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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3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5)

    戏唱起来了,总得有观众。

    她想,她是最合适的观众了。

    如今玲儿的指责,板上钉钉,在一个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实在很容易把一个人往死里整。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那件“放屁失仪”事儿的原委——天知地知,她知,赵樽也知,为什么他都不为谢氏说一句话?

    “胡乱八道,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你们想害我,想害我——”

    谢氏唇角发着颤,气得身子发抖,好不容易才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上下牙齿吓得一直在敲,“爷,妾身发誓,没有害过东方姐姐,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又赌咒又发誓,古人似乎很信这一套?

    谢氏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事是东方婉仪故意栽赃给她的。而实际上,夏初七这会儿也真就是这么想的。却万万没有料到,谢氏这边刚发完了毒誓,那边儿东方婉仪也丝毫都不落人后,恶狠狠地瞪了谢氏一眼,磕了个响头,也发起了毒誓来。

    “爷,妾身也一样,如有半句不实,也是不得好死!”

    两个人都发毒誓?

    作为真正的肇事者,夏初七心里冷笑了起来。

    王府大院里,果然宅斗高手很多。这移花接木的一出戏,无非就是做给赵樽看的。东方婉仪个性虽然刁蛮,可脑子却很简单,敢这样发誓,那便不会是她陷害谢氏了,而谢氏有没有给东方婉仪下过药害她失仪,夏初七自然最清楚不过。

    只是,那“高手”是谁?

    她又想从中得到什么?

    院子里的哭闹,赵樽终是不耐烦了。一开口,声音冷入骨头。

    “谢氏善妒恶毒,不守妇德,遣送回谢府去。涉事的丫头,杖责五十,打出晋王府——”接着,他又转头喊了一声。

    “于鸿喜。”

    “爷,奴才在。”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走上前来,他是晋王府的书堂官。

    赵樽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板着一张脸,声音冷飕飕的道,“替本王修书一封给兵部左侍郎谢大人,把谢氏的作为写上,就说晋王府容不得此等狠毒之人。还有,前几日陛下赏下来的五个妇人,给些银子,一并打发了。”

    “是!”

    于鸿喜下去了。

    一个个女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赵樽说完,没有半点表情,拂袖而去。

    院子里婆子好像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呼哧一下过来拉人。东方婉仪喜形于色,冷哼着瞪了一眼浑身发抖的谢氏,说了一句“活该”,便又趾高气扬起来。一时间,白雪飘飞的院子里,哭声,闹声,求饶声嘈杂了一片。

    夏初七一时无言,觉得心脏往下沉。

    谢氏本来只是一个侍妾,又没有侍寝,与赵樽更无情义,就算被打出府去也只能怨她命运不好。如今赵樽能差人修书一封给她爹,还差人送她回府,估计也是看在她爹的份儿上了。至于另外五个女人,更没有什么地位。所以,他这样的处理结果,不会有人吃惊,不会有人同情,更不会有人替她们求情,只会有打了鸡血般的兴奋目光。

    封建时代的女人,命运真是贱薄。

    她总觉得身上发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儿。

    为什么赵樽明知道谢氏是无辜的,还是顺水推舟弄走了她?

    “爷……饶了妾身吧……妾身不想走啊……”

    “东方婉仪,你不得好死,你害我!都是你害我的!”

    院子里,哭声撕心裂肺。谢氏喊着哭着吼着,面色苍白得像一个鬼,在两个婆子的拖拽下,拼命挣扎着,把雪花蹭成了一团糟乱。

    赵樽的身形越去越远,就像压根儿没有听见。

    确实是一个心冷无情的男人。

    可看到这拉拉扯扯的一幕,夏初七脑子一激灵,却突然清朗了!

    原来如此——

    那“高手”可真厉害,这玩的是一箭三雕的把戏啊?

    先前晋王府不好打发的三个如夫人,轻飘飘就干掉了一个吧?

    遣送谢氏顺理成章不说,还顺便打发了另外的五个美人儿吧?

    最最主要的是,非常自然无痕迹的就玩了一回她夏初七吧?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人给悄悄整治了呀?

    如果她今儿不声张,不出头,只当一出好戏来看,那么,这个“先害东方婉仪,再陷害谢氏”的罪名,赵樽就会自动安放在她夏初七的头上,而且依了他的性子,不见得会来问她。

    为什么赵樽先前没有吭声儿,是不是以为是她干的?

    夏初七不好琢磨那位爷的心思,可她却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出好计!

    她不是好人,也不想帮赵樽多留几个侍妾在眼前看着膈应。

    但是,她也不想让人给玩了,往后有嘴也说不清楚。

    尤其像这种为别人做嫁衣的事儿,她向来不做。

    “殿下,等一下!”

    眼看赵樽快走出院子了,夏初七突然拔高了声音。

    赵樽停下脚步来,稍微一顿,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夏初七却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紧不慢地说:“爷,我看今儿这件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

    赵樽还没说话,谢氏却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哧哧地爬了过来。

    “楚医官,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不能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夏初七扫了一下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观察着,最后,目光落在了玲儿身上,“妹子,你说你给如夫人下的药,是什么药?药在哪里?”

