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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8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2)

    老皇帝找回了他“夭折”多年的皇长孙,诚国公找回了他自幼失散的小女儿,诚国公的女儿又配与了老皇帝的儿子为正妃。哦,对,最主要的是,晋王殿下得了一门良配,她该为他高兴才是。

    在回京师的官船上,她与他许下那个三年之约时就说过,他有娶妻的自由。只不过,如果他娶妻,那三年之约就作废。那么瞧这个情形,他是等不了那三年之约了吧?

    她没有去看赵樽什么表情。

    不过,大概太过了解,她觉得也不太需要去看。

    因为那个男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处,都会是那一副孤月一般散发着冷冷清辉的样子,从来不会为外界的一切所影响。既然他已经同意,那么自然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可从来不是一个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驸马爷,喝一个?”

    一只大红的衣袖伸到眼前,那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握着一个酒樽。

    她微微抬头,入目的是东方青玄噙着笑意的妖冶凤眸。

    恍惚回过神儿来,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上位的老皇帝更衣去了,殿中有意相互结交的大臣,都走来走去互相敬起酒来。而东方青玄也适时地站在了她的面前……来看她的笑话?

    弯了一下唇角,她先斟好了一个满杯,才轻轻与他一碰。

    “大都督,请。”

    “失望吗?”东方青玄突然问。

    如果不曾被人揭穿,她可以装着什么感觉都没有,装着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难受。可东方青玄这丫的真不是一个好货。瞧,他总是喜欢剥开了别人的伤口,再带着最美的笑容洒一把盐。

    心脏的某一处被蜇得厉害,可她的笑容却更为灿烂了。

    “我从来不为不值得的人或事而失望。”

    东方青玄微微一笑,“驸马爷果然与众不同。”袖子一拂,他仰头喝下杯中之酒,又浅眯着那一双潋滟的双眸,微微低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一个用情太专的人,为何喜欢用无情来伪装自己?驸马爷,戏还没有唱完,但愿散戏之后,你还能一如此刻,笑得开心。”

    戏没唱完?

    谁在演戏,谁又在唱戏?

    夏初七无从去问,东方青玄已经离开了。很快,老皇帝也回到了座位上,脸上依旧延续着他暖烘烘的笑容,乍一看上去,除去那身象征帝王威严的龙袍之外,他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子。可也就是这只手,杀伐决断,翻云覆雨,面不改色。

    “父皇,儿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宁王赵析大概喝得不少,脸上全是酒熏的红润,一只手撑在桌案上,一只手举着酒杯,身子有些摇晃,明显失了仪态的样子,看得洪泰帝眉头皱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并不十分待见他这个儿子,尤其此刻他还在满朝文武面前“失态”,更是惹得他龙颜不悦了。不过,好在今儿是好日子,他没有责怪宁王吃个饭怎生就那么“多事”,只抬了抬手。

    “讲。”

    宁王放下酒杯,摇晃了一下头,嘿嘿一笑,语气很是诚恳。

    “儿臣今日高兴,多吃了几杯酒,父皇不要生气。儿臣是想说,绵洹如今回来了,父皇您高兴。可绵洹的脑子没好,父皇您肯定又得忧心。所以,儿臣刚才就一直在想,怎么为父皇分忧呢?吃着吃着,儿臣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酒醉”的宁王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可那一份“孝心”仍然是感天动地,听得席中众人连连点头,却把洪泰帝的眉头越说越皱。

    “你到底要说什么?”

    宁王打了个酒嗝,走出了席位,摇摇摆摆的说,“儿臣得闻楚驸马医术无双,在岐黄之道上,可直追华佗扁鹊,所以,儿臣想向父皇请个旨,让楚驸马为绵洹诊脉,看看那让绵洹吃了这般苦楚的歹毒之药,到底是何药,也好给绵洹一个公道。”

    好一位孝顺的儿子。

    好一位关心侄子的皇叔。

    那件明显被老皇帝暗暗压下的“当年秘事”,又一次被宁王赵析借着醉意给当场提了出来。而且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说罢又醉醺醺的往夏初七的桌案前走去。

    “择日不如撞日,楚驸马……请!”

    真是一个好计划!

    不仅把洪泰帝给架了起来,逼得他非得彻查“当年之事”不可,也当场就把夏初七给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让她想隐身都隐不住,自然会被傻子给看出来。

    看着目光阴阴的宁王,夏初七手心都攥紧了。

    席中又是一片沉寂。

    默了片刻,洪泰帝终是开了口。

    “驸马,散席之后,你且与绵洹一诊。”

    老皇帝发了话,夏初七不得不僵硬着身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扯着嘴角,她微微躬身,笑得很不自在。

    “是,陛下。”

    “草儿……”她话音未落,那坐在洪泰帝的边上,一直埋着头吃东西半声都没有吭过的傻子,混沌的目光,突地一亮,也是“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圆瞪着双眸,满是惊喜的看着她。

    “草儿……是你吗?”

    看着他小狗一般巴巴望过来的眼神儿,夏初七汗毛倒竖,微攥的手心汗湿了,可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盯着傻子的眼睛,她速度极快的出了席位来,就地一拜。

    “殿下认错人了,下官惶恐——”

    她的否认,让傻子微微一愣。

    看着她的眼睛,他有些委屈的蹙起了眉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草儿不认他。

    可是,他却也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紧张……

    场面一时僵硬着,宁王适时走过去,对傻子笑说,“绵洹,你可是识得她?”

    傻子瘪了瘪嘴巴,可怜巴巴地盯着夏初七。可考虑了一下,他又非常不雅观的挠了挠胯部,才气嘟嘟地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

    “我识不得。”

    他赌气的语气有些好笑,可他没有承认,却是让宁王一愣。

    “绵洹,你可看清楚了?”

第329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3)

    “我看得很清,就是不识得,从来也不识得。”

    傻子就是傻子,他再会掩饰也有限。他太久没有见到初七,也想了她太久,所以嘴上虽然不承认,却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偷偷拿眼睛去瞄她,那神态,那动作,摆明了就是“此时无银三百两”,如何能逃得过座中这些精明人的眼睛?

    一时间,座中众人神态各异。

    宁王一双看好戏的眼神儿,越发闪烁阴霾。

    东方青玄狭长的凤眼一眯,红袍微拂,又饮下一杯酒。

    赵绵泽蹙了下眉头,与众人一样,目光盯在夏初七的脸上。

    只有赵樽一个人微微垂着眼皮儿,面不改色地犹自夹了一筷子菜,似乎没有担心过她的女儿身一旦曝光了,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夏初七暗暗叹了一声。

    人家已经给她摆好了局,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让她逃开呢?

    看来今儿她的女儿身,是不得不被拆穿了。

    果然,只见那宁王笑着轻轻拍了拍傻子的肩膀,又说了一句“绵洹你可得看好了啊,心里有什么就要说,皇爷爷定会为你做主的,不然错过了今日,不说可没机会了”。他的话,一下子就让傻子想到来之前他叮嘱的那一句“看见你媳妇儿,如果你不认她,媳妇儿可就不归你了”的话来。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夏初七一眼,迟疑着,考虑了,终究还是咕哝着小声儿说了一句。

    “她是我的媳妇儿,我一个人的媳妇儿。”

    他声音很小,却字字都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朵里。

    “哗”的一声儿,全场都惊住了。

    这一个消息来得比刚才诚国公请旨把女儿赐婚给晋王爷还要来得猛烈,自然而然的就点燃了一众人看好戏的心态。晋王爷的“男宠”,晋王府的良医官,梓月公主的驸马爷,居然是一个女的,还说是赵绵洹的媳妇儿,那代表什么?

    不说欺君之罪,就论这关系,都值得人细细品味了。

    “荒唐!”

    洪泰帝面色一变,狠狠一拍桌子,神色冷厉了下来。

    “崔英达,带毅怀王下去休息。”

    洪泰帝狠厉的阻止来得莫名其妙,可转瞬之间众人又都理解了。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在臣工面前承认他的“愚蠢”。如今让一个女子混迹于王府,还亲自册封了女子为驸马,那不仅仅是夏初七该杀不该杀的问题了,还拂了他这个做帝王的脸面,损了他的威严。

    然而,宁王今儿明显是来找茬儿的。

    不等崔英达把傻子带走,他已然跪在了地上。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绵洹他苦啊,他每日都在儿臣面前念叨他的媳妇儿,那是在锦城府就与他交好的女子。绵洹人老实,是不会说谎的,他既然说是他的媳妇儿,父皇为什么不给一个验明正身的机会,不仔细一查?”

    洪泰帝冷冷看着他的三儿子。

    “老三,你……”

    只说到此处,他冷哼一声,目光阴了下,朝崔英达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把傻子给带离席上,免得他不懂又多生出一些事端来。然后才端正着脸,看向了夏初七。

    “驸马,你怎么说?是让朕派人查,还是自己交代?”

    说,还能说什么说?

    在今日的吟春园里,明显有一个局。

    做为局中之人,她除了入瓮又能如何?

    不得不说,宁王这步棋下得也很不错,在众位臣工面前把傻子推出来,成就了他皇长孙的身份,压制了赵绵泽。接着,他又借傻子之手,揭穿她的女儿身,从而就可以治她与赵樽一个欺君之罪。

    一下子就掰倒了两个劲敌,实可谓高招。

    静默了片刻,她眼光若有若无的掠过赵樽冷峻无波的脸,没有看出他有什么表情,也不晓得他心里究竟做什么想法,心里塞了一塞,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对着上位的洪泰帝,缓缓地双膝跪地。

    “臣无话可说,臣确实是女儿之身。”

    又是一阵“哗然”声起,有人在低低抽气。

    洪泰帝却神色未变,“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脊背僵硬着,夏初七看着他,淡淡地说,“回禀陛下,臣从小潜心于医术,不太懂得朝廷法制,只一心想以医报国,却苦于生成了女儿之身。在锦城府时,臣得闻晋王殿下班师回朝路过清岗,这才女扮男装,修整了仪容,欺骗了晋王殿下,同时也欺骗了皇上。所以,这件事,全是楚七一人之过,与旁人无关,请陛下赐罪。”

    她朗朗出口的声音一落下,座中众人神色各异。

    谁都知道她这番言论看似是在认罪,一来却是在保全洪泰帝“用人不查”的面子,二来又实实在在的为赵樽脱去了欺君的罪责,显然是要一力承担的意思。

    很明显,这个结果是洪泰帝喜欢的。

    他眸中的郁郁之色散去,松了一口气。

    “楚七,你有报国之心是好的……”

    眼看洪泰帝要借驴下坡,宁王不等他说完,又“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欺君之罪,可轻饶不得,要是人人都效仿于她,那我大晏国之体统何在,律法又何在?尤其这件事,依儿臣看,绝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小小女子,若没有人指使,又如何敢冒这么天大的风险欺君,还敢女扮男装做驸马?请父皇明鉴。”

    他言辞犀利,直指赵樽,夏初七自然听得很清楚。

    可显然,宁王料错了老皇帝的心思。

    他并不想动赵樽。

    目光冷了一冷,他怒视着宁王,又是拍向了桌子。

    “大胆!赵析,朕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连名带姓的喊他,显然洪泰帝是大怒了,吓得宁王狠狠磕头在地。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只是儿臣绝无半点私心,一心只是为了父皇,为了我大晏社稷着想啊……”

    宁王说得声色动容,也句句有理。所以,洪泰帝虽借机狠狠骂了他,可事情被他挑起来了,当着满朝臣工的面儿,就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给大家一个形势上的交代,要不然,如何能服众?

