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3)
“李邈你认得吗?”
“认,认得,是我姐姐。”李娇急急地说着,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儿,声音却是沉了不少,“我们李家与你们夏家一样,所有人都死了,被南晏的狗皇帝杀死了,我本来也是难逃一死,是哈萨尔救了我……”
顿了一下,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高了下巴。
“楚儿,你刚才提起我姐姐,难道她,她还活着?”
看她提起李邈的时候,目光不时的闪烁,夏初七低低一笑。
“你是希望她死了,还是希望她活着?”
李娇轻呵了一声,语气怅惘,“我自然是希望她活着,我们韩国公府一百多口人,都没了,通通都没了……我以为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有想到我姐姐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等哈萨尔打到南晏去,拿下狗皇帝的人头,就可以祭奠我们两家的人了……楚儿,你放心,哈萨尔他说过,他一定会替我们报仇的……我相信他,他一定可以办到的……”
哈萨尔替他们两家报仇?
李娇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夏初七没有太明白个中的关系。哈萨尔是北狄太子,他要吞食大晏领土自然有他的盘算,那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问题,与他们两家的仇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哈萨尔不仅仅只是宠这个李娇,还把她爱到了骨子里了,愿意为了她李娇去颠覆大晏的江山?
“楚儿,你放了我吧。”李娇眸子里带着殷切的渴望,“我带你去找哈萨尔,我与他讲明情况,他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他对我很好的。”
“李娇。”
夏初七看着她的脸,低低叹了一声,“不瞒你说,我前两年出了一点事儿,然后过往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你姐姐也告诉我,一定要报夏李两家的仇。当然,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报仇,为韩国公和魏国公平反昭雪。可是现在,我不能放了你……”
“为什么?”李娇几乎不敢置信。
“为了我的男人。”
抿了抿嘴角,夏初七看着李娇通红的眼圈儿,伸手拿过那块布条来,重新把她的嘴给塞住了,然后抱了抱她,低低说,“表姐,我不会为难你的,你放心好了……只不过今天晚上,得委屈你一下。”
“唔唔……”
李娇被堵着嘴,拼命的摇头。
夏初七直起身来,不再理会她,只看向如风几个。
“我们来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方案。”
卢龙塞依山而建,防御体系甚为坚固。外面的主城墙高达五丈,宽三丈,长一百丈,由石块从里到外整体码堆而成。在主城墙的两端,依着山势修建了辅墙,再由两边的辅墙开始,往更远的山上延伸。在两侧的士兵营房之外,再往后一百步的地方,还隔了一道坚固的城墙,后面就是堆积粮草的粮草库和马棚了。
大战期间,北狄营房里巡逻守卫不断,如今哈萨尔回了营里,他们必须得等完全入了夜,才能行动。不过,虽然身处敌军腹地,她却觉得无比安全。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是真理。
哈萨尔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赵樽的女人会在他的营房里吧?
俗话说,天黑好办事儿,如风是东方青玄身边儿的人,是锦衣卫中的翘楚,办事的能力自不必多说。按夏初七的意思,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了她几个消息。
赵樽带领的大晏军队主力已经接近卢龙塞了,在双方几场小规模的战斗之后,赵樽的军队就驻扎在十里开外,遣使给哈萨尔递上了一份“战书”,让他速度撤出大晏领土,不然唯有一战云云。接到战书的哈萨尔,这会儿正在帐中讨论明日与大晏军的大决战。
大战之前还要下战书……?
想想她觉得有点儿可笑,古人真是讲究,打战不都是以干倒对方为原则么?还得先下战书,得到回应,等人家知道了才开打,赵十九真是一个迂腐的老古董啊。
想到赵樽写战书时的样子,夏初七“噗哧”一笑。
“那时间正好。”
看着她笑眯的双眼,如风微微一愣,“你准备?”
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李娇,夏初七严肃了脸,“一会儿老孟和黑皮留下来看好李娇和阿纳日,拉古拉和如风负责接应我,剩下来的事,都由我来做。”
天幕被刷上了一层黑色的油漆,夜色更浓了。整个卢龙塞的营房里除了灯火,便只剩下了漆黑得不见人影的黑暗。为了明日的大战,今天晚上将士们都在养精蓄锐,营房里安静得可怕。
夏虫叽叽,守卫很是精神。
可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儿从乌仁公主的营帐里摸了出去,直奔后面的马厩。作为一名特种兵,夏初七擅长于辨别方位。当然,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乌龙塞这么多军队,战马当然也不会只养在一个地方,对她来说,不管能搞掉多少,都能削弱北狄军的士气,减少大晏军的伤亡,都是一种变相的胜利。
“谁?”
一道低低的冷喝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北狄以骑兵为主,马厩这种地方和粮草库一样,都是战时重要保护的对象,夏初七虽然是“乌仁公主”,却不会蒙话,更不敢露头,在喝声里,她整个人卷入了草垛里。很快,一行士兵走了过来,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又低低咕哝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离开了。
天助我也!
她松了一口气,一个翻滚蹿入了马厩里,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喂马的食槽,掏出了怀里早已经准备好的药瓶来,把里头的药粉均匀地抖落在了食槽里面,一个食槽接一个食槽,她慢慢地摸索着,目光里露出了一抹奸狡的笑意。
明日决战是吧?
想象一下,以骑兵为主的北狄人,骑着脚步虚软的战马是个什么样子?好吧,她承认她是女子,不是君子,只要能取胜,不在乎方法。她没有使用“生化武器”,直接把人给药死,就已经很有良心了。不管怎么说,能让赵樽减少伤亡的机会,做什么都值得。
第465章 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4)
帐篷外的风,刺拉拉的吹着。
李娇一晚上被扣押在她所在的帐篷里,没有人怀疑,只有她的侍女过来询问了一下,阿纳日告诉她们,夫人好久没有见到乌仁公主,今天晚上就歇在公主的房里了。而大战在即,哈萨尔自然也没有功夫“宠幸”他的侍妾和关照他的亲妹妹。
一个侍妾消失了,多了一个公主。无声无息。
公主的待遇不错,这个帐篷很大很豪华。夏初七估计了一下,看直径约摸有五米左右,制作也很是讲究,棚顶中间是五彩祥云彩绘的穹庐,开着的天窗上,甚至可以看见头顶的星星。
她想,要是哈萨尔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气死?
天亮了。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拉开了又一天的序幕,可这一天,却不是平常的一天。赵樽今天将来攻打卢龙塞,从天不亮开始,整个卢龙塞的大营已经陷入了战前的紧张气氛之中。
北狄人与赵樽打仗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以说是老熟人了,先前无数次与赵樽在战场上交锋过的将军们都十分熟悉他的为人。可赵樽与哈萨尔之间的战争却是第一次。
哈萨尔先前并不是北狄的太子,他的母妃也不是北狄的大妃,他继太子位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而在这两年里,赵樽正在南边与乌那打得热火朝天。所以,这两个人至今没有碰上。也正因为如此,哈萨尔才会领兵一路南下,势如破竹,畅通无阻地连夺了大晏无数的城池。
如今终于碰上劲敌,哈萨尔相当重视。
号角声里,北狄军在卢龙塞的重防要地坚守着位置,赵樽的主力却一直没有出现,只是时不时派了小股将士过来滋扰一下,就像给哈萨尔打个招呼似的,扰一下又走了。
直到午时三刻,最为凌厉的号角终于吹响,意识到是大晏军队正式进攻了,夏初七激动得攥紧了手,把李娇交代给了阿纳日,便领了如风四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营房,往卢龙塞后面蓄备粮草的方向去了。
没错儿,她是明目张胆去的。
先前在辎重营里待了一些日子,她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同时也知道,不管是北狄军队还是大晏军队,对粮草军械都看管得极严,要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摸进去烧一把火,还能全身而退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呜——”
冲锋号从远处传来了。
“嘶——”
一阵阵凄厉的马嘶声传入了耳朵。
是赵樽过来了!夏初七心里一激,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望了如风、拉古拉、黑皮和老孟,她大步走在前面,依先前的行动计划,迅速地爬上了粮草库后面的山坡上,那里有一个隐避的暗哨。她是乌仁公主,两名哨兵稍稍愣了一下,不待询问出声儿,就被如风四个人给放倒了。
在阳光下做这种事儿,很是刺激。
夏初七趴在暗哨上,借着暗哨的高度和原本的树叶掩护,看着远处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兵士,微微撩了撩唇,沉着嗓子吩咐。
“开始,准备。”
她的声音,很是冷静,也很是清脆。
“是!”
迎着正午的烈日,如风、拉古拉、黑皮和老孟各拿出了一面事先准备好的镜子来,按照她的摆放,排成了一个镜阵,阳光的光线通过镜向射向了粮草库的方向。凹面镜聚光引火是夏初七先前就想到的办法。可凹面镜不好找,灵机一动,她想到了这个办法,就是将几个平面镜排列成一个抛物面,与凹面镜的原理一样,聚焦阳光,就是一个可以引火的镜阵。
如风几个人只知道她要烧粮草,却不明白拿镜子究竟有没有用。
可几日的相处下来,这个姑娘的冷静、智慧、还有当机立断的能力,让他们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她的办法照做了。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流走——
远处的冲锋号角还在“呜呜”而鸣!
夏初七心里其实也紧张,看着镜子反射着阳光的光线,她眯起了眼睛,默默的数着数,以平静自己的心态。
“嘭——!”
就在她数到“三十”的时候,一道极大“嘭嘭”爆炸声波,震耳欲聋地传了过来。俨然就是粮草库的方向。紧跟着,浓烟四起,火苗蹿动,一片片的黑烟蹿上了粮草库的房顶。
“霸道,炸得好!”
夏初七心里一喜,却是把如风他们吓坏了。
“郡主,不是烧粮草吗?怎么会爆炸了?”
嘿嘿轻笑着,夏初七目光亮得惊人,可看了他们一眼,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只好用最专业的学术语,淡淡地说了几个字。
“这叫‘粉尘爆炸’!”
“粉尘爆炸?”如风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然后倒吸一口气,不解地摇了摇头,看着还在不停传来的爆炸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上竟然有如此危力的爆炸?”
“小齐,我等闻所未闻,怎会突然就爆了?”
夏初七眯了眯眼,嘿嘿一乐,“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先前我只是有这个打算,至于能不能爆炸,我也只是赌一下。”
先前她想过了,抛物面反射成火的火星是极小的,就算燃烧起来了,没有借助燃油的力量,想要不被扑灭,那同样也只是一个“传说”,就算能够烧掉一部分的粮草,也造不成太大的损失。
所以,在今儿早上开饭之前,她特地去观察过,正如大多数囤积粮食的地方一样,那里堆放物十分密集,简直太适合制造一个“粉尘爆炸”的案发现场了。
对,就是爆炸,不是燃烧。
粉尘爆炸,是指粉尘在爆炸极限范围内,遇到热源、明火或温度,火焰瞬间传播于整个混合粉尘空间,发生的爆炸。而且,一旦引发了粉尘爆炸,在粉尘的爆炸点,由于空气受热膨胀,密度变小,迅速形成爆炸点逆流,粉尘又悬浮于含有足以维持燃烧的氧气环境中,并引起周围环境的扰动,使那些沉积在地面和空气中的粉尘弥散而形成粉尘云,形成破坏性和灾难性的第二次爆炸,甚至第三次爆炸……
第466章 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5)
如此一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这个粮草库了。
爆炸的“轰轰”不绝于耳,粮草燃烧的火光,几乎轰动了整个北狄军大营。在烈日之下,那一片浓浓的黑与红的蘑菇云很是惹人注目,与阳光一起,照亮了整个天际。夏初七躲在高高的暗哨里,看着卢龙塞外的大军,低低笑了一声。
“我们从后面撤!”