    玲儿跪在地上,不敢看她的眼睛。

    “月毓姐姐搜去了,在她那儿。”

    夏初七蹙了蹙眉头,笑眯眯的望着月毓,“月大姐,什么药如此厉害,能够让人吃下去就躺床上起不来?不如拿出来让楚某开开眼界?”

    月毓点了点头,递上一个纸包着的东西。

    夏初七拆了开来,嗅了一下,便晓得了。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药,不过就是巴豆果实制成的粉末,为了让人拉肚子用的。那“高人”想故意离间她和赵樽,她却偏偏不想遂她的意思,非得让赵樽来心疼她不可。

    贱贱地掀一下唇角,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弹了弹纸包,什么话都不多说,卷着包药的纸边儿,将那点为数不多的巴豆粉倒入了嘴里。嚼巴嚼巴,她打了一个嗝,随即绽开一个笑容。

    “这哪是什么毒药啊?不过寻常灶上用的芡粉而已。我就说嘛,虽然我入晋王府没几天,可瞅着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个个精气饱满有亲和力,那心肠不说是菩萨,也是关公了,怎能干出那种下毒害人命的事?”

    她把“毒药”当场吃了。

    她吃了没事,她是医官说了也没事。

    既然粉末不是毒药,谢氏自然也就没有了害东方婉仪的可能。

    院子里,久久没有人吭声。

    可很多人,都在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

    王府里的女人,人人都争宠,人人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哪里会有帮人的?这个楚七,明明就是殿下的人,却帮殿下的侍妾,不是傻的么?可事情弄清楚了,赵樽冷峻的脸却拉得老长,像是非常不爽她。

    瞄他一眼,夏初七有点不明白,干笑着补充了一句。

    “爷,您看您这位如夫人,她也没有下毒,不用再遣送回去了吧?”

    赵樽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来越冷,雪花里飘扬颀长英挺的身姿,也越发的高冷尊华,越发的疏离难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静静的,只有风雪的声音。

    好一会,他才摆了摆手,不冷不热的吩咐。

    “把那个乱嚼舌根的丫头,拉下去,杖毙!”

    “多谢……楚医官。”谢氏泄了气一样跌坐在地上,挂着满脸的泪水,看向了夏初七时,脸上满满的都是感动。

    “你不必谢我。”夏初七笑眯眯的蹲身下去,低低说,“救你一命,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谢氏愣了愣,呆呆看她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点了点头。

    “应该的。”

    “那就说定了?”

    又得了一百两,夏初七笑眯了眼睛。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各自退下去,各干各的事儿,各有各的命运,不爽的,不舒服的,不理解的,也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情离开了。但夏初七却没有想到,赵樽站了许久,又走了回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比雪花还要冷。

    “阿七竟会如此好心?”

    “这叫什么话呀?”夏初七翘了一下唇角,笑了笑,“一点小事而已,您也犯不着大动肝火。别的事不好说,可您又不是不知道,东方婉仪失仪的事,其实是我干的,您不是还分赃了么?你说说,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代我受过?”

    “你不是不喜欢爷的侍妾?如今打发了,不是更好?”

    他又问,声音仍是淡淡的,冷冷的,情绪皆无。

第194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6)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夏初七心里别扭,表情还算轻松,“不喜欢的只是她们的身份,却不是那些人本身。再说了,即便我很不喜欢她们,也不代表我就会让别人来替我背黑锅。姑娘我是一个侠士,什么叫做侠士你懂不懂?就是路见不平,呼儿哈嘿,哗啦一下,就要拔刀相助那种。”

    她又是比划又是挑眉的笑,可真正为什么会出手帮谢氏的原因,她却没有告诉赵樽。

    他审视着她,没有声音,沉着的面色十分难看,就像她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看得她汗毛竖了又竖,才突然间恍然大悟了,“哦,我明白了,你也不喜欢谢氏和那五个美人儿?但是你没有寻着好的借口打发她们,是吧?有了这件事,兵部左侍郎也不会怨怼你,就算他要找事,也该去找东方家,与你也没有什么相干了。”

    “你真这么想?”他问。

    “要不然呢?我应当怎么想?”夏初七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肚子,又拿手肘去捅一下他的胳膊,才又笑嘻嘻地想要转移话题,“喂,我吃的那东西是巴豆粉,会拉死人的。哎哟喂,爷,我想上茅房……”

    赵樽面色一变,那张冷峻迷人的脸,顿时黑如墨石。

    “你他娘的傻了?”

    低喝中夹着的粗话,让院子里那些还没有散尽的丫头仆役们,一个个惊呆得愣在了风雪里,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他们家的主子爷,一向尊贵风华如在云端的人物,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市井糙话?

    大家都呆了,夏初七眉梢一挑,却是笑了。

    “我没娘……”

    “闭上嘴。”

    他冷冷吼完她,又拽了她的手腕,一起往承德院的方向去。可是,那黑沉沉的冷脸上,不仅阴云没有散开,还有将要下冰雹的危险,瞧得夏初七脊背直蹿凉。心里话儿,要不是这货长得实在太好看,就冲他这性子,这脾气,准能把人给吓死不可。

    到了承德院,这位爷直接将她丢在了茅房门口。

    “还不快去?”

