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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3章 防风?防己?(2)

    而谈话内容,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大概因了心里有事儿,这一觉她睡得不是太熟,一会儿想着傻子,一会儿想赵梓月,一会儿想着太子的病,一会儿又想着赵樽过些日子要去北平府却没有再“邀请”她,一会儿又想能不能赶在他离开之前,搞掂魏国公的案子……

    思绪糟乱,一个夜晚被她拼凑得七零八落。

    翌日一大清早,仍然睡在良医所的她,是被梅子的拍门声给吵醒的。不耐烦地翻滚了两圈儿,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这才披衣下床。

    一拉开门,就见到梅子红通通的双眼。

    “楚七,你快去看看月姐姐吧?”

    月毓?夏初七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不动。

    “她怎么了?”

    她不急,梅子却是着急得紧,“爷不是罚了她十个板子么?她身子那么单薄,挨了十个板子哪里能受得住?可那伤口又在……又在屁股上。除了你,没有旁的人方便去瞧了。”

    考虑了一下,夏初七挑高了眉梢。

    “行呗,谁让我医德无双呢?”

    反正人一睁开眼睛,就是为了解决麻烦的,她正好去瞧瞧月大姐都伤成个啥样儿了。拿了一些伤药,她也不爱费事儿,拎了医箱就与梅子离开了良医所。

    然而,她没有想到,月毓没有关在柴房里,而是已经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从梅子那里,她很容易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请领罚了十个板子,又自罚去关禁房面壁思过的月毓,在昨晚上老皇帝离开之后,就从柴房里放出来了。

    下令的人,正是赵樽。

    为什么?

    如果赵樽不想关她,先前就不会罚她。

    只有一个可能,与老皇帝有关。

    可她有伤害赵梓月的嫌疑,老皇帝又为了什么?

    心里的疑问一个一个积累,她却无法从梅子那里得到答案。天子之心,谁又能猜测?再说了,她都是从“天子的怒火”里侥幸逃生的人,眼看快要到中和节,还不知道老皇帝准备了什么节目给她呢,还是先顾着自个儿比较好。

    “月毓姐姐,你好点了没?驸马爷来了。”

    梅子入屋,便坐在了月毓的床沿,眼巴巴的看着她。

    除了梅子之外,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小丫头,一个在为月毓擦拭额头上的汗,另一个在边儿端水送茶,也是满脸的愁苦,一看就是真的在担心她。

    月毓趴在床上,紧紧咬着发白的唇角,听了梅子的喊声,才抬起头来,虚弱地冲夏初七笑了一笑。

    “麻烦驸马爷了。”

    转瞬,她又喊另外两个丫头。

    “竹子,兰子,你两个先下去吧。”

    月毓在晋王府里头确实很有威望,那两个小丫头听了她的话,便恭恭敬敬地出去了。当然,临离开之前,也没有忘了向夏初七这个驸马爷行礼。

    十个大板到底会把人打成什么样子,夏初七先前没有去想过。可是等梅子褪开了月毓的衣裳,看到那鲜血模糊的伤痕时,她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先人板板的,狠啊!

    那个打板子的人,肯定大力士出身,而且与月毓没有私情。

    如今她的伤处就四个字可以形容——皮开肉绽。

    她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地帮月毓上药,只是笑眯眯地把药膏递给了梅子。正准备怎么收点儿“诊疗费”好离开,却见月毓咬了咬下唇,轻言细语里,带着疼痛的沙哑。

    “骑马爷,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夏初七斜斜地睨着她,“说吧。”

    看得出来,月毓这个人外表柔弱,却也是一个心性儿要强的女人,屁股都被板子打开花了,可她说话的时候,那语气语调仍是端庄有礼,脸上都没有半点疼痛的扭曲。

    “这回的事情,爷恐怕对奴婢生了一些嫌弃,虽说他免了奴婢的责罚,可他的心思深沉,一时半会也消不了气。再且,奴婢这又是卧床不起,只怕得好些日子不能再伺候主子爷了。如今虽说入了春,但早晚风凉,爷的头疾也最容易在换季的时节复发,还请驸马爷多多照看着……”

    夏初七错愕了。

    这月大姐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她这个“不情之请”也太扯了,她楚七与赵樽的关系府里谁不知道,这种事儿还需要她月毓来交代吗?尤其还搞得如此柔情款款,就像人家赵十九的“女朋友”一样,做什么姿态?

    突地,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月毓每次与她说话都是那么温婉谦卑,可她却总能以最为谦卑的姿态,不着痕迹地往她的心窝子里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故意暗示她,是因为她与赵樽“主仆深情”,赵樽才放她出来的,还生生把她楚七搞得像他们两个之间的外人。

    翘了翘唇角,夏初七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走近,低下头来。

    “月大姐,本驸马给你讲一个笑话,你可别哭啊?”

    月毓身子很是难受,费劲儿地挣扎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不是讲笑话吗?既然是笑话,奴婢又有什么可哭的?”

    夏初七一双晶亮铁眸子暗了暗,便笑道,“爷原本是打算撵你出府的,可本驸马寻思怎么着你都是为了帮我才出的这档子事儿,你晓得的,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得紧,肯定会于心不忍的。所以,昨儿晚上,我在爷的面前替你说了一晚的情,这身子都被他折腾得酸乏了,他才允了我,放过你这一回。”

    月毓目光沉了沉,也不晓得信了没有,眼神有点儿飘。

    “是吗?那奴婢多谢驸马爷了。”

    淡淡抿着唇勾了勾,夏初七不与她客气,也懒得再看她惺惺作态,拎了拎自己的医箱,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口头上的谢,本驸马从来不稀罕。月大姐,你若真的有心,还是表示一点点吧?”

    晋王府里谁都知道楚七爱财如命,月毓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闻言,她唇角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314章 防风?防己?(3)

    “奴婢的月俸不丰,存的银子也不多……”

    “呵呵呵,瞧你说得,月大姐,咱两个谁跟谁啊?”夏初七打了个哈哈,轻飘飘的睨着她,又叹了一口气,“瞧着你这也不容易!这样好了,你有多少,就拿多少行了……至于旁的么,本驸马也不好意思再要。”

    有多少要多少,她还说自己“不好意思”?

    月毓听了,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煞白,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出口的。

    “奴婢多谢驸马爷垂怜。”

    等夏初七心情愉快地拿着银子离开了,梅子才不好意思的红着眼睛,想要替她打圆扬。

    “月毓姐姐,楚七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不要与她计较,她除了喜欢银子,没别的坏心肠。那个,我那里还存了一些银钱,我这无父无母的单单一个人,平素也花不着,一会儿我分一半与你使零花。”

    “不必了。”

    月毓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像是牵动了伤口,又“嘶”了一声儿,瞧得梅子更加心疼了起来。风快地去净了手,她拿过夏初七给开的药膏,蹲在床边儿上,就要替月毓擦药。

    “你出去,我自己来。”月毓急快地挡住了她。

    梅子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或者不想麻烦自己,忙笑着抓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月毓姐姐,我定是会小心些的,你自己哪里方便上药?还是我来!”

    “梅子,你出去吧……”

    月毓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额头上都是冷汗,可却很是坚持。

    梅子不明所以,可她向来都很听话,没有再多说什么,嘱咐了几句就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仰了仰头,月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将夏初七给的药膏重重的丢在了一边儿。这才颤抖着一双手,撕开了自己的衣裳,包扎起那还在渗血的伤口来……

    楚七给的药,她哪里敢用?

    一晃又是两三日过去了。

    夏初七的日子与往常没有什么变化,仍是晋王府与东宫来回地跑。有了赵樽坐阵,府里的流言已经平息了下去。可“公主与侍卫私通”的香艳事迹,却被换成了无数个版本,在京师城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自古以来,即便是帝王,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夏初七“惊喜”的发现,因了那些香艳段子,她更加的出名了。

    不管是晋王府还是东宫,虽然人家当着她的面儿恭恭敬敬,什么话也不多问,可那眉眼之间的神色却是怎么都隐不住,大概都在想,她做了“活王八”,被戴了“绿帽子”还整天涎着脸悠然自得的做她的驸马爷,那简直是为了高官厚禄而丢尽天下男人脸面的典型。

    夏初七倒是不怕丢脸。

    这个人向来只在乎结果,如今脸面也丢了,可躺在床上的赵梓月,却是没有半点要醒转过来的意思。当下不比后世,对于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要保持她的生命体征,让她能好好的活下去,那照顾起来,简直就是要老命了。

    看着床上苍白着脸无声无息的小丫头,她懊恼之余,又总是想起初见她的时候,那一个响亮的耳光,也会想起唬她吃蜘蛛时,她的娇蛮,更会想起她为了赵樽,想要整天缠着自己的任性样子。可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可贵,想起来,那一点一滴曾经讨厌的东西,竟全成了赵梓月的天真与单纯。

    赵梓月不醒,她这个驸马爷岂不是坐定了?

    老实说,她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怎会平白就捡了个小公主做累赘?

    中和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这几日,赵樽似乎都在忙,她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知道他早出晚归,白日里在府上人影儿都见不到。只有他晚上回府的时候,会差了郑二宝来唤她过去,或替他捏捏肩,或帮他按按头,或者就在临窗的棋墩上,与她对弈一局,顺便也教导她一些棋技。

    有了“邀月亭”一事,赵樽以前总是左右手互相对弈的习惯,总算是打破了,他长年累月孤零零一个人下棋的身影,终于变成了两个人。

    这日,夏初七又听得了一个重磅消息。

    老皇帝原本要在中和节上指婚给晋王赵樽的彰烈候宋家的嫡女,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暴毙于她的闺房之中。据说无病无灾,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向阎王爷报道去了。

    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中和节的前一天,洪泰二十五年的正月三十,奇怪的是,这件事儿她竟然又是从卧床不起的太子爷赵柘那里听到的。

    她不禁想:难道这位太子爷实在太过寂寞了,没事儿就派了人去打探这应天府里大大小小的八卦来着?他这消息来源也太快了。想来,他如果不做太子爷,改行去做“京师日报”的总编也是可以的。

    “老十九啊……”赵柘叹了一声,无奈地朝她苦笑,“真是一个命苦有,好端端的,又一个王妃香消玉殒了。如此一来,外面更得坐实了他杀人过多,煞气太重,平常女子近不得身的传言了。”

    “那不好吗?”夏初七拿着勺子搅了搅汤药。

    “嗯?”赵柘侧过脸来看她。

    “哦。”夏初七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儿来,笑眯眯地道,“我是说,呵呵,我是说,那都是没有缘分的人,既然没有缘分,早死也可以早超生……不不不,我是想说,那不就证明了咱们晋王殿下,不该娶平常女子,应当娶一个不平常的才对嘛。”

    “呵”了一声儿,赵柘摇了摇头,看着她笑,“你啊,这些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可以。在外头切急不许胡说。要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不得惹出大麻烦来?”