前方在打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暗哨。一条长绳绑在树桩上,如风如拉古拉都是功夫了得的人,一只手带着她,一只手拽住绳索,几个人直接就往北狄大营外面的山坡滑了下去。
北狄大营里,已然乱成了一片。
夏初七心里极为得意,却没有想到刚刚滑落地面,不远处就有几十骑人马直扑了过来,那个端坐在马上的男人,面色阴冷如同鬼魅,冷冷地盯着她,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先前只是惊鸿一瞥,可夏初七也识得他。
他正是北狄太子哈萨尔。
老实说,她很吃惊,这个太子真不简单,这么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知道出在“妹妹”的身上,直接扑过来截断了她的后路,也算是了不起了。
不过,看着冲天的火光,她扬起了唇角。
从特种作战的角度来说,这一局她赢得很漂亮。
战事还没有结束。
夏日的烈阳下,大晏军与北狄军的主战场上风起云涌,吼声、杀声、嘶叫声,声声震天。在猎猎的微风中,一面纛旗上的“晋”字在阳光下闪着烁人的光芒。大晏军等得太久了,自从过了滦河,十五万大军就已经磨亮了钢刀,几次小范围的短兵交接根本就没有过瘾,他们等的就是今天与哈萨尔的卢龙塞决战。
“兄弟们,杀啊!”
“杀!鞑子拿命来!”
“你们这些南狗!杀!”
据说“杀”字撕心裂肺的喊叫出来,可以给人勇气和力量。一个个浴血奋战的兵士们各骂各的,在血腥味儿十足的战场上,目光嗜血,杀红了眼睛,倒下的是战友,报仇的也是战友,国仇家恨,越结越深,都恨不得结果了对方。
“大将军,鞑子营里爆炸了!”
“是啊,快看——”
“天啦,是什么火器?”
嘭嘭的爆炸声,从乌龙塞的北边山头传来。
爆炸,还有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那卷起来的烈焰,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红上几分。
从爆炸声传来开始,死死对峙的晏狄双方,都燃烧了眼睛。他们都听见了爆炸,都看见了火光,可北狄人没有撤退,大晏军也没有停止进攻,旁边是一具一具倒下的尸体,是破损的战旗,是丢弃的战车,打到如今,除了殊死一战,谁也不能离开这个“血染的阎王殿。”
“殿下,难道鞑子营里有我们的人?”
刘参将面带喜色的问了一句,赵樽却紧紧抿着唇,盔甲染血,披风猎猎,看着远处的浓烟滚滚,声音更冷了一分。
“传令下去,加紧攻城。一柱香的时间,务必进入卢龙塞。”
“是!”
喊杀声里,一骑轻骑到了他的身边儿,接着,是东方青玄带着笑意的柔软嗓音,“她是可以做到的,你看见没有?”
赵樽面色铁青,狠狠地剜过去,“要是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东方青玄笑了,“我记得,我全家。”
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别开了脸去。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北狄军队的主力所在地防守有多么的严密,夏初七能够得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如今她身处在北狄营中,想要全身而退,那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知道他在担心,东方青玄拿刀格开一箭,又是一声轻笑。
“发现了没有?今日哈萨尔的骑兵战斗力弱了……”
赵樽没有回答他,他当然也早就看出来了。
北狄骑兵最拿手的是冲击大晏的步兵阵营,弓箭稳准狠。往常每有大晏军队冲锋,北狄便用骑兵阵营进行冲击。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阵法。两军交战,谁的阵势不乱谁便是赢家。大晏五军营的阵法,素来最畏北狄的骑兵,骑兵有了剽悍的战马,冲散阵列最是得力。赵樽往常最喜欢使用火器招呼北狄骑兵,虽然时下火器的射程都不远,杀伤力也不足,但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骑兵靠马,火器爆炸可以惊马。
可今日都用不上。
虽然同样是战马如潮一般冲击,可向来训练有素的北狄骑兵,却有些自乱阵脚,有些战马还没有冲到位置就倒下了,根本就不像是哈萨尔的主力军队,到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原本他以为这一战将会是一场开战以来最可怕的硬战,可炮声未击,哈萨尔那边却像是被人锉了锐气,抵抗力度大减不说,整个军阵之中明显充斥着一种浮躁的情绪。
“啧啧,这个女人,了不得啊……”
东方青玄叹息着,漫不经心地调侃。赵樽却并不理会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敌我兵士,目光里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来。
从大晏军队出发到现在,将近两个月了,双方都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却发现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冲啊!”
“杀啊!”
赵樽给了大家一柱香的时间,大晏军队就像疯了一般,速度急快地踩过北狄的阵势,扑向了卢龙塞的城墙和城门处。“嘚嘚”不停的马蹄声伴着厮杀声,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的声势,如同天边儿压下来的滚滚乌云,极为浩大。
城墙上有守卫,一片片的羽箭像雨一般扑面而来,招呼着城下远到而来的客人。
“撞开城门!”
守城不易,攻城更不易。一堆堆的人冲了上去,巨大的圆木撞击着厚重的城门,一片片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滩滩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一滴滴汗水浇灌了一场血与火的屠杀,一阵阵的马蹄声催动着原始的热血。
“兄弟们,干掉北狄鞑子。”
“杀啊!把北狄鞑子赶出去……”
第467章 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6)
如雨一般密集的箭从城墙俯射下来,如蚂蚁一般的将士沿着梯子往城墙上攀爬,一个又一个人被投石机击落在地。有的人爬上了墙头,有的人从城墙上跌落,有的人在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喊叫,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跟着又扑了上去,一轮接一轮的猛烈攻击,像一场一场呼啸而至的海浪,海浪里冲刷着的是血水,整个天地都在火光、阳光和血光里颤抖……
“哐啷!”
一道沉闷的声音鼓舞了大晏军队的士气。
坚固厚重的大门被撞开了,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卢龙塞终于破防了。城门一开,就像坚固的核桃被锤子砸开了一道裂口,只要破了口,要吃掉核桃仁,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将士们,杀啊!”
“杀啊!杀!”
“杀!冲!往前冲!”
与北狄骑马冲击不同,大晏军攻城掠地,火器开道也是威力无穷。一声巨大的炮响,泥土齐刷刷喷向了了天空,一阵阵的浓烟中,旗幡飞舞,铁骑堕入了尘土。人喊声,马嘶声,冲锋的号角声,刀光剑影,枪戟弓弩,震得人热血沸腾。
火光,血光,漫天的惨叫——那就是战场。
战争是人类最为残酷的践踏。
人人都是血肉之躯,也不知成就的是谁的天下。
一路攻入大营,大晏军队气都没有散一口,卢龙塞就拿下了。
“大将军,怎么回事?北狄鞑子疯了,跑了?”
赵樽勒住战马,看向火光冲天处,心急如焚。
“追!务必活擒哈萨尔。”
“是!”
命令刚刚下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北狄来使,不杀!”
在千军万马之中,一个骑马的北狄兵士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高声呐喊着,朝赵樽的方向冲了过来。两名兵士飞快地截住了他,将他双手反剪着押了过来,他却不肯跪下去,只是怒视着赵樽身上染了暗红血色的盔甲,朗声大喊。
“奉北狄太子之命,呈书于南晏神武大将军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时下人奉行的不成文规矩。
赵樽心里一凉,直觉夏初七落在了哈萨尔的手中,脸色难看了几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只略略点了点头,让兵士将书信呈了上来。
拆开了封口,他抖了抖信笺,目光微微一眯。
被风鼓动的玄黑色披风猎猎翻飞着,他脸上情绪琢磨不透。
“怎么了?”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地问。
赵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张冷硬的面孔无波无澜。在他的面前,大晏军队已经占据了整个卢龙塞,就像滚滚向前的潮流,还在往北推进,刀枪铿铿,战马嘶嘶,铠甲叮叮……
目光微微一眯,他考虑了一下,看向经历官周文责。
“速度传令定安侯,务必在喀喇沁截住哈萨尔。”
“是!”
周文责急快地退下去了,赵樽身披战甲,一双眸子如同染上了鲜血,盯着前面潮水般的兵士一动不动。卢龙塞尸横遍野,哪个人是谁,都快要分辨不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千军万马之中,飞奔出来几骑人马。
几个人不是大晏军的打扮,也不是北狄军的打扮。
打头的是一个蒙族姑娘。
“不要杀——是我——”
她背后滚滚的火光未灭,身影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娇小。
“殿下,是北狄公主,杀了她……”
听了这声音,一群大晏兵士飞快地扑了过去。
赵樽脸上仍有冷意,却立在马上怒吼了一声。
“不要杀她!”
一群手握钢刀的兵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骑飞快地奔向了赵樽的方向。她头上的面纱飘然而动,露出一角白皙的肌肤来,看上去像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越来越近,她越来越近。
然后她下了马,飞奔向赵樽。
“殿下——”有人惊呼。
“殿下小心,她是北狄公主……”有人喊叫。
赵樽冷冷抿着唇,没有办法解释,更不能当众曝光她的身份,看着那个人影儿跑过来,他喉结狠狠滑动着,飞快的下了马,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小小的人儿。然后在众人纷纷的猜测和议论中,紧紧地拥住了她。
“赵十九,我想死你了。”
夏初七扑在他的怀里,死死揪住他腰上的硬甲,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在狂烈的跳动。
“阿七,你太不听话!”
他双臂紧了紧,又缓缓拉开她一点,低下头来骂她。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近两个月的想念,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心房,什么也来不及说,她勒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啃上了他的下巴。
她本想吻他的唇,却不够高。
下巴上,她啃了一嘴男人味的汗意。
没有亲上,她略略有点失望,眼睛暗了一下。
他却突地勒紧了她,低下头来,紧紧噙住她的唇。
天地间,喊杀没有了,收拾残局的大晏军队也没有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紧紧拥抱接吻,失而复得的吻来得激烈也投入,情不自禁的火热攀爬上了心尖,主宰了意识,忘记了周围有十五万大军在窥视,津沫激烈的交流中,烈火骄阳之下,仿佛一场梦,两个人醉在梦里,无声无息的疯狂。
“赵十九,你还撵不撵我走?”
“不撵了。”
“真的呀?太好了……”
他扣紧了她,“从今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
“啊哈哈,真的,说话算话?”一连好几个开心的笑声儿里,夏初七紧紧地搂住他,又捶又打。他只是由着她,高大的身躯裹着她,就像抱了一个小人儿似的,在呼吸交错的眼波交流中,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她觉得四周好安静。
不是战场,不是烽火,只有千树万树的鲜花在盛放。
他在吻她,在她的眼中,一切静静的,只有他的唇火热。
第468章 吃醋是病,得治!(1)
实际上——
“哗!”四周哗然,好多人在抽气儿。
“北狄公主……和晋王殿下?”
“难道先前的大火,就是北狄公主放的?”
不少人在不解地猜测着,而人群之中作为监军随军出征的东方青玄,看着在千军万马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烧了半天的卢龙塞,默默地调转了马头。
卢龙塞是一个好地方,易守难攻,进可攻退可守。
这也是哈萨尔先前为什么要巴住它不放的原因。
只如今,北狄军败退卢龙,大晏军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此处险地要塞。天黑的时候,派去追击哈萨尔的将士回来了,追出了约五十余里,哈萨尔带着主力退守大宁了。
哈萨尔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今日决战时战马的突然“失态”,赵樽和东方青玄能够看得出来,他又如何会看不出来?所以在与大晏军对阵之初,他便知道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开始安排主力撤退。
当时守卢龙塞的死士不过一万余人,主力基本撤走。而如今北狄控制着北方乃至整个辽河流域的领土,与大晏对峙,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可以说,大晏想要撤退消灭北狄,不是说不可能,至少短期内不太可能。统治一个地区容易,想要统治一个民族哪里是易事?