    他板着脸生着气,却又带她来如厕的样子,其实很萌。至少,夏初七目前是这样的观点。可她刚把巴豆粉吃下去,哪会那么快就有反应?先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罢了,根本就没有要上茅房的意思。瞧着他铁青的脸,她一脸的乖巧。

    “爷,您不生我气了?”

    赵樽面色冷沉,“你不上茅房了?”

    瞧着他的样子,夏初七越发乐呵,心情很好。

    “您先说不生气了,我才去上茅房。”

    有拿自个儿上茅房的事去威胁别人的人么?除了夏初七,这个世界上难找这种二货。赵樽脸色更难看了,五官就像铁铸的,阴沉沉似山雨欲来,那恨不得掐她脖子的冷意,断不负他“冷面阎王”的称号。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怪吓人的。”夏初七去扯他的衣袖。

    他看她一眼,突然转身,大步远去了。

    “喂——”夏初七喊了一声,愣住了。

    这厮该不会以为她在戏弄他,其实没吃巴豆吧?

    丫的!她真比窦娥还冤了,原本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结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儿。看着那个飘然挺拔的背影,她瘪瘪嘴巴,暗骂一声“矫情鬼”,转回了耳房,准备先弄点药吃。不然,一会儿闹大了,小命都有可能玩完。

    人还没走近,她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默默等她的李邈。

    “表姐,我给你个方子,你去帮我拣点药。”

    李邈停顿在她脸上的目光,久了点。

    “楚七,你很喜欢他了,是吧?”

    “……有吗?呵呵呵,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夏初七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女汉子,天不怕地不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可是,在感情方面她却怪异的有点儿胆小。

    如果李邈说的那个人是东方青玄,她会说,“那是当然,长得那么美的男人,我不喜欢才怪”。

    可论到赵樽,她的心就奇怪的紧缩,忐忑。大概真应了那句话,“世界上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不敢轻易去触碰”。或者说,她不太乐意比人家更早丢了心。那感受,就像打仗先输掉了气势一样。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可以拥有许多优质女人资源的封建王爷。

    感情这事儿,她真弄不懂。

    恼人的初恋啊,想她堂堂特种军医,居然不会谈恋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悲的事实。

    别过了头去,她敷衍着往屋子里钻。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还没有等到李邈的药煎回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巴豆粉就发生神一样的作用,药力十分刚烈,来势汹汹,半点儿都不给她这个“神医”的脸面,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跑茅房。腹泻、拉水,拉得她差点儿虚脱过去。

    在那刀绞般疼痛的时候,夏初七突然有点后悔了。

    先人板板的,逞什么能啊,吃什么巴豆啊,脑子被门儿夹了吧?还想得到什么人的怜惜啊?人家根本就不鸟你,关你拉死拉活——

    当她虚软无力地第十次从茅房里出来时,暗骂着某人,狠狠一抬脚,踢向了为迎年禁鬼插在窗台下的芝麻秆。可她身子发虚,没有把芝麻秆踢到,脚却是踢在了墙上,痛得她脚一抽。

    “娘的,都来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她不服气的又踢了一脚,可这回脚抬得高了一点,另外一只脚站立不稳,原就虚软疲乏的身子,一个踉跄,往地上摔去。

    “我靠!”

    眼看就要屁股着地,腰就被人给搂住了。

    那一股熟悉的幽香味儿直冲鼻端。很好闻、很温暖,她深吸了两口,憋在心里许久的火气突然冲上了心窝。一个转身,她恶狠狠往他身上招呼过去。掐,揪,扯,捏,挠……什么损招儿都使出来了,那泼辣劲儿,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都怪你!没事儿养一窝小老婆,个个斗来斗去,个个都耍小心眼子,个个都恨不得整死我,还有你最可恶,明知道我拉肚子了,痛得直骂娘,难受得快去西天取经了,你还缩在屋子里悠闲自在的看书下棋,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多歹毒的心肠,嗯?”

    人在火头上,说话自然没有轻重。

    她本想与他打上一架才好,可以泄泄火气。可他却没有还手,由着她基本没有什么力气的花拳绣腿在身上捶打,一声都没有出,直到她骂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这才盯住她,冷冷的讽刺。

    “你不是小神医?治不好自己?”

    夏初七横了他一眼,气得直哼哼。

    “小神医就不是爹娘生的,不是肉做的呀?”

    “你不说,你没娘?”

    哪儿跟哪儿啊?被他的话给噎住,夏初七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可还不等她故伎重施,就被他给生生捏住了两只手腕,一个拦腰,便腾空抱了起来,牢牢地困在了怀里。

    两个人闹了好几天别扭,连面都没有见上。如今再被他抱在怀中,夏初七一时心乱如麻。尤其睨着不敢吭声的二宝公公和一众丫头们,脸上更是烧得通红。

    “喂,放我下来!”

    她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可他却不看她。

    她不得不软了一些,不好意思地压着声音。

    “快点,放我下来,要去茅房——”

    她觉得自个儿表述得很清楚了。

    可那货真是一个损的,就像没有听见,还往前头走。

    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为了五谷轮回,她彻底放柔了声音。

    “亲爱的,麻烦你了,行行好吧,我要拉臭臭。”

    这句话太肉麻太恶心了,说得她自己鸡皮疙瘩和节操先碎了一地,身子才虚弱地靠住他,面色扭曲的摁住肚子,肯定地点了下头,目露请求,“真的,很难受。”

    赵樽大概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面色一沉,抱住她便往茅房走。

    “梅子,过来扶好她。”

    梅子扶了她进去,赵樽却没有离开。

    站在风雪里,他身姿一动不动,瞧得边上的郑二宝直叹气。两个都是不服软的犟驴子。见不得,离不得。见了就得咬,离了就得找,还偏生都不乐意先服软,这不是自找苦头吃吗?