    “嘻”的笑了一下,夏初七如今与赵柘极为熟稔了,狡黠地吐了咕舌头,“下官如今可是当朝驸马。一般人……他动不得我。”

    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赵柘犹豫了一下,语气凝重了不少。

    “只是,老十九的婚事,只怕又难了。你看这,但凡是要许给他的王妃都不得善终,陛下怎好再轻易为他指婚,去得罪那些重臣?可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却又配不上老十九,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第315章 防风?防己?(4)

    赵柘对赵樽的关心,溢于言表。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关心自个儿弟弟的。

    夏初七自然不能说“你把人家最想嫁的王妃给娶了,让人家娶谁去”那么残忍的话。只一边儿腹诽着那个宋氏的真正死因,一边儿附和地笑着说了两声儿“是呀是呀”,就把手里的汤药碗递与了赵柘,打断了他对赵樽婚姻问题的深究。

    “殿下先喝药,温度刚刚好,再凉,药性就淡了。”

    “好。”

    赵柘微微一笑,配合地把药送入口中,又把药碗递给了侍立在边儿上的黄明智,才蹙了蹙眉头,淡淡地吩咐他说。

    “黄明智,去把人给带进来。”

    黄明智应了声儿“是”,便退下去了。夏初七不知道赵柘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没有去多问,只是出去仔细净了手,又亲自为他处理起身上的病痂来。

    看着她的专心致志,赵柘又是一阵唏嘘。

    “这些日子以来,得亏你了。”

    夏初七笑道,“殿下不要总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当的。”想了想,她又抬起头来,“殿下,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后天,不,得等过了二月初二的龙抬头,我就能拿新药过来了。只要没有过敏反应,您的病,很快就能痊愈。”

    “新药制成了?”

    温和的笑问着,赵柘的脸上,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欣喜。

    大概他是吃药太多,已经不太相信了吧。

    夏初七也没有与他解释青霉素的效用,只是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您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好!”赵柘笑了笑,话锋突地一转,“你想要见的人,本王给你找来了。”

    她想要见的人?

    听了这句话,夏初七心脏隐隐的被吊了起来。

    难道是……

    她思绪不宁的想着,不多一会儿,果然见到黄明智领了一个人进来。六十出头的年纪,花白的胡须,脸上有着可以夹死苍蝇的皱纹,唯唯诺诺的样子,从进了太子寝殿开始那腰杆子就没有再直起来过。一直走到太子跟前,重重地跪下磕头。

    她不认识这个老头子,却是认得他身上的医官袍。

    “这位是……”

    她刚刚迟疑出声儿,赵柘就淡淡的开了口。

    “他就是你要找的崔良弼。”

    不出所料!夏初七假装惊喜地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口里直呼“崔太医好”,可是,那老头儿就像没有听见似的,置若罔闻,没有丝毫的动静。

    赵柘又是一叹,加重了语气。

    “黄明智,告诉他,这位是驸马爷。”

    黄明智恭声应了,低下头来,凑近那个跪在地上的崔良弼。

    “老崔,还不快参见驸马爷。”

    崔良弼抬起头来,看了看黄明智,嘴里“啊啊呜呜”着,也没有说个明白,只是很快又指了指自家的耳朵,露出一脸的迷茫来。

    “他、是、驸、马、爷!”

    黄明智一字一顿,那原就不阴不阳的尖细嗓儿,一拔高了,显得格外的刺耳。

    “啊唔啊唔啊啊啊……”

    崔良弼又是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在与黄明智来来去去的“交战”了几个回合,才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膝盖在地上挪了个方位,冲夏初七磕了几个头,仍是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的耳朵也不太好?”

    赵柘沉吟片刻,有些无奈地道,“是啊,崔太医年纪大了,如今在东宫典药局,也只是做一些杂活。原本早两年就要遣出宫的,是本宫看他年迈老朽,家里又有几口人要养活,这才特地向陛下请旨,讨了他过来。”

    哑了不算,还搞成了半聋?

    这个崔良弼很倒霉,当然,她相信,他不会是主动去倒霉的。

    就在寻思间,赵柘却又是淡然一笑,替她想出了法子来,“楚医官,你有什么要与崔太医讨论的,可以写出来给他看,他的眼睛还是好使的。”

    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眼睛陡然一亮,夏初七真诚的向他一揖。

    “谢太子殿下。”

    微微一笑,赵柘给了她一个温暖又得宜的笑容。

    “去吧,本宫乏了。”

    “是,下官这就去——”

    慢吞吞的走出寝殿,夏初七像是感受到了背后他专注的目光,又冷不丁回头一看。果然,那个瘦削得不成样子的男人,还带着那一股子她已经十分熟悉的暖和笑意看着她。

    那笑,就像一个慈父看着自家的孩子。

    有纵容,有关爱,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爱护意味儿。

    那是夏初七从未有感受过的一种温暖……

    想到赵柘那仿佛洞悉般的眼神儿,夏初七多多少少有点儿利用了他一般的不自在。但很快,她就在现实面前收敛了心神,在安子公公的带领下,与明显惴惴不安的崔良弼,一前一后的出了寝殿,到了外间的偏殿里,坐了下来。

    偏殿中,候立的宫女太监也不少。

    眼角余光环视了一周,夏初七装腔作势地让安子拿了赵柘近期的医案过来,与那崔良弼看了看,又在安子备好的纸上对他写写画画,一顿描绘病情。

    有了纸和笔的辅助,她与又哑又聋的老太医交流起来就容易了许多。而那个崔良弼看上去恭谦有度,可对于她今日莫名其妙的“请教”,除了有一些正常范围的迷惑之外,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一直就她的问题,很认真地在纸上与她探讨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

    夏初七想找个办法探探他的口风。

    错过今日,就不知要等到几时了。

    说不定,还会永远的失去机会——

    今日赵柘没有预警的差了他来见她,难保不会让人生疑。

    正常情况下,那些人应该怎么办?肯定要把他杀人灭口吧?

    她写写画画,说说停停,时不时瞄一眼崔良弼的表情,脑子里一直翻江倒海。要怎样问,才能保证安全,还能得到一些线索?

第316章 防风?防己?(5)

    考虑了一会儿,她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崔太医,防风性味辛甘,防己味辛平。《本草崇原》有云:风寒之症,藏于肾脏,发为先热后寒之温疟。故此,我以为像太子殿下这般经久难愈的风寒,必用这一副二十二味‘散寒汤’,而这副药里,除了防己,还需防风。”

    防风?防己?

    虽然都是中草名儿,可她离奇的搭配,还是引起了崔良弼的注意。

    “啊唔……啊……”

    他看过来,眼睛里有一抹疑惑。

    夏初七眼睛微微一眯,冲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写。

    “或者,再加一味……黄连?”

    写完,她顿住了手里的笔,一眨不眨地盯着崔良弼略有惊慌的眼睛。

    那几句话,她可费了好些个心思。

    二十二是指洪泰二十二年,“味”即通“魏”,那么二十二味散寒汤,就是指洪泰二十二年的魏国公案。至于防风和防己,除了引起这位崔太医的医学常识冲突之外,也是要告诉他,如果不说出来,只怕是性命难保,同时,也是要告诉他,小心被人灭了口。

    当然,再加一味黄连,意思就更清楚了——哑巴吃黄连。崔良弼哑了,为什么哑的?他说不出来。如果不告诉她真相,估计也不用“防风防己”了,用不了多久,他会再一次“有苦难言。”

    显然,她句子里的“巧意”崔良弼弄懂了。

    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他像是认出她来了,那一只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连嘴皮子都颤动了起来。

    夏初七害怕他失态,冲他使了个眼神儿,又写。

    “崔太医以为本驸马这方子如何?”

    垂了下头去,崔良弼颤着手,醮了醮砚台里的墨汁,先写了一个“好”字。迟疑着,额头上隐隐有细汗冒了出来,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或者是在考虑究竟要怎样说……

    夏初七正专注着崔良弼的,突地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在讨论什么?”

    那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夏初七心里“咯噔”狠抽了一下。

    赵绵泽怎么来了?

    妈的!她低咒了一句。

    好不容易就要得逞了,却被这厮无端端来破坏掉了,她心里不由有些发狠。眼看崔良弼仍然一无所知的在那里发愣,她灵机一动,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儿,“表哥,你怎么过来了啊?”

    说罢她一推面前的砚台,冷不丁的起身转了过去,故意重重地撞在了赵绵泽的身上,带着“杀父之仇”的力道用得极大,撞了他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你……”赵绵泽低呼一声。

    “哎呀……长孙殿下……”

    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赵绵泽似的,夏初七也大吃一惊,瞪大了铜铃似的双眼,惊叫着,她双脚站立不住地朝他倒了过去,而挥舞中的双手,就着那一支醮了墨的毛笔,“唰唰唰”不客气地画向了赵绵泽的脸孔。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不似人间烟火的皇长孙殿下,一张温润得如同玉质的白皙面孔上,被夏初七乱飞的双手染上了黑墨不说,还非常“巧合”的在他右脸画了一个“X”,左脸画了一个“O”。衣冠楚楚的形象,配上这怪异的“XO”两个字母,显得滑稽之极。

    事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时间,宫女太监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看着同样愣在了当场的赵绵泽,夏初七想笑却不敢笑,只能憋住了肚子里的笑意,赶紧“惊慌”地丢掉了毛笔,十分“抱歉”的蹙起了眉头,冲他深深作了一揖。

    “对不住了,长孙殿下!我正与崔太医讨论太子爷的病情,没有想到是您过来,您,您没什么事儿吧?哎哟,您下回也出点声儿啊,瞧把您这脸弄得,实在不好意思……”

    “无妨。”赵绵泽看不到自己的脸,自然也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喜剧效果有多么的神奇。微微一怔之后,他优雅地轻咳了一声,没有去胡乱擦脸,只彬彬有礼地回应。

    “是我让他们不要出声儿吵到你们的,这事,怪不得你。”

    “哦。殿下不生气?那就好,呵呵,那就好。”

    在丫头太监们慌乱地喊着赶紧为长孙殿下备水备巾子的当儿,夏初七憋了一肚子的笑意,与他寒暄了两句,见崔良弼收拾妥了情绪,正一脸紧张地跪在那里给赵绵泽行礼,不免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个该死的赵绵泽——

    心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她脸上仍是带着笑。

    “长孙殿下,找我可是有事儿?”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我父王。顺便也问问你,我父王如今这个身子骨,明日可去得中和节?”

    “太子爷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偶尔出去走一走,透透气也是好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赵绵泽客气的说完,大概见她憋笑的表情有点儿扭曲,终于还是收起了那温润的笑意,敛眉问道,“楚医官,你在笑什么?”

    “噗!”

    憋不住笑了一声儿,夏初七看着赵绵泽脸上那个“X”和“O”,真是快要佩服死自己了。在那么惊心动魄的时刻,还能准确无误的进行艺术才华表演,除了她之外,还有谁做得到?