“打仗劳民伤财,为什么不能和呢?”
夏初七喝了一口酒,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皎洁的月儿高高悬挂在黑幕一般的天际,她坐在卢龙塞的山顶一块平石上。天上繁星看着她的脸,地上靠着的是赵樽硬朗挺拔的身躯,他仍然没有脱下的盔甲,却少了白日的肃杀。
寂静的山坡上,风声悠悠。
石头上放了几坛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味儿。两个人在阔别将近两月之后,盘腿靠坐在卢龙塞的山顶,看着下面卢龙塞的火把,一边儿喝着酒,一边儿聊着天,一朵朵火光在眸底跳动。随之而跳的,还有他们的心脏。
她问了,赵樽却许久才回答。
“在陛下看来,和即是败。”
夏初七一愣,“和与败,两个概念好不好?”
“在陛下看来,一个概念。”
“也是,对于一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来说,像和议这样有利于民生发展的事情,确实也是一种服软。”
她喝了不少的酒,胆子也就大了不少,一连用了好几个贬义词来评论远在京师的那个老皇帝,原以为赵樽会有异议,可他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
“天下格局,分分合合,正是如此。”
夏初七轻呵一声,眼珠子转着,斜瞥着他,玩笑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哟喂,大爷,看不出来,您还有诸葛亮的智慧观点呢?话说,您这是想要抢我卧虎小诸葛的招牌?”
赵樽扫她一眼,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酒,看着下面巡逻兵士手中龙蛇一样游动的火把,一张明明灭灭的俊脸上,略略带了一丝笑颜。
“第一次见你,你说你是诸葛孔亮的后人。哎,满嘴胡说八道的妇人。”
那是去年,在清凌河边的事了。
夏初七嘿嘿笑着,与他碰了一个,突然觉得两个人好像认识得够久了。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胡说八道?”
“自然。”
“为什么不追究不反驳呢?”
“不值得。”
“噗”一声,夏初七喉结一痒,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气咻咻地呛了几下,她恶狠狠瞪着他,“你这个人,就不能说几句中听的话?比如: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美貌的外表和过人的智慧所征服,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感觉红鸾星动,三生有缘啥的?”
“咳咳咳!”
这一回,换赵樽呛住了。
咳嗽了好一阵儿,在夏初七吃人的目光瞪视下,他漫不经心的叹了一声,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阿七,虽然爷很想留一点尊严给你。可你自己思忖下,河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妇人,长得黑不溜啾,满嘴喷粪……除非爷眼瞎了,还一见钟情,不把你一招毙命就不错了。”
“赵、十、九。”
一字一顿喊出来,夏初七听见了自家牙齿磨动的声音。
“什么叫黑不溜啾,满嘴喷粪?我靠!你这样打击我,合适吗?亏得我千里迢迢由南到北来寻你,亏得我不怕危险潜入敌军营地,治马烧粮,我容易么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多少次差点死于非命?好不容易见到你了,哦,你还来嫌弃我。”
埋怨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赵樽抿紧了唇动了动,放下手中酒坛,将她圈入怀里,掌心轻拍着她的脊背,淡淡说,“阿七吃苦了。蓟州客栈的事,爷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嘴里哼哼着,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
“算你识相。”
她知道他先前的话不过是玩笑,也不与他计较,推开了他抱得紧紧的手臂,拿起酒坛来塞回到他的手上,两个人狠狠碰了一下,她一边儿把酒往肚子里灌,一边儿想着蓟州客栈的刺杀,突然脑子里激灵一下,想起一件事来。
“爷,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日我炸了北狄军的粮草库之后,从山上滑下去,碰见了哈萨尔。他只看了我一眼,居然什么也没有说,调头就带着人走了。当时看到他身边的李娇,猜测他肯定是爱极了她,知道我是她的表妹,这才放了我一马。可刚才仔细想想,我又觉得不太对,哈萨尔在卢龙塞败得这样惨,我‘功劳’不小,他应该恨不得宰了我才对,怎会为了一个侍妾就放过我?”
“哈萨尔是个男人。”
“啊”一声,夏初七愣了,“啥意思?”
赵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将手中空掉的酒坛丢在一边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纸笺来,递给了夏初七。
“自己看吧。”
狐疑地接过纸笺,夏初七就着皎洁的月光展了开来。一行毛笔字在月光下很是清楚。可是一入目,却是把她给气得不行。上头哈萨尔写着,“敬你是英雄,放了你女人,送回我妹妹。男人之间,不必以妇人为质。”
第469章 吃醋是病,得治!(2)
她低低“靠”了一声。
“哪有这样的事儿?当时北狄军都撤退了,大晏军队马上就要攻入卢龙塞,我身边有如风和拉古拉,他就算有本事抓住我,也未必会有那么容易。可如果他停下来抓我,就必须放缓逃跑的速度,也许一念之差,根本就跑不掉了。这完全是强词夺理嘛!”
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很不服气。
赵樽默默的听着,喝了一口酒,喉结里发生沉闷的“咕嘟”声。
“哈萨尔百步穿杨,他若要杀你,你跑不掉。”
作为一名自认为“优秀”的特种兵,夏初七非常不愿意承认他说的是实事。更不愿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哈萨尔当成了人质来与赵樽进行交换。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没有说话。
她看出来了,挑了下眉头,“你真要把乌仁潇潇送还给他?”
月光下赵樽的侧颜轮廓分外好看,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暖。夏初七期待地看着她,希望他能够否认。可他略略迟疑了一下,却是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元祐把她从开平大营带过来了,这两日就会到。”
“这不公平!”
“很公平!哈萨尔有放你的胸襟,爷为何不能放了他妹妹?”
“为什么?”夏初七有些恼火,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出现破坏了赵樽的计划,说话时的语气也高昂了起来,“赵樽,这明显是哈萨尔耍诈,他根本就没有捉到我,凭什么交换?”
赵樽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阿七,他饶你一命,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者,一个妇人改变不了战局,爷不愿让人戳脊梁骨,可懂?”
懂……
她都懂。
赵樽要的是战场上见真章,放不放乌仁潇潇无关痛痒。
可她心里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颓然地哼一声,她抱着曲起的双膝,望了一会儿下面巡逻的火把,才冷静下来,侧过脸,目光烁烁地看向赵樽。
“那你准备怎样安置我?今日在战场上,大家都认定了我是北狄的公主,你如何交代?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如今赵绵泽摄政监国,万一他找你麻烦……”
“我会处理。”赵樽圈住她的腰,苦笑一声:“今日的事,是爷鲁莽了,没有考虑周详,落人口实了。等元祐送了乌仁公主过来,我就把她送走,就算是给大家交代了。而你……”瞄了她一眼,他低低说,“只能暂时做我的侍从和军医了,军中不能有女人。”
听他说鲁莽,夏初七心塞了。
鲁莽的何止是他,还有她自己。
在那一刻,从哈萨尔的手底下逃出来,她只是迫不及待地要见他,只要见到他,什么都好,根本管不了别人会怎么想,会怎么看。那情绪无法控制,一个拥抱不满足,还想要一个亲吻。等冲动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景宜郡主还在京师,怎么可能出现在北边战场?
暗自苦笑一下,她玩笑的瞪他一眼。
“哟,听殿下这语气,是后悔在人前亲我了呀?”
赵樽弯了下唇角,紧了紧手臂,吻落在她的额上。
“爷何时说过后悔?”
“那就好。”夏初七低低笑,靠在他怀里,手指着天边的皎洁的月亮,“不做已经做了,不冲动也冲动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都不介意你亲了‘公主’,你也甭介意了。只要我俩在一起,什么都好。”
她自觉说得深情款款,可赵十九却不解风情。
一把拍下她的手,他低声说:“不要指月亮。”
“会割耳朵?”
“会……”他突地凑过来,一口叼住她的耳朵,瞬间烫红了夏初七的脸,哦,不对,是心……心酥麻了,身子也就软了,她整个儿落入他的怀里,再紧紧与他纠缠在一起。
“咳!”
一道重重的咳嗽声,从山坡后面传来。
夏初七一惊,又羞又窘,赶紧直起身子,整理衣服。赵樽却是不慌不忙,仍然拿一只手揽住她,没有回头,沉声低言。
“若是要喝酒,我请你。若是说别的,不必了。”
“我自然是来喝酒的。”一个人影冒了出来,风姿卓绝,芳菲绕遍,在月光下幻若仙人。他唇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走近了,丝毫不觉得别扭,直接就绕过两个人,坐在了夏初七的另一边儿,莞尔一笑。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明知道打扰还来?
来了不说,拿了人家的酒就灌了一坛?
灌完了不说,还不甚优雅的打了一个酒嗝?
打了一个酒嗝不说,他还笑意靥靥地望向了夏初七,要撵她走。
“阿楚,下面有许多伤兵,应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身为一个医者,夏初七对于战时治病救人并不抗拒,可东方青玄明显要撵她离开好像与赵樽有话要说的样子,却是让她很不爽。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我说?”
东方青玄撩了一下披散的头发,笑了,“男人间的事,妇人不好插手。”
夏初七哼了一声,“你想搞基,勾引我男人?”
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儿,东方青玄一愣,脱口而出,“搞鸡?”
不仅他不懂,赵樽也是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幸而两个人都不是傻子,很快从搞鸡的“鸡”里联想到了什么,赵樽面色一黑,不声不响,东方妖孽却是媚眼一甩,轻轻笑出声来。
“就算是吧!那我与殿下搞鸡,你可否回避?”
“凭什么?”夏初七挑衅的抬高下巴。
“哎,好歹本座为了助你,挨了殿下一顿好揍。”
说罢他像是害怕她不肯相信,把脸伸了过去,让她看他的脸上还没有消散的青紫。可不巧,他的脑袋刚一凑近,就遇到了一只手,轻轻地隔了开不说,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被赵樽抱到了另外一边儿。
“东方大人,请!”
看着递过来的酒坛,东方青玄愣了一下,笑了。
“殿下还真是紧张。”
第470章 吃醋是病,得治!(3)
赵樽不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寒光四射的眼神儿。
“不想喝,就走!”
东方青玄叹气伸展了身子,衣袂飘飘间,唇角的笑容扩得更大了,对着月亮喝了一口酒,他斜眼睨过去,“你不让她瞧见,她不照样瞧见了么?对吧,阿楚,我没说错吧?”
夏初七不太习惯他如此亲热的称呼,看着赵樽黑沉沉的脸,瞪了他一眼,“大都督叫我名字就好,被你这样一喊,我身上鸡皮疙瘩掉一地。”
东方青玄又笑了一声,“那可真是罪过了,青玄还以为,在蓟州客杠看过你沐浴之后,我两个的感情是极好的了……”
“东方青玄……”
夏初七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掐死他。
见她真的生气了,东方青玄莞尔一笑,撩唇看向赵樽。
“青玄只是玩笑,殿下切莫相信。”
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明明就没有瞧见好不好?夏初七心里气极,看出来这厮没安好心,故意整她来着,她火急火燎地瞄了一眼赵樽。可那边却没有动静儿,两个男人甚至还碰了一下酒坛。
只不过,一个冷气森森,一个面带微笑,看得她心尖尖直发抽,觉得此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尤其看见赵樽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并不反对东方青玄“撵”她走,一定是他俩有什么不想她听见的话要说了。
起身拍拍膝盖,她瞪了东方青玄一眼。
“人生何人不挨打?爷,打得好。依我说啊,不仅要狠狠打,还得以母亲为中心,以上下五千年的祖宗为直径,展开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烈性问候。哼!”