第330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4)

    洪泰帝蹙着眉头,慢悠悠地看向赵樽。

    “老十九!”

    一直漫不经心的坐在位置上,仿若置身事外的赵樽,闻言终于开了口。

    “儿臣在。”

    洪泰帝目光深了一深,意有所指的道,“楚七欺君犯上之事,你事先可是不知情?”

    这话问得……

    字里行间的袒护之意,实在太过明显。

    夏初七心里凉凉的,随了众人的目光,也看着那个俊朗如神的男人。却见他懒洋洋地放下手中酒杯,没有看她半眼,只淡淡道。

    “儿臣确实不知情。”

    像被重鼓给敲了一下,夏初七心下闷痛。

    她先前为了护着他说出那一番话来,她觉得那叫伟大,为了爱情而勇于牺牲。可同样一句话从赵樽的嘴里说出来,那无异于最为锋利的刀子,一下子刺得她体无完肤。

    压抑着急欲冲破胸腔的情绪,她收回视线来不去瞧赵樽。

    “陛下,事先臣下从未有起过‘欺君’的念头,确实只是因为臣下无知,犯下了错处,在陛下赐婚之后,又不敢明言告之。这件事,与晋王殿下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请陛下依律责罚我一人。”

    她说得很慢,声音也有些哑。

    一番话,慷慨激昂,却情真意切,让人唏嘘。

    当然,她的说辞,其实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她与赵樽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人尽皆知,根本就不是秘密。即便别人不知道她是女儿之身,赵樽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好。”

    洪泰帝似乎更满意了。

    淡淡的点了点头,他环视一圈,突地叹了一口气。

    “你虽身为女儿之身,却有报国之愿,那是极好的。再且,朕与老十九受了你的蒙蔽,册封了你为驸马,那也非你所愿。真要论起来,你救了老十九的命,又救了太子一命,那也是大功一件。”

    一听说有功,好些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停顿片刻,洪泰帝抚须一笑。

    “这样好了,今日朕得回吾孙,心甚喜之。因此,饶你一次,算你功过相抵,朕也就不罚你了。可大晏有律,女子之身不能为官。即日起,褫去你晋王府良医官一职和驸马之身,待治好了太子的病,自请离去吧。”

    功过相抵,确实也说得服人。

    毕竟太子之前已是病入膏肓,她的妙手回春那是有目同睹的。

    然而,自请离去,什么处罚都没有,确实也是太轻松了。座中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多议论什么。赵樽唇角微微一掀,看了他爹一眼,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来,没有再开半句口。

    能有这样的结果,自然也是夏初七事先没有料到的。

    治好了太子,就自行离去?

    这样也好。反正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弯了弯唇角,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来,忽略掉心里那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诚心的拜了下去。

    “楚七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必将诚心救治太子——”

    事情如果就这样过去了,也许将会走向一个“圆满”的局势。楚驸马悄无声息的离去了,诚国公的女儿“景宜郡主”却会出现在诚国公府,然后名正言顺的嫁入晋王府,成为晋王妃,从此两个人远走高飞,北上北平府,在那片大好的土地上,再没有了夏楚或者任何的身份阻碍。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都在于一步之差……

    就在夏初七磕头谢恩,头还没有抬起来的时候,却听见外头急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那人仓惶地步入殿中,要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人就已经抽泣了起来。

    “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那声音,正是太子爷的贴身太监黄明智。

    夏初七心里掠过不详的预感,抬起头来,却见洪泰帝不悦地瞪他。

    “有事慢慢说,慌什么?!”

    黄明智整个人都软伏在了地上,泣不成声,“陛下,太子殿下他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却听他拉着呜咽,“太子殿下在吟春园门口……他,他突然殁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洪泰帝目光尖刺般瞪了过去,突兀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晃了两晃,差一点儿就站立不住。而席中的众臣闻言也已然惊讶起立,纷纷惊恐不安的看着那黄明智。就连一直声色不动的赵樽,那一只握住酒杯的手也是狠狠一捏,目光里射出一抹冷芒来。

    黄明智又说了一些什么,夏初七都没有听清。

    在“太子殁了”那四个字入耳时,她的心脏就已经在“咚咚”地往下坠落了,眼前是赵柘那一双温和慈爱的眼睛,与他相处这段日子以来,无数的画面也在脑子里放电视一般呈现。

    恍惚之间,她猛然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万丈悬崖。

    旁边儿的冷风“飕飕”地刮过,吹得她遍体生寒——

    太子爷殁了。

    那么,老皇帝刚才所说的“功过相抵”自然没有了。更何况,那黄明智还回禀说,太子爷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精神头不错。临走之前,只吃了一碗楚医官新配的药,那么她已经由“医者”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她?

    洪泰帝阖了阖眼,撑着额头,冷厉地剜了过来。

    “来人啦,把楚七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天子之言,一出就是命令。

    赵樽目光一凉,“噌”一下站起身来。

    可是看着她,他攥紧了手心,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夏初七挽了个笑容,心脏却一直在往下沉。

    持刀装甲的禁卫军冲了过来,把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推搡着往外走。旁边儿有人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了,耳朵里一片“嗡嗡”的声音。依稀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东方青玄带笑的目光,也看见了赵绵泽深深蹙着眉头。

    她没有抗拒,只是静静的一步步走着,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可是,她很多情节却在脑子里一一串了起来……

    赵樽那日去栖霞寺里,与道常老和尚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便是为了中和节这一天吧?那个诚国公的女儿,真的可能存在吗?她不信。元祐他老爹要是真的可以生出女儿来,又怎么会连儿子都是抱养的?

第331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5)

    还有梅林之中,那个女人与他的对话。

    那个女人是东方阿木耳吗?

    她嘴里的计划是什么?计划中可有包括杀掉太子和陷害她这么一环?如今傻子回来了,傻子是嫡长孙,那么太子一死,赵绵泽做储君则会名不正言不顺。接下来,以宁王的本事,又如何能与手握兵权的赵樽相争?

    怪不得东方青玄与赵樽来来去去的递那一本《风月心经》,原来东方青玄是为了他的妹妹,原来人家一直都是一伙儿的呀?很显然,那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诚国公的女儿”,很快就会被偷龙转凤,变成东方阿木耳了吧?

    怪不得他不拒绝赐婚……

    怪不得以前御赐的王妃都会不等成婚就惨死。

    怪不得……

    原来他身边那个位置,一直都是留给东方阿木尔的。

    什么狗屁的“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都他妈扯淡的。

    她仔细想来,最可怜的人就是太子爷赵柘了。他引狼入室了吧?把阿木尔娶回府里,也就娶回了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她猜得没错,他身上久治不愈的“梅毒”包括今天的“突然死亡”应该都与东方阿木尔有关吧?让太子爷染上了梅毒,东方阿木尔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为他侍寝,将完璧之身留给赵樽了……呵,在她的计划里,她要的又怎会只是赵柘太子妃的位置,她要的一直都是做赵樽的皇后吧?

    图了那么久,今天终是爆发了。

    只宁王那个傻缺,为他人做了嫁衣却是不知道。

    跨过高高的门槛时,她差点儿摔了一跤。

    突然的,她有些想笑。

    太子爷死了。

    死得一定是不明不白,那么,总是要有人来垫背的。

    很不幸的是,她就将成为那个垫背的人了。

    太子殿下暴殁而亡,为中和节准备的“百官宴”自然是用不着,太常寺很快就要开始为太子准备丧礼而奔波了,太子的遗体已经停回了东宫,也就是“寿终正寝”的意思。

    太子就殁在吟春园的门口。

    据黄明智交代说,今日太子爷得知找回了皇长孙的事,十分的高兴,当即就让人备了车,又让黄明智为他梳洗更衣,还挑了一件新衣服穿上,一定要亲自前来吟春园。走在半路的时候,太子爷说胸口有些发闷,黄明智当即就要去找太医,可太子爷大概想早点与皇长孙见上面,直说不必去了,楚医官就在吟春园里。

    可就在马车行至吟春园门口,黄明智放了马凳,撩开车帘要去扶太子爷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太子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软倒在了马车里,已然没有了呼吸。

    至死,赵柘也没有见上他的大儿子一面。

    而懵懵懂懂的傻子,也不知道他爹死在来见他的路上。

    二月初二未时。

    在崔英达的安排下,傻子去了乱成一团的东宫,见到了他亲爹的遗体。

    只可惜,看着雕梁画栋的东宫,看着他曾经住过八年的地方,傻子却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他听话地跪在了太子的灵柩之前,也傻呆呆地看过了那一具干瘦的尸体,却没有掉一滴眼泪,除了害怕和紧张之外,也没有旁的什么情绪。

    他早就已经忘记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忘记了那个人那一双干瘦得不成样子的手,也曾经修长白皙过,也曾经亲热地抚过他的头顶,亲热的举起他小小的身子来,迎着阳光亲热的叫过他的名字——绵洹。

    “殿下,这是太子爷原本要给你的……”

    黄明智抽抽泣泣的跪在边上,背了人,把一个绣了花儿的香囊递给了傻子。

    “哦。”

    傻子看了他一眼,把香囊胡乱的塞在了怀里。

    想了想,他又搓了搓手,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

    “谢谢。”

    黄明智听了他傻气的话,嘴唇抽泣着抖了几下,“哇”地一下哭得放开了声音。突然起身,一头撞在了太子的灵柩上。

    “主子啊……奴才这就来侍候你了……”

    “啊——”

    看着他鲜血迸出,傻子吓得抱起脑袋,大哭了起来。

    同样,也是二月初二未时——

    夏初七靠在天牢冰冷的石壁之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这牢房有些久远了,不知道都有一些什么人住过,看上去很是沧桑。三面都是石壁,一面是圆木的栅栏。那栅栏很粗,褪去了外面的漆皮,看上去像个沉默的老者,无声的诉说着牢房的历史。

    牢里没有床,只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如今,她就坐在稻草上。

    从下狱开始,没有人来提审她,四周一直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声儿。她看不见隔壁的“囚友”,也闻不到想象中的恶臭和酸腐味道。总的说来,这间牢房算得上干净,也没有关押其他的囚犯。

    寂静之中,她突然莞尔——会不会是VIP牢房?