    郑二宝还没有琢磨明白,却听见里头喊。

    “爷,草纸没了……江湖救急,送点儿来,要特贡的……”

    二宝公公呛了一下,偷瞄过去,却见他家主子爷脸都黑了。

    “十两。”

    “你抢人啊?”

    “爱要不要。不要就蹲着。”

    两个人隔着茅房说银子,说得语气还相当的狠,就像说的不是擦屁股的草纸,而是多大数目的金银财宝似的。一个像土匪,一个像强盗,听得郑二宝缩了好几次脖子,不停地往四周打量。

    幸好没有旁的人在。

    要不然,他家爷的体面可都没了。

第195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1)

    夏问秋满脸的疑惑,“你果真不是七妹?”

    又来了!夏初七一勾唇,反问一句,“你七妹会医么?”

    夏问秋微微一愣,“不会。”

    “那不结了么?侧夫人,您与令妹从小一块儿长大,她会些什么东西,你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我啊,真不是令妹——”

    “楚医官不要见怪,你与我那七妹长得实在太像。一瞧见你的脸,我便想到了我那苦命的七妹,只如今,也不知她流落在了何方,遭了些什么样的罪。想到那时,我姐妹二人朝夕相对,窗下剪花,雪中赏梅,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夏初七“哦”了一声儿,突然不解的皱眉。

    “侧夫人如此说,区区在下不才我却是有些不解了。既然你与令妹感情如此要好,为何又抢了她的夫婿?”

    她问得直白,夏问秋却像没有察觉她的讽刺,只凄苦地说。

    “是我做三姐的对不住她,即便是死……”

    “别别别,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看她一脸遗憾的小样儿,夏初七勾起唇,肚子里突然就生出些坏水来儿。态度亲热的走过去,请夏问秋借一步说话。一直等到两个人退出了屋子,绕到走廊的另一端,她才语气轻松地说。

    “侧夫人,楚某既然与令妹长得相似,那也是缘分,少不了便要多叮嘱您两句了。你这孩儿怀上了总滑胎,是病,得治。知道吧?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在妇女病上头,却也是有些法子的。您若瞧得上区区在下不才我呢?就差了人来晋王府里找我,开几剂方子吃了,定能一举得男。”

    “当真?”

    “那是。不过嘛,就是价格上面,嘿嘿,得物有所值,对吧?说实在的,我今儿也被你和殿下两个人的真爱给感动了。如果给您治,我便给您打个八折,也就是收您八成的银子,别人一百两,您只要八十两,别人收一千两,您只要八百两。”

    “这么贵!”

    “哟,大姐,您可是长孙殿下的夫人?哪能缺了这点银子?再说,你看你俩这成婚两年了,还没有得个孩儿承欢膝下……若等别的妾室先怀上了,你又没有抢得那嫡妻的位置,往后在府里头,还有什么地位啊?”

    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盯得有点儿不自在,夏问秋拿着绢帕试了试红通通的眼睛。

    “我与绵泽感情甚好,他是不会……再纳侍妾的了。”

    “那可不一定……”

    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儿,夏初七掂量着慢悠悠挑她,“殿下如今便是神仙风采,将来是何许样的人物,不需要我再说了吧?到时候啊,东宫里头,或者皇城里头,有的是女子排着队等着……对吧?”

    夏问秋面色有些白。

    见挑得差不多了,夏初七又笑,“姐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再怎么说,也得有一个嫡子傍身才好,若是这病根儿不去掉,一辈子没有孩儿,两年三年殿下能依了你,你能保证十年八年还可以固宠吗?”

    一席话说完,夏问秋的脸色已经由白,变成了苍白。

    夏初七本就是一个嘴皮子溜的,这样儿的话换到现代的女人听了都得心生恐惧,更别说封建时代以夫为天的女子。更有甚者,这夏问秋嫁的还是一个皇长孙,一个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大统的人,没有儿子,她能熬得起么?

    “侧夫人,您好好想想呗,如此,楚某便在晋王府里,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东方青玄与夏初七离开了深井茶舍,赵绵泽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静静的,他优雅地品着桌上那壶热气腾腾的香茗,一双深幽的眸子有困惑,有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问秋安静地守了他片刻,起身从丫头抱琴手里拿来了一件外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小意地垂着眸子,抿紧了嘴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赵绵泽才转过头来,微微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秋儿,在想什么?”

    “绵泽,我这心里头……怪乱的,乱得发慌。”夏问秋乖顺地看着他,头一偏,便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怕她是七妹,又怕她不是七妹。她若是七妹,你我夫妻两年来的恩爱,只怕会被陛下给生生掐断了。可她若不是七妹,七妹又去了哪里?她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一天落不下,她若一年不回来,我这心里一年落下去……”

    “秋儿觉得她是吗?”