她怪异的话,说愣了两个男人。可她嘴上虽然说得极狠,但看到东方青玄漂亮的脸上不和谐的青紫瘀痕,作为一个专业爱美了二十多年的女士,她确实觉得暴殄天物了。没有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儿来,递了过去。
“喏,便宜你了!拿去擦伤。”
看着她消失在月辉下的纤细背影,东方青玄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又凑到鼻端闻了闻,这才动作优雅地将它纳入怀中,故意刺激某人的笑了一声。
“还是楚七好心啊。”
“本王都不知道,东方大人穷得连伤药都用不起了?”
“策略。”无视赵樽冷冷的讽刺,东方青玄笑得无害,语气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儿,“我不过不擦药而已,又哪里有殿下你精明?明知我来了,还玩得一手好亲热,故意向我示威?天禄,我得重新审视你了,都说男人心里有了女人,就会变得幼稚,往常我也是不信的,如今看见你,真是信了。”
东方大都督忽略了自己“不擦药的幼稚”,指责起赵樽的“幼稚”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赵樽什么人?
杀人都不见血,损人更是不留情面。
他冷冷道,“本王可以与她亲热,你可以吗?”
“呵……”东方青玄眸子微暗,慢悠悠地笑了一声,“晋王殿下您艳福不浅,青玄自叹弗如,只如今传闻你与北狄公主有染,如何向朝廷交代?”
赵樽冷笑,“不劳东方大人费心。”
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到底曾经是兄弟,关心一下。”
赵樽侧过眸子,凉意入骨,“你既然记得,就不要招惹我的女人。”
东方青玄仍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东方青玄——”赵樽拖长了声音,余味儿里全是凉意,“蓟州客栈的人,可与你有关?”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无。”
静静的,赵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看了东方青玄良久,突然抬起手里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灌入喉间,直到酒坛入了底,他才冷冷问,“那你是想来为人求情的?”
东方青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手上的空酒坛,顾左右而言他地轻笑,“天禄,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喝过酒了?”
“前不久才喝过。”赵樽道,“庆功宴上。”
东方青玄不辩解,只是一笑,“我说单独。”说罢看着赵樽沉沉的眸光,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极为隐晦地问了一个与上面的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天禄,你后悔吗?”
赵樽没有看他,面无表情,挺拔的身影岿然不动。
“人各有命,本王从来不为做过的事后悔。”
东方青玄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如今大晏储位已定,你若再想翻盘已无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北平这边的土地上好好经营了,其实做藩王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东方大人会不会管得太多?”赵樽冷冷瞄着他,停顿一下,又把话题给绕开了,“蓟州客栈的事,谢了。”
“碰巧遇见,殿下言重了。”
“在东方大人这里,从来没有巧合的事。”
“你说是,那便是吧。”东方青玄笑了,“既然殿下与青玄如此客套,那青玄奉旨监军,也得行使一下监督之权了。试问殿下,卢龙塞虽然要紧,为何不乘胜追击,继续挺进,与定安侯一起围堵哈萨尔?”
“事涉军机,本王不必与你言明。”
“青玄是监军,陛下亲赐了涉足军机的权力。”
赵樽淡淡哼了一声,一双黑眸在夜色中极为深邃,“如今我军已追至关外,这些地区在北狄军占领之后,男丁被征用,百姓的粮食也被征用,驿道被摧毁,朝廷的粮草补给线也受到了影响。东方大人不如去打探一下,朝廷多久没派军粮过来了?试问一下,本王如何敢贸然推进?”
东方青玄凤眸微微一眯,“明白了。”
今晚的卢龙塞注定不能成眠。
大战之后,热血未冷。参与了卢龙塞破城战的士兵,活下来的都在喝酒吃肉,欢庆胜利。不幸阵亡的将士都被葬在了滦水河岸的“士兵冢”。
挖了一个大坑,埋掉了所有的将士,赵樽命人在冢前立了一个石碑,他亲自题写了“卢龙塞战役阵亡将士墓”几个字,同时撰写了一副挽联,刻于碑上。
第471章 吃醋是病,得治!(4)
题字曰:“赴汤蹈火驰千里而卫家国,马革裹尸遁万骑以砥社稷——洪泰二十五年,赵樽题。”
另外,就在大晏战士的坟冢边儿上,北狄军卢龙塞一役没有办法带走的尸首,赵樽也都下令集中在了一块儿,挖坑埋在了另外一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赵樽仍然题了一块碑,碑上亲书,“卢龙塞战役北狄军将士长眠处”,以便将来晏狄之间的战事结束了,他们的亲人也能找到地方。
如此一来,事情其实有些滑稽,这些生前杀了个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死后却葬在了一处,还得在这个滦水河边争论到底是谁夺去了谁的阳寿,是谁刺入了关键的一刀。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军人不问政治,在向大晏阵亡将士烧纸钱的时候,为免北狄军在阴间没钱吃饭没钱泡姑娘,赵樽也命人为北狄军烧了纸钱。胜败是一回事,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他这样的举动,没有人反对,全体大晏将士甚至豪气干云地在北狄人的墓前洒了一碗酒,算是拜祭。
葬了,人去了,也就了了。
不是麻木,只是习惯。
不管是兵士还是将领,活下来的人很快就都恢复了正常。一样可以哈哈大笑,一样可以高声庆幸,一样能够激动的庆祝。庆祝之余,将领们都与东方青玄的看法一致,纷纷请命要继续推进大宁,血洗哈萨尔,血洗北狄,为兄弟们报仇。
可赵樽却迟迟没有下令。
这对于赵樽过往的战争历史规律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有人私底下猜测,大将军王有了女人,胆子变小了。可是猜来猜去,却没有人知道赵樽到底在忌惮什么。不过,金卫军治军严明,虽然有人议论,却没有人不满。他们跟着赵樽,总是打胜仗,对于将士来说,胜仗就是极好的生命保障,都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虽然没有下令进攻大宁,赵樽却以北伐军大将军的名义向朝廷递发了捷报。一方面为参与卢龙塞战役的众将士请功。另一方面也让朝廷下令对饱经战火的战乱地区予以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有勒令该地区乡绅为百姓减租,以便尽快恢复农耕,让老百姓得以喘气。
一道奏折飞往了京师。
赵樽回到住宿大帐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的夜露。
夏初七还没有入睡,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窝在他的被窝里,拿着他的兵书在看——只不过,在兵书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本很给力的小黄本。
“傻笑什么?”
她看得很认真,听见赵樽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忙不迭把小黄本塞入了被子里,拿着兵书扇了扇,笑得像只狐狸。
“你回来啦?”
赵樽瞄她一眼,低哼一声,“不必藏了,本王都瞧见了。”
一听他这话,夏初七稍稍囧了一下,索性大方的拿过来,在他的面前翻了开来,扬了一扬,嘴里“啧啧”有声儿。
“我说尊贵的晋王殿下,行军途中,大敌当前,您的身边居然带着这样的书,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某人一个说法吗?”
赵樽淡淡瞄她一眼,自己动手解去披风,脱下身上沉重的将军盔甲,动作雍容高贵,语气淡定从容。从夏初七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行军打仗,难免枯燥,偶尔调节也是人之常情。这与肚子饿了要吃饭,身子冷了要穿衣,是一个道理。尤其是爷想到阿七的时候,不看看这种书,你让爷如何熬得过去?”
“我去!”
若说刚才只是囧,那么现在夏初七就是臊了。
听他这个意思,他是在想她的时候,才想到了小黄本?也就是说,小黄本与她夏初七可以产生对等的效果,解决某人不要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问题?想想有些怄气,她瞪了过去。
“我真该先在营里搜查一下,可藏有女人。”
赵樽眼尾一挑,唇角扬了扬,看上去像是笑了。可仔细一看,他却又没有笑,那表情一本正经,严肃得不行,“爷若要女人,还用藏?”
说罢无视她的“飞刀眼”,就着中衣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套大晏军普通士兵的衣服,放在了床头上。
“明日起来,你就穿这个。”
夏初七坐起身来,拎着那套行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来赵十九都给她备好了呢?眼珠子乱转着,她正想道谢,突然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喂,你怎么没有给我准备束胸的布带?”
“束胸?”赵樽颇为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被他审视的目光瞅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夏初七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极为懊恼地在身前比划了一下,自认为解释得比较清楚了,这才嗤了一声,“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扮成男人?”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赵樽考虑了一下,沉下脸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促狭地弯了弯唇,“爷以为,不必了吧?”
“啥意思?”夏初七脸还在红,“正经点说。”
“爷不够正经?”赵樽眯了眯眼,语气确实很正,“爷的意思是说,阿七这身子,不必束胸,也瞧不出来。”
脸颊上顿时红臊了一片,夏初七的女性尊严又被打击了,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气极之下,她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完全就是恼羞成怒的癫狂状态。
“赵贱人,你又欺负我……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爷实话实说……”
“还说,你还说……打死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爷与你玩笑的。”
在她打滚撒泼一般的猛烈攻击中,赵樽眼里的笑意收住了,一把将她整个儿抱住,束紧了她的身子,拉过来靠在自己胸前,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阿七你今晚要睡爷这里?”
什么叫她“要”睡在他这里?
夏初七怔了一下,横眼扫着他正经的脸,心里明白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哼了哼,索性装着不懂,狠狠推了他一把,巧笑说:“我是你的贴身侍从加外医官不是?那么,我和你睡一个帐篷,这个很合理吧?”
第472章 卿卿我我,意浓浓!(1)
东方青玄把玩着手上瓷瓶,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月下的纤细背影,又把瓷瓶凑到鼻端闻了闻,方才优雅地将它纳入怀里,故意刺激某人的笑了一声,“还是楚七对我好。”
“本王都不知道,东方大人穷得连伤药都用不起了?”
“策略!”无视赵樽冷冷的讽刺,东方青玄笑得无害,语气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我不过不擦药而已,又哪有殿下精明?明知我上山来了,还玩得一手好亲热。天禄,我得重新审视你了,都说男人心里有了女人,就会变得幼稚,往常我也是不信的。如今看见你,我信了。”
东方大都督忽略了自己“不擦药的幼稚”,指责起赵樽的“幼稚”来,脸不红心不跳。不过赵樽什么人?杀人都不见血,损人更是不留情面。
他冷冷道:“本王可以与她亲热,你可以吗?”
“呵”一声,东方青玄眸子微暗,慢悠悠地笑道:“晋王殿下艳福不浅,青玄自叹弗如,只如今传闻你与北狄公主有染,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赵樽冷笑,“不劳东方大人费心。”
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到底曾经是兄弟,关心一下。”
赵樽侧过眸子,凉凉看他,“你既然记得,就不要招惹我的女人。”
东方青玄仍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东方青玄——”赵樽拖长声音,余味里全是凉意,“蓟州客栈的人,可与你有关?”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无。”
安静了一会,赵樽没有说话。良久,他突然提起手上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灌入喉间,直到酒坛见了底,他才冷冷问:“那你是想来为人求情的?”
东方青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手上的空酒坛,顾左右而言他地轻笑,“天禄,我们有多少年没喝过酒了?”
“前不久才喝过。”赵樽道,“庆功宴上。”
东方青玄不辩解,只是一笑,“我说单独。”说罢他深深看了赵樽一眼,极为隐晦地问了一个与上面的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天禄,你后悔吗?”
赵樽没有看他,面无表情,挺拔的身影岿然不动。
“人各有命,本王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
东方青玄沉默了片刻,低低道:“如今大晏储位已定,你若再想翻盘已无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北平这边的土地好好经营,其实做藩王也没什么不好。”
“东方大人会不会管得太多?”赵樽冷冷瞄他,停顿一下,把话题绕开了,“蓟州客栈的事,谢了。”
“言重了!碰巧遇见。”
“在东方大人这里,从来没有巧合的事。”
“你说是,那便是吧。”东方青玄笑了,“既然殿下与青玄如此客套,那青玄奉旨监军,也得行使一下监督之权。试问殿下,卢龙塞虽然要紧,为何不乘胜追击,与定安侯一起围堵哈萨尔?”