    “没啊,没什么,就是觉得长孙殿下今日的风采,比之往日更甚。”

    掩饰的咳嗽了一下,她一边笑一边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到底有多么的灿烂。那不同于惯常的冷笑,嬉笑和皮笑肉不笑,而是整个人就像染指过阳光一般,全是捉弄了别人之后的得意,得意里有小小的狡黠,小小的奸诈,更多的还是一种由心到面的愉快。

    赵绵泽接过丫头递来的巾帕,看她的目光深了一些。

    “楚医官这快活,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他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初七歪了歪头,忍住笑意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长孙殿下您不要擦脸,一会儿回去照了镜子,相信也会有与我一样的快活。”

第317章 甜蜜得冒泡的汤泉。(1)

    赵绵泽拿着巾帕的手顿了顿,见她笑得愉快,也是微微一笑。

    “我的脸都画花了吧?”

    “是有一点点花,不,其实也不叫花,这叫艺术。长孙殿下,艺术这个东西很神圣,不可强求,只能偶遇。你不要擦,相信我,一旦擦了,回头你的快活可就没有了。”

    她说得没错儿,这XX和OO,那确实是男子的快活之本。

    可再怎么她也是当成一个恶作剧来做的,万万没有想到,赵绵泽却是应了,目光在她欢笑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直接将巾帕丢还给了丫头,无所谓地冲她莞尔。

    “好,那不擦了,我一会……”

    不待他的说完,偏殿的门口就传来“呀”的一声儿尖叫。

    夏初七条件反射地回头,只见夏问秋死死绞着手中的巾帕杵在那里,而她的身后正是刚才尖叫出声儿而现在却目瞪口呆的丫头弄琴。

    “绵泽你脸上,怎么弄的?”

    缓过劲儿来,夏问秋明知故问,忙不迭地上来拿了帕子。

    夏初七看了看赵绵泽突然有些发沉的面孔,冲他“含义深刻”的眨了眨眼睛,又无辜地摊了摊手,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做过一样,无视夏问秋双目里飞过来的冰刀,捡起毛笔来,继续摊开纸,低头与崔良弼写画了起来。

    哎!

    这一回她不是有意的。

    可无心插柳却柳成荫,又一次把个夏问秋给气得吐血。

    那么,她只能说是……天意了?

    不管那头赵绵泽与夏问秋会不会打得鸡飞狗跳,夏初七只关心与崔良弼之间的“交流”,可是没有想到,赵绵泽与夏问秋离开了,却是留下了一个太监何承安在那里“侍候”她。

    看得出来,赵绵泽警觉了。

    如此一来,没有了探讨的意义,她给了崔良弼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便过去辞别了太子爷,回了晋王府。

    如今她已经不住在承德院的耳房。

    一朝得势,人仰马翻。

    据说是老皇帝亲自下的旨,在驸马爷还没有离开晋王府的这些日子,要比照驸马的规格好好的“招待”他。所以,晋王府的管家田富另外为她择了一处离晋王后宅较远的院子,以免招人闲话。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这个院子已经被翻新过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即有精巧,又有别致,即有花草,又有游鱼,曲径通幽处,自然是一番美不可言,与之前的耳房相比,简直就是从地狱到了天堂。

    “哎,做驸马爷,其实也不错的。”只可惜,她不是男人。

    叉着腰观察着自个儿的院子,她不无感叹。

    “驸马爷——”

    后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转头,是梅子那一张笑容可掬的小胖脸儿。而她的身边儿,还跟了另外两个丫头,她们的手里,除了几个大小不等,颜色不一的檀木盒子之外,还有一个软绸的包袱。

    “这是爷让给您准备的衣物,明日中和节要穿的。还有,二宝公公先前差人传话来了,说……”咬了咬嘴唇,梅子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走近了她,才低低接着道,“说今日晚间,让你去汤泉浴馆等他咧。”

    汤泉浴馆?

    明儿是中和节,又不是宰猪节,还用先泡个干净吗?

    夏初七回了屋子,一件一件清点起赵樽给备下的那些东西,发现全是驸马爷该着的祭服、礼服与常服还有配饰等等。看来果然明儿的节气很是庄重,他怕她这个“当朝驸马”穿得太过寒酸,丢了他们老赵家的人。

    “这么说来,我也得严肃点儿对待啊?”

    她笑眯眯地对李邈玩笑说,可李邈的脸上仍是无半分笑意。

    “楚七,你紧张吗?”

    “紧张什么?反正皇帝我已经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再说,不就是去参加宫中节日么?吃吃喝喝的而已……”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可电视剧看得不少啊?

    心里思忖着,她自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淡淡地笑着瞄了李邈一眼,便出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来洗脸。

    做了驸马爷就是好,如今她的院子里,也有好几个使唤丫头和长随,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喊一声儿,要什么就会来什么,可以彻彻底底的做一只封建社会的大米虫。

    净面的温水很快上来了,上头飘着一层新鲜的玫瑰花瓣。

    嗅一下,满鼻子都是玫瑰花的淡淡幽香。

    她很满意,把下人都遣退了,洗完脸又开始捯饬她的脸。对着镜子,她拍打着双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脸蛋儿真是粉嫩了不少。这些日子,为了保持原貌,她刻意把脸给修饰得男性化了一些,这会子彻底御了“妆”,整个脸似乎都变得清秀漂亮了许多。

    满意!还是满意!

    继续努力变大美人儿,总有一天,吓死赵樽!

    想着这个,她愉快地对着镜子咧了咧嘴,就哼着小曲拿出自个儿自制的面膜来,对着镜子技巧地涂在脸上,一点一点按摩着,做得很是仔细。

    “我这个嫩肤面膜,只要坚持使用,皮肤的颜色就会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水嫩,可以让女人的年龄永远停留在十八岁,不长皱纹,不长色斑,健康光滑——你,值得拥有。表哥,要不要也来一点儿?”

    看着她一张“面膜脸”,李邈的唇角牵动了一下。

    “姑娘,你还不满十六。”

    “呃,我是指……哎哟,去!你这个人真是太僵硬了。”

    难得与李邈去扯“十八岁还是十六岁”的问题,夏初七无奈地对她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关注自个儿的脸。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这些日子虽然为了青霉素忙得晕头转向,可真是半点儿都没有放松对她的脸和身子的改造,可她的狂热丝毫也没有感染李邈。

    一切可以变美的东西,梅子没事儿就来求了用,李邈却丝毫都不以为然。她似乎比夏初七更加入戏的成为了一个“男人”,整天穿一身青布直身,脸上也从来不涂抹任何东西,永远的苍白着纸片儿一般没有什么血色。无论夏初七怎么劝她保养,她都有两个字——不用。

第318章 甜蜜得冒泡的汤泉。(2)

    “我说你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又是何苦?”

    “……”李邈没有回答她。

    “我看你啊,活得都不像十八岁,倒像是八十岁。哼!”

    双手在脸上就着面膜按摩着,夏初七闭着双眼,第一百零八次感慨起了李邈的生活方式,一直都没有睁开,直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伸到了她的腋下,挠了一挠,她才吓得惊叫了一声儿,睁开了眼睛来。

    “喂,你做什么……”

    看着面前那双黑眸里浅浅的促狭之色,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她背后的男人,夏初七瞄了一直没有吭声儿的李邈一眼,给了她一个“严重谴责”的眼神儿,又调过头来,无所谓地对着镜子。

    “吓死我了,不是说你晚上才回来?”

    “阿七不惊喜吗?”

    惊喜?

    呵!没有被她吓死就算不错了。

    又从镜子里瞄了李邈一眼,她原本是还在对她的“不相告”表示愤慨,却没有想到,李邈却像是会错意了,不动声色的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把地方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脸上涂的什么?鸽子粪便?”

    平素夏初七在赵樽的面前,总是一副英姿飒爽的男儿样子。她从来就没有给他见过涂了“面膜”是个什么鬼样子。乍一听到他不解的问话,无异于天雷滚滚而来,恶寒了一下,纠结地蹙了眉头。

    “爷,你可真是个土包子,这个叫面膜。”

    每一回用后世的东西糊弄他,她都能找到优越感和存在感。

    尤其……骂一个封建王爷是土鳖的时候。

    “哦?面膜。”赵樽沉吟着不解的念叨了一下,待听她说完了面膜的作用,唇角扬了扬,又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问她,“阿七如此在意容色,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你呀?”夏初七挑衅地横了他一眼,用淡定的表情来掩盖了自己的“心虚”,说罢又越过他的身子,去面盆里洗净了脸,才又回来坐下,开始往脸上拍打她的美容水,一边拍一边笑说。

    “这个世上,又有哪一个姑娘家是不爱美的?”

    赵樽静静看着她,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从镜子里面看她的脸——不浓艳,不妖冶,不妩媚,不风情,却清新鲜嫩得如同二月枝头刚刚苞开的小嫩芽,三月花丛最粉嫩的一枝小桃花,美好得让人恨不得掐上一把。

    被他瞧得脸蛋儿一烫,夏初七侧过眸子看他。

    “眼睛长钩子了?没有见过美女是不是呀?”

    赵樽唇角缓缓一勾,将她愤愤不平的小脸儿又掰正了过去,让她正对着镜子,瞧了瞧,他又侧身拿了妆台上的梳子,为她梳理起那一头被护理得柔顺光滑的长发来。

    “丑有丑的好处,丑姑娘不招人惦念,为夫比较放心。”

    一句“为夫”把夏初七给说得心里漏跳了一拍,耳朵尖儿都红了起来。

    “不要脸,你是谁的为夫了?后院里头你那几个如夫人的面前,你才好称为夫吧?”

    他不回答,顿了下,却是又低低道。

    “阿七不美不丑,刚刚好。”

    又是一句雷得她外嫩里焦的话,让她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不美不丑是个什么玩意儿?那不就是说她平庸了吗?

    老实说,今儿算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正式拿一张“干净”的脸来对着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儿的结果,想想有些郁闷,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呢,就被他给看见了真容。

    夏初七郁结的瞪他一下,又把话题给岔了开去。

    “你今儿怎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说了?要给你惊喜。”

    浅眯了一下眼镜,夏初七不太相信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瞧了片刻,见他仍是不动声色,那面上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得怪异地翘了翘唇角,故意“哈哈”干笑了两声。

    “好吧,你成功了。我很惊喜!”

    不待他回答,她板住脸,又摊开手来,“诶,这位爷,我这么配合你的‘惊喜’,有没有奖励给我呀?”

    “有。”

    一个仿佛带着叹息的字眼儿说完,赵樽俯低了身子,拂了拂她的头发就想要亲她。夏初七呼吸一紧,可他的唇还没触上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她左额角的疤痕上,眉头蹙了起来。

    “这疤不是被你弄没了吗?怎生又出来了?”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拉下头发来遮住。

    要死了!怎么丑陋的一面又让他给看见了?