    赵绵泽目光不变,淡淡地问着。脑子里却浮现起那一双灵动得仿佛有万千水波和狡黠的眼睛来。要说那楚七的五官像夏楚,确实是很像。可那一双眼睛,那表情,那淡吐,那医术,确实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多的本事?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尖锐的言辞?

    一个淡笑盈盈之间,她就可以机智的堵住人的嘴。

    都说东方青玄是难缠的妖孽,其实那楚七又何尝不是?东方青玄妖在外在,而那楚七的妖在内里。表面上看,她整个人通透得一望到底。实则上那心思到底藏了多深,他根本就看不透。

    “绵泽,我这心里头,很是矛盾。”

    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感应得到。这头赵绵泽还在琢磨夏初七那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和那些与众不同的举止,那头夏问秋的声音便越发软了下来,一双手臂横过去,她紧紧地抱住赵绵泽的腰身,身子偎靠着他,“绵泽,我害怕……”

    “怕什么?”赵绵泽反手环住她,上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怕你寻回了七妹,便不会再要我了。又怕那个人就是七妹,她是那样的不同,你一定会看中她。也怕那个人不是七妹,她还流落在民间吃苦头。还怕我不能为你生儿子,往后你纳了别的侍妾,便不再宠爱于我,更怕将来有一天,我人老珠黄,颜色不再,只剩下一个孤影独守深宅……”

    沉默了一下,赵绵泽缓缓一叹。

    “傻瓜,不管是不是她,与我俩的情义都没有相干。”

第196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2)

    他温和的安慰着,可夏问秋却还是像一只依人的小鸟,巴住他就不放,这样儿的女子,最容易引起男人心里的怜惜来,“秋儿,这两年委屈你了,皇爷爷的性子你是不知道,他念上旧了,一时想不过,等……那也只是早晚的事,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让你做我的正妻,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你一个。”

    “绵泽……”夏问秋吸了吸鼻子,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发哑,又软,又低,“我想为你生个孩儿,哪怕是个女儿也好。要不然我这日子,再没法过下去了……”

    说到此处,她突地一抬头,语气恳切。

    “绵泽,不如找那个楚七,给我瞅瞅可好?”

    关于晋王府有一个良医官医术无双,东宫早就得到消息了。可太子爷的病,连太医院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谁又能相信一个普通医官?关于晋王养医官做男宠的事情,赵绵泽也是早就知晓,只不过唯一不知道的是,那个男宠竟然会像极了夏楚。原本他今儿找上她,正是有意找她替夏问秋看看病的,可如今却是这样儿的局面,赵绵泽就不得不多出了一些顾虑。

    他搂了夏问秋入怀,好久才找到话点。

    “秋儿就不怕她……万一使坏?”

    夏问秋光带水地望着她,“绵泽,这两年我这汤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可身子就是不见好。那楚七既然说有法子,试一下也未尝不可?我想过了,就算她有什么鬼心眼子,也不打紧。等她开出了方子来,我都先请太医院的林院判瞧过了,再服用也不迟……”

    “也好。”

    见赵绵泽同意了,夏问秋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血色。

    “绵泽,你对秋儿真好。”

    郎情妾意没几下,一转眼,她的另一个担忧又来了。

    “可是,那个楚七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秋儿——”赵绵泽打断了她,迟疑了片刻,他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掌心又开始沿着她的脊背慢慢轻顺,“秋儿你不要想那么许多,这两年,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得来操心这些事情。再往后,你只需乖乖在家养好身子便成。那人的事情,不管他是不是夏楚,我都会有法子办妥当的。”

    “绵泽,你的意思是?”

    赵绵泽视线掠过夏问秋的脸,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绵长的笑容。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深井茶馆里被炭火烤得春意浓浓,衬得下头风夹雪的天气更是冷得不行。夏初七没有外袍在身,那冷意便又多了几分。押着冷风过了一个小拱桥,一出院子她便甩开了东方青玄的手,笑意盈盈地拱手作了一揖。

    “今日之事,多谢大都督了。只是小子我身上邋遢,实在不敢污了大都督您的车驾,更不敢劳烦大都督您屈尊降贵地送小子回府。如此,就在此处别过了,他日有机会,再报答大都督的恩情。”

    东方青玄看着她,一袭红袍在风雪下尤其妖艳之极。

    “顺路而已,楚小郎不必客气。”

    “小子去晋王府,您回大都督府,怎会顺路?”

    “应天府这个地方,到哪里本座都顺路。”

    “……”

    瞄一眼他美到极点的脸孔,夏初七晓得与这个家伙没得好商量。虽说有些忌讳锦衣卫,可想想先前他在赵绵泽面前的作为,又不像是要拆穿她身份的样子,更像是别有目的。

    那么,她不妨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好了。

    “那就有劳大都督了。”

    “楚小郎,请——”

    东方青玄朝她伸出手来。

    斜斜一挑眉,她飞快地缩回了手来。

    东方青玄的手很白皙很滑腻,那皮肤好得她有些嫉妒。可与他这么一触,她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外一只手。也干净,更温暖。也干燥,更有力。每一次那只手拽住她,就有一种活生生把她从女汉子扯成小女人的感觉。

    想想,那货好像已经气了许久了?