“事涉军机,本王不必与你言明。”
“青玄是监军,陛下亲赐涉足军机之权。”
赵樽淡淡哼一声,一双黑眸在夜色中极为深邃,“如今我军已追至关外,这些地区在北狄军占领之后,不仅男丁被征用,百姓的粮食也被征用,驿道更被摧毁,朝廷的粮草补给线也受到影响。东方大人不如去打探一下,朝廷有多久没派军粮过来了?试问,本王如何敢贸然推进?”
东方青玄心里微微一惊,“明白了。”
今晚的卢龙塞注定不能成眠。
大战之后,热血未冷。参与卢龙塞破城战的士兵,活下来的都在喝酒吃肉,欢庆胜利。不幸阵亡的将士都被葬在滦水河岸的“士兵冢”。派人挖了一个大坑,埋掉所有的将士,赵樽命人在冢前立了一个石碑,他亲自题写了“卢龙塞战役阵亡将士墓”几个字。
同时,又撰写一副挽联,刻于碑上。题字曰:“赴汤蹈火驰千里而卫家国,马革裹尸遁万骑以砥社稷——洪泰二十五年,赵樽敬上。”
在大晏战士的坟冢边上,北狄军在卢龙塞一役没法带走的尸首,赵樽也都下令集中在了一块,挖坑埋在了另外一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赵樽仍是题写一块碑,碑上亲书“卢龙塞战役北狄军将士长眠处”,以便将来战事结束,他们的亲人能找到地方。
说来事情有些滑稽,这些生前杀个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死后却葬在一处,还得继续在滦水河边争论到底是谁夺去了谁的阳寿,是谁刺入了关键的一刀。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军人不问政治,在向大晏阵亡将士烧纸钱的时候,为免北狄军在阴间没钱吃饭没钱泡姑娘,赵樽也命人为北狄军烧了纸钱。胜败是一回事,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他的举动,无人反对,全体大晏将士甚至豪气干云地在北狄人的墓前洒了一碗酒,算是拜祭。
葬了,人去了,也就了了。
不是麻木,只是习惯。
不管是兵卒还是将领,活下来的人很快就都恢复正常。一样哈哈大笑,一样高声庆贺。庆贺之余,将领们都与东方青玄看法一致,纷纷请命继续推入大宁城,血洗哈萨尔,血洗北狄,为弟兄们报仇。
可赵樽却迟迟不下令。
这对于赵樽过往的战争规律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有人私底下猜测,大将军王有了女人,胆子变小了。可猜来猜去,却无人知晓赵樽到底忌惮什么。不过,金卫军治军严明,虽然有人议论,却无人不满。他们跟着赵樽,总是打胜仗,对于将士来说,胜仗就是极好的生命保障,也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虽然没有进攻大宁,赵樽却以北伐军大将军的名义向朝廷递发了捷报。一方面为参与卢龙塞战役的将士请功。另外一方面也请朝廷下令对饱经战火的战乱地区予以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有勒令该地区乡绅为百姓减租,以便尽快恢复农耕,让老百姓得以喘气。
一道奏折飞往了京师。
赵樽回到宿帐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的夜露。
夏初七还没有入睡,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窝在他的被窝里,拿着他的兵书在看——只不过,兵书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本“小黄”。
“傻笑什么?”
她看得认真,听见赵樽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把小黄本塞入被子里,拿着兵书扇了扇,笑得像一只狐狸,“你回来啦?”
赵樽瞄她一眼,“不必藏了,本王都瞧见了。”
“呃”一声,夏初七稍稍囧一下,索性大方的拿出来,在他面前翻开,嘴里“啧啧”有声,“我说尊贵的晋王殿下,行军途中,大敌当前,您的身边居然带着这样的书,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某人一个说法吗?”
赵樽淡淡瞄她一眼,自己动手解去披风,脱下身上沉重的将军盔甲,动作雍容高贵,语气淡定从容。从夏初七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半分不好意思都无。
“行军打仗,难免枯燥,偶尔调节也是人之常情。这与肚子饿了要吃饭,身子冷了要穿衣,是一个道理。尤其是爷想到阿七的时候,不看这种书,你让爷如何熬得过去?”
“我去!”
若说刚才只是囧,那么现在夏初七就是臊了。
听他这个意思,他是在想她的时候,才想到小黄本?也就是说,小黄本与她夏初七可以产生对等的效果,解决某人不要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问题?想想有些怄气,她瞪过去。
“我真该先在营里搜查一下,可藏有女人。”
赵樽眼尾一挑,唇角扬了扬,看上去像是笑了。可仔细一看,他却又没有笑,那表情一本正经,严肃得不行,“爷若要女人,还用藏?”说罢他无视她的“飞刀眼”,就着中衣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套大晏军普通士兵的衣服,放在床头。
“明日起来,你就穿这个。”
夏初七坐起身来,拎着那套行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来赵十九都给她备好了呢?眼珠子乱转着,她正想道谢,突然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喂,你怎的没有为我准备束胸的布带?”
“束胸?”赵樽颇为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被他审视的目光瞅得有点不好意思,夏初七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懊恼地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自认为解释得比较清楚了,这才嗤了一声,“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扮成男人?”
恍然大悟地“哦”一声,赵樽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下,促狭地弯唇,“爷以为,不必了吧?”
“啥意思?”夏初七脸儿通红,“正经点说。”
“爷不够正经?”赵樽语气确实很正,“爷的意思是说,阿七这身子,不必束胸,也瞧不出来。”
夏初七的女性尊严又被打击了,脸上顿时臊红一片,恨得牙根痒痒,气急败坏地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赵贱人,你又欺负我……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第473章 卿卿我我,意浓浓!(2)
“爷实话实说。”
“还说,你还说?我打死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爷与你玩笑的。”
在她打滚撒泼一般的猛烈攻击中,赵樽眼里的笑意收住了,一把将她抱住,拉过来靠在胸前,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了话题,“阿七你今晚要睡爷这里?”
什么叫她“要”睡在他这里?夏初七怔一下,扫着他正经的脸,心里明白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哼了哼,索性装着不懂,“我是你的贴身侍从不是?那么,我和你睡一个帐篷,很合理吧?”
“嗯,很合理。”赵樽严肃地点头,“侍从可以打地铺。”
“好啊,我打好地铺,给你睡。”
赵樽低笑一声,“看你可怜,爷便允了,你睡在爷的床上。”
“看你真诚,姐便允了,让你睡地铺。”
两人睡个觉也要斗嘴,可争论之中,谁都能嗅到空气里的暧昧与甜蜜。这么久不见了,谁又舍得晚上分开?地铺不过一个摆设而已。
做大将军王的女人就是不同,夏初七享受到了与普通将士不同的差别待遇。时至夏日,将士们都去河边冷水泡澡,郑二宝却命人抬了一桶热水过来供她沐浴。在她美美沐浴的时候,赵樽吩咐人守好营房,自己出去了。夏初七好些天没有洗过身子,泡在木桶里,舒服得不行,以至于晚上躺在他臂弯里的时候,还浑身犯懒,一动也不爱动。
“赵樽……”
“嗯?”
“你睡着了?”
“嗯。”
“睡着还能说话?”她低低的笑,赵樽紧了紧她的身子,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里,还是没有回答。
这些日子以来,日夜行军,他担心她的安危,几乎合不上眼,大多时候只睡一个囫囵觉了事。可即便身体再疲乏,心里再担心,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让将士知道他们的大将军王心心念念一个女人,那得动摇军心。而且,除了战场上的事情要安排,朝廷还得一日三报,地方官吏还有各种杂事,每天的军事奏事缠着他,加上常年征战下来,身体的积劳也不少,如今抱着她,真是乏了。
“怎的不说话?”夏初七抬头,看他一眼。
“你说,爷听着。”
夏初七摸着他下巴上青幽的胡碴,有些心疼。
“赵樽,你瘦了,也黑了。”
“没东方青玄好看了是不是?”
这句话他接得极快,明显带了一股子浓浓的醋酸味儿,听得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低低嗤一声,拿手指去戳他,“吃醋了?”
他没有回答。
“吃醋是种病,得治!”
他还是没有回答。
知道这个家伙的性子闷,夏初七不再逗他了。她抱紧了他,低低的笑,“先前他在山坡上的话,你不必当真。在蓟州他是救过我,可我跟他真是没什么,他没有看见我沐浴,你就放心吧……”
“爷知道。”赵樽哼了一下,“不然能轻饶了他?”
“呵!”低笑一声,夏初七酸他,“那为什么情绪不高?”
赵樽没有马上回答,稳了稳她的身子,又把她高昂的脑袋按下来,放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就在夏初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阿七,我不是神……我累。”
夏初七喉间一紧,有一根心弦倏地绷紧。她紧紧圈住他的腰,紧紧的,紧得仿佛要与他融成一体,紧得从他的呼吸里也能够感觉到他的疲乏以及深无奈时,再紧了一些。她不知怎样去安抚他,只能抱着他,拿脑袋在他身上轻轻磨蹭,像安抚喜欢的小动物。
“还闹?”他低低说,声线喑哑。
“我没闹啊?”她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眸子晶亮。
“狐媚!”他低哑着嗓子,突地低头,就着她微张的嘴用力咬了一口。夏初七惊呼着想吼他,他却乘虚而入,碰上她的唇,凶狠地入侵了她的口腔,霸道强势,吻得她瞪大眼睛,回不过神来,只能无奈地吞咽,在他的热情里带出的一股酥麻感,从背脊往上窜,激得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
“爷!”
他像是惊醒,将她紧紧搂住,停下来,“睡吧。”
夏初七咬牙,羞窘不已,探手去抓他,“你都这样了,还能睡得着?”
无奈的闷哼一声,赵樽把她作怪的小手包在掌中,无奈的低骂,“小祖宗,你不想你家爷死在这里,你就不要动来动去。”
夏初七狡黠地眨了眨眼,“谁让你先头欺负我?”
他叹,“那好,扯平了。”
看他眸子着火,身子绷紧,夏初七不再逗他了。她收回手来,乖乖地圈在他的腰上,身子贴着他,觉得很安心。同样是卢龙塞的兵营,同样是凉凉的夜晚,可今晚与昨晚却是完全不同,眼前一切都是那般美好,美好得她突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不远千里而来,她终究抱住了赵樽,睡在了他的被窝里。
就这样,赵樽的身边多出了一个贴身侍从。她陪他巡视营房,陪他看兵士操练,陪他查看伤兵的伤情。那侍从个子不高,做事却极是认真,每日还写工作笔记,一板一眼的样子,看得赵樽身边几个亲近的人,都不由叹息。楚七这人,不管什么身份,不管她是医官、驸马、郡主、还是侍从,都当成正事来做,为人处事看似荒诞不经,其实心思缜密还颇有点男子英气,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至于那日两个人在大军中的烽火拥吻,私底下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止,各种各样的猜测都纷纷出炉,最为流行的一个版本是,北狄公主深爱晋王殿下,不惜为了他火烧北狄大营,逼退哈萨尔,然后投奔晋王。而晋王殿下也投桃报李,与她两情相悦,只等战事结束,估计晋王府就得多一位侧妃了。另外也有人说,看当时晋王对北狄公主的“热情”,只怕诚国公府的景宜郡主,晋王妃的位置都岌岌可危了。
听了这些流言蜚语,赵樽一般黑着脸不言不语,夏初七却无所谓。在她看来,这些人当兵在外,生活枯燥乏味,这样的事情极大的丰富了他们的生活。能娱人,也是大功一件嘛。
第二日,她就听说,军中有人私设赌局,赌晋王更喜欢景宜郡主还是北狄公主。赌晋王妃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据说景宜郡主的行情非常不好,一赔十的比例,听得夏初七心里痒痒,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
“爷,我也想去下几注。”
“什么?”赵樽正在看奏报,问得心不在焉。
“听说他们赌得很厉害,景宜郡主一赔十,我也想去赌,赢光他们的银子。”
“……”赵樽没有回答她。
“喂,要不要我也帮你下几注?”