    而且,这疤痕在她用了药之后,上次撞在床柱上伤疤倒是淡下去了不少,可两年前黥的“贱”字大概入肉更深,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散退,如果仔细辨别那肉色的瘢痕,很容易被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的。

    干咳了一声儿,她掩饰着尴尬,白了他一眼。

    “疤痕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掉的?你给我那宫廷圣品悦泽膏都盖不住。往常你没有瞧见它,那是我用自己做的肤蜡给遮起来了。今儿不是在屋子里做脸么?这才洗干净的。”

    她解释着,赵樽的眉头却越蹙越紧,又来撩她头发。

    “爷看看。”

    忙不迭地拍开他的手,夏初七瞪眼睛。

    “不准看,丑死了。”

    赵樽唇角微微一抽,“你什么时候美过?”

    看他开着玩笑,却显得有些凝重的神色,夏初七拉着他的手,叹了一声儿,“你就放心吧,我晓得的,明儿我一定会在额头涂好肤蜡,把自个儿打扮得齐齐整整,保管是风流倜傥佳公子一枚,绝对不会丢了你们老赵家的脸……”

    说罢她无所谓的重重拍向他的手心,却被他反捉着了手。

    “你这个叫什么来着?”

    “肤蜡。遮盖皮肤的效果最好,我们那儿拍电视电影都用它。”

    “电视?电影?”

    听着他迟疑又好奇的声音,夏初七得意的扬了扬眉头,也不去与他解释那么“高科技”的东西,只是笑眯眯地拉开了他,坐直了身子,挤了一下眼睛。

第319章 甜蜜得冒泡的汤泉。(3)

    “你等着啊,给你看神奇的效果——”

    很快,她拿出妆台上的檀木盒里制好的肤蜡来,就着镜子,仔仔细细在额角疤痕处涂上一层,又一层,等均匀吸收了,又在外面涂上一层与肌肤同色的面霜,慢慢的回过头来,在他面前将脑袋左右摇摆了几下。

    “怎么样?看不出来了吧?”

    赵樽打量着她,目光却是深了一些。

    “你这肤蜡可会一洗就掉?”

    他这是担心被人看出来了?或者担心她被有心人给陷害了?

    嘿嘿一乐,她狡黠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得意的弯了下唇角,凑近了过去,用低得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当然不是,我有那么傻吗?必须得用皂角、石碱、藁本、川芎,玉竹、白术、冬瓜仁、蔓荆子……研细成末,再兑成糊状,在上头热敷上一刻,才能洗掉我特制的肤蜡。”

    在清岗县的时候,她那会儿制作的肤蜡材料很是简单,只要用醋就可以洗掉。但自从那一回被月毓端了醋水来给她洗脸,她就生了警觉,所以才捣腾出了现在的产品来。而这个,除了她自己,估计没有人能有那本事了。

    “那就好。”

    赵樽像是轻松了一点,说罢便伸手抱起她。

    “喂,去哪儿?”夏初七揽住他的脖子,不解地撩眉看他。

    “陪爷去吃饭。”

    “……”她白眼珠子瞪他,“我早吃过了。”

    “爷还没吃。”

    夏初七算是看明白了,赵樽提前回府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那货今儿就像一个磨人精似的,整整折腾了她好几个时辰。拽着她陪他吃饭,陪他下棋,陪他散步,陪他一起去喂那只仍然黑不溜秋的小马,陪他做府中的一切事情,几乎寸步都不许她离开。又霸道,又黏糊,也他往常高冷难近的样子绝对的不同。

    她无奈了。

    这位爷,今儿疯了。

    她只能这么想了!

    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儿,等到晚间一起在承德院里吃过了晚饭,又去园子里就着夜色浪漫的散了一会儿步,他才吩咐郑二宝去备浴,然后牵了她的手,一行人拎着灯笼,一路往那湖心的“汤泉浴馆”去。

    石门在“嚓吱”声儿里打开了。

    两个人牵着手入了那屋子,侍者都留在了外头。

    今儿汤泉里的光线,好像格外的柔和温暖?

    夏初七奇怪着,绕过那大理石的照壁,一入眼就被惊呆了。

    原来她刚才觉得奇怪的光线不是点燃的烛火,而是因为那热气腾腾的温泉池边上,放置了七个用玉石镶嵌的莲花底,莲花底座上又放置了大小不同,颜色各一的七颗夜明珠。

    浅绿、银白、浅蓝、橙红……不同颜色的光线将室里映得温泽和煦,也把那汤泉池水给照得水波潋滟,风情旖旎,就像一个原本就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又配上了一袭华服,整个汤泉馆,整个白玉池,无一处不显得奢侈而华贵。

    愣了好半晌儿,夏初七才吐出那口气来。

    “我的娘也!这些珠子得值多少银子啊?”

    就她所知,那慈禧太后随葬的时候,嘴里含了一颗夜明珠,民国的时候被那孙殿英盗墓挖了出来,那是1908年,当时估价都是1080万两白银,相当于现下的8。1亿元人民币。而如今赵樽放在这里的七颗夜明珠,她虽然没办法与慈禧太后的去做比较,可想想那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她感觉嘴里生出很多的唾沫……

    “喜欢吗?”

    他淡淡的问着,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侧过眸子惊喜的看着他,嗜财如命的初七姑娘显然不敢相信。

    这些夜明珠都是送给她的?

    这就是他今儿说的惊喜吗?

    捂着了一下“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她的声音不平静了。

    “喜欢!喜欢得不行了……”

    可她想“谢”的字儿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那货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可惜,不是给你的。”

    “啊”一声儿,夏初七脸一红,顿时觉得面子里子全扫在地上了。

    “不是给我的,你问什么我喜不喜欢,毛病!”

    放开她的手,赵樽云淡风轻的瞄了她一眼。

    “爷只是让你见识一下。”

    见识你个大头鬼!果然土豪的游戏,她玩不起啊。

    夏初七一边儿磨着牙齿,一边儿口水不停地看着池边儿上七颗亮眼的夜明珠,发现它们长得实在太可爱了,那光泽实在太温润了,那弧线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得她恨不得能把它们搂在怀里……睡觉。

    “这些随珠,爷会带去北平府。”

    赵樽慢条斯理地说罢,缓缓地解开外袍,解开中衣,解开……又看了她一眼,就着一条亵裤慢吞吞的下了温泉池的玉石台阶,神态慵懒而放松地泡了进去,舒服地叹了一声儿。

    “阿七,过来替爷搓背。”

    夏初七咽回了对夜明珠的口水,看着池中那一具精实而惑人的男子上半身,她真的好想拿一把大刷子过去,疯狂的“虐待”一下这个“虐待”她视神经的家伙。

    丫让她来汤泉浴馆,原来就是为了让她来“见识”夜明珠的?

    见识完了不说,还要负责做他的搓背丫头?

    岂有此理!

    亏得她之前还想象得无比浪漫和美好,还以为他马上就会捧着七颗夜明珠给她来一个深情表白,然后跪下求个婚什么的。原来却还是丫头的命。

    气咻咻的走过去,她拿着帕子醮了池水,带着那股子火儿,就使劲儿在他的后背上搓了起来。

    搓!我搓!搓死你个土财主!

    七颗……七颗……

    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只要有一颗,她还缺什么银子呀?

    她心里怨念的搓着,恨不得给他搓下一层皮来。可没有想到,她越是发现得怒气冲冲,那货的神色似是更加享受了,懒洋洋的阖着双眼,他由着她在他背上发泄,表情怡然安稳,那原就生得好看的脸在五颜六色的七颗夜明珠衬托下,显得更加尊贵高华,带着致命的诱惑,不停搔动她的心。

第320章 甜蜜得冒泡的汤泉。(4)

    不对呀——

    他说,要把夜明珠带去北平府?

    突然间,她恍然大悟了。

    呵呵呵,赵十九这是总裁作风啊!

    丫拿银子来砸她,拿银子来诱惑她?目的不就是希望她这个财迷会受不了金钱的诱惑,跟他去北平府吗?嘿,难不成,这位爷是对自个儿的男色不抱信心了,这才换了新的招数?

    一念至此,她先前满肚子的怨气立马就消失不见了。手上的力道未变,可她为他搓背的动作却诚心了起来。不过那些心里话么,也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她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表达她的意思。

    “爷,我从前看过一本书,那书上讲了一个特有意思的故事。”

    “哦?”赵樽声音低低的,“什么故事?”

    丢开了搓背的巾子,夏初七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狡黠的冲他一乐,掰过他的脑袋来,一双手在他头上扒掉了几下,突然一个用力,就扯下了他几根长发来,痛得赵樽蹙了一下眉头。

    “你在做什么?”

    抿着嘴角直乐,夏初七没吭声儿。只是安抚地拍了拍“老虎”的脑袋,然后照着刚才扒他头发的样子,也在自个儿的脑袋上扒拉了几下,扯下几根头发来,两缕合在一处,蹲在池边儿目光晶莹的看他。

    “爷,那书上的故事是这样讲的。书上说夜明珠是一种神物,又叫着阴阳珠,可以穿过阴阳,连接两界。而人的头顶百会穴,又被称为三阳五会,乃是人体百脉的交会之处。所以,在夜明珠下,取男女‘百会穴’上的头发,结为发辫,那这两个人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不论天道如何轮回,不论相隔千年还是万年,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说的是故事,表达的却是情感。

    他如果要走,她就跟了他走。

    他如果要留,她就随了他留。

    他如果要这一片大好江山,她就帮他打下这个江山来。

    只要拥有,她就想要天长地久。

    与他在一起,她也愿意全心的付出,只做他这颗大树上攀岩的菟丝花。

    当然,那些都是她心中所想。她实际上是一个装逼的女汉子,很难得会用这样低沉委婉的语气,来说一段如此带“情”的话。

    老实说,有一些肉麻,也有一些不好意思。等她心乱如麻的说完,一张白皙的小脸儿在温泉池的熏蒸之下,越发粉润而清透。那样子,一句话形容,就是——半是娇羞半是痴。

    赵樽一动不动,目光静静的,人也静静的。

    他没有说话,黑眸深深的看着她。

    一直看得她害臊到了极点,脸颊火热,心脏猛跳,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时,他才突地伸出手来,抽出她手中那两缕头发,亲手编起了发辫来。

    时人的头发都很长。

    两小缕头发其实很少,他却编得很认真。

    “滴嗒,滴嗒……”

    夏初七的耳边儿,一直充斥着这种声音。

    像是心里那久违的时钟在走,又像是汤泉顶上的水渍滴落了下来。

    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将自个儿掩藏在雾茫芒的蒸气里,心脏的某一处,像有一只鱼儿在吐着一串串粉红色的泡泡……

    几乎下意识的,就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来——老天让她上辈子找不到好男人,又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空,穿越了阴阳和生死,是不是就为了能够在这个时空遇见他?