    都好几天了!丫真是矫情啊。

    她念叨着往马车上爬,东方青玄扶了她一把,便礼貌的收回了手。而李邈却是始终不言不语,与一名驾车的锦衣卫坐在外头。

    带着一缕淡淡幽香的逼仄空间里,只剩下她与东方妖人两个人了。

    夏初七一双手搭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直溜,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也不去看他,完全一副看上去恭敬,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寻思着,在这个绝色美人儿的面前,她不能输了阵势,只管等着他放招儿好了。

    可大都督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双饶有兴致的妖眸打量着她,不说正事,只拉家常。

    “楚小郎来京师好些日子了,可有什么感受?”

    “都是一张嘴巴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两条腿的男人和女人,与清岗县没有什么不同。”淡淡地说完,夏初七唇角微微勾了下,又瞄向东方青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眸子便带出了一股子戏谑来。

    “嚯,瞧我这破记性!差一点儿就把大都督您给忘了。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呢,其实还有大都督您这样的绝世妖物,属于第三种生物,不男也不女的人……妖。”

    “楚小郎说话,还是这么得趣儿。”

    柔媚地轻笑一声儿,东方大都督向来脾气都极好,那樱花瓣儿一样红润的唇色,吐出来的字眼儿也还是那么好听,风华绝代,美冠京师,实在让夏初七嫉妒得紧,嫉妒得恨不得把他的脸皮儿给剥下来,然后放到自个儿的脸上去。

    脑补着那手术画面,她嗤地笑了一声儿。

    “笑什么?”

    吸了口气,她一本正经地端着脸,小声儿地转移话题,“小子心里有一事不明,大都督今日为何要帮衬我?我俩的交情,好像没有到那个份上吧?”

    “你是魏国公府的七小姐吗?”东方青玄凤眸一眯,一双眸子若有流光闪烁。

    “你说呢?”夏初七勾起嘴角,“很显然——不是。”

    “所以本座只是澄清事实而已。”

第197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3)

    脑子里“咚”的敲了下警钟,夏初七审视地看着他。

    这东方大妖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会莫名其妙改了口风,必定有别的所图,又哪里会是诚心要帮她的?难不成是他深爱赵樽,为了赵樽不受到她的牵连,才决定放弃了自个儿的利益?

    继续脑补完“真爱情节”,她笑眯了眼儿。

    “大都督言之有理。不过嘛,您先前在皇长孙殿下面前做了我的保人,应当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才对吧?小子我往后要出了点儿什么岔子,大都督您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正是如此,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腕慢慢地抬来,就在夏初七以为他的手要落在自家身上的时候,那手却越过她去,取下那悬挂在金漆横柱上的帕子,像对待爱人一样怜惜的擦拭他的绣春刀来。

    “那么楚小郎得对本座负责才是?”

    求负责?

    扫了一眼他潋滟无双的眸子,夏初七翘了翘唇角,眼睛里噙满了邪邪的笑意,“大都督既有此意,小子敢不遵从?等我回府禀了晋王殿下知晓,寻一个良辰吉日,就纳了你入府来,为我做小。想来大都督应当不会介意,屈居于晋王之下才是?”

    “做小?”

    东方青玄怔了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比枝头的山花还要春天的笑容来,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像白葱一般在寒芒四射的绣春刀上轻轻抹过。

    “楚小郎好大的胃口,本座与殿下两个,你吃得消吗?”

    “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胃口大。”

    夏初七淡淡地浅笑,应对自如。不仅没有半点儿姑娘家不好意思的羞涩,还说得那叫一个风流雅致,眉眼生花,愣是把个东方青玄给瞧得妖眸一眯,生出了一丝怀疑来。

    “你与那魏国公府的七小姐,确实是不同的。”

    “那是自然,我便是我。”

    “她是个蠢货,而你……”停顿一下,东方青玄笑,“是个流氓。”

    半握拳头凑到嘴边儿咳了一下,夏初七笑眯眯地说,“其实生活就是流氓,整天逗着人耍子。只有比它更流氓的人,才能过得快活。再说了,一个人在美色当前都没有感觉,连耍流氓都不会,那还不憋屈死啊?”

    “姑娘家,不要这么口没遮拦……”

    “谁说我是姑娘了?”夏初七阴恻恻的眯眼儿。

    凤眸微微一敛,东方青玄继续擦着刀,那锋利的刀锋,与他身上的妖气混合在一处,让他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冷劲儿,可稍稍一顿,他却唇角带笑的凑了过来,离她近了一些,先放好了那张擦刀的帕子,才低头在她的耳边,用他那羽毛一样柔若春水的嗓子,轻轻戏问。

    “不承认?用不用本座当场验明正身?”

    脑子里“嗡”了一下。

    夏初七有点儿心虚,却不信他会真这么干。

    “老子就是纯爷们儿,还怕你验?!”