赵樽终于从军情奏报中抬起来,先是看她的脸。再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对,准确来说,是落在了她手里的书上,“你怎的又在看这书?”
“啊?哦。这个呀。”夏初七挑了挑眉,“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吗?”随意的翻动着手里的小黄本,夏初七无所谓地道:“爷,老实说,这书的内容真的太单一了,知识量也不够丰富。如果你喜欢,我反正闲着,可以帮你写啊?”
赵樽的脸黑了,可夏初七却像是发现了极大的商机,走到他的身边,将书往他面前一放,双肘撑在他的案几上,看着他,就像看见一锭锭银子,一双眼睛都在发亮。
“你说,咱军中将士都寂寞得紧,如果我把书写出来,然后大量刊印,给将士们每人派发一份。当然了,成本费,还有我的稿酬也是不能不要的。这书印发之后,一来可以丰富军中将士的生活,二来也有助于稳定军心,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爷,你觉着咋样?”
“楚、七。”这两个字是从赵樽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捏死她。夏初七心里一慌,立马退后两步,举起双手格挡,“喂,你不要乱来啊,我就说说嘛,不行就不行。”
见他紧绷的脸更黑了一层,她笑起来,拿着他面前的水就喝。大概觉着有些烫,手刚一触摸,就吐了吐舌头,双手飞快地摸着耳朵,又低下头去,对着水面呼呼地吹气……
赵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红扑扑的嘴唇和不停眨动的睫毛,只觉她吹出去的气,不是吹皱了茶面的水,而是吹皱了他的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并不新鲜,并不好看,可她做来却总有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美好。
第474章 卿卿我我,意浓浓!(3)
“怎么了?这样看我?”夏初七奇怪的看着他,端到嘴边的水停下,递到他的面前,“小气!行,你是大爷,你先喝好了。”
赵樽叹一口气,拿下她手中的茶盏放好,然后拉她过来坐在腿上,将她塞在怀里,想了想,像是很难开口,“阿七,等元祐过来了,让他把你带去开平,那里是大军粮草的贮备地,又是前朝上都,条件会好一些,免得你在营中吃苦。”
“你呢?”
“我得了时间,会过去看你。”
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肩膀,“凭什么?你不是说过的……”
“阿七!”他截住她的话,“我想过了,你毕竟是个妇人,在营中实在不便。”
她嘟起嘴,“我不觉得不方便,你把我当男人看不就行了?”
“其实……”他有些迟疑,“其实男人也不太方便。”
听他沉闷低哑的声音,夏初七目光斜斜一瞥,“是不是怕人家议论?说大将军王耐不住寂寞,不仅与北狄公主好,还和贴身侍从关系暧昧?”
“知道就好。”
夏初七叽叽笑着,看他无奈的样子,心里一阵发软。可她好不容易来了,又怎肯轻易离开?去开平,得两三日路程,她才舍不得离开他呢。将身子贴过去,她趴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笑着,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话题,“爷,这两日营中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淡淡瞥她,“做什么?”
她唇上仍然挂着笑意,“你看天气那么好,我们憋在营里也烦躁,不如找一个附近的城镇逛逛,感受一下民生,再顺便散散心?”见他兴致缺缺,她摇着他的肩膀,又撒赖,“这样好啦,我请你吃好吃的怎样?”
“不去。”
他拒绝得太快,听得夏初七很奇怪,“为什么?”
赵樽表情极淡,瞥着她:“你身上有银子?”
“呃”一声,夏初七摇头,“没有。”
“那你拿什么请我?”
“先借你的,回头还给你。”
“你欠了爷很多银子,却从来没有还过一两。”
“我不连人都是你的了吗?”夏初七翻了一个白眼,笑得很得意,“再说了,你用不用这样守财啊?亏你还是个王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没有银子,却执意要请客的夏初七,次日还是拽了赵樽一道,一人骑了一匹马,偷偷溜出大营,到了离卢龙塞最近的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是卢龙与大宁的接壤之地,也算是大晏军与北狄军的边界地。在没有开战之前,这里原是极为繁盛的一个城镇。只如今,虽被大晏军打回来了,可民生尚未恢复,街上店铺大多都没有开张,行人也极为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与夏初七来之前的想象相差了许多。
“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完,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啊。”
和大多数的时候一样,她在说,他并不怎么回答。可这完全不妨碍她的即兴发挥。她一边走,一边儿吐槽他爹,“你说皇帝怎就那么喜欢打仗呢?赵樽,若是你做了皇帝,是愿意与邻国和睦共处,还是愿意继续强征逆伐?”
“你操心太多。”
看他一眼,她嘿嘿一乐,把马缰绳塞到他的手上,自己双手吊住他的手臂,顾不得人家看见两个大男人当街腻乎会不会吓得当场毙命,故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见他身子一僵,方才低低吃笑,“那尊贵的晋王殿下,你能不能操心一下,我请你吃什么才好?”
正说话间,她看见前方有一个木头搭建的简陋凉棚,凉棚一头钉在树桩上,另一头钉在木质的房子里,刚好遮住夏日的阳光,精明的老板在凉棚下放了一些方桌,就做起了营生。走了这大半天儿,夏初七热得不行,拉起赵樽就走了过去。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拴了马,又殷勤的招呼他们。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夏初七问:“你们有什么?”
战区人民的生活水平都不高,这个饭庄里面卖的东西基本都是北方常见的食品,以果腹为主,烤地瓜,艾窝窝等等,最奢侈也不过是卤牛肉和高粱酒了。听了小二的介绍,夏初七感慨一下,笑眯眯地说。
“来一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高粱酒。”
店小不欺客,菜都上得极快。菜品的颜色看上去有些着急,但味道还算不错。大概是最近都没有吃过好东西,一个人在生活水平直线下降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夏初七埋头苦吃,不顾形象的样子,看得赵樽直皱眉头。
“很饿?”
“嗯嗯,还好。”
“让你去开平,你又不乐意。”
她顿了一下,抬头冲他发笑,“说什么呢?我这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才狠狠吃的,懂么?不过……我这两日发现,咱们大晏将士的生活水准都不怎么好啊?这当兵打仗在外,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玩的是命,朝廷不是应该给派发食品的吗?”
赵樽原本清冷的脸色,略略一沉,“有吃的就不错了。”
“啊?啥意思?”
她话音刚落,未及赵樽回答,凉棚外的阳光地里,又过来几个牵马的男人。几个人长得极是高大,从衣着来看,都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尤其是领头那个满脸络腮大胡子的年轻男人,一身的锦袍极为华贵,显然是几个人的头儿,一入凉棚气势极足。
“老板,捡好的牛肉来几斤,好酒来几壶。”
来了这样的贵客,老板自然欢喜,又擦桌子又擦凳子的笑脸相迎。那几个男人也不多话,在赵樽和夏初七一桌之隔的方桌边坐下,取了身上的腰刀放在桌上,重重的“啪”声,骇得店中的食客们大气儿都不敢出。
夏初七低低问赵樽,“爷,看那几个人,不像普通人。”
“嗯。”
赵樽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又往她的碗中倒酒。
“吃你的东西。”
“赵十九……”夏初七抬头,咬着牛肉眯了眯眼,“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什么叫有得吃就不错了?难不成征北军几十万人,朝廷还能让他们饿肚子不成?”
赵樽冷冷抿着嘴,递给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却不接她的话茬儿,只态度友好的往她碗里夹了一片牛肉,“吃。”
夏初七哼一声,猜测是这事他不好说,也就罢了,只专注吃她碗里的东西。可即便她不想看,也因为桌位的关系,不得不注意到刚进来的几个男人。
初初一看,几个人长得都还不错,尤其那络腮大胡子,虽然满脸都是毛,可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极有英气,眸子对上阳光时,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让她生出一种面熟的错觉来。可仔细在脑子里搜索,她又没有见过这人。
“阿七!没有哪个姑娘会一直盯着男人看。”
被赵樽这么一提醒,夏初七才发现眼睛好久没有收回来。她尴尬地笑了一下,侧眸看向赵樽,低低凑过头去,小声调侃:“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么吧?主要是……”又飞快地瞥一眼那个“大胡子”,她皱了皱眉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赵樽冷哼,“长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面善。”
“嘿嘿!算你懂。”夏初七被他戳中了“要害”,也不反驳,只笑眯眯逗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难道你看见长得好的姑娘,不会多看几眼?”
“爷可不像你!”
“嘿!”她低笑一声,又道:“你别说,那男的长得……还挺有男子气概的,英俊。要说缺点吧,就是毛多了一点。”
“楚、七——”
听见他的冷笑和咬牙,夏初七拍了拍了嘴巴,“阿弥陀佛,其实我是为了多积善缘。你知道的,长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这辈子才修得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长得好的人,一定也会感悟善缘,为下辈子积攒功德。”
“哦,原来如此。”赵樽淡淡地扫她,“那阿七你上辈子一定作恶多端。”
夏初七还在研究到底在哪儿见过那人,随口问他,“为啥?”
“自己想。”
夏初七脑子激灵一下,明白过来了。敢情这是说她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长得这样难看?嘴巴恶狠狠的抽搐一下,她的手默默地伸到了桌子下头,死死掐住他的大腿,冷冷一笑,“赵十九,你说我该怎样收拾你才好?”
他回手抓住她,“等你有了收拾爷的本事再说。”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低声斗嘴,好一会儿,突听那桌人喊了一声,“老板,结账。”夏初七瞄赵樽一眼,视线又被好奇心引了过去,只见那老板点头哈腰的走过去,笑眯眯地拨着算盘珠子,“几位爷,一共是三两五钱银子。”
“阿古。”大胡子喊了一句,偏头看向他的随从。
第475章 卿卿我我,意浓浓!(4)
“是,老爷……”叫阿古的随从答应着,突地面色一白,那只伸入怀里的手,捣鼓了几下,再没有拿出来。接着,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他转头看向大胡子,紧张得额头上都是冷汗,“老爷,银钱袋……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凉棚里的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看来这个大胡子老爷身上没有放银钱,随从阿古是专管钱的人。如今他的钱袋没了,饭钱给不上可就麻烦了。
“老板,可否先赊着,回头我再给您补上。”
没有钱,店老板的脸色很难看,“几位客官,如今这刚打完仗,什么东西都贵,能开这间小店,小老儿这是下足了血本,就差卖老婆卖儿女了,你们要是不付钱,我这生意就没法子做了。你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犯不着与小店为难才是。”
出了这种稀罕事,食客们都看了过去。瞧热闹是人的本能,谁也没有客气,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看得出来,那几个人也都好面子,为难一下,大胡子老爷就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来,“我先把这块玉佩押在这里,你看可好?”