    下了大狱的结果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心底里,也没有太多的恐惧。做为一个穿越女,要是没有蹲过大牢,以后回去,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她曾经穿越过——

    “太子殁了。”

    她脑子里一直都这几个字。

    一直想着这个,她才不会去想那个男人,免得心酸。

    她需要安静一下。

    安静地思考好,她穿越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就在一天前,她还以为她穿越是为了与他遇见。

    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低头双手捧着脑袋,她烦躁的揉了又揉,又抬头看着走廊外头一盏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突然觉得这个牢房,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光线太暗了。

    “吃饭了。”

    木栅栏的底部有一个小窗口,小得就一个碗口那么大,专供饭菜出入使用的。这会儿那小窗口被打开了,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狱卒蹲在外面,推入了饭菜进来。

    夏初七皱了下眉头。

    中午吃皇宫大餐,晚上就吃牢饭,这节奏太损人了。

    不过,她中午吃得有点儿多,这会子肚子也太不饿,只走过去瞧了瞧,却是有些诧异。那狱卒拿来的饭菜,不像她想象中的粗糙。一碗白白的大米饭,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还有一碗飘着肉片儿的浓汤。

第332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6)

    “哟喂,今儿果然是好日子呀,怎么给我吃的这么丰盛?是皇帝陛下与时俱进的为了打造和谐大晏及而营造监狱新风尚,还是知道老子我会转世轮回,害怕我死了变鬼回来找你们的麻烦呀?”

    懒洋洋地看了那小狱卒一眼,她轻松的调侃着。

    可那狱卒明显被她那些太“高端”的词儿给说晕了头。

    愕然的看着她,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饭菜,是有人带进来的……”

    轻轻“哦”了一声儿,夏初七微微一眯眼,斜着眼睛看她,“哦对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了,我可是上头有人的犯人呢,你们千万不要随便欺负我,说不定哪天我就出去了,回头还得来找你们麻烦。”

    小狱卒被她轻松的样子逗乐了,呵呵一笑。

    “不会的……”

    他太和善了,和善得都不像犯人待遇。

    夏初七微微一挑眉,“说吧,谁吩咐你的?”

    小狱卒慌忙的摇了摇头,“牢头不让说。”

    夏初七却来了兴致,凑过去小声儿调侃,“偷偷告诉我,我给你银子。”

    小狱卒眼睛一亮,“多少?”

    夏初七比划了一个巴掌,挤了一下眼睛,“五两。”

    五两银子不少了。小狱卒显然有些高兴,“好,我告诉你。是……晋王。”

    心里猛地一沉,夏初七推开那些饭菜,颓然地坐了回去。

    “你,你还没给钱呢?”

    撩了他一眼,夏初七红着眼睛,在怀里掏了掏,摊开手来一摆。

    “欠债!我没钱,找晋王爷拿去!”

    二月初二申时一刻——

    有人密奏于洪泰帝,说晋王府良医所有一个“青霉素研究室”,从来都不示于外人,是楚七研究药品的地方,而那些药物据说就是给太子殿下服用的,派人查探一下那个地方,或许就会找到太子殿下猝死的证据。

    得了消息,洪泰帝当即指示老六赵楷,派了一群皇城禁卫军包围了晋王府。大概是赵楷胸有成竹,面对晋王府里的一众侍卫,他高喊着“皇帝口渝,搜查晋王府”,很是嚣张地直接入了良医所,找到了那些夏初七用来提取青霉使用的“霉变食物”。

    当那些东西呈于皇帝之时,从老皇帝到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们都心惊不已。直觉得那个楚七简直是疯掉了,竟然敢拿这样的东西给太子殿下使用?

    “这些食物,有毒啊,陛下……”

    “陛下,一定要严查此事!”

    “陛下,太子爷枉殁,至死都没能见上皇长孙一面,实在让人悲恸万分啦……”

    各种各样的进谏不绝于耳,可不论说什么都好,只那“霉变食物”一出现,是“楚七的药物致太子赵柘死亡”,就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谨身殿中,洪泰帝沉默了……

    良久,他没有直接下旨如何办那楚七,却是语气郑重的吩咐。

    “让老十九来见朕!”

    二月初二酉时许——

    赵樽冷冷地坐在书房里,也是一动未动。

    “她没有吃饭?”

    “是。”回答他话的人,是陈景。

    狠狠蹙了一下眉头,赵樽目光冷得比冰块儿更寒。

    “再端进去!务必让她吃下去。”

    陈景垂下眸子,恭敬地抱拳,单膝跪在地上。

    “殿下,楚医官是个固执的人。”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一个“固执”的词儿,让赵樽浅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考虑了一下,他面色冷厉地盯了陈景一眼,突地死死攥住手,长身而起。

    “本王去,就是灌,也得给她灌下去。”

    陈景默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可还没有来得及等赵樽拎了食物去天牢,宫里头又来传圣上的旨意。

    “殿下,皇上让您即刻进宫见驾。”

    赵樽喉结狠狠一滑,挥了一下袖子,吩咐陈景。

    “你领了梅子去,必须让她吃。”

    二月初二戌时一刻。

    夏初七靠在石壁上的身子越来越冷。

    她发现这入了春,竟然一点也不比冬天更暖和。那冷意就像毒蛇似的,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传入全身各处,冷得她身子都僵硬了。可哪怕整个身子都冷透了,她却一点都不爱动。

    她是个懒人,她想。

    尤其是这会儿,怎生就像被人抽去了力道一般,人都没了精神。

    心里杂乱着太多的烦躁的情绪,可却没有那一句话来得锋利入骨——“在夜明珠下,取男女‘百会穴’上的头发,结为发辫,那这两个人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了,不论天道如何轮回,不论相隔千年还是万年,再也不会分开……”

    她好想笑……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

    原来故事终归只是故事而已。

    “哐当”一声儿,小窗口又被打开了。

    那个被骗过的小狱卒又来了。

    “吃饭了。”

    他好像只会说这一句开场白,夏初七懒洋洋的抬头看过去,隔着一面木栅栏,她见到了梅子哭得通红的眼睛,她的手里,还拎了一个食盒。

    “楚七,爷让我来给你送饭了。”

    二月初二戌时三刻——

    谨身殿里,灯火仍然大亮。

    除了尚未安置的老皇帝之外,几位朝中重臣,还有他的儿子和孙子们,也都被召集在了一起。把如何为太子隆重治丧一事商议完毕,东方青玄又建议,要把楚七提去诏狱,由锦衣卫来审理“楚七谋杀太子一案”。他的提议,得到了几个老臣和几个皇子的附议,只有赵樽不肯松口。

    “父皇——”赵樽目光很深,“若是楚七有意谋害太子,她大可不必去治他便是,又何需大费周折?这根本不合常理。”

    他的话很有道理,可宁王却步步紧逼。

    “父皇,话可不能这样说?一开始她可能是诚心要救治,可谁知道后来又受了谁的蛊惑,起了歹毒心肠呢?再说,别看她一个小小女子,都敢女扮男装欺君犯上了,又怎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待她?突然起意,也不无可能。”

第333章 还转一转(1)

    说罢他又侧过脸来,看向赵樽。

    “十九弟,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有什么不敢让人提审的?”

    赵楷顿时附议,“父皇,三哥说得对,只是提审,又有何不可?”

    几个皇子各执一词,大臣们面面相觑,东方青玄只是淡然而笑,而洪泰帝今日的情绪显然有些不稳。就在一日之间,他得了一孙,又失去一子,这会子暴怒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想了一想,他又望向赵绵泽。

    “绵泽,此事你如何看?”

    赵绵泽先前一直没有说话,被点了名,上前一步。

    “孙儿以为,楚七先前救治我父王,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如今出了这事,我父王究竟身中何毒还未有定论,单凭搜查出来的一些霉变食物,就治她大罪,确实太过武断,且……”

    “皇长孙殿下——”

    宁王斜刺里插来一句,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声“皇长孙”喊得好不讽刺,随即,又趁机煽风点火。

    “为人子嗣该有孝道不需要我这个叔叔来教你吧?如今大哥惨死,我们这些个做叔叔的人都寒了心肠,你这儿子做得,竟然还如此淡然啊,要替仇人说话?”

    赵绵泽微微一愕,还未等开口,洪泰帝却是瞳孔一缩,瞪向宁王。

    “你少生事端,不要胡说八道。”

    宁王委屈的拱了下手,对洪泰帝说,“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如今大哥没了,谁心里不难受,可您看绵泽,是做儿子的本分吗?只不过是锦衣卫提审楚七,多大点事?不心虚的人,为什么要阻止?”

    赵绵泽喉结一动,没有再说话。

    见洪泰帝沉默,宁王又谏,“父皇,霉变之物吃入腹中会中毒,那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楚七居心叵测,有目同睹。恳请父皇下旨,让锦衣卫审理此案。过一遍锦衣卫诏狱里的那些个刑法,还怕她不将背后主使之人说出来吗?”

    赵樽冷冷一哼,狠厉地撩了一眼东方青玄。

    “锦衣卫的诏狱,都能让一个人招出他女儿穿的亵裤颜色来,还有什么罪,是不能定的?”

    洪泰帝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颁旨。

    “传朕旨意:罪民楚七,欺君罔上,蒙蔽晋王,秘制毒药,谋害太子。钦定于洪泰二十五年二月初三午时,斩立决——”

    二月初二戌时三刻——

    就在谨身殿里为了一个人的生死争执不休的时候,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夏初七坐在那铺得厚厚的稻草上,看着面前梅子挤成了苦瓜一般蔫蔫的圆圆小脸儿,仿佛时光又回转到了清岗县的那日,她也是在柴房里,梅子也是为她来送饭,一样也是像现在这般,哭得个唏里哗啦,让人又心酸又好笑。

    偏了下脑袋,她摇了摇梅子的肩膀。

    “你脸上那一坨坨的酒刺都好完了,怎么还哭鼻子呀?”

    梅子吸着鼻子,抽泣着,半张着唇,似哭不哭的唤了一声“楚七……”剩下的话就噎在了她的喉咙里,除了一串串的抽泣,她愣了隔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的命,怎生这般的苦?”

    她的命很苦吗?

    夏初七撇了撇嘴巴。

    原本她是想调侃梅子两句的,可终究又觉得与气氛不和。

    无奈得轻叹一下,她翘着唇笑,“好了好了,别哭了成不?我算是服你了,我吃还不行吗?看着你哭花脸的样子,我就觉着别扭,到底是谁坐牢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才是来探监的呢。去!”

    她的乐观开朗感染了梅子。

    噗哧一声,她哭到极点,又红着眼睛笑起来。

    “楚七,你别害怕,爷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端着那檀木食盒盖子的手微微一顿,夏初七顿时阴了脸。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让人不爽的人?”

    梅子“啊”一声,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楚七,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爷他很关心你,听说你没吃饭,气得都发脾气了,谁也不敢多吭一声。这不,他让陈侍卫长领了我来,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吃。对了,陈侍卫长还吩咐,牢里的东西,可千万不要吃。”

    无论如何?

    不吃别人的东西。

    他是怕她死了良心不安吗?