    “好了,编好了。”

    瞅了瞅手里被编得七歪八拐的发结,赵樽神色淡定,似乎还很是满意,回头丢给了她,又潜入了水里,一叹,“虽然心知你是为了骗爷的随珠,才故意编个故事来哄爷高兴,但是……你成功了,爷很高兴。”

    很高兴是什么意思?

    夏初七眼睛里都是笑意,却故意打趣他。

    “呵,我这么高难度的阴谋诡计,都被您给看出来了?”

    赵樽回头,一双颠倒众生的黑眸专注地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却是直接扯过她的手过来,眼神儿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柔软,又带了一些看不真切的莫名情绪,声音沉沉地问她。

    “那你可有奖励给爷?”

    观察着他的情绪,夏初七挑眉,“嗯,说吧,你要什么?”

    赵樽看着她笑眯眯的小脸儿,动了动嘴皮,似是欲言又止,又似是难以出口,一张冷峻高华的面孔上,多出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儿来。可默了良久,他却是清了一下嗓子,突兀地飙出了一句。

    “阿七,今晚上,给爷侍寝吧。”

    像被一个闷雷给劈中,夏初七以为自个儿听岔了。自从上回他无意闯入良医所里来“睡”了她之后,打第二天起来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这档子事儿。

    可以说,这个男人一直相当自律,今儿是哪股风刮错了方位?

    心脏狂烈的跳动着,她红着脸,尴尬的笑。

    “爷,你这病像是不轻的样子?”

    赵樽没有理会她的揶揄,只是拽了她的手,在那春日一般暖洋洋的温泉水熏蒸里,就着那七颗夜明珠氤氲的光线,全神贯注地看了她一会儿,猛地一下拉她入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爷……”

    身子被温暖的温泉一泡,毛孔全被打开了。

    被他吻着,她身子颤抖着,双手僵硬的抓着他的肩膀。

    他大概被她抓痛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等到她身子放松了下来,却又猛地一个转身,就将她狠狠地压在了那玉石的斜面上,深深的吻了起来……

    一个吻持续了许久,久得她以为那必然将会是地老天荒或者苍穹尽毁的时候,他才喘着难言的粗嘎之气,浅眯起一双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说了一句。

    “爷这病,治不了了。”

    不得不说,赵樽真是一个恪守礼数的封建王爷。

    在那池水里折腾了她好一会儿,吻是吻了,搂是搂了,抱也是抱了,却愣是没有继续下去,就直挺挺的起了身,留下她一个人在那儿咬牙切齿的泡他的洗澡水。

    可等她泡舒坦了,原以为今儿晚上的“浪漫故事”就结束了。没有想到,他却又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就抱向了他承德院的寝房,放在了那张梅子早已铺好的软榻之上。

第321章 甜蜜得冒泡的汤泉。(5)

    “你们退下吧。”

    拂了一下衣袖,他淡淡的命令着。

    “是,主子爷——”

    郑二宝满脸喜气的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后退着去了。

    梅子冲榻上瞠目结舌的夏初七挤了一下眼睛,也和另外几个小丫头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她尴尬的面对着这个今天晚上神经不正常的男人。

    难不成,今儿晚上……真的要失丶身?

    她视线慌乱了起来,赵樽却过去闩好了门拴,等走回到榻前时,他唇角噙了一抹笑,看着她问。

    “怕吗?”

    尴尬地咳了一下,夏初七十分老实的回答。

    “那个什么,也不是怕啦。就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子,呵呵呵呵,好像不太好吧?”

    低笑一声,赵樽俯身过来,替她先拉好了锦被,才坐在榻沿上,顺手拉下了床幔,和衣躺在了她的身侧,一动不动。

    夏初七身子比石头还要僵硬。

    “爷,我还是回去睡吧……免得惹人闲话……”

    赵樽不回答她,侧过身来,一双火一样滚烫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却仍是没有别的什么不轨动作。

    咽了咽口水,夏初七心跳加速。

    他到底要做什么呀?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她躺在一处。

    不是药性,不是酒劲,也不是别的什么……

    这么说,他应该是喜欢这样子的吧?

    想想,她脸蛋儿红了又红,两片唇儿早已红泽一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盛了两汪清澈的泉水,而那一双长长的眼睫毛在大红的烛火映照之下,忽闪忽闪的抖动着,更是完全泄漏了她紧张的心思。

    “喂,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他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用力,便将她整个儿纳入怀里。

    “好看。”

    夏初七微微一愣。

    他从来没有说过她好看,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很显然,男人的思维一旦不正常了,就是脑子不好使了。而会导致脑子不好使的直接原因,只怕就是因为这是在床上。男人在床上,想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不都是会说几句好听的么?

    想到这里,她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的面前是他性感的五官轮廓,她的心脏贴着的是他怦怦直跳的心脏,她的呼吸,融合的是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她突然之间觉得,与这样一个俊朗无匹的男人躺在这样一张满是旖旎和暖昧的雕花大床之上,实在太考验女人的承受能力。而且这种袭脑一般的冲击力,也实在太大,很容易就乱了人的思绪。

    乱了。一乱,她脑子也不清楚了。

    早晚都得“挨上一刀”,今儿或许是一个合适的日子?

    要不然她就从了他吧?

    心脏“怦怦怦”跳了几下,她脑子里不期然就上演起了限丶制级的画面来,开始联想那些动作和步骤,想着要不要用她为数不多的理论知识把自己武装成一个“绝世妖姬”,让他从此走不动路才好?

    第一次不要显得太傻太生硬,可以主动点吧?

    不行!也不能太放得开了,那都不像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也不对,如果死鱼一样装尸体,还有什么情趣?!

    不对,不对,好像……都不对!

    哎哟,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出最完美的第一次演出?

    在他蛊惑力极强的呼吸声里,她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来了——

    “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眯眼,低下头来,大拇指轻轻縻挲她的脸。

    “没啊,没想什么?”她手指紧攥,刹那紧张了起来。

    “想要了?”他低低问着,声音带了一抹促狭。

    如同被蜜蜂给蜇了屁丶股,夏初七气恼不已的拍开他的手。

    “谁想了?起开,我回去睡了……懒得理你。”

    赵樽清冷的唇角一弯,一把箍了她挣扎的小身子,凑过头来,一口含在了她的唇上。缓缓的,慢慢的,一点一点极尽温柔地吮吻她,心情大好地逗她,像在品尝一杯甘甜醇香的美酒,直到吻得她浑身无力的微微张着唇,脸儿红得像一层染色的胭脂般,已然没有了反抗的力道,他才喘息着松开了她的身子,将那只一直紧着她腰身的手,挪到了她的手边儿。

    抓了她的手,他与她十指相扣。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一股恼人的揶揄。

    “睡吧。”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夏初七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无力挣扎,无力逃走,也无力抵抗他的诱惑,只能乖顺的把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上,身子蜷缩得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娇小猫儿,若有似无的“哦”了一声儿,就闭上了眼睛。

    “阿七是不是失望了?”

    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落在夏初七的耳朵里。

    这一回不是脸红了,是她整个人都红了。

    懊恼地捶了他一把,她恨恨的瞪眼。

    “谁失望了?你才失望,你们全家都很失望。”

    赵樽捉住她的手,亲了她一下,唇落在她的额头,像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不轻不重地磨蹭了几下才慢慢出声儿,那低沉的声音,融在暗夜的灯火之下,仿佛染上了一抹酒意的香醇。

    “等爷明媒正娶了你,定然不会叫你失望的。”

    夏初七红着脸儿耷下眼皮,余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那一片性感的肌理上,一时间心乱如麻,只听入耳了“不会叫你失望”里面暗指的寓意,却没有去仔细琢磨那“明媒正娶”几个字儿,依了他与她如今的身份,一个是亲王,一个是“驸马”,又怎么可能实现?

    屋子里的红烛安静的燃着。

    一整晚,她的鼻子里都是他身上幽幽的淡香味儿。

    从激动到舒缓,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货睡觉很是霸道,一直紧紧地搂着她,用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让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始终如一的感受着他的温暖。

    夏初七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如果不喜欢上他,那简直不太科学,除非她是一个没有情感细胞的冷血动物。

第322章 请旨赐婚(1)

    梆子响了几次,她全然不知道。

    一晚上的美梦之后,是梅子把她给摇醒的。

    揉了揉眼睛,看见梅子那张胖乎乎的小脸儿,她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在屋子里四顾一下,哪里还有赵樽的身影?

    他怎么就走了!?

    茫然地叩了叩脑袋,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甚至于,都有点怀疑昨儿晚上的经历是不是真的。

    “梅子,爷呢?”

    梅子脸蛋通红的看着她,嘻嘻直笑,“爷一早就入宫去了,爷还嘱咐我,最迟辰时就得叫你起来,今日有陛下准备的中和祭祀呢。”

    “哦。知道了……”

    小说里面果然都是骗人的呀,什么世间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头天晚上一起睡下,等一早醒过来就能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女猪脚。

    心下“去”了一声儿,夏初七打着哈欠起来,一直被动的由着梅子帮她洗漱梳头,又为她换上了那一套驸马用的衣裳。大概心思一直还停留在昨儿晚上,她抿起的嘴角总是带着笑意。

    “楚七,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这都看得出来?”夏初七莞尔,“成精了啊你,小梅子。”

    “可不就是吗?你看看你,连眼睛里都在笑呢。”

    眼睛也会笑吗?