“老爷!”阿古惊呼一声,一把拦住大胡子的手,声音听上去紧张不安,“不行啊,这是夫人留给您的唯一物什了,夫人去了这些年,您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怎能拿这个抵押?不如把小的押在店里好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声,夏初七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玉佩。玉质清澈通透,看上去是一个好东西。想想,果然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把夫人过世留下来的唯一物什都抵押了,实在可惜。思量着,她眼看老板要去接玉佩,赶紧捅了捅赵樽的胳膊。
“爷,再借我一点银子……”
她没有明说,可赵樽怎会不晓得她的心思?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老板,从怀里掏出银子来,放在桌面上,“老板结账,连同那桌的一起结了。”
原本正高兴的老板眸子一暗。那块玉佩值多少银子,他心知肚明,一件好事被他搅和了,多少有些不高兴。可毕竟他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家,只要能收到酒菜钱,也就罢了。
结完账,赵樽正准备领了夏初七离开,那几个人就走了过来。大胡子老爷手上的玉佩没有收回,直接放在赵樽的面前,“这位兄台,今天的事情沙某感激不尽。但大丈夫不吃白食,这个东西你且收下,改日我再拿银钱来赎。”
赵樽没看那块玉佩,面色淡淡的,“不必了,小事。”
他要走,可大胡子却很执著,愣是拦在他的面前,在赵樽寒意森森的目光注视下,镇定地说,“你若看我是条汉子,就收下。”
赵樽面上没有表情,“既是尊夫人留下的东西,该好好保管才是。”
大胡子目光沉下,看着赵樽,突然抽出腰刀,将左手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道:“你执意不肯要,那我便宰了这手指,以报今日的一饭之恩。”说罢,他手中腰刀就往指节砍去,赵樽面色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拿起桌上的玉佩,看着他说,“我收下便是。要玉佩,就到卢龙塞大营找赵十九。”
“多谢兄台。”大胡子似乎长松了一口气,收回腰刀,对赵樽抱拳揖礼,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领了几个人呼啸离去。这一幕,让饭庄里的人议论纷纷。时下很在意一个人的品性,都说是这两个人都是高洁之士云云,可夏初七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赵樽解下拴在马桩上的马绳,递给她,“在想什么?”
夏初七摇了摇头,“你说那人也是,不就三两银子吗?值得砍手指?我就在想啊,如果你不拦他,他那一刀是砍呢,还是不砍?”
赵樽眉梢一扬,“他不会真砍的。”
夏初七奇怪了,“何以见得?”
赵樽淡然低语,“他就等着我拦他呢。”
嘴里“啧啧”一声,夏初七感慨了,“原来这样啊?这个人还真有心计。不过人家也是为了让你收下他的东西嘛。玉是好玉,不要白不要,反正咱们是赚到了。”
赵樽白她一眼,“财迷!”
她无所谓地一笑,看着赵樽淡定自如的身姿,慢慢与他徜徉在阳光下。可走了不到半条街,她脑子激灵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爷,上马,快追他们!”
看着她面色严肃,赵樽什么也没问,翻身上马就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可追出了好长的一段路也没有见到人影。再追下去,那边就是北狄军的占领区了。赵樽勒住马,停了下来,眉头皱紧看向夏初七,“是哈萨尔?”
没想到他会反应得这样快,夏初七眉头蹙起。
“我不太敢确定。”
赵樽眸光一暗,没有说话,慢慢摊开掌心,仔细看了一眼那玉佩。通体清透的玉佩是一个精致的半圆形。看玉佩的结构,它应该只算半块玉佩,一定还有与它相生的另外一半。在玉佩的半圆接壤处,雕琢了一个篆字,字也只是显示了一半,不太能辨认。
“爷……”夏初七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哈萨尔,怎会乔装跑到晏军的地盘上来,还没有带钱吃饭?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赵樽轻唔一声,似是而非。夏初七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如火一般的烈阳之下,他的目光越发寒冷,仿佛浑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阳光都晒不化的冰块。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一直看他们,就是觉得他面熟。但一时半会真就没有想起来,我统共见过哈萨尔两次。一次是在晚上,当时我紧张,隔得又远,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第二次虽在白天,也只是遥遥一瞥,我那时认出他来,是因为他身上的北狄太子服饰。如今他贴了满脸的大胡子,我没有反应过来……”
她语气很是自责,赵樽却老僧入定一般,没有情绪。
“无事。”
“作为一名特种兵,我太对不起我的职业了。”
她很是沮丧,赵樽却听出她话里的新鲜名词,“特种兵?”
两三日,很快过去了。
夏初七是赵樽的贴身侍从,级别不高,可陪侍的时间却不少,白天他虽然不苟言笑,可晚上钻到他的被窝里,她却可以靠在他的怀里,随便欺负他。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舒服的吃吃睡睡,舒服的听他与众将领讨论战局,也舒服的认为,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的。
为了不被赵樽撵去开平,她住在了他大帐外面的侍从帐篷。只等夜深人静时才偷偷跑去“骚扰”他,天不见亮又偷偷溜出去。赵樽对此很是无奈,她却乐在其中。一个大将军,征战在外,若是军纪不严,军队必会成为一盘散沙。要是人人都搂一个女人在怀里睡觉,那还了得?她理解他。
又一日,天还没亮,她便在一阵衣衫窸窣的声音里醒了过来,发现营帐中灯光亮着,他正在更衣。她揉了揉眼睛,本能从他后背抱过去,环住他的腰,嘟起嘴撒娇。
“这么早,哪儿去?”
赵樽解开她的手,披上外袍。
“你睡。元祐带人来了,我去瞧瞧。”
“乌仁潇潇?”夏初七打了个哈欠,精神来了,“我也要去。”
赵樽揉了揉她的脑袋,“天还早,你多睡一下。这几日在营里做事,你受累了。我吩咐了郑二宝给你准备好吃的。还有,我让人去附近屯子里买了几头羊,晚上烤羊,你亲自动手。”
轻“啊”一声,夏初七笑容很是僵硬,“爷啊,你真的好疼我。”
“那是……”
“既然这么宠我,可不可以吃东西不用我亲自动手?”
看着她嘟起的嘴巴,赵樽低低一笑,漫不经心的回敬,“爷记得,阿七会一百二十八种营养美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该你表现,顺便改善一下伙食。”
“好吧,算你狠!”
夏初七看着他微扬的唇角,眸子掠过一抹笑意。
“不过我还是要跟去,我想我表哥了……”
一个“想”字,让赵樽的脸色不好看,可到底还是拗不过她,等她匆匆穿上衣服,二人一起去了议事的大帐。
元祐到达卢龙塞的时间,是赵樽早就安排好的,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带了乌仁潇潇进来,以填补先前“烽火一吻”里出现过的那个人,然后再送她离开,以堵住猜测的悠悠众口。
元小公爷斜勾着一双丹凤眼,品着热腾腾的茶水,面容却有些难看。
“天禄,我不同意把人交给哈萨尔。”
第476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1)
“爷……”夏初七心里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哈萨尔,怎会乔装跑到晏军的地盘上来,还没有带钱吃饭?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赵樽轻唔了一声,似是而非。夏初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如火一般的烈阳之下,他的目光越发的寒冷,冷得仿佛浑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阳光都晒不化的冰块儿,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一直看他们,就是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一时真就没有想起来。我统共见过哈萨尔两次。一次是在晚上,当时我心情紧张,隔得又远,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第二次虽然在白天,也只是遥遥一瞥,我那时认出他来,是因为他身上的蒙族太子服饰。如今他贴了满脸的大胡子,我真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语气里很是自责,赵樽却老僧入定一般,没有情绪。
“无事。”
“作为一名特种兵,我太对不起我的职业了。”
她很是沮丧,赵樽却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新鲜名词。
“特种兵?”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夏初七是赵樽的贴身侍从,级别不高,可陪侍的时间却不少,白天他虽然不苟言笑,可晚上钻到了他的被窝里,她却可以靠在他的怀里,随便地欺负他。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是舒服。舒服的吃吃睡睡,舒服的听他与众将领讨论战局,安排防御,一时间,觉得这战就这样打下去,也是不错的……
当然,钻赵樽被窝这样的事,她是偷偷做的。
为了不被赵樽撵去开平,她不得不妥协,表面上住在了他外面的侍从帐篷。只等夜深人静时,才偷偷跑去“骚扰”他,天不见亮又偷偷溜出去。赵樽对此很是无奈。
虽然这样麻烦了一点,但她心里是支持他的。一个大将军,征战在外,若是军纪不严,军队自然会成为一盘散沙。要是人人都搂一个女人在怀里睡觉,那还了得?
又一日。
天儿还没有亮,她便在一阵衣衫窸窣的声音里醒了过来,发现营帐中灯光亮着,他已起身,正在自己更衣。她揉了揉眼睛,本能地从他后背抱过去,环住他的腰,绕过头去,嘟起嘴来撒娇。
“这么早,哪儿去?”
赵樽解开她的手,披上外袍。
“你睡。元祐带人来了,我去瞧瞧。”
“乌仁潇潇?”夏初七打了个哈欠,精神来了,“我也要去。”
赵樽揉了揉她的脑袋,“天还早呢,你多睡一下。这几日在营里做事,你受累了。我吩咐了郑二宝给你准备点好吃的。还有,我让人去附近屯子里买了几头羊,晚上烤羊,你亲自动手。”
轻“啊”一声,夏初七笑容很是僵硬,“爷啊,你真的好疼我。”
“那是……”
“既然这么宠,可不可以吃东西不用我亲自动手?”
看着她嘟起的嘴巴,赵樽低低一笑,漫不经心的回敬过来,“爷一直记得,阿七会一百二十八种营养美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该你表现,随便改善一下伙食。”
“好吧,算你狠!”
夏初七看着他微扬的唇角,眸子掠过一抹笑意。
“不过我还是要跟去,我想我表哥了……”
一个“想”字,让赵樽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可到底还是拗不过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等她匆匆穿了衣服,一起去了外面的大帐里。
元祐到达卢龙塞的时间,是赵樽早就安排好的,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带了乌仁潇潇进来,以填补先前“烽火一吻”里出现过的那个人,然后再送她离开,以堵出猜测的悠悠众口。
坐在那里了,品着热腾腾的茶水,元小公爷斜勾着一双丹凤眼,面容有些难看。一见两个人出来,第一句话就不太友好。
“天禄,我不同意把人交给哈萨尔。”
赵樽没有马上回答,指了一个位置给夏初七,坐在了他的对面,才沉下声音,“为什么?”
一双丹凤眼斜睨着,元小公爷冷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好开口。
可到底也没有别的人,他想了想,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了实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在京师出的那档子事?原来就是乌仁潇潇那个小娘们儿害我……差点儿害得小爷断子绝孙,终身不举,我能就这样饶了她吗?妄想!”
元祐惊世骇俗的话一说完,不仅夏初七,包括赵樽都微微一愕。
这件事太巧合,巧合得都不能按照正常逻辑去理解。
好半晌儿,夏初七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忍俊不禁的笑了,那张扬的笑声,没有给元小公爷的面子,“表哥,你不会认错吧?乌仁怎会在大晏京师?”
“认错?就她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化成灰小爷也认识。”
“哈哈!不对呀,我可记得当初你说的是那姑娘长得很是水灵可人,你才想上去逗人家的。怎的现在变成了尖嘴猴腮?表哥,说不定,这是你两个的缘分呢?”
她的笑声对元小公爷来说,实在刺耳得紧。瞪着她打趣时生动的五官,他狠拍了一下桌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都瞪圆了,嗔怒不已。
“还笑?”
“噗,不笑了,不笑了。”
在夏初七的记忆中,还没有见过元小爷气成过这德性。
强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她赶紧闭上了嘴,满是认真的样子,很“诚恳”很“正经”地看向赵樽,“爷,你看把我表哥给急得,不如你就成全了他吧?”
与夏初七毫无形象的大笑不同,赵樽先前一直绷着脸。如今听了她的话,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也是哑然失笑,撑着额头,一副伤神不已的样子。
“天禄,你敢笑一个试试?”