    东方青玄一眯眼,“七小姐,胆儿真是大。其实本座也很好奇,如果今日不是本座及时赶到,你准备用什么玩意来糊弄长孙殿下那个小丫头?有吗?拿出来让本座见识一下,看看你都长了一个什么样儿的家伙。”

    “……”

    夏初七干咳了一下,却是没有脸红。

    “大都督好生风趣,只是那样的东西,却是不方便给你看。”

    在东方青玄的目光逼视下,她没有再否认自个儿是个姑娘。当然,她也没有直接承认,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点破了就不好玩儿了。果然,东方青玄只是笑了笑,便又坐了回去,没有真的要验她身。

    两个人有了这一出尴尬的话题,夏初七却是生出一些奇怪来。

    为什么在东方青玄的面前,不论他说什么,她就可以坦然自若的应对他,说再大尺度的话也不会觉得脸红?而每回赵樽一靠近,她那心肝儿就像上了发动机,这头红潮未退,那头潮声又起,简直就像一个害臊的小媳妇儿?按说他两个都是好看得掉渣渣的美男子,这不是太诡异了么?!

    想到这样,她又想到了赵樽。

    好几日没有见他了,丫都在忙些啥呢?

    一会儿回去了,要不然她先服个软,向他道个歉算了?

    “楚小郎在想什么?”东方青玄突然抛了一个妖娆的眼波,一脸的似笑非笑地坐近了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眸子里有着兴味的促狭。

    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似的,夏初七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一点。

    “反正不是在想大都督您。”

    东方青玄浅浅一笑,又挪近坐了过来。夏初七瞄他一眼,又挪了开去。她一挪开,他又坐近一点,两个人便在车厢里挪来挪去,扯得那软垫斜斜歪歪的掉到了一边儿喊无辜,夏初七才实在不耐烦了。

    “大都督您闲得蛋痛?这么无聊!”

    “蛋痛?”

    “不懂了吧?差不多就是无聊的意思。”

    轻笑一声,东方青玄那表情越发勾魂夺魄,“那便算是本座蛋痛好了。要是不蛋痛,又怎么会好奇晋王殿下究竟迷上了你哪一点呢?”

    “那你现在知道了?”

    轻轻“嗯”一声,他笑,“身上很香,怪不得他喜欢。”

    香?香他的狗屁。

    夏初七狠狠撇了一下嘴巴。

    这句话要换了赵樽来说,必定是“你臭死了”。这会儿,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渗入衣服里干成了块子,那邋遢劲儿她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这美若天仙儿的大都督竟然这么给面子说她香,难不成他天生就喜欢那股子鲜血的味儿?

    “嗬嗬,大都督的爱好果然与众不同,重口。”

    他缓缓一笑,突然话峰一转,“楚小郎,想知道那袁形是何人出手吗?”

    夏初七睨他一眼,“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那想知道本座为何要帮你在长孙殿下面前隐瞒吗?”

    “不想。”夏初七不乐意顺着他的话头走。

    轻‘哦’了一下,东方青玄抚着他手上的绣春刀,缓缓牵开嘴角,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来,“楚小郎还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为什么刚才想,现在又不想了?”

第198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4)

    夏初七静静盯着他。片刻,她扯嘴,露出八颗牙齿。

    “因为大都督您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就没安啥好心眼儿。”

    东方青玄瞳孔一缩,这一回是真真儿笑了开来。

    “楚小郎好巧的心思。就冲这一点,本座告诉你也无妨。范从良明日便要押解回京了,晋王想要三法司会审,可本座却提早得了陛下的圣谕,由我锦衣卫来审理处置。你楚小郎若突然之间变成了魏国公府的七小姐,那与范从良合计‘千年石碑’的楚七又是谁?那本座的苦心经营岂不就白废了?所以啊,你暂时只能是楚七,不是夏楚——”

    “傻叉,瞧把你给算计的?”夏初七轻嗤一声儿,淡淡地讽刺道,“想用我来对付晋王?您就料定了那范从良一定会招出些什么来?再说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谁认识他呀,法律……不对,刑律得讲究证据。大都督,什么是证据您懂吗?”

    东方青玄只笑不答。

    夏初七淡淡地睨着他,视线也尖锐了起来。

    “更何况,小子若是猜得不错,大都督您的肚皮官司,可不止这些吧?您到底存了什么心,到底要做什么事?小子只需要胡乱猜测一下,就可以想象得出来——只怕眼前这个场子,对您来说太小了。大都督您的图谋,应当更大才对吧?”

    东方青玄妖眸一深。

    看着她,缓缓的,一点一点拉开了笑容。

    “这嘴啊,利索!很是招人喜欢。”

    淡淡说完,他懒懒靠在车椽上,一张漂亮妖艳的面孔又恢复了平静,容色倾城,“可惜,楚小郎想得太多了。你还不了解本座的为人,本座最大的爱好便是——把水给搅浑。”

    夏初七睨着他妖娆的面孔,动作轻佻地咧开嘴。

    “大都督您有所不知,小子我呢也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在浑水里头摸鱼。那水越浑,鱼便越大。等小子把鱼摸出来了,烧了,煎了,煮了,味道也才最鲜。”

    “如此说来,楚小郎与本座还真是绝配?”