    听梅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夏初七眉眼弯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得更加的灿烂了几分。

    不得不说,爱情这种东西确实有一种非常神奇的力量。它能够让她这么一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退步少女,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

    融化在自己的愉悦里,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等梳洗完毕,又回了自家的小院儿里,仔仔细细地捯饬了一把脸,直到那额头上的疤痕没有了一点痕迹,这才满意的上了马车。

    然而,她还是太乐观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在很多时候,越是风平浪静的海面,越是藏着更为汹涌的惊涛骇浪。而爱情这条道路,走起来,比她想象中要艰险一百倍,一千倍,要经过一波波接连不断的跌宕之后,才有可能修得圆满。

    中和节是又称春龙节,是时下一个重要的农事节令。

    据说中和节这一天,是天上主管云雨的龙王爷抬头的日子,所以又被称为“龙抬头”。从那一天开始,雨水就会增多起来,老百姓就要开始投入紧张的春耕了。因此,对于以农耕为主的封建社会来说,中和节是一个大节气。

    这一天,不仅民间会有隆重的祭祀,老皇帝会早起去祈丰殿里祭天拜神,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五谷丰登。在祭天之后,老皇帝还会起驾京郊的御田里,举行一个犁田仪式,亲自做犁田的表率,倡导百姓务农。

    最后,还会在奉天殿里大宴群臣,赐“百官宴”。

    也就是说,今儿夏初七要参与的活动有三个——祭天,犁田,吃饭。

    一路上那个郑二宝安排的小太监,都在告诉她祭祀时候的礼仪规矩。夏初七默默地听着,越发觉得这个封建时代的驸马爷也不是好做的。权力不大,可规矩到是很多。

    瞧了瞧身上的华服,夏初七心里忐忑。

    那感觉,好像今儿去赴的,只是一出鸿门宴啊……

    历史的车轮分秒不停的向前,不论人们愿还是不愿,一直都在永不停歇的转动。这一天是洪泰二十五年的二月初二,祈丰殿里参加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连绵不绝,那场面极其的壮观。殿中纱幔垂地,烛火通明,一副副黄幡上写满了经文。

    祭祀的礼仪极其复杂。

    太常寺的赞礼郎不厌其烦地读着晦涩难懂的祭天文。

    僧录司的左禅教道常和尚主持了法祭。

    那高高在上的洪泰皇帝身着礼制中最为隆重的衮冕服,手持玉圭,蔽膝、大带、大绶于身,率先下跪,虔诚的磕头,以示对上苍的敬畏之心。而下首的皇子皇孙,文武百官,王侯公卿依着品阶也排例成行,皇帝跪,他们也跪,一个个在赞礼郎冗长的祭天文中,深深磕头。

    每一个人都很虔诚。

    不论平日做过多少恶事,伤害过多少无辜。在这一刻,这些大晏王朝最高权力机关的在位者,都相信自己的挚诚能够感动上苍,而祭祀之时,也是唯一能够与神灵接通灵气的时候,没有人敢不虔诚。

    时人大多信奉鬼神,从皇帝到百姓,都一样。

    夏初七规规矩矩的跪在人群中,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往前面瞄,想看一看赵樽在哪里。经过昨夜的“明珠结发”和“相拥而眠”之后,她觉得与他之间,似乎有些不同了。以前两人半是玩笑半是真,始终有些朦朦胧胧,没有谁敞开过心扉,论过感情。

    昨夜的“结发”,她心知,他懂。

    他亲手编了发结,自然也是一种回应。

    摸着怀里那个用荷包装好的“发结”,她与每一个恋爱时想见到心上人的姑娘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下那个俊拔英挺的身影。然而,今日的祭祀虽然没有女眷参加,但大殿中的人也非常之多,而她作为老皇帝N个驸马中的最末一位,与赵樽之间的距离太远,中间隔了许多人,她瞧到了东方青玄,瞧到了赵绵泽,却一直也没有瞧见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当她瞌睡都快无聊出来的时候,祭祀活动终于结束了。

    太常寺一个负责祭祀的李姓主薄过来说,请各位大人稍做休憩,更衣之后,再一同前往吟春园那边的御田,午时整,准点举行犁田仪式。

    老实说,要不是穿越了这么一回,夏初七完全不知道原来犁田也有那么多讲究。大晏朝对各级服饰都极为讲究,祭服是祭祀时穿的,去犁田,自然不能装身上这件儿了,不管是老皇帝还是文武百官,都需要先行更衣。

    去后殿更衣的时候,夏初七也是没有见着赵樽。

    可那一路上,她却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观望,对于她这个早就声名在外晋王府良医官,外加梓月公主的未婚驸马爷,人人都有想要一睹为快的心思。难得有机会她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就是百分之百的吸睛原石。

第323章 请旨赐婚(2)

    每个人眼光不同,各有各的心思。

    夏初七只当看不见那些人,目不斜视的在李邈的陪同下,换上了一套早就备好的常服。素纹质地,红色衣缘,头戴金簪,腰间没有束带,配上他略显清瘦的身形,不若男子的刚硬,却别有一番潋滟的风情。

    “好看吗?”她抬起双臂,笑眯眯问李邈。

    “不错。”李邈瞄着她,仍是冷着个脸。

    “哈。那就好……”

    女人一旦心里有人了,总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容颜,而且时时刻刻都想见到那个人,想与他待在一起,即便什么也做不了,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在巍峨高耸的祈丰殿外转了几圈,没有见到赵樽,她上了王府的马车,准备提前去吟春园那边儿等着。

    今儿天气暖和,吟春园附近的景致很是不错。

    御田就在吟春园外面,远远在望,那是一条小溪弯弯绕绕出来的一大片齐整平坦的土地,完全像极一个“田”字。因了今儿皇帝要来犁田,该备的都已经备齐了,一路可见当值的禁卫军手持腰刀来回巡逻,镶钉的甲胄上碰出“铿铿”声不绝。

    “空气真是太好了,我得多吸两口氧……”

    夏初七伸开双臂,微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很是怡人。

    “楚七,你看那边儿。”

    李邈一指,夏初七的目光就亮了。

    那是一个吟春园里的小园子。园子很是僻静,青砖石的矮墙上,依稀有几支梅花的枝条隔了墙探出头来,这个时令梅花基本开败了,那几支残梅看上去就格外诱人,顿时让她产生了一种“一支红梅出墙来”的感觉。

    “真好看。走,看看去。”

    夏初七心性大起,领了李邈就大步过去。入得那个圆拱形的小门,一见那残梅点点,顿觉这景致比梅花全盛时更有意境。她没有说话,穿梭于花叶之间,满是喜悦地看那残缺的花瓣在天光下发着盈盈的柔光,只觉得这一个小院,仿佛世外桃源。

    “如果……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肯见我?……回忆……计划了这么久……为何视若无睹……世间唯有求而不得之苦,才是大苦……困于那方寸之间……为你……此生无憾……”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悠悠传来,吓了夏初七一大跳。

    那是一个仿若清泉坠玉石般婉转的女声。从梅林的深处徐徐传出来,饱满深情,柔美而动人,仿佛是对情郎的低诉,听上去格外好听。

    距离太远,她并没有听得太清楚。

    但吟春园是皇家园林,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人,不是宫中女眷就是内外命妇。

    难道谁家的媳妇儿在这里偷情?

    与李邈相视一眼,她正在考量是退还是进,梅林里“刷”的一声,斜刺里便飞出一人来,衣衫和刀剑搅裹得破空而出的声音,很是刺耳。

    李邈动作灵敏,二话不说,就挡在了她的面前,迎了上去。

    “是你?”

    “是你?”

    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两道异口同声的相问,让那两个人问话的人大眼瞪小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也让夏初七目光顿时凝结,脊背都僵硬了。

    陈景?!

    他在这里,那么赵樽也会在这里。

    那么刚才那道柔美的女声,便是在与他说话?

    心脏没由来的狠抽了一下,夏初七翘了一下嘴角,看着陈景。

    “陈大人,殿下可在里头?”

    “楚……驸马爷……”陈景从来都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但这会子,惊呆于面前身着华服的夏初七会突然出现,他有些错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高大的身子僵在了那里。

    “可是不方便说?”夏初七平静地又问。

    “是……”陈景喉结滑动了一下,双手合掌向他作个揖。

    “陈大人在这儿替殿下望风?”夏初七勾下唇,眼风又扫了一眼梅林。

    “不,不是。”陈景为人向来忠厚,却不惯撒谎。他眼儿飘了一下,没有好再望夏初七的眼睛,而是微微垂下了头去。

    目光烁烁地看着他,夏初七耳朵里“嗡”了一下,腿脚有些发软。她无法具体思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再出口的声音竟然有些哑了。

    “陈大人,和殿下说话的女人,是谁啊?”

    她问得很平静,可陈景面色变了变,却是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见状,夏初七看了一下那枝头的残梅,不再与他罗嗦,抬步就要往梅林里面走,可向来对她恭敬有加的陈景,却伸出剑鞘,猛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驸马爷,您不能进去。”

    不能吗?

    那七颗比月光更亮的夜明珠余光未尽,那两缕带着幽香的头发还紧紧缠绕,那些说过的话还飘荡在耳边儿,那被他紧紧拥抱过的身躯还没有冷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难不成就变了天地?

    呼吸一紧,夏初七觉得眼圈儿烫了一下。

    “让开。”

    “驸马爷——”陈景挡住,拔高了声音。

    轻“哦”了一声儿,夏初七又怎会不知道在他在“示警”?笑眯眯地勾了下唇,她问,“难不成是殿下与哪个姑娘在里头偷情,怕被人给瞧见了不成?如果真是这样儿,那本驸马可就真得进去瞧上一瞧了,这样子的稀奇,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不见岂不是可惜了?”

    她是个固执的人,可陈景比她还要固执。

    眼看李邈又要与陈景动武,那小园子进来的路上,又传来一阵人声,很快一群约摸十几个人就慢悠悠的过来了。打头那个人非常不巧,正是夏初七许久未见过面的宁王。在宁王的身侧,除了下人之外,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端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她猜测可能也是洪泰帝的儿子。

    “楚驸马,何事在这儿争执?”宁王赵析最先笑问。

    争执……?

    夏初七心里莫名的敲打了一下,微微眯了下眼,就收起那些不爽的情绪,先向他们一行人施了礼,才强打精神笑眯眯地回应。

    “宁王殿下玩笑了,哪有什么争执?我等正在这里赏梅呢。”

第324章 请旨赐婚(3)

    “难道是本王看错了?”赵析往梅林深处探了一眼,那眼波里便荡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楚驸马,老十九他不在这里?”

    看着宁王与那几个皇子的表情,夏初七心里又何尝不知道,陈景挡着不让她去见到的女人,更加不能让这些皇子们看见。

    她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很不舒服。

    但是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也没有小气到因为这个就不帮赵樽。

    压抑着心里那点子酸涩,她灿烂的笑了一下,故意拿腔捏调的说。

    “十九殿下为我摘梅花去了,马上就回来。”

    如果说赵樽不在,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她当前能够想到的最好借口。把这些人挡在这里的时候,该转移人还是该毁灭“证据”,她相信以赵樽的精明,可以做得很好。

    “呵,是吗?楚驸马与老十九还真是……”

    宁王很是暧昧的又“呵呵”了两块儿,一双狠沉沉的眼睛像安装了探测器似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回头与赵楷对了下眼神儿,一拂衣摆,便要往里闯。

    “宁王殿下——”夏初七挡了过去,可还不等她出口,那梅林深处便走出一个人来。一袭黑色的八宝云纹锦袍,步子迈得沉稳轻缓,冷冷的目光里,隐隐含了一丝满带寒气的威严。

    与他形象不符的是,他手里果然拿了一束开得娇俏夺艳的梅花。

    走过来,他瞄了那几位一眼,将梅花递与夏初七。

    “你看看,这几枝可还喜欢?”

    红梅的暖意衬在他的身上,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孔,多添了一些暖意,就像昨儿晚上的明珠之下,那汤泉池里潋滟的波光一般,直摄入夏初七的心里。

    看着他,她缓缓地拉开笑容,接了红梅凑到鼻端轻轻一嗅,陶醉的叹了一口气,故意秀恩爱一般,红着脸儿说,“十九殿下辛苦了。”

    “傻话。”

    在那些个皇子们若有所思的暧昧目光注视之下,赵樽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尖默默的捏了一捏,然后便淡然地转头。

    “诸位王兄也是来赏梅的?”

