑了。

    “如果有一天,再没有战争,该有多好。赵十九,等仗打完了,我们两个找一个地方隐居吧,你也不要做王爷了,也不要看皇帝的脸色,我们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隐居山林?”

    “才不!”她笑,“大隐隐于市。我们要做世界首富,做世上最有钱的人,掌握全球所有的财富,让每个国家的皇帝都得看咱们的脸色,高兴了赏他们一点,不高兴,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

    “……”

    “爷,我这个理想还成吧?”

    “可谓鸿鹄之志。”想想,他又问,“那小隐呢?”

    “小隐隐于床。”夏初七嘿嘿一乐,给了他一个极为怪异的笑容,故意逗他似的松开了抱在他身上的手,慢慢探入脐下,可却被他抓住了。

    “阿七要做什么?”

    “你说呢?”她挤眼,自觉是最为媚人的笑容。

    “爷不懂。”

    “不懂啊?那我教你好了,学费五十两。”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小手在他手里挣扎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男人,从头到脚的细胞都在惊叫着让她今天晚上必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再无法排遣噩梦带来的情绪。她抬头挺胸展颜扭腰撅臀,做了一个设想中最为动人的姿态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爷,放手嘛。”

    赵樽的呼吸微微急促,低头呵气。

    “阿七……”

    她心里一喜,巴巴搂着他。可下一瞬,他却突地起身掏出一个镜子来递到她的面前,意有所指的说:“先照照镜子。”

第507章 又是一年了!(2)

    这个镜子正是她的桃木镜,自从成了景宜郡主,为免身份暴露,这面镜子就一直放在赵樽的身边儿。如今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不,应该说是,盯着镜子里面那个一脸脏东西,像鬼一样蓬头垢面的女人。

    “啊!”

    她惊叫一声,飞快地跳下床。

    “我要洗脸洗澡换衣服。”

    想想她腆着一张那样的脸,在赵樽面前“丑态毕露”的扮娇媚,她简直想咬舌自尽算了。可跑了没几步,她又反应过来了。她更丑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而且,他先前不还抱着她睡了吗?他都不计较,她又何苦自欺欺人呢?慢悠悠回过头来,她看着斜斜倚在床头似笑非笑的男人,眼睛一眯,又一步步慢慢地走了回去。

    “赵十九,你心肠好毒。”

    “此话怎讲?”他挑了挑眉。

    “都不给我洗个脸,让我就那样睡下,故意让我丢人。”

    “好心没好报,爷那是怕吵醒你。”赵樽淡淡剜她一眼,转瞬,又低低一笑,“爷都不嫌你脏,你还嫌上了。要早知道阿七这样想,爷不仅给你洗脸,即便是洗澡,也是可以代劳的。”

    “哈哈!装——”

    打了个哈哈,夏初七干笑一声,转头出去了。

    郑二宝就守在外面,心情忐忑,见她出来找水,他为了先前那点事儿,殷勤的跑上跑下,很快就为她备好了。夏初七累了一天,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回来,赵樽还没有睡,静静倚在枕上看书,似是在等她。

    这样有“生活气息”的赵十九,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赵十九,姐姐我又回来了!”

    学着灰太狼那个轻佻的语气,她恶狼捕羊一般扑了过去,飞快扯开他手里的书,就恶作剧地扒他身上的衣裳。赵樽不知道她在抽什么疯,身子往后一倒,死死扼住她的腰,喊了声阿七,可她嘿嘿一笑,顺势倒下去,轻轻噙了他喉间不停滑动的男性象征。

    “小疯子!”

    听见他声音骤然一哑,她得意一笑,双手往他脖子上一缠,整个人像个冬瓜似的滚了进去,在他身上压过一圈重重地倒在了他的手臂上,却听得他低低抽气了一声,不由狐疑的看过去。

    “压痛了?”

    “没有。”赵樽眸子一沉,低头吻她。

    “哦……坏人!”被他吻上来,她脑子顿时放空,顾不得去细究他为什么会抽气,只热情地与他吻在一处,弄得唇上又湿又滑,吻得两个人气喘不匀,像往常这样儿就该收场了,可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战争的生死不定,让她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日子,越发不想等待,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赵十九!”

    在他的唇离开时,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东西来。

    “嗯,什么?”他声音喑哑,眸底含波。

    “我在大营子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赵樽有些不明白她半夜三更在发什么疯,刚刚亲热一回,又提到东西,稍稍蹙了下眉,还是点了点头。

    “都让郑二宝给你收着。”

    夏初七咧嘴一笑,“你等我一下,不要睡啊。”

    原来那个叫“锁爱”的护腕,她是准备在他生日的时候才送给他的。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她觉得两个月太漫长,等待太熬人,既然已经备好了,不如现在就送给他。

    出了找到郑二宝,在他同样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里,她拿到了自己的东西,那个被她用锦缎给扎成礼盒形状的东西,又神经兮兮的跑了回来,往榻上一摆。

    “给你的,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造的。”

    赵樽眸子一沉,“什么?”