    几不可辨地皱了一下眉头,她盯着梅子亮晶晶的眼睛,嘲弄的笑了笑,懒洋洋躺在墙壁之上,无所谓的打开那食盒,将里面简单的几个饭菜拎了出来。

    “切,也不太丰盛嘛……”

    梅子扯着嘴笑笑,“爷说您中午吃了太多的肉,晚上得吃清淡一点,不然对肠胃不好。”

    中午吃得太多肉吗?

    那吟春园的小宴上,她吃得没什么滋味儿,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一些什么东西进去,他也没有看过她,怎会知道她吃了太多的肉?

    拍了拍梅子的肩膀,她叹气。

    “行了,就冲你这份心,我必须得吃。”

    端起碗来,她随意的夹了一筷子菜。

    可刚刚凑到唇边儿,她便顿住了。

    一双小狐狸般的眼睛,微微一眯。

    顿了良久,才又慢吞吞地把饭菜送入了嘴巴。

    二月初二亥时——

    谨身殿里的灯火没有熄灭的意思,只不过那墙上的宫灯,已经全部由红色换成了白色,树上也扎起了白花,窗帷全部换成了素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整个皇城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孝白之中。

    洪泰帝突然下旨要对楚七“斩立决”,这个决定来得很突然,几乎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吃惊和反对。

    吃惊嘛,是都没有想到。

    反对嘛,那是各有各的理由。

    有人反对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可以借机揪住赵樽的辫子,正可以利用“楚七谋杀太子”一事大做文章,顺藤摸瓜下去,多搞一点人出来。这样就杀人灭口了,后面的戏还如何唱得下去?至于有的人嘛,自然心知老皇帝是为了平息干戈,才想直接把那楚七斩首了事,免得再生事端,可隔岸观火谁也不愿一了了之。

第334章 还转一转(2)

    宁王最是激动,“父皇,此事不可轻易结案。”

    兵部尚书谢长晋立马驸议,“陛下,微臣以为,宁王殿下所言极为有理,谋杀太子那是大罪,必须揪住党羽来不可。”

    吏部尚书吕华铭却不认同,“臣以为此事应由陛下乾纲独断,楚七该杀。”

    一件“杀与不杀”之事,始终有不同的意见,就在洪泰帝的面前也大搞党羽派系。可谁与谁交好,谁与谁结党,却又不是那么清楚的从明面上可以看得出来。朝中之事,那水究竟有多深,端看这件事就可见一斑了。

    洪泰帝头昏脑胀,揉着太阳穴一直皱眉。

    终于,他看向了一言不发的赵樽。

    “老十九,你怎么说?”

    赵樽今日的情绪一直很冷静。别人争执的时候,他几乎不插言,如今被洪泰帝点了名,那凉得如同腊月河风一般的目光也是丝毫未变,考虑了一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突然拂下衣袍,在洪泰帝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楚七不仅没有谋害太子,而是一直在诚心治疗,确实对大晏社稷有功。”

    “哦,你有何办法?”

    洪泰帝声音沉沉,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赵樽没有起身,手臂突地一沉,“嗖”的一下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就在众人的惊愕声中,眼皮也不眨地“唰”的扎在自己的左臂上。

    一时间,鲜血淋漓,那红红的血迹染红了他的手臂,也落在了地上的团花地毯上,引得屋子里尖呼声四起。

    “殿下——!”

    “十九弟——!”

    “老十九——!”

    在众人不解与惊呆的目光下,赵樽就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仍是淡然地看着洪泰帝,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在烛火下举了起来。

    “父皇,这是太子的血液。楚七曾经说过,那杨梅症可以由人的血液而传染,除去青霉素之外,其他药物不好彻底治愈。所以她才研究青霉素,目的是以毒攻毒,以青霉之毒来克制杨梅症之毒。如今儿臣把染了杨梅症的血液,融入儿臣的血液之中,染上杨梅症,就可以亲身试验,以证视听。”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很重,掷地有声。

    说罢也不等别人回应,拿着那小瓷瓶就往伤口上倒。

    只见的“砰”一声,不等他动作做完,那瓷瓶儿便飞了出去,他的面前是洪泰帝激动得不停颤抖的手指,“好哇,连你也学会来逼你父皇了?为了一个女子,老十九,朕来问你,值得,还是不值得?”

    重重磕了一个头,赵樽冷冷地回答。

    “回禀父皇,值得。”

    咬了下牙齿,洪泰帝的情绪已经被燃到了极点。

    “好好好。逼朕是吧?就凭她迷惑朕的儿子如此之深,也非死不可。来人啊,传旨下去,杀!”

    二月初二亥时三刻——

    天牢里的夏初七摸着吃得圆圆滚滚的肚皮,打了好几个饱嗝。老实说,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她觉得这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的日子,也算是舒心了。

    “只可惜,最后的晚餐啊……”

    一刻钟前,那狱卒小丁传来了消息。

    说她设在晋王府的“青霉素研究室”被皇帝下旨清查了。皇帝陛下召见了三公九卿们讨论,已然认定是她的“毒药”害得太子殿下暴毙。陛下大怒,已经下旨刑部,于明日午时对她斩立决。

    老实说,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本她信心勃勃地想用“青霉素”来改变这个时代的医疗历史,结果历史没有改变,奇迹也没有创造出来,如今她却不得不为了那个青霉素而丢命。突然之间,她又想到了赵柘,如果他不死,那青霉素是不是就可以问世了?

    目前的情况下,她心知没有办法与古人说明白“青霉素”的科学理论,毕竟以他们目前的医疗思想还达不到那个程度。再且说,也不会有人给她机会说清了。

    斩立决……

    这会儿她觉得死亡也什么可怕的了。

    一直以来,她到京师的目的就是找到傻子,为魏国公案子冤死的人报仇,现在傻子已经见到了,他如今贵为皇长孙,往后定然会过上好日子,有肉吃,有衣穿,不需要她为他操心了。而为魏国公报仇……她只能对这身子的主人和李邈说一声对不住了。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死了或许梦就醒了,她就可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开明时代,多好?至少不会为了研制青霉素而丢命。

    心里蜇痛了一下。

    她叹了一口气,又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梅子留下的那几个碗。

    慢悠悠的,她爬起来,笑眯眯地凑向木栅栏。

    “喂,小兄弟……我要纸笔。”

    那小狱卒正在打瞌头,闻声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明所以。

    “做什么?大晚上的。”

    夏初七翘起嘴角来,笑容更甜了几分,想了想,又冲他比划了一个巴掌,“小兄弟,麻烦你给我找纸笔来,我给你五两银子,怎么样?”

    已经被骗过一次,谁还可能相信她?

    小狱卒明显不信,夏初七却笑弯了眼睛,“真的,你放心。等我回头写完了,你把那东西交给你们牢头,让他呈与朕下与晋王,保管晋王爷还会赏你们好多银子的,信不信?”

    “不信。”

    嘿嘿一乐,夏初七抿唇,“我就知道你不信。”看来不给点实在的东西,实在服不了人。想了想,她低下头,摩挲着一直挂在她腰间的那个南红串珠,拖出来,看了看,摸了摸,终是取下那红绳来,一起递给了小丁。

    “这个东西你认得吧?”

    “不认得。”

    “……”夏初七稍稍为他的孤陋寡闻默哀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认不认得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它很值钱就行了。拿去典当了,至少可以保你家人过上十年丰衣足食的日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想好了?”

第335章 还转一转(3)

    这句话太有力度了。

    小狱卒眼睛又亮了,“真的,不再骗人?”

    夏初七莞尔,与他挤了一下眼睛。

    “我可是大好人,从来都不骗人。”

    显然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小狱卒瘪了瘪嘴巴,可将那个南红串珠迎着烛火看了一下,虽然不懂,却仍是可以看得出来那真是一件好宝贝。心里喜欢了,他笑眯眯的把串珠塞入怀里,愉快地离开了。

    很快,他送来了纸笔。

    盘腿坐在稻草上,夏初七目光烁烁的看着面前的白纸,拎着毛笔,思考了一会儿,躬着身子开写。可写着写着,大概觉得手腕子不舒服了,索性又把笔杆子给拆断了,像捉钢笔似的拿在手里,继续在那张白纸上,歪歪曲曲的写下一行行字。

    二月初三子时——

    深浓的夜色,笼罩了京师城。

    可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不夜。

    不仅宫中灯火通明,就连京师街道上也点了挽灯。一个太子死了,在时下,那居丧之礼和服丧之礼都有非常严格的限定,一概得按照丧礼程序来,出不得半点纰漏。按太子丧葬礼节,首先要辍朝三日,由翰林院专人撰写祭文、谥册文、圹志文,再由工部制造铭旌,钦天监官员占卜葬期。其后,在京的文武百官全部都得身着丧服拜祭,齐衰三日,哭灵三日。除此之外,在京所有军民都必须要素服五日。

    在这个不能成眠的夜晚,浓云遮盖的苍穹不太明亮。

    宁王赵析身着孝服,负手立在窗口,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际,又神思不属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三哥,不能再等了。”

    他的背后不远处,是身着重甲的赵楷,“父皇的决定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查绵洹被人下药之事,明显就是为了护着绵泽。他杀掉楚七,不与老十九算账,也是为了护着他。三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在父王的眼睛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如今棋已下到这一步,胜负只在此一举。”

    赵析背着的双手,绞得有些紧。

    “老六……我的心跳得很快。”

    赵楷眼波微动,很快又掠了过去,“三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都不怕跟着你累及了家人,你为何事到如今却又如此的优柔寡断了?”

    “六弟,你真的不怕身败名裂吗?”

    “三哥,我受够了居于人下的日子,待你君临天下,就册封我为大将军王,让我也过一把执掌天下千军万马的瘾。为你开疆阔土,为你守卫我大晏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痛快之事?”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赵析的喉头却有些干涩了。

    “六弟,一旦不成,你我将死无丧身之地……”

    赵楷皱眉,“三哥,赢面很大。如今禁军在我的手里,而京畿之地的京军三大营,有了你手里的东西……又有何难?”