    “是啊,过了这个花期,再要看梅只能等明年了。这吟春园里的梅花,每一年都是最后凋谢的,今日我等也是便顺便过来瞧瞧,没有想到,却是与老十九和驸马爷不谋而合?”

    说话的人,正是洪泰帝的第二子安王赵枢,他哈哈大笑着说完,宁王左侧那个略显清瘦的湘王赵栋却是接过话来,故意恶心人似的补充了一句。

    “想不到老十九也会有兴致赏梅?我还以为是藏在里面与老情人会面呢?哈哈!”

    赵栋的话正好戳中了夏初七的痛处。

    翘了翘唇角,她掀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笑容可掬地看向赵樽,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一点点不自在来。只可惜,这个男人,从来高远如那天边的冷月,又岂是她这样儿的凡人能看得明白的?

    看了夏初七一眼,他像是毫不顾虑那些人的想法,淡然说。

    “闻香弄素手,怜人步春阶。人之常情。”

    这句文绉绉的话一入耳,夏初七更加“佩服”他了。

    看来十九爷不仅能在战场叱咤风云,纵横四海,就算他有一天脱去了战袍,去考个功名什么的,也必定能中状元了,这些个“艳诗淫词”什么的他还真是信口就来,比那风流的元小公爷更要令人生“敬”。

    那几位爷大概都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承认,相视一眼,宁王却是又打了一个哈哈,朗声笑道,“十九弟戎马多年,难得回一趟京师,是该多享受享受的。”

    赵栋接话,“三哥怕是不知,从来美人乡,英雄冢。十九弟要是沉溺于旖旎之中,只怕会少了斗志,上不了战场了?那岂不就是我大晏的损失!”

    “各位王兄教导的是……”赵樽淡淡道,突地又一挑眉,“只是父皇有这么多的儿子,没了我老十九,不还有众位王兄吗?哪一个又不是可堪大任的栋梁之材?”

    他说得慢慢悠悠,十分巧妙,字字却又带着刺。

    为什么洪泰帝那么多的儿子,只出了他赵樽一个大将军王?很明显,这些人都贪心怕死,或者没有上战场的本事呗?

    夏初七洞若观火的看着洪泰帝的这些儿子们个个客气的“借物讽人”,也听着十九爷永远棋高一着却又云淡风轻的毒舌,心情越发沮丧。

    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在,她定然会问一下赵樽……那个女人是谁?

    只可惜,还没有寻着机会。

    很快就有人过来招呼,犁田仪式要开始了。

    一群皇子们带了长随相偕而行,出了梅林,出了吟春完,一起往御田而云。夏初七心里的疑惑和发酵的酸泡泡也只能一直埋在心头,说不出来那什么滋味儿。

    “阿七……”

    赵樽落后一步,突然唤了她一声。

    心绪不宁的“啊”了一声儿,夏初七抬头看向他,他也正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儿都没有吭声。风从小溪边儿上拂了过来,轻荡开了他的袍角,也冷冰冰的吹眯了她的眼睛。

    迟疑一下,她抬步就走,“仪式快要开始了,晚上回去再说吧。”

    人刚从他身侧走过,手腕却被他抓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好大的胆子?

    夏初七心里惊了一下,回头看他,那一双黑眸却深不见底。

    见有人已经看了过来,她挣扎了一下手腕,递了一个眼神儿给他。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赵樽黑眸微微一眯,抿住了嘴唇。

    低低的,他像是“嗯”了一声,放开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看着他颀长俊气的背影,夏初七停留在原地,恍恍惚惚的有一些失神。那感觉她说不明白,很复杂、很纠结,如果说为了一句没有听明白的话,为了一件还没有搞清楚的事,她就与赵樽闹别扭,那确实太过矫情,她自己都受不了。可偏生她又不得不承认,心窝子里,一直有一些委屈。

    “楚七……”

第325章 请旨赐婚(4)

    李邈碰了碰她的胳膊,轻喊了一声。

    “李主薄在叫你过去。”

    轻“啊”一下,夏初七这才反应过来,御田就在前面不远,可她却觉得没有什么力气,踏出一步,腿脚一软,她差点儿绊倒,幸亏李邈及时扶住她,才没有闹大笑话。

    “小心些。”李邈皱眉,“你脸色很白。”

    弯了一唇角,她忍住那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情绪,笑了笑。

    “放心,我脸色再白,也白不过你。”

    “……”

    李邈不答,可损了一下人,夏初七颓然的情绪又消失了,乐观的心态支撑着她,很快又找回了情绪。她现在是在做什么?皇帝就在面前,文武百官也在面前,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盯着赵十九,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在今天失态。

    御田边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又是一阵礼乐之后,也不晓得那赞礼郎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只剩下老皇帝亲自犁地的一个环节。

    很快,一头脖子上扎了大红绸带的水牛就慢悠悠的过来了。水牛的后面,有一个身着农夫打扮的男人,把着一个铁犁,随了那水牛的速度,迟迟疑疑地走着,目光里满是犹豫和闪躲。

    隐隐绰绰之间,夏初七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儿,心脏顿时狂跳了起来。

    傻子!

    那个农夫打扮的人,居然会是兰大傻子?

    许久不见他了,她真的很想扑过去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只可惜,站在一群人的中间,她不仅不能上去相认,还得把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又缩,不敢让傻子瞧见她了。兰大傻子是一个心智不高的人,一旦让他看见了她,一句“媳妇儿”就把她给卖了。

    即便要相认,也不能是现在。

    看来今天这一出戏,是宁王赵析安排的了?

    要不然,傻子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赵樽答应过她,一定会随时关注着傻子,到了时机妥当的时候,自然会让他们见面,也会让傻子认祖归宗。难道说,除了宁王之外,赵樽也觉得今日是最好的时机?

    心里慌乱着,她下意识的退开步子,又在人群里找起太子爷赵柘来。

    可祭祀的时候没见他,如今的御田边上,仍没有见他。

    看来那太子爷久不出东宫,已经不习惯外面的日子。今日这么好的天,赵绵泽仍是没有说服他出来逛一下。

    突然间,她又生出了一些遗憾。

    如果他来了,能第一时间见到他的亲儿子,该有多高兴……

    想到赵柘那一张慈祥温和的瘦脸,她心里一酸。

    道常老和尚在御田边上焚了香,又说了一些什么关于犁田仪式的套词儿,她也没有听得太清楚,只见一直关注着动来动去特别不自在的傻子,然后看着那老皇帝挽了袖子,过去接过傻子手上的犁把,就要开始他今年春季的第一犁,以示农耕开始。

    然而,就在这时,宁王突然上前,当着文武百姓的面儿,插了一句。

    “父皇,你看看这个农夫像谁?”

    如果不是宁王提醒,洪泰帝的眼睛压根儿就不会望向兰大傻子。如此一来,他蹙起眉头,略有不悦地瞪了宁王一眼,好像是有点儿嫌弃他打断了仪式。不过,迟疑一下,他还是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傻子憨傻的黑脸。

    四周一片寂静。

    官员们都屏气凝神,没有声息。

    可心知肚明的夏初七,心跳却愈发加快了。

    她第一次见到太子赵柘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可她还是依稀从他的五官里看出了几分傻子的样子。如果这样论起来,那么傻子的眉眼五官,应该会有一些像年轻时的赵柘才对?

    “怦怦”声儿,是她的心跳。

    可时间过得极缓,好像过了良久良久,才听得洪泰帝的声音。

    “他是谁?”

    宁王一听他老爹的话,顿时就乐开了花,顾不得地上有泥,他邀功一般,“扑嗵”一声儿就跪在老皇帝的跟前儿,激动的告诉他,“回禀父皇,他是绵洹啊!”

    “绵洹?”洪泰帝目光一怔。

    “对,他就是绵洹。是您的皇长孙,绵洹啦!”

    老皇帝扶在犁巴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目光缓缓看向不明所以的傻子。

    “你真的是绵洹?”

    这会儿的兰大傻子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惊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威严十足的老头子,他垂下大脑袋,一双只手来回的搓搓着衣角,傻傻地咕噜说。

    “我是兰大柱。”

    一听他否认,而且语气犯傻,洪泰帝瞳孔一缩。立马放下犁把,回过头来,冷声喝向赵析。

    “老三,到底怎么回事?”

    宁王还一直跪在地上,听老皇帝询问,一脸的喜极而泣,那声音激动得几不成咽,让隔岸观火的夏初七,真的很像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金像奖。

    “回禀父皇,上回儿臣去锦城府接十九弟回京,无意发现此人与大哥有几分相似。可绵洹当年……已然夭折,儿臣也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可后来,儿臣无意中看见了绵洹后腰上的胎记。那个胎记儿臣记得清清楚楚,形状和颜色都不若寻常。如此多的巧合凑在了一起,儿臣才动了这番心思,找到了当年侍候绵洹的奶娘柳氏。儿臣这才敢确定,将绵泽带回了京师……”

    宁王哽咽的说完,洪泰帝面色已经冷凛。

    “既然早已入京,为何迟迟不报?”

    宁王拱手道,“父皇,接回绵洹的时候,儿臣从柳氏的口中知道了一些过往……绵洹当年误服了奸人下的歹毒汤药,脑子出了一些问题。儿臣原本想要先治好了他,再来禀报父皇知道,奈何如今服了好些个汤药,都不见起色。无奈之下,儿臣才想到趁着这中和节的好日子,带了绵洹来与父皇相见,给父皇一个惊喜……”

    误服了歹毒汤药?脑子出了问题?