    拉着他的手,一起抽开锦缎上打的活结,夏初七笑眯眯地揭开了木匣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做工精美压了花纹的护腕,得意地说,“这个东西叫‘锁爱’,用寒铁打造,采用了目前最先进的锻造技术,当然这个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看着……”

    她抿着唇,用指尖在护腕上端的一个按扭上进行推、转等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不同,护腕不仅可以伸出尖利的刀片,还可以像弓弩一般发射出极小的锋针。

    “针上,我淬了毒!”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她讲解着功能,又低低说,“这种毒发作起来极快,所以非一般情况下,不要随便使用。”

    赵樽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太能干,你自卑了?”

    夏初七嘿嘿一笑,就要去捞他的手腕。

    “来,我给你戴上,你一个,我一个,算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了。虽然我晓得你们这里的姑娘,定情信物都是送荷包啊,送香囊啊什么的,可我也不会那些东西……咦,我说你躲什么躲?”

    她说了一串,终于发现赵樽的不对劲了。

    “先放着,明日再戴。”

    “不行。”夏初七眉头竖起。

    “阿七……”他无奈的低叹,伸出右手,“那戴这只手。”

    “谁戴在右手的?不方便操作。”

    夏初七拒绝了,脸色有点难看了,“左手伸出来。”

    要说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异常,那就不是夏初七了。嘴里嚷嚷着,她盯住赵樽不自在的表情,身体突然扑了过去,一个错身压住他,一把揪住他的左手腕。赵樽想要闪身,她却飞快上移,扣在了他紧紧包扎的伤口上。

    “赵十九!”

    她咬牙切齿,他眼睛盯着她,严肃着脸,理直气壮。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夏初七恶狠狠的瞥着他,一边抬起他的袖子,查看伤口,一边儿抬头骂他,却见他面露赧然,还带了一点可疑的尴尬,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受了这样重的伤,亏你还能憋得住。”

    她絮絮叨叨的骂着他,不由又回想起在葫芦口他捏手腕那个动作,当时他应该就是受伤了,可他却没有说,然后东方青玄受伤,她就走了,根本就没有管过他,他还在带伤上阵,与北狄打了半个时辰,她也没有问过他。种种情景浮上了,她内疚不已。

第508章 又是一年了!(3)

    “赵十九,真不知道该怎样说你了!”

    不知道怎样说,可她却是知道,这个样子的他,恐怕她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回报了。见老孙已经处理过伤口了,她突然有些郁闷,这样子的事,明明应该是她来做的,可她却错过了这样的机会。放下他的袖子,她盯了他半晌儿,将一对“锁爱”放在一边儿,扑过去,脸色红红的说,“我想……给你。”

    这话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一说完,面上是醉酒般的红。

    他目光一暗,却是摇了摇头,“睡吧,晚了。”

    每次都是这一句,她有些懊恼。

    内疚、噩梦、死亡、怕失去……各种情绪交杂在心里,他越是抗拒,她却是不肯罢手,越发主动地去撩他,又啃又搂又抱又捏。

    他哪里受得住?心跳如擂鼓。

    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她的也不慢。

    情绪溢在心窝,什么三年之约都被她丢在了脑后,她觉得人生在世,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好,尤其在这样的战争年代,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在心爱的人怀里,在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滴声中,既然身处万丈红尘之中,必得做些红尘中的事才好。

    “阿七,你再这样,爷恼了。”

    “赵十九!”

    她磨牙,骂他。可声音却很热切,神态亦是。

    “赵十九。”她放软了声音,又巴巴的看着他,像为了讨他欢心的小猫儿,用一些极为软温的语气,喊得她心窝里都澎湃出了一些无法描述的情绪,他却只是紧紧抱住她,不声不响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儿里,低低哑哑的拒绝。

    “阿七,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们就成婚。”

    真是一个迂腐的家伙啊。

    不成婚就不能办婚姻大事吗?

    夏初七真的很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教条主义,也很想给他一些“先进性教育”,可却不知道太开放了,会不会吓住他。想了想,她终于咬了下唇,很“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赵十九,我不介意有。”

    “不行,我介意。”

    她都不介意,他还不行还介意上了?