    安静了许久,赵析终于握了一下拳头。

    “老六言之有理,错过了今日,等一切尘埃落定,若是父皇下旨册封了赵绵泽为储君,或者另册他人为储,那我可不就是白白谋划了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三哥,干吧。”

    赵楷言辞慷慨激昂,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赵析的手。

    他的手心里,是一枚调遣禁军的令牌。

    “三哥,你带人入宫,弟弟我守着各大城门,为你护航。”

    “好,好弟弟。为兄一旦事成,必不亏了你。”

    “弟弟永远为三哥马首是瞻。”

    二月初三丑时——

    夜已经很深了,浓雾散开,天还有些凉。

    乾清宫东暖阁里。

    王公大臣们都已经散去为太子治丧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洪泰帝与赵樽两个人。

    雾气熏熏里,一个身着内侍装的小太监急匆匆拿着一卷纸入内,交到了侍立在门口的崔英达手里。

    这纸笺是从天牢里辗转传入宫中来的。

    崔英达考虑了片刻,躬着身子进去禀报给了洪泰帝。

    那一卷纸里共有两张,分别写着“皇帝陛下亲启”,“晋王殿下亲启”。洪泰帝咳嗽了一下,接了过来,把那一张写着“晋王殿下亲启”的纸笺递给了赵樽,看向了自己手里那张。

    那字,写得真丑。

    不过意思却很清晰,明明白白的写着——

    “陛下,草民不才,却也知道太子的性命,关乎社稷江山,一直以来,草民治疗太子之心,可昭日月。如今发生此事,虽非草民所愿,但草民认罪。只是青霉素乃草民一人研制,因之前就与晋王殿下提出,不许任何人入内观看。所以,此事不仅晋王殿下不知情,晋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研究室里究竟是何物,还请陛下圣裁。草民心知陛下是明君,必然不会牵连无辜的。草民楚七敬上。”

    “好个刁钻女子。”

    他蹙紧了眉头,哼了一声,把纸拍在了案上。

    而坐在他对面的赵樽,看着那熟悉的蚯蚓字体,手却有些抖。

    “遇见一个人要一秒钟,认识一个人要一分钟,喜欢一个人要一小时,恨上一个人要一天,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人人都说从不后悔遇见,可如果让我来选择,我宁愿那清凌河边没有遇见你,宁愿那清凌河的毛月亮更加皎洁一点,让我可以看你看得更清楚,宁愿从来没有相信过那夜明珠下的故事,宁愿从来没有吃过你给的断头饭。所以,当听说一个人在生命不得不结束的时候,都应该留下一句话,以便让活着的人缅怀时,我也准备给你留一句——赵贱人,滚你娘的蛋,老子后悔死了,此生不见,不,生生世世都不要见了。(附:欠狱卒小丁银子一百两,记得帮我还上。)”

    嘴角微微一抽,赵樽捏了捏那纸,眼睛微微一眯。

    随即,在洪泰帝审视的目光中,“扑嗵”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启奏——”

    洪泰帝眉头蹙得更紧了,“说。”

    赵樽看着他,淡淡道,“父皇,儿臣瞒了你!”

第336章 还转一转(4)

    “何事?”

    “楚七她,早就怀上儿臣的孩儿了。”

    老皇帝闻言一震,手臂激动得把桌上的那张纸也拂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赵樽眼风不变,目光却是灼灼如月,“儿臣该死!因楚七身份低微,儿臣一直不敢禀报父皇知晓。其实早在清岗县的时候,儿臣就已经收用过她了,她怀上儿臣孩儿的事,儿臣刻意隐瞒了真相,可也有很多人知晓,父皇一查便知。如今,为了保住她的命,保住儿臣的孩儿,儿臣不敢再隐瞒。”

    老皇帝面色沉黑如铁,“果真?”

    “不假。”

    “老十九啊老十九……”

    洪泰帝指着他气不到一处来,赵樽却仍是云淡风轻。

    “请父皇责罚,可不管怎么说,楚七她怀着皇嗣,怕是吃不得那牢中之苦,请父皇看在皇嗣的面上,放了楚七这次。再往后,儿臣会带她远离京师,前往北平,不会再招人闲话。”

    哼了一声,洪泰帝冷冷扫了他一眼,气极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可声音却还是平静不下来。

    “不要以为有了朕的孙子,朕就一定得饶她。”

    赵樽神情一凝,“父皇……”

    “你急什么?”洪泰帝瞪了他一眼,满是怒其不争的样子,“老十九,你向来算无遗策,最是会猜度朕的心思。可今日,朕却偏不想如你所愿。不过你放心,为了朕的孙儿,朕会给你一个机会。”

    “请父皇明言。”

    “你陪朕下一局,若你赢,朕便允了你留她性命,让她随你去北平。若你输,就得听从朕的安排。”

    赵樽目光微凛,喉结滑动一下,终是起身。

    “好。”

    暖阁之中,崔英达与郑二宝都去了外面候着,殿中只有父子二人坐于棋盘两侧。中间是一个精雕细琢的棋盘,黑白两子混杂在棋盘上,战得不可开交。赵樽面色仍然淡定而从容,老皇帝的棋风仍是那么气壮山河,无改半点凌厉。

    “老十九,你总是这样步步算计,精于攻心。”

    赵樽淡淡开口,“父皇,世间之事,变数太多。很多事情的发生,往往也会出于儿臣的算计之外。”

    听了他这话,洪泰帝落子的手微微一顿,眸子里波浪闪过,随即声音沉了下来,“你一向聪明,长于谋划,而朕意如何,你也最是懂得。如今,只我父子二人,朕再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顿一下,他加重了语气,“太子之死,你果然没有参与?”

    赵樽镇定地看着他,落下一子。

    “儿臣用项上人头担保,确实不知。”

    迟疑片刻,洪泰帝手中的棋子终是落下,“是谁?”

    赵樽目光眯了下,声音微微一沉,“儿臣不知。”

    洪泰帝“哼”了一声,“什么你都不知,那你总该知道,你如此来算计于朕,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吧?”

    赵樽眉心微微一蹙,还不等他开口回答,外头有侍卫急匆匆前来通报,嘴里直喊“不好了”,宁王殿下带了人冲入了禁宫,已经往乾清宫的方向来了。

    洪泰帝面色一沉,伸手翻了棋局。

    “反了他了!”

    赵樽拎在手里的棋子慢吞吞合于掌心,微微一叹,仍是淡定地坐在原位上,静静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洪泰帝,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他谋划的是父皇您的位置。而儿臣谋划的,只是一个女子。”

    洪泰帝回过头来,定定看他,“可圣旨已下,君无戏言。”

    一拱手,赵樽起身,意有所指,“父皇,儿臣愿意监斩楚七。”

    洪泰帝眯了一下眼睛,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老十九,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是。”

    “为什么?论品、论貌,她并不出众。”

    赵樽眼神微微一软,眸中情绪复杂难言。

    “儿臣想,那是命。”

    “好。”洪泰帝眸子又是深了一深,脸色更是阴了一层,“老十九,朕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也希望除此之外,你再没有其他任何事情欺瞒于朕。否则——朕绝不会再宽恕。”

    赵樽眉头狠狠一蹙,垂下眸来。

    “儿臣知道。”

    他话音刚落,崔英达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陛下,冲进来了。宁王的人,冲进来了,还把乾清宫给围住了。”

    洪泰帝怒不可遏,“慌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敢杀了他老子!”

    “是,是陛下!”

    崔英达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儿。

    外间的情形,风云变动。宁王赵析拿了赵楷的令牌,领了禁军入宫,让整个宫闱禁地乱成了一团。那为了给太子举哀而换上的白色素帐,在禁卫军的气势下迎着冷风呼啦啦的吹。一路上的宫女和太监们,看着那身穿盔甲的宁王杀气腾腾地冲进来,纷纷抱头鼠窜,尖叫声四起,那供桌下,花台后,到处都是人,让原本庄严肃穆的九重宫阙,乱得比那集市强不了多少。

    兵戈声四起……

    披着铠甲的禁军包围了乾清宫,与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对峙在乾清宫那朱漆的宫门口,一队在台阶下,一队在台阶上,那弥漫着血腥味儿的空间里,形势一触即发。

    宫变,那是一个皇朝的动荡。

    宁王看着东方青玄,目光赤红一片。

    “大都督,请让开,本王有事禀报父皇。”

    东方青玄今日未着红炮,一身孝服穿得像一朵妖娆而精致的天山雪莲,高洁的面孔上,带着戏谑的微笑。

    “今日举国上下为太子举丧,陛下身心劳累,已然睡下了。宁王殿下深夜闯宫,只怕是不妥。青玄奉劝您,还是退回去吧。”

    手握兵马,控制了整个皇宫的宁王,此时已然红了眼睛,他几乎可以看见那一身明黄的龙袍,正迎着风在向他招手,还有那奉天殿上黄金打造的宝座,离他也只有一步之遥。就连眼前这一个美艳得时时蛊惑他神经的妖精,也很快就要归他所有,他又如何能放得开手?

    “大都督,让是不让?”

第337章 还转一转(5)

    青方东玄莞尔笑开:“您说呢?”

    宁王咬牙踏前一步,“唰拉”一声拔刀。

    “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他一拔刀,四周的禁军也随之拔刀而起。一时间,寒光、火光映亮了乾清宫的大门,眼看禁军与锦衣卫的流血冲突已不可避免,那两扇禁闭的朱漆大门,却突然大开。

    “大胆赵析!竟敢带人直闯朕的寝宫,这是要造反了吗?”

    负手立在那宫门口的人,正是须已花白的洪泰帝。

    他的身后,立着永远冷气森森的赵樽。

    宁王素来害怕他爹,被洪泰帝一喝,面色顿时青白交加。只见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重甲摩擦出一阵“铿铿”的声音来。

    “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洪泰帝冷笑,“有事为何不上殿再奏?”

    宁王慢腾腾起身,手上兵器发着刺目的光芒。

    “父皇,请恕孩儿不孝。”略一迟疑,他索性也不装了,“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逼孩儿的。您那么多的儿子,在您的眼中,只有大哥,只有十九弟,我是您的嫡子,却连庶子都不如,甚至连赵绵泽那个庶皇孙都不如。您明明知道的,绵洹为什么傻?一定与赵绵泽那个嫡孙的身份有关,您却不查。你心里雪亮地知道楚七的女儿之身,老十九是早就知道的,可您也还是包庇……”

    一字一字的说着,宁王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

    “父皇,您什么时候又多看过儿臣一眼?小时候儿臣功课不好,您声色俱厉的骂。后来儿臣日日努力,功课好起来了,却不见父皇你也赞我一声好儿子。这不是你逼我的,又是怎样?”

    洪泰帝气得手都在发抖。

    “愚蠢,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何来的亲疏?”

    苦笑一声,赵析的脸色在火把的光线下,有些扭曲,“果真没有亲疏吗?父皇,你摸摸您的心,真就没有亲疏吗?是,儿臣向来愚蠢,入不得您的眼,也入不得您的心。所以今日,儿臣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儿臣就是来逼宫的,太子死了,儿臣也是您的嫡子,为什么儿臣就不可以?请父皇下旨,太子已殁,册立皇三子宁王赵析为太子。”

    洪泰帝看着他,突然沧然一笑。

    “不然呢?你就要杀了你的老父亲?”

    “儿臣不敢。”

    赵析再次单膝跪下,抬起已然湿润的眼睛,狠狠咬了一下牙关,“不然,儿臣只能让父皇您安养天年,不问朝政了。”

    洪泰帝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老三,到底谁借给你的胆,敢如此给朕发难?你得知道,不是朕看不上你,而是你实在难堪大位。论谋略,论声望,论功劳,如今的你也都担不起敢与朕刀兵相见的结果。这步棋,你走得真差,简直丢了朕的老脸。”

    赵析目中含泪,“是,儿臣永远都是您的儿子中,最丢脸的一个。只是如今,儿臣也不怕明说了吧。整个皇城都在儿臣的掌握之中,京畿之地的驻军,也都将会听从儿臣的命令。父皇,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扭转局面了,您就下旨吧,儿臣不会伤害您的。”

    “京畿之地的驻军?”