    一个已然死去十几年的皇长孙,突然之间活了回来。再加之宁王的话里有话,“下药”的因由就复杂了。在场的官员勋戚们,人人都在打着肚皮官司,猜测着当年的真相,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浑水里混出来的游鱼,人精儿似的,愣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半点异色来。

第326章 请旨赐婚(5)

    洪泰帝老眼之中已然有情绪泛动。

    他一步步走近了傻子,仔细打量了一遍,抬了抬手。

    “孩子,把你腰上的胎记给朕看看……”

    一听这句话,傻子更是吓得不行,捂住衣裳就摇头。

    “不行。”

    “嗯?为何不行?”洪泰帝难得好脾气的哄他。

    傻子眼皮快速的眨动几下,胀红了一张黑脸,却仍是咬着下唇不吭声儿,一直耷拉着脑袋,谁也不看,什么话也不肯说。洪泰帝无奈的叹了一声,又拍拍他的肩膀,像个爱护孙子的爷爷似的,轻言细语的又追问了两次,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冲洪泰帝勾了勾手。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洪泰帝微微一愣,顿了一下,却是没有管他的帝王之尊,真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歪着脑袋,把耳朵给凑在了傻子的面前。

    “你是男的我才告诉你的,你不许告诉别人。三婶娘说过,不管哪个来相问,也不许说出来。若是告诉了旁人,我的***就会飞掉的……”

    低低“啊”了一声儿,洪泰帝直起身来。

    错愕了一下,随即,他难得开怀的哈哈一笑。

    “你这孩子,行行行,皇爷爷先不看,先不看啊……”

    大笑了两声,洪泰帝像是心情极好,不再逼他,只转过头来吩咐崔英达。

    “把他带下去安置好,等犁田仪式结束,朕再仔细盘问。”

    “是,万岁爷——”

    崔英达鞠着身子领了傻子下去了,被岔了一下的开犁又继续了。可是气氛却明显与先前不一样了。老皇帝在侍卫的引领下,认真的犁田,而田坎上的人,却各怀有各的心思。

    要知道,赵绵洹的身份是皇长孙,如果他是当初被人下药致傻,那么,当年他为什么会溺水而亡,又为什么会离宫十几年而不归?这些都将会带出一串秘密,乃至引发腥风血雨。

    而且,赵绵洹是嫡长孙。

    小时候的赵绵洹机灵可爱,聪明乖巧,很得老皇帝和太子爷的喜欢。在他暴毙之后,向来勤政的洪泰帝曾经罢朝三日,与赵柘两个都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后来,赵柘扶正了赵绵泽的母妃,而赵绵泽原是庶子之身,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嫡子。为了免得老皇帝和太子难受,没有人再提起赵绵洹,都直接称赵绵泽为皇长孙,于是乎,在这个“居嫡长者必正储位”的时代,那一个原本将来可以做储君的赵绵洹,就那样被湮灭在了史卷中,只不过留下了短短一句话。

    “长子绵洹,母妃常氏,卒于洪泰十一年癸卯月,追谥为毅怀王。”

    然而——

    现在不同了,那位八岁就夭折了的皇长孙回来了不说,还带回了一个几乎是惊天动地的“秘密”,这个秘密将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谁也料不到。

    因为,谁也猜测不出来老皇帝的心思。

    宁王赵析之所以会选了中和节这天把赵绵洹送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尽孝道和给惊喜那么简单。

    他要的就是让赵绵洹暴露在文武百官和王公贵族的面前,不能再让任何人,包括那个心思难测的老皇帝会有机会再一次雪藏了他。傻子即便不能做储君,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嫡子,有他在,那么赵绵泽的地位,就将会非常的尴尬。

    就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当儿,夏初七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赵绵泽。

    御田边儿上,他衣带飘飘,脸上仍是带着安静而温和的笑容。

    果然,玩政治的人,都是“鬼精”——

    老皇帝犁田,自然只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他就上了岸。

    御田边的活动结束,接下来便是一个小宴。

    所谓“小宴”,是相较于晚上要在奉天殿举行的“大宴”来比较。天子犁了田,文武百官和儿子孙子们也在一起磨蹭了这么久,又已经晌午过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在一处吃个便饭,大家随便聊聊,也就称为“小宴”了。

    小宴就安排在吟春园里。

    赶在小宴之前,老皇帝就已经把傻子给验明正身了。至于“当年的真相”,他到底要如何查,究还是不究,没有任何口风透出来。只是老皇帝得回了皇长孙,兴致甚好,小宴上差人加了一把椅子,让傻子陪坐在他的身边儿,却又没有下旨把赵绵洹“毅怀王”的谥号改成封号。

    云淡风轻的小宴上,果品茶点在案,珍馐佳肴配美酒,君臣共饮,兄友弟恭,各自谈笑风生,那平和掩盖了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只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和顺。

    老皇帝差人去东宫传消息了。

    那回话的人说,太子爷高兴坏了,说是准备准备,就要亲自过来。

    实际上,找回了皇长孙,赵柘才应该是最高兴的一个。

    听着众人的感慨声,祝酒声,夏初七一直当自己不存在,始终隐藏在人群之中,埋首在桌案,慢吞吞的吃着,就怕傻子间突然喊她,引起大祸。

    心思交杂间,百味在心中过了一遭,又过了一遭。

    面前是金樽玉碗,她却仍是食不吃味。

    时不时地偷眼瞥一下赵樽,却见他冷漠的神色依旧,面色仍是没有表情,漫不经心地端坐那里,身姿高冷尊贵,就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担心过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一样。

    这个男人确实沉得住气。

    不,实际上,这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的沉得住气。

    帝王之尊的洪泰帝一直和颜悦色,面带微笑,与臣下共欢。

    赵绵泽身份尴尬,可却始终笑如春风,面色温润如常。

    皇子皇孙们,虽各有各的不同,却无损半丝天家贵胄的风范。

    一袭红衣倾天下的东方大都督,仍然是那么的妖美华丽,惹得宁王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瞄向他的方向。

    而陪坐的文武百姓们,则是举杯碰盏,好不热闹。

    “陛下,老臣有一事启奏。”

    突然的一声高喊之后,一个面孔方正,身着正一品官袍,约摸五十多岁的胡须老头走出了席位,跪于当中,对上位的洪泰帝朗声说。

第327章 峰回路转,转了又转(1)

    “今日寻回了皇长孙,此乃国之大喜。老臣高兴之余,却想到自家犯下的一个错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洪泰帝原本带着笑容的视线,挪到了那人身上,哈哈一笑。

    “诚国公免礼,今日你我君臣同席,不必如此拘着,有事坐下说。”

    在大晏朝能被封为“公”爵的人,基本都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功劳,用鲜血拼出来的。除此之外,再大的成绩也不过封侯封伯而已。可这诚国公元鸿畴虽说是功劳极高之人,生性却淡泊名利,在朝中威望虽高,却从不结党营私,一直很得洪泰帝的心意。

    然而,如今老皇帝让他起,他却不起,仍是固执的跪在地上。

    “陛下,老臣犯了欺君之罪,老臣不敢起……”

    轻“哦”了一声儿,洪泰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与朕说来听听?”

    元鸿畴擦了一下老眼,又磕头说道,“十六年前,老臣奉命前往辽东,曾得遇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原想纳为姬妾,奈何那女子心性颇高,不与老臣相近。老臣一怒之下,强要了她于军帐之中,后班师回朝,却又弃她于不顾。却不想,老臣走时,她已珠胎暗结,为老臣生下一女……之后,她不得家族所容,带着幼丶女靠乞讨为生,流落辗转到了锦城府,郁郁而终,卒于普照寺中。可怜老臣那女儿,小小年纪就吃了诸多的苦头,幸亏得遇道常法师,作了法事超度了她娘,又不巧知晓了这段孽缘。这才将老臣那可怜的女儿带入了京城,与老臣相聚……”

    好一段比编的故事还要精彩的故事。

    夏初七听在耳朵里,心里却诡异的有些发毛。

    又是道常,又是锦城府,又是普照寺。

    会不会那么的巧?

    她心里有疑惑,可洪泰帝却感慨一下,抚须而笑。

    “如此说来,那是大喜,爱卿为何又说欺君?”

    诚国公面色微微一窘,耷拉下眼皮,“老臣妻妾众多,却一直未孕,这才得了陛下的恩典,将祐儿过继给老臣为后……如今老臣在外一夕风流,却养出了个女儿来,可不就是欺君吗?老臣甚是惶恐,请陛下责罚。”

    哈哈大笑着,洪泰帝今日得回了皇长孙,心情大好,让崔英达唤了道常和尚过来问话,很快,那一抹的玄色缁衣的身影儿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果然,道常和尚的回答,与诚国公一般无二。

    洪泰帝一听,高兴之余,又如何会去计较这个?

    “罢了罢了,爱卿,这个是好事,好事呀。今日是朕之大喜,也是爱卿你的大喜。来,过来敬朕一杯水酒,此事就算揭过了。”

    “是,多谢陛下……”

    元鸿畴诚惶诚恐地拜了一拜,却没有过去敬酒,而是继续伏跪在地上,又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哦,你且说来听听。”

    “陛下,老臣那女儿年已十六,性子和脾性都极好,敏慧温良,已到了许婚的年纪,老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老皇帝眼睛眯了一下,“爱卿想将令爱赐予何人?”

    在洪泰帝的诸多皇子之中,尚未大婚的人只有一个。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夏初七的心脏顿时就提到嗓子眼儿。

    与她一样,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元鸿畴的身上。

    他顿了一顿,看了看端坐在位置上神色不变的赵樽,拱手而拜。

    “老臣想请陛下将小女赐婚于晋王爷。”

    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谁都知道晋王赐婚三次,就死了三次。那彰烈侯宋家的女儿,都还没有等到赐婚就暴毙而亡,那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如今这诚国公元鸿畴刚刚寻回了爱女,居然就敢请旨许给晋王爷,那又是何意?

    人人心中惊动不已,就连洪泰帝一直带着笑容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考虑到了什么,看了赵樽一眼,又才看向元鸿畴。

    “爱卿可都想好了?”

    “晋王爷血性男儿,人品贵重,老臣倾慕多时。如今厚着脸皮想与陛下攀上这门亲事,还望陛下成全。”

    没有马上回应,洪泰帝再一次看向赵樽。

    “老十九,你这个婚事一波三折,往常朕都没有仔细问过你愿是不愿。今日这桩婚事诚国公亲自请旨,朕心许之,但婚姻大事,虽是父母做主,今日朕却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他的意见?

    夏初七提起的心脏,又落了下去。

    想来他应该是会拒绝的吧?

    毕竟那个什么诚国公的女儿,他连面儿都没有见过,又怎会胡乱的同意了?

    可下一瞬,一道极为低沉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却闷雷一般传入了她的耳朵。

    “婚姻大事,但凭父皇做主。”

    皇子的婚姻从来都与政治和朝堂关系紧密相连,联姻不完全只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结合,而只是相当于结盟。因此,洪泰帝为他的儿子们安排的婚配,几乎从无例外地都考虑了政治因素。

    诚国公元鸿畴自然是一个很好的联姻人选。

    如今,诚国公亲自请旨,又得了晋王爷“但凭父皇做主”的认可,那自然是一门皆大欢喜的婚事。

    于是乎,在洪泰帝的授意之下,道常老和尚为赵樽与那位诚国公府的“元小姐”合了八字,直说是两个人是“天作之合”,乐得洪泰帝当场下旨,册封了那诚国公之女为“景宜郡主”,赐予皇十九子晋王赵樽为正妃,待道常和尚择好了吉日,即可大婚。

    一时间,全场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那什么元小姐品貌性情都极为拔尖儿,晋王爷又是光风霁月的大丈夫;那什么郎才女貌必是良配,那什么晋王爷去北平府之前行了大婚之礼,也可抱得佳人而去,让陛下和娘娘放心了之类的言论,亦是一句句全都贯入了夏初七的耳中。

    众人都在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呀,为什么不笑呢?

    今日可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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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145/ 第一时间欣赏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姒锦所写的《且把年华赠天下》为转载作品,且把年华赠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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