    夏初七可怜的女性自尊啊。

    双颊烧得通红,她推开他,狠狠捶着他。

    “行行行,你高尚,以后都不要碰我。”

    见她恼了,赵樽叹口气,却是揽住了她,低低一笑,“原来爷的王妃这样等不及了?”她一听,气得很,不仅是脸红了,就连脖子都红了,他却把他抱紧,放沉了声音解释,“阿七,如今行军在外,什么都没有准备,爷不想委屈了你。再说,要是怀上孩儿,你的名声可就毁了,到时候会被人耻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得就像他每一次打仗之前做战事布置。夏初七静静的听着,慢慢的,那点儿臊意也就没有了,看着他时的目光,也慢慢明媚。

    “赵十九,你这样的人……唉。”

    她翻个白眼儿叹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吧!依了你。”

    她像个女土匪似的,倒在他的身上,眼巴巴的看着他。此时的赵樽被她扒得只着一层薄薄的衣裳,领口松散,露出一片令人垂涎的肌肤来,身上带了一股子沐浴后的兰桂香气,拂入她的鼻端时,实在太撩她的神经。低低垂下头在他身上小猪似的拱了拱,她也没有客气,调皮地手钻入了他的衣裳,不容他抗拒,一双水眸热热的望着他。

    “你这样不难受吗?”

    才怪!他不答,眼睛里有火舌在滚动,搭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不让她的手再有动弹的机会,那表情似乎是恨不得掐她入肉。可她却不管,推开他抵抗不顽强的手,凑近他的耳朵边上,用呢喃般的声线儿,低低诱他,“我帮你,嗯?”

    夏初七闭着眼,用她所能知道的全部来安抚他。他没有再拒绝。她想,若是这样子他还要拒绝,她明儿一定得好好给他治病了。

    很快,脸红心跳的时间过去了。

    他长长一叹,她的脸有些热,心脏如有鹿撞。

    “好受点了吗?”

    她说话时语气极为低软,极为娇嗔。他额头抵着她的,目光里的快活显而易见,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啃一口她的唇,然后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秋水般的眼睛边上,一吻。

    “你这个妇人……”

    赵樽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有一个像夏初七这样的女人。最早的最早,他一直就知道他的妻子将会是东方阿木尔,那个美冠京师的女人。后来的后来,他与元祐的想法基本也是一样,终究会被指一门婚,不管姓张还是姓王,都是皇室的联姻。然后他会与一个不太熟悉却高贵端庄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与所有的皇室夫妻一样,相敬如宾,生几个孩子,过冷漠的日子。他兴许也会像旁的男人一样,有几房侍妾,兴许也会为了政治联姻,再纳无数个侧妃,却永远没有兴趣去理会后院里女人的争宠。

    赵樽从来没有拒绝过皇帝的指婚。不管是最开始的阿木尔,还是后来的任何一个女人。他也不觉得有拒绝的必要,作为皇家子嗣,不管是联姻,还是绵延香火那都是责任。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女人,并不是他有什么问题,一来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二来也是没有时间。他从成年开始,基本过的都是行伍生活,边关冷月。为了严肃军纪,在营中他从不找女人。可不在营中的时候,普通女子却又入不得他的眼。

    一开始,他只是看楚七新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是看她明明一肚子坏水,却故意人五人六的装好人,还是从她的嘴里听到一串又一串他似懂非懂的词?是看她以旁的女人没有智慧,面对危险的毫无畏惧,还是她那一双清亮得仿若洞悉世情的眼睛?

    他不知道。今天元祐那个问题,他也想过,其实他也不懂。只是看到她,心里就很柔软,会很放松。平心而论,她不丑,却也真的算不上极美。在他见过的女人里面,比她长得好的姑娘有如过江之鲫。可她不同,与任何女人都不同。谁说男人一定要喜欢长得好的呢?他就看她这样子好。他更不知道对她的眷恋到底有多深,情?或欲?或欢喜?他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崖上的飞箭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也是愿意挡在她面前的,更知道每每这样抱住她,他就会产生一种很难堪很不可思议的想要整个人化在她身体里的错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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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华赠天下介绍:
鬼使神差偷了个兵符,夏初七无可奈何惹上了冷面晋王。
血海深仇与她何干?她只有两个愿望。
赚银子。
嫁美男。
阴差阳错钓上个丑女,晋王爷顺理成章收了个贪财流氓。
庙堂争霸与他何干?他只有两个愿望。
玩江山。
娶阿七。
当简单的愿望碰上烽火连天的时代。
两个人,四个理想,谁做奴隶谁做王?
乱江山,夺储位。雪深仇,碎奇谋。
上穷碧落,两处茫茫。
退一步,生,失情。
进一步,死,得爱。
是生,是死?是退,是进?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简介无力,正文为主!——收藏最乖!)且把年华赠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且把年华赠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