元小公爷握紧拳头,气得胸膛不停鼓动。
赵樽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少鸿,这几日你没少在人家姑娘身上找补回来吧?男子汉大丈夫,何苦计较来哉?再者,若不是你起心不良,又怎会给她机会伤了你?”
元小公爷想想当初的痛楚与尴尬,仍是气愤不过。
第47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2)
“胡说,小爷啥时候对她起心不良了?”
夏初七微微瘪嘴,嘲笑他,“不是你起心不良,难不成你就走在京师的大街上,你家***就唰的飞到了她的马车上去,然后由着她蹂躏踩踏?切……”
“天禄!”元小公爷拍了拍脑门儿,指着夏初七喊赵樽,“好好管管吧,你看看你这婆娘,张口闭嘴***……不得了,真当自家是个爷们儿了。”
“哟喂,表哥,恼羞成怒?”
夏初七继续嘲笑,不敢去看赵十九的脸色。
“行行行,就算小爷我不计较她得罪我的事。”元小公爷难得铁青着脸,看那样子,是恨不得把乌仁潇潇给生吞活剥了,“但是天禄,她是北狄人,是北狄的公主,是咱们的敌人,是咱的俘虏,也没有放她的道理吧?依我说,把她交给我,看老子收拾不了她。”
赵樽淡淡哼了一声,“怎样收拾?”
元小公爷阴阴的舔了舔唇,目光烁烁发亮,“小爷得让她知道得罪爷的厉害,不搞死也要搞残……”
“还得搞怀孕?”这句话是夏初七笑吟吟补充的,她原本不过逗一下元小公爷,可冲口而出,就见赵樽冷峻的面色似是更黑了,赶紧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赵樽微微眯眸,没与他这妇人计较,然后把她如何炸掉北狄粮草,哈萨尔放她一马还有遣使来信一事说与了元祐。
“少鸿,所以,人我必须放。”
“不行!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同意。”
元小公爷横眉瞪眼,难得这么坚持。
他与赵樽认识这许多年,又是好友,可谓生死之交。元祐了解赵樽为人处世的风骨,赵樽也了解元祐随意懒散的性子。可以说在元祐过往的人生经历中,除了对待火器军备之外,任何事情他都不上心,就连以皇孙之尊被抱养出去他都懒得理睬,懒得埋怨,所以赵樽真没有见过元祐这样执著的时候。
几乎霎时,两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夏初七左看看他,右看看另一个他,觉得“和事佬”这个事儿得自己来做了。她是赵樽的女人,自然懂得赵樽的心情。他是一个极有风骨极有格调的家伙,在这件事上,他不想比哈萨尔还没有胸襟,那是男人做事的准则。
再说,留着一个乌仁潇潇,除了会让对方觉得他小气之外,确实也不会改变什么时局。同样身为女人,她也不愿意看见女人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表哥!”
她起身走过去,坐到元小公爷的身边儿,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眯了眼,“瞧把你给气得,至于么?嘿嘿,有个事儿我忘了给你说,我近来在军中闲得,想到了好些火器和军备的制造方案,你若是愿意放了那乌仁潇潇一回,我不仅可以告诉你,而且这次还可以与你一同研究。”
“火器”两个字的吸引力足够大,元小公爷眉头跳了跳。
“真的?”
“千真万确!”她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
看着元小公爷霎时亮起来的眼睛,她算看出来了,一个女人对他来说,真的不如火器重要。叹了一口气,她瞥了赵樽一眼,继续向他加料。
“表哥,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大plan。”
“扑烂?”
“呃”的尴尬了一下,夏初七解释,“就是计划的意思。我有一个非常伟大的计划,我想撺掇赵十九在开平地界办一个军工厂。那么表哥你,自然就是咱们军工厂的总工程师了。”
“军工厂?总工程师?”
元祐被这些新名词震住了。赵樽也是眸色深邃。
如今大晏的火器置备都由朝廷八局之一的兵仗局统领。大晏八局是指: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兵仗局除了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之外,也制作宫中王府使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等。其中兵仗局下辖有一个专门掌管火器的部门,称为火药司。
元祐在火器军备方面是一个相当有远见的男人,火药司那些东西他早看不上眼了,所以在赵樽的支持下,他在神机营里搞了一个兵仗作坊,高价招募了大晏各地有名气的匠人,用于研究新式火器。
如今夏初七嘴里的“军工厂”名词虽新,可字面意思却很容易理解,不等夏初七再进一步解释,他就自行领悟了,丹凤眼里亮光烁烁,“表妹你说的军工厂,就是专用于火器和装备制造的地方?”
“对,你好聪明。”
故意竖起大拇指酸了他一下,夏初七想想这个事儿,脑子也有点打鸡血,顿时兴奋了,自动脑补了一幅宏伟的军工蓝图,将后世所知的军工厂规模一股脑的吐了出来,直到听得那两个男人直皱眉头,她才反应过来,依时下的条件,根本就达不到。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笑,“当然,那个是很遥远的展望。咳,我们先说目前,我们可以有一个极大的军工作坊,多招募一些有能耐的匠人,结合我所知的新式火器,研究制造的可行性,然后大批量用于战场……”
她说了许多,其实并非没有私心,她知道赵樽早晚得到北平府就藩,他做了藩王,不管是用来守北方国门,还是等有一天赵绵泽继位再小肚鸡肠的对付他,这个北方的军工厂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纵观历史,有一位老人家说得对,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能转化成为国防力量的生产力,才能称为真正的第一生产力。
她的设想,让痴迷于装备火器的元小公爷激动不已,立马就把对乌仁潇潇的仇恨给忘记了,与夏初七很加深入的探讨了起来,忘了此时天还没亮,忘记了长途奔波的疲乏。
可此时在座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料到,一时兴起的“军工作坊”,会在多年以后,屹立于北方,并成为赵樽南下夺位的最有力保障,也拉开了一个成为世界中心的盛世王朝的历史序幕,成就了一个下西洋,通西域,四方来贺,八方来朝的封建大帝国。
第478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3)
说得兴致高高,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眼看天亮了,元祐喝了一口水,兴奋得就差与夏初七勾肩搭背说一声“哥俩好”了。看了赵樽一眼有,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盔甲,丹凤眼一撩,满脸都是男儿豪情。
“就这样吧,天禄,一个小娘们儿而已,小爷我也不是小心眼,放了就放了,不过在放她之前,天禄你别管我怎么收拾她,总归会留着小命就是了。”
夏初七微张的嘴,合不拢,“表哥,你该不会把人办了吧?”
元小公爷朝她递了一个贱贱的笑容。
“总得找补些回来才行。”
“……”
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夏初七突然发现,怪不得都说男人年岁再大,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这元小公爷要报复的贱样子,分明就是为了找回男人的自尊嘛。和小孩子闹脾气,又有什么区别?
她望了望赵樽,见他没有吭声儿,也就是没有阻止的意思,她也不好再说多什么了。元祐正要告辞离去,这时,帐外风风火火传一声禀报。
“大将军……”
让那人进来了,赵樽沉着嗓子。
“好好说!”
“是大将军。”那人咽了咽唾沫,捧上几块碎银,还呈上了一封书信。说是营门守卫方才让人递进来的。是一个卢龙塞当地的老农送过来的,除了说要马上交给晋王殿下之外,老农还说他就等在那里,等待大将军的回信。
赵樽拆开封口一看,信函上的字体与上次哈萨尔在大军中派来使呈递的信件字体一模一样。北狄蒙族人南下中原,曾经统治了中原近百年,北狄皇族会说流利的汉语,会写一手好字不奇怪,可字体这样刚劲有力,笔走龙蛇,却也是不易。
晋王殿下台鉴:
卢龙塞一役,君妙计破城,鸿才韬略,吾心渴谒。彼时为敌,君与吾皆身陷战局,你死我亡,不得已而为之,望君海涵。饭庄一聚,君三两银子之德,吾心感之。只如今敌我之分,吾不敢轻易予之,托人还上银钱,亦请君赐回吾妻之玉佩,并将吾妹送回,卢龙塞外三十里处,药王庙,吾必派人接应。
另有一言,君且思之。有大志者何苦困于潭泥之中?此局不论输赢,君必将大祸临头也。若君有意跃出龙门,吾敢不从?
沙漠——敬上。
哈萨尔没有派自己的随从来取玉佩,而是找了一个当地的老农带信,又没有使用本名,而是用了他曾经在大晏用过的化名“沙漠”,这个夏初七突然想到了占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脸部轮廓分明的人,智商都比较高。
他如今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问,“爷,玉佩真要还回去?”
赵樽侧眸,“阿七舍不得银子?”
夏初七瘪了瘪嘴,“我有那么贪财吗?”
赵樽给了她一个“你有”的眼神儿,见她恼得竖起了眉头,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儿,然后把玉佩交给了侍卫,告诉了“送人”的时间,才看向元祐。
“少鸿,今晚三更,你负责送人去药王庙。”
“可是,天禄……”元祐眉头皱了起来,满是顾虑。
用眼神儿制止了他要出口的话,赵樽的声音很是凝重。
“不必说了,我知。去办吧。”
卢龙塞的天空大亮了。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开早饭的时候,营中就被一个消息闹的炸锅了。
人人奔走相告,北狄的乌仁公主,被殿下给绑了,关马棚去了。如此一来,那些下注赌北狄公主会赢的兵士懊悔不易,只感叹果然殿下的心思不好猜,那日才热情似火,不过短短三两日就冷若冰霜了。
但是,尽管事实都摆在面前,赌北狄公主赢的人却不服气,说是万一只是暂时置气呢,不等到殿下大婚之日,这赌注难决胜负。
于是争执之后,谜底和赌局的结果,又被延期了。
当天边的夕阳将最后一丝光线洒在卢龙塞时,伙房里已经在准备晚膳了。今天晚上,殿下自己花银子为将士们加餐,买了二十几只羊,吩咐了伙房做烤羊肉吃。
听了这消息,将士们欢欣鼓舞。
这些日子以来,营中的伙食都不大好,都馋疯了。
除了加餐的羊之外,有一只膘肥体壮的羊是给赵樽等高等将领准备的。这只羊与旁的羊一样,已经宰杀好,用开水烫过了,也取了内脏,刮洗干净了,就等着夏初七上去大展拳脚。
挽着袖子,夏初七头皮都麻了。
“果然,有时候吹牛皮得悠着点儿,要不然,真是自讨苦吃……唉!”
拿着小刀在羊身上肉厚的地方割着小口,以方便入味,她在自言自语。就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地方,赵樽悠闲地坐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夕阳的余光,懒洋洋地看着书,“观赏”着她的表演。
“阿七好好表现,爷有赏。”
“赏你个大头鬼!”
夏初七以前在部队也烤过羊,搞野外活动的时候,也弄得像模像样,可那时候调料多齐全?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小茴香末,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她正拿盐在羊身上搓着擦着,让它入味,然后把好不容易找来的葱段和姜片放了进去,至于旁的调味盐味精一类的东西,就不要再想了。
赵樽是大爷,只看不做。
幸而二宝公公有协助他,好歹他也算半个男人,提着羊尾帮她串铁签子什么的,也能够做得下来。
等夏初七好不容易把羊给捯饬好了挂上了燃烧的烤架上时,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而天色也暗了下来。
坐在火堆边上,她开始在羊身上刷油,刷先前熬好的糖色。慢慢的,羊肉开始飘香了,拎着酒坛围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卢龙塞今天晚上很是热闹。
他们烤羊的地方与兵士们是分开的,过来围坐的只有营中的几个高级将领,个个眉开眼笑,只可怜她作为大厨,一颗被赵樽给“宠爱”得支离破碎的小心肝儿啊,看着别人乐呵,只不停吸着鼻子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