    洪泰帝挑高了眉头,冷冷的看着他。

    “是!”宁王又起了身,目光突兀地掠过赵樽一成不变的冷脸,有些得意地扬了一下手。他的掌心之中,是一只金光灿灿的虎符。

    “父皇,老十九丢了虎符,却秘不上奏,不巧让儿臣有机会寻得了它。如今整个京师郊营的军马,都在儿臣手中。您下旨,还是不下旨?儿臣实在不想与你动武,只是想让您正眼瞧一下您的儿子,他不是废物。”

    “你果然让朕另眼相看。”洪泰帝冷笑一声,“朕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愚笨如猪的人。”

    “好,父皇,那就怪不得儿臣了。”

    他毫不留情的责骂,让宁王赵析火起,也不再哆嗦了。

    “兄弟们,上,今日之功,来日赵析必将重赏。拿下乾清宫,请陛下退位。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大家自然都懂。

    一时间,那些原本已经将乾清宫给层层包围着的禁军们在刀戟的“铿铿”声里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而全部身着稿素的锦衣卫亦是拔出绣春刀严阵以待,横立在乾清宫的台阶之上,将大门口的洪泰帝紧紧地护在身后。

    一场宫廷哗变,在喊杀声里开始了。

    而一旦出手,就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血溅五步,再无退路。

    冷风阵阵,杀声四起。

    禁军与锦衣卫缠斗在一处,现场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却见那宫外甬道突然闯入一人,人还没有走到,便已大喊出声“禁军全部听我指令,放下武器,不得伤害陛下。”说罢他不待别人回应,“哗啦”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那满脸都是鲜血,一路杀进来的人,竟然是六王赵楷。

    他手下禁军一看是他本人,纷纷面面相觑,停了手。

    一场干戈,顿时成了静默。

    赵析眼睛一花,以为自己没有看清楚。

    握住鲜血淋淋的刀鞘,他压抑住心里翻腾的恼意,望向来人。

    “老六,你在做什么?”

    赵楷却并不理会他,只是不停磕着头向洪泰帝请罪,“父皇,儿臣死罪,儿臣今日因大哥的过世悲伤过度,多吃了几杯酒,调兵手令被三哥拿了去,儿臣死罪啊,父皇。”

    “老六——”

    赵析面色苍白,“你怎可以如此待我,不是你说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吗?”

    一听这话,赵楷又一次“咚咚”磕头。

    “三哥,你何苦到这个时候,还要陷我于不义?”

    赵析心中大震,嘴里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才出口,“六弟,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是都商量好的吗?”

    “三哥——”赵楷眸中惊疑,懵懂地看着他,惶恐不安,“三哥,你不要栽赃我……父皇待我恩重如山,我怎敢生出弑父之心?”

第338章 贪图美色?(1)

    “我明白了。”

    赵析苦笑了一下,沮丧地站在人群中。

    “我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他说出来明白什么,那荡着冷风的宫殿外头,又是一阵阵“蹬蹬蹬”的脚步声,还有大型火器压过地面时发出来的“哐哐”声。很快,那挤满了兵士的甬道之上,又跑出一列列着装整齐的金卫军来。领头的人正是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他的边上,是潇洒不霸唇上噙笑的右将军元祐。

    一排排火铳架在了乾清宫外,金卫军包围了皇城禁军。

    不论从数量、武器、勇猛程度上来说,禁军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赵楷临阵倒戈,赵析心伤不已,可一看金卫军出现,他垂死挣扎般却像见到了救命的浮木,目光里露出惊喜,手心掌着那一枚金光灿灿的虎符,勇气倍增的大声命令道。

    “全体将士听令,速度除去禁军,包围乾清宫……”

    “噗嗤”一声,不等他说完,元祐就笑了起来。

    “三叔果然没有上过战场,实在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就凭一个虎符,就可以在陛下面前,让金卫军听令?如今陛下就在面前,您说说,我们是听陛下的,还是听您的?”

    顿了一下,元祐又笑道,“更何况,三叔你手中虎符,还是假的。”

    假的?

    赵析手中腰刀“哐当”落地——

    他目光冰冷,整个人脚下一软,已经跌倒在了地上。而见到这样的情形,那些之前还在血战的禁军,纷纷丢掉武器,“扑嗵扑嗵”像下饺子似的跪在了潮湿的地板上,俯首告罪。

    “老三。”洪泰帝痛心疾首的看着赵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都敢逼宫了?朕还真是小瞧了你。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析怔怔望住他,苦笑了起来。

    “成王败寇,儿臣无话可说。父皇你说得对,儿臣实在愚不可及,就儿臣这猪脑子,即便真的逼宫成了,也坐不稳那九鼎之位。父皇,儿臣如今,总算悟了。”

    “悟了什么?”洪泰帝声音仍是冷冷的。

    “悟了很多……”赵析眼角滑下一滴泪来,“父皇让儿臣掌都察院时曾经对儿臣说,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让儿子重贤重能,好好把好言路,为朝廷建一番功业,等将来去藩地,做一个藩王也可继续为国尽忠,守护我大晏疆土。父皇您是爱儿臣的,您早就为儿臣指了路,依儿臣的才能,也就只能办这样的事。是儿臣起了不臣之心,被私欲蒙了眼……”

    “罢了——”洪泰帝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悲伤之色,“后悔了就好。”

    他慈父般的声音,让赵析一愣,“父皇?”

    洪泰帝长长一叹,“去宗人府反省吧。”

    眼睛一闭,赵析泪水滚滚而下,心知小命儿保住了,不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儿臣谢父王不杀之恩。”

    “你是朕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洪泰帝说罢,又是重重一叹,“去坤宁宫向你卧病在床的母后辞行吧。以后,朕不想再见到你。”

    洪泰帝拂袖而去,他的身后,乾清宫大门关上了。

    “是……儿臣谢父皇恩典。”

    赵析磕在地上,再次抬头时,乾清宫外口的人已经散开了。他满是泪水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面前身着孝服的赵樽身上,看他那一身白衣似雪,只觉得一寸寸全是寒意。

    “老十九,是你诱我入局?”

    赵樽一步步走近,声音冷冷,“你若无心,没人能逼你入局。”

    赵析拿着那虎符,满是痛恨。

    “这虎符是假的,真正的虎符在哪里?”

    “那日父皇来晋王府看梓月,在邀月亭中,我已将虎符呈于了父皇。”上交虎符,配上那个棋盘上的“孝”字,以表他对洪泰帝的孝心,换了今日中和节上,洪泰帝对夏初七欺君之罪的不杀之恩。

    “可你也是棋差一着。”宁王弱弱的开口,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太子之死,是你事先没有预料到?还是你以为自己可以阻止?”

    赵樽没有回答,只冷冷看他,目光一淡。

    “哈哈,你一定没有想到吧。一旦女人狠起来,其实会比毒蛇还要狠?”看着他,赵析眼中隐隐全是赤红,说那是痛,不如说那是一种失败者的垂死挣扎。

    “老十九,只可惜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保不住你的女人。”

    “不劳你操心了。”赵樽刀戟一般冷冽的眸子,划过他的脸,想了想,又低低凑在他的耳边,“除我之外,金卫军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号令。”

    说罢,他正待拂袖而去,赵析却突地笑了出来。

    “老十九,你看看你背后,那是什么?”

    赵樽一凛,突地回头,顺着他手指,看向了天牢的方向。

    那里已是一片浓烟滚滚,火光照红了半边天——

    洪泰二十五年的中和节,后来被认为是一个不详的日子。

    那天晚上天牢里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隔日黎明时分才得以扑灭,整个天牢被烧得透了顶。在一片火虐过的焦黑废墟里,一共挖出来了几十具焦尸,外加熏死的,烧伤得奄奄一息还吊着命的,总共伤亡据统计有二百余人。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庆祝中和节。

    一场大火,就此吞灭了无数的生命。

    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受了波及的无辜之人。

    火源开始于丙字号监舍第三排,也就是关押夏初七的那一排囚室。

    当赵樽带着人匆匆赶到天牢的时候,火势已然控制不住,一切发生过的痕迹,也都毁灭在大火之中,没有办法查到天牢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只是事后,在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雌雄莫辩的尸首身上,发现了一串南红串珠。那正是除夕的时候,皇后娘娘特地命人打造的,皇子公主们每人都有一串。

    很多人都知道,那一串雕了“钟馗”的南红串珠,赵樽送给了楚七。

    消息传到乾清宫的时候,一日之间失了太子,又被宁王逼宫的老皇帝大为光火,包括那些参与了宁王宫变的禁卫军和宫人,一共处死了涉事官员数百人之多。

第339章 贪图美色?(2)

    除此之外,洪泰帝还重重惩治了掌管皇城禁军的肃王赵楷,命他在太子葬礼之后,领孝陵卫事,去紫金山南麓守陵。

    比起关押在宗人府的赵析来说,他算是轻松脱壳了。

    事实上,朝堂上谁都知道,肃王和宁王走得最近,这次宫廷哗变的事情,不可能没有老六的份。可老皇帝的心思,众人也都能明了。毕竟是亲生儿子,难不成真通通给斩了吗?革职调离也算惩罚了,至少他从此与储位无缘。

    那是大晏有史以来,京师城里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过了一日,天牢火灾的事情清点完毕,老皇帝再一次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敬畏苍生。而为了给太子举哀,在京军民一律素服七日,民间百姓不得娶嫁,不论军民在十三日内不许寻欢作乐。戏班、青楼、茶楼一律停业。

    天大的事儿,也都是天家的事。

    老百姓除了不得不遵守之外,也不过是谣言的滋生和传播者。

    有些人说,为什么太子会亡,会有天灾着火?那是因为晋王爷打了那么多胜战,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圣上却要让他流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北平府去,这才遭了上天的谴责和惩罚。

    也有人说,太子之死肯定另有蹊跷,说不定就是宁王下的毒,那宁王不是个消停的主儿,又逼宫又篡位的,如今已经被老皇帝给秘密斩首了,好多人都说大半夜的听见了惨叫声。

    还有人说,那天晚上京郊三大营的兵马都在秘密调集,宫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说不定死的人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当今的老皇帝,只不过是秘不发丧而已……

    一夕之间,众口纷纭。

    可不管谣言怎么传,不管老百姓如何议论,有一个与国本有关的大事情就摆在了朝堂上——太子殁,国无储。

    为了那个至高之位,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了。

    从中和节的第二日开始,天下同为太子举丧。

    奉天门外,王侯公卿、文武百官携内外命妇一起身着孝服为太子哭丧,那场面极其隆重而盛大。

    丧礼之后,洪泰帝颁哀诏于全国,同时通令咸使,为太子赵柘上尊谥庙号,祗告郊庙社稷。从此,那个做了一辈子太子也没有等到他老爹死去称帝的太子爷,就这样成为了史书记载中的一个符号——史称“益德太子”。

    一个生命逝去了,一场宫变结束了,一把大火又让无数个生命随着一起离开了人世。然,史书之上,既没有宁王赵析伙同肃王赵楷逼宫一事,也没有“益德太子”身中杨梅症或中毒死亡的记载。

    就太子的死因,史官也不过寥寥几笔用四个字来总结——“风寒不治”。至于那一场天牢中死了一百多人的大火,记载得就更加简短,只推给了天上那个永远睁着双眼,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的老天爷——谓之“天灾”。

    然而,史官的笔触虽不记史事,却似乎对风月颇有兴趣,除了这些之外,又多记了一笔晋王殿下的小逸事——“洪泰二十四年腊月,晋王归京途中,于锦城府幸得一妇,初孕,逝于大火。”

    事情揭过去了——

    后世之人,不会再知道那天曾经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也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在乾清宫和天牢里的血雨腥风,他们能够了解到的,只将会是洪泰皇帝的功垂史册,彪炳千秋。

    七日之后。

    京师应天府上空的阴霾未散。

    城中鸡鹅巷里。

    郑二宝身着便装,小心翼翼地跟在赵樽的身后,大气儿都不敢出。

    至从七日前的天牢大火之后,他家这位主子爷的话就更少了。不,除了吩咐他做事之外,他这主子爷就没有说过一句废话。要说他的情绪比之以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为太子斩衰时除了冷着脸没表情,也与别的皇子皇孙们没有区别。

    三日前恢复早朝,他仍然是寅时起身,一大早就去奉门殿外等着,没有流露出半丝异常了。只是郑二宝服侍他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难受?

    他这位爷啊,就是硬绷着脸,也得把背挺直的人。

    今日下了朝他家主子爷一回来,二话不说就领了他。不对,中途还去东宫接了屁股后头跟着的那主儿——傻不愣愣的毅怀王赵绵洹,三个人一起到了这鸡鹅巷的小院子门口。

    那院子的矮墙上,有一簇纸扎的白花用竹竿挑着探了出来,一看就是死了亲人的人家。郑二宝不知道他家主子爷为什么要来,但得了吩咐,还是乖乖上前敲响了门儿。

    “有人在家吗?”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儿。那满是蛀洞的窄门儿“吱呀”一声儿苟延残喘的被拉开了。开门的妇人包着个素色的头巾,约摸四十来岁,已然满脸皱纹,一双眼睛红得像两个肿包子。

    她看着面前三个穿着光鲜的男人,愣了一下才问。

    “几位官爷,你们找谁?”

    赵樽微微一眯眼,瞅了瞅立在门口那妇人,冲郑二宝递了一个眼神儿,只是抿紧了嘴不吭声儿。郑二宝点了点头,赶紧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递了上去,尖着嗓子按他家主子爷的吩咐回答。

    “大婶子,这是咱家……不,这是我欠你家丁二的一百两银子。他这不是出事了吗?我这觉着欠着也不妥,特地给你们家还回来……”

    一听说丁二的名字,那妇人的眼圈儿更红了。

    “有这样子的事?我儿生前……没有说起过。”

    “有的,有的。”郑二宝笑眯了眼,又把银袋递了上去。

    那妇人条件反射的伸了伸手,指尖刚刚触到钱袋,又像烫到了手的,慌乱的缩了回去,目光垂了下来,“官人怕是记错了,我家日子向来不太宽裕,我儿何来的一百两借予他人?这银子,我,我不能收。”

    看着她衣裳腕口上的补丁,再看看院子里头荒凉得没有多余家什的寒酸,郑二宝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出来这家人很穷。可穷还这么有骨气,却是他没有想到的。等再次递银子上去的时候,他语气又真诚了几分。

第340章 贪图美色?(3)

    “大婶子,不能错。呵呵,欠钱这种事,我怎会记错?”

    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个,那妇人缩着手却是很倔强,愣是不肯收,“不不不,我儿定没有银子借你,定是你弄错了……我儿干了几个月的差事,拿回最多的银子,就是朝廷给的抚恤了……”

    “大婶……”郑二宝托长嗓子,有些着急。

    可那妇人摇了摇头,反身就要关门。

    “我不能,不能要……”

    “大婶——”一直没有吭声儿的赵樽,见状喊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烧得漆黑的南红串珠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低沉着嗓子说,“这个是在你儿子身上找到的。他生前把这个卖给了我,我出了一百两,当时没银子给,欠着他。如今人去了,债不能赖。”

    听他这么一说,又看一眼那烧得焦乎乎的珠子,那妇人总算是相信了,颤抖着一双满是豁口的手接过了她生平见过最多的银钱,两串泪珠子直往下滚。

    “你们真是好人啦,我儿命苦,他爹半年前去了,他接了他爹那狱卒的差事,才不过四个月,就遇到这等天灾……实在是苍天无眼啦……”

    看得出来,丧夫失子的她受的打击不轻,哭得那叫一个哽咽悲苦,直把原本在院子里睡觉的大黄狗都给招了出来,一直在门口“嗷嗷”不停的狂吠。

    黄狗叫得凶,却把杵在那里绞手指玩的傻子给看笑了。

    “大黄!”

    他想起了以前鎏年村时,家里的大黄来。

    喊完了,他走过去就要抓那狗头,却被赵樽一把给拦住了。

    “做什么?”

    傻子有些委屈,“大黄……”

    郑二宝也吓得够呛,“殿下,小心他咬你。”

    傻子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大黄它不会咬我。”

    说罢他又要去摸那条狗,只可惜,那狗确实不是他家的大黄,见他走近,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亏得赵樽拦住了它,才免了傻子一顿皮肉之苦。

    “嗷嗷嗷……”

    那狗还在继续叫……

    傻子大概想家了,看着那黄狗,竟啪嗒啪嗒掉眼泪儿。

    见那妇人只顾着哭,赵樽皱了下眉头,不再多话,冲郑二宝丢了个眼神儿,拽着傻子调头就走。一路出了巷子,傻子还低着脑袋,只时不时地瞄赵樽一眼,不敢吭声儿。

    一直等到上了停在巷子口的马车,想到就要被送回东宫去了,而一回了东宫,他又好久都见不到赵樽,这才鼓起了勇气来。

    “十九叔,你把我媳妇儿藏哪去了?”

    如今傻子暂时居住在东宫里,仍然由柳氏照看。那柳氏因了先前献“假虎符”于宁王,本来是该受到牵连的,可老皇帝念在她照顾了皇长孙十几年,在宫变之事上又没有主观恶意,也就没有追究。在柳氏的教导之下,傻子已经大抵晓得了一些身份,也晓得了赵樽是他的十九叔,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在意他的小媳妇儿去了哪里。

    听傻子懊恼的“兴师问罪”,赵樽脸一黑,“她死了。”

    “啊”一声,傻子抬起头来,气得瞪住他。

    “你骗人,她才不会死。”

    赵樽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没有看他,只淡淡说,“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她死在大火中。”

    傻子瘪了瘪嘴巴,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声。

    “他们说死的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媳妇儿。”

    “……”瞄他一眼,赵樽显然不想再与他“鸡同鸭讲”。

    可傻子今儿好不容易逮住他,哪能稀里糊涂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赵樽好几次,虽然人人都说十九殿下惹不得,可他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怕赵樽了,“十九叔,我住你那里去,好不好?”

    赵樽挑了下眉梢,看他,“为什么?”

    傻子垂下了头,半边脸通红,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道,“宫里头的小娘子太多,都想与我一起困觉。我又不喜欢她们,好让人心烦……”

    这话说得……

    赵樽“唰”一下黑沉了脸,郑二宝却是忍俊不禁,“噗哧”一声儿笑了出来。可想想这样的日子,实在不适合他笑,又生生抿住了嘴巴。

    “你在笑什么?”傻子撩开帘子,“若是你喜欢,我把她们都送给你好么?让她们陪你困觉。”

    这个傻子,做了几天皇孙,已然知道自己可以做一些主了。可他把院子里那些个小娘子送给一个太监,这也太残忍了吧?

    可怜的二宝公公面色一青,赶紧闭着嘴巴,当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损了人却半点儿都不知情的傻子,在马车上挪来挪去,挪去挪来,可见赵樽仍是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理会他,不由学人家叹了一口气,才悠悠地说,“不如我告诉你实话吧?”

    赵樽蹙起了眉头,“什么?”

    撇了撇嘴巴,傻子酸不溜啾地说,“我想住你那里,是想守着你,我怕你找回了我的小媳妇儿,又给我藏起来,不给我。”

    斜睃了傻子一眼,见他满脸严肃的样子,赵樽不由得头痛的揉了一下额头,正儿八经的告诉他,“绵洹,你媳妇儿已经死了,你没有媳妇儿了。过些日子,你皇爷爷会为你指一门亲事。”

    “我不要!”

    傻子气恼得很,瞪大了双眼看他,“那些小娘子都归你使唤吧,我只要我的小媳妇儿,你还给我,就是你给我弄丢的,我就找你要。”

    “我说你媳妇儿死了。”

    “你媳妇儿才死了!我的没有死。”

    “……”

    愣是赵樽这样英明神武智慧无双的人,遇到傻子这么一个讲不清理的人,也闹心。再次头痛地揉了一下额头,他抿紧了双唇,不再理会傻子。

    “十九叔……”

    傻子见他好像真的生气,态度又软了下来。

    “我说错话了,你生气吗?”

    “没有。”

    “那我们去把媳妇儿找回来,一人一半可好?”

    他自觉已经放低了要求,很是得意的看着赵樽,目光亮了又亮。可赵樽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原本灰暗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阵胡搅蛮缠,愣是有气儿也发不出来,“媳妇儿是不能分的,可懂?”

第341章 贪图美色?(4)

    抿着嘴角想了想,他又哄傻子,“不如,十九叔给你买一条大黄狗?”

    用一条大黄狗换人家的媳妇儿,想想也是够狠的了。

    果然,傻子给了他一个很是遗憾的表情,“十九爷,你是傻子吧?不要说我不会同意,就是傻子也不能同意呀?一个媳妇儿,可以换好多东西的,还可以生儿子,大黄狗它可以生儿子吗?”

    “……”

    赵樽再次败在了傻子无厘头的言词之下,可他有的是招儿治他。尽管傻子一路上闹别扭,不情不愿,可赵樽还是把他送到了东宫门口,等东宫的管理太监过来接了他,这才自行回了晋王府。

    一关上书房的门,陈景便有些迟疑地问。

    “殿下,皇长孙在东宫安全吗?他的身份,毕竟敏感?”

    “在东宫才安全。”赵樽随口应了他,语气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力气,“也正是因为他身份敏感,绵泽才会更好的照顾他。你想想,他若在东宫里头出了事,如何堵得住别人的口?再说,他不过一个傻子罢了,难不成陛下还真会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绵泽他不傻,不会动他。”

    听了他的分析,陈景大概明白了。

    “殿下说得对。”

    迟疑一下,见他受了傻子的“刺激”,话却比往日多了起来,陈景憋了七天的好奇之心,终于压抑不住,问了出来。

    “殿下,逼宫那日宁王手里拿的虎符,为什么会是假的?那虎符被楚七偷去,后来落在了柳氏的手里,可您什么时候给换下来的,属下怎么不知道?”

    赵樽面无表情,考虑了一下,坐到了棋盘的面前。

    “真正的虎符,从来没有丢过。”

    任是陈景这样向来沉稳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怔愣了。

    “没有丢过?”

    “是。一开始,楚七拿的,就是假的。”

    “属下明白了。”不得不说,即便陈景跟了他这些年,也真是半点摸不透这位爷的心思。一般人会准备一块假的虎符带在身边吗?真可谓是防范于未燃啊。

    感慨完了,陈景见他又开始摆弄棋子,不由担心的轻咳了一下,“殿下,你已经三日没有合过眼了,去歇一会儿吧。”

    “无事,你下去吧。”

    “殿下……”见他这个样子,陈景的愧疚之心又上来了,单膝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都是属下的错,那日天牢突发大火,若不是属下被锦衣卫给虚幻了一枪,也不会来不及……”

    “不关你的事!”赵樽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让本王清静一会。”

    陈景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实际上,跟了他这么些年,陈景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虽说明面儿上看没什么不同,可一个人成日成日的睡不好觉,身子哪里能好得了?

    “殿下,我这就带人出去找她,一定把她给找回来。”

    “不必找了!”赵樽淡淡的剜了过来,语气低低沉沉。

    “殿下……”他这样子的回答,完全出乎于陈景的意料之外。微微愣了一愣,他又不甘心的继续劝,“那日您差梅子送去的饭菜,依了楚医官的精明,肯定能发现其中的玄机。她既然吃了,肯定也是知道了殿下您的苦心,她不会与你置气的。殿下为什么不把她找回来,与她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

    赵樽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态。

    只是手里那颗棋子,也是一直没有落下。

    过了良久良久,才听得他淡淡出口。

    “外头候着吧。”

    “是……”

    陈景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孤零零的身影儿,轻叹了一声。

    “属下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陈景出去了,赵樽坐在棋盘之前,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书房里安静到了极点,就连郑二宝想过来添水都又停下脚步,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一个人沉寂了好一会儿,赵樽终于落下棋子,还像往常那样,自己执了黑子与白子互相博弈。只是今日的棋,他走得不像往常那么沉稳,每一次落子似乎都考虑了很久……又仿佛他对于下棋这个最为热衷的游戏,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热情一般,眉间除了疲惫之外,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荒凉之中……

    “嘶!”

    夏初七难受地哼了一声儿,慢悠悠的张开眼睛。

    这是在哪里?

    面前是轻垂的床幔,质地柔软而华美,鼻间飘浮着一股子氤氲得像木兰一般的香味儿,正是从屋角那狻猊香炉里面飘出来的。外头天儿好像黑了,屋子里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室内光线不太明亮。

    而她躺在一张宽敞精致的雕花大床上。

    她最后的记忆,是一片火光……

    在那吞噬人命的火光里,有人在四下奔走,有人在牢舍里大呼救命,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她一个人没有动弹,靠在墙壁上权当那是烤炉。她是一个懒人,在火起的那个时候,很奇怪,她真的是懒得逃生。

    后来……怎么回事?

    对,浓浓的烟雾,熏得她昏了过去。

    难不成如今她倒霉催的,又穿越了?

    这一回又投生在哪个姑娘的身子里,又会遇见怎样帅气王爷?

    嘲弄地笑了一下,她正准备下地查看个研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很快那雕花的木门被人推开了,就在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儿的时候,那人一出现,却是一个熟人。

    “终于肯醒过来了?”那声音柔软又富有情绪,听上去就像会勾魂儿似的,满是妖气,却让夏初七之前憋着的一肚子火儿,总算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坐回在床沿上,她怒不可遏地瞪了过去。

    “你他妈有病啊?打扰老子投胎转世的好事,你不得好死。”

    东方青玄冷不丁被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莫名其妙得愣了一下,却也是不恼,噙着一抹明媚的微笑,拉了一张椅子来坐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问。

    “没想到七小姐睡了七日起来,还这么有精神?”

    七日?

第342章 贪图美色?(5)

    这个数目,把夏初七给唬了一跳。

    看着面前妖娆的东方大妖孽,她脑子里念头转了又转,张着嘴竟然忘了合拢,“不能吧?我睡了七天?七天……我的娘也,谢了啊,我得回去了。”说罢,她跳下床就要找鞋。

    可一个人在床上躺得太久,刚刚下床哪里有什么力气?

    身子发着软,她这脚刚一沾地,整个人就向地下栽了过去。

    一抹红影极快地拂了过来,手腕一扬,她就落入了一个满是幽香的怀抱,头顶是东方青玄柔美得醉人的声音。

    “七小姐,还是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我投你个大头鬼啊?”夏初七抬头,看着面前精致的俊脸,突然又弯下唇来,笑得好不狡黠,“大都督,有句话我没有和你说过吧?每一次看着你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我就很想很想……”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暧昧,可说到此,却打住了……

    东方青玄轻轻一笑,“很想如何?”

    右手握紧了拳头,夏初七趁他不注意,猛地一下狠砸了过去。

    “很想打得你再也帅不起来。讨厌!”

    按照她的设想,她这有气无力的一拳,东方青玄应该会很轻松的避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却是不闪不避,活生生用他美貌清贵的俊脸挨了她一记老拳。

    “嘶,真狠——”

    夏初七拳头生痛,愣了一下,才见他“呸”了一口唇血,笑眯眯地望了过来,“七小姐,打情骂俏不是这样的。你就不会轻点儿?”

    低骂了一句“你脑子有疱”?她不悦地哼了哼,站直了身子,又在屋子里四处观望。

    “赵樽呢?你们两个不是狼狈为奸吗?他在那里?”

    东方青玄扶了她在床沿上坐好,回头才抽出一张素白的巾绢来,轻轻擦拭着他妖冶的唇角,笑得莞尔,“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刚刚揍了本座,不问问本座伤得如何,却又想着别的男人去了,可真是让人伤心啦。”

    白了他一眼,夏初七双手抱着臂。

    “说吧,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丢掉那一张沾了血的巾绢,东方青玄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本座好心好意把你从大火中救出来,你怎么也得先道一声谢,再继续说其他的吧?”

    “谢你?”

    夏初七低笑一声,斜着眼角撩了过去,那不屑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才慢条斯理的说,“你这个人的心肠早被大黑狗给啃了,那天牢里的火,指不定就是你放的。我还谢你呢?我恨不得呸死你。”

    东方青玄眉眼一挑,笑了,“你怎么不说,那火是晋王殿下放的?”

    瘪了瘪嘴巴,夏初七鄙夷地嗤了他一声,揶揄地笑说,“大都督,下回你要挑拨,麻烦换换花样儿。去,赵樽他会放火?成,那我们赌一把,如果火是他放的,我是你儿。要不然,你就是我儿,怎么样?”

    这样儿的打赌?

    “真俗!”带着批判性质的扫了她一眼,东方青玄嘲弄的一笑,“七小姐,中和节上的事,你还没有看清楚吗?你就这么相信他?”

    “那是自然。”夏初七突然眯起了眼睛,眸子里时而平静,时而又添上一丝风浪。迟疑了良久,她才压抑住心底的情绪,半淡无波的撩着东方青玄,继续道,“放火的人,一定想我死……他么?从来都不想我死。”

    “那可说不准。”东方青玄凤眸里的淡琥珀色光芒,在火光下犹为晶亮,“你要死了,他就可以和那个景宜郡主双宿双飞了……”

    “我不死他也可以双宿双飞……”夏初七打断了他的话,递给他一个“你是脑残”的讽刺表情,一双黑油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突然弯唇一笑,描向面前那个不像人间凡物的男子,嘻嘻笑问,“大都督,我还真的猜不透你这个人。如果说是你放的火吧,你偏偏又救了我出来。如果不是你放的火嘛,又会是谁呢?呵呵,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掳了我来,不会仅仅只是贪图我的美色吧?”

    “美色?”东方青玄像是吃了一惊,弯了弯唇,“七小姐,要看美色,本座只需要照镜子。普天之下,本座就没有见过比我更美的女子。”

    夏初七耸了耸肩膀,假装恶寒了一下,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才又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问,“那可不尽然吧,你那个美若天仙的妹妹呢,阿木尔姑娘,她也不如你美吗?”

    听她问起阿木尔,东方青玄目光有暗流涌过。

    迟疑一下,他才又轻松地笑开了,“美则美已,也比不过我去呀?”

    “哟喂,这么自信!?那行,你美你美,你们全家都美。那本小姐第三次请问东方大美人儿,你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我投胎投得好好的,你这不是找揍又是什么?”

    她从来不在正调上的话,引得东方青玄微微一笑,那凤眸里的波光,更加潋滟了几分,“七小姐,本座早就说过,我们会有合作之日,如今,时机到了,你可愿与我合作?”

    合作?

    时机?

    夏初七不耐烦的嗤笑,“与一个大变态合作,除非我疯了。”

    “七小姐,你别无选择。”东方青玄轻笑着,继续道,“你想为魏国公平反,太子爷帮不了你了,晋王爷也不想帮你了,你连唯一可以接近皇宫的身份也失去了。从此以后,那扇密不透风的宫门,都将与你无缘。你要怎么报仇?难不成,就凭你做几个火器,就能轰开皇宫的大门,还是你可以拉一支起义军,打掉大晏的江山?七小姐,别做梦了。”

    “……”夏初七再次翻白眼儿,“谁告诉你老子非要报仇?”

    “不报仇,你为何要接近太子?不报仇你又为何要那只鹦鹉?不报仇你又为何不肯与晋王爷去北平府?不报仇你又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要找崔良弼?”

    他每多反问一句,夏初七的心里就多抽动一下。

    看来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说来,她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举一动,东方青玄都了若指掌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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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145/ 第一时间欣赏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姒锦所写的《且把年华赠天下》为转载作品,且把年华赠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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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华赠天下介绍:
鬼使神差偷了个兵符,夏初七无可奈何惹上了冷面晋王。
血海深仇与她何干?她只有两个愿望。
赚银子。
嫁美男。
阴差阳错钓上个丑女,晋王爷顺理成章收了个贪财流氓。
庙堂争霸与他何干?他只有两个愿望。
玩江山。
娶阿七。
当简单的愿望碰上烽火连天的时代。
两个人,四个理想,谁做奴隶谁做王?
乱江山,夺储位。雪深仇,碎奇谋。
上穷碧落,两处茫茫。
退一步,生,失情。
进一步,死,得爱。
是生,是死?是退,是进?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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