    挑了一下眉梢,东方青玄恍然大悟一般。

    “那指定不能。咱俩一个是人,一个是妖,配不着。”

    她毫不客气地笑着损他,只大都督却丝毫不见动气,一双美丽的凤眸更是暖了几分,瞅了她好半晌儿,才慢条斯理地接着道,“楚小郎,敌与友,从来都不是一定的。今日你视本座为敌,说不定来日会拿本座当友?再者,本座认为,会有与你合伴的一天。当然,楚小郎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伴之人。这,也是本座今日帮你的另一个原因。”

    “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夏初七又笑。

    “聪明。”东方青玄也笑。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夏初七挑眉。

    “确实。”东方青玄还笑。

    “那我与大都督只怕是没有合作的机会了。除非,你乐意花银子来买个悲剧?给小子我一点儿银子,那我可能会受不住诱惑考虑一下。要不然,既便您用美男计,在我这也是不好使的,我家爷长得可不比你差。”

    “有意识,你果然爱银子。”

    “胜过爱男人——”

    两个人正打哑谜似的说着,马车突然“驭”的一声停了下来。

    东方青玄身子微微一倾,“如风,何事?”

    车窗的外头,如风压低了嗓子,“回大都督,前方是晋王殿下的车驾。”

    东方青玄看了一眼夏初七,淡淡说,“避让。”

    “是!”

    如风恭敬地答了,马车也很快便让到了路边儿。

    夏初七心里不安,表情却十分淡定,而东方青玄也仍旧是眉眼生花。

    “你猜猜,他是不是专程来接你的?”

    “不是。”

    “为何如此肯定?”

    “我与他打架了,他正生着我的气呢。”

    夏初七边说边笑,表情相当自在。只那与“晋王殿下打了架”的表情就好像小夫妻两个闹了一点儿别扭,对殿下却没有半点儿敬畏之心。那神色瞧在眼里又是另有一番情态。

    他略略沉吟了片刻,才轻笑出来。

    “这一回啊,只怕楚小郎你是猜错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都督安好!请问楚医官是否在车里?”

    那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侍卫长陈景。

    实际上,他这一句话很明显多余,在外头他都已经瞧见李邈了,又哪能不知道楚七在东方青玄的车里面呢?只不过,例行的问上一句,也是对东方青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尊重。

    东方青玄没有应她,只妖娆地弯一下眼睛,看向夏初七。

    “去吧。就送到这里了。”

    “大都督,再会!”

    夏初七笑意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拱手下车。

    外头还是飘着雪花儿,天儿真是很冷。她抱住双臂,只描到了赵樽的马车,却没有见到赵樽的人,那一个黑色的帷幕紧紧拉着,也不知道他的人究竟在马车上没有。

    今儿私下里见了赵绵泽,又坐上了东方青玄的马车,虽然她嘛也没有干,也是为了正事儿,可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干咳下,她正了正帽檐,与李邈对视一眼,便走近车厢,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

    “楚七参见殿下。”

    里头没有人应声儿,却是东方青玄拉开了车帘来,笑意盈盈地说。

    “晋王殿下既然亲自来接人了,又何必避而不见?今日天气如此之好,何不打开帘子,与青玄说上两句,也好让青玄目睹一下殿下您宠爱佳人的风姿?”

    这厮挑衅啊!

    夏初七心里叹了一句,正寻思着千万不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面前的马车门儿便打开了,里头的家伙正襟危坐,冷板着一张脸,只给了她一个“上来”的冰刺眼神儿,便侧身撩了帘子,不紧不慢地望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人雪天还打扮得如此妖艳,是为了勾引本王?”

    咳咳!

    正躬着身子上车的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了。

第199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5)

    赵贱人果然够威武霸气,又损又骚的一句话便把东方妖人给调戏了。而且还能够调戏得如此坦然、一本正经、高端大气,愣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么……

    瞧瞧他身上一袭高冷风华的黑衣,再瞅瞅东方妖人艳丽娇娆的红衣,她再次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联想——这俩人,应该在一起。

    那得是一副多美的画面?

    她念头未落,手臂一紧便被赵樽拽了过去。

    咂了下舌头,她坐在他身边儿,神经没由来的紧张了。

    可是,赵樽却一眼都没有看她,仍是带着他一贯雍容高冷的表情,看着东方青玄,不太客气地又嗤了一句。

    “只可惜,东方大人怕是打错了算盘,你不是本王的菜。到是三皇兄——”

    宁王的名讳还没说完,那东方青玄的脸色就难看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由着别人气他么?

    扫了夏初七一眼,他眸目生情的弯了弯唇角,意有所指地笑说,“殿下说笑了,青玄与宁王殿下便无私交,到是与楚小郎相交甚笃,谈得也很是欢愉,他先头还说,要请青玄去贵府找她玩耍呢,不知道殿下您欢不欢迎?”

    “本王的后院,有的是闲置院子。”赵樽淡定地看着他,“只东方大人您,可有本事讨得了本王的欢心?”

    靠,两个大男人开玩笑也这么不要脸?

    愣是把下流给演变成了风流!

    没有去看赵樽什么表情,夏初七乱七八糟想着,一双眼睛盯着东方青玄那一张笑得妖孽的脸孔,不停地放着杀气。她怕那厮要再挑拔几句,赵樽回头得弄死她。

    好在东方青玄收到了她极有杀伤力的眼神儿,抿了抿妖气十足的唇角,冲她飞了一个媚眼儿,便轻笑一声儿,优雅地放下了帘子去。

    可他这样动作……

    不就变成了两个人欲说还休?

    靠,不是个好东西!

    脊背上火辣辣地发着烫,想着自个儿与赵樽那点儿小久久,想着他会不会觉得自个儿背着他与别的男人搞暧昧,她越发觉得冤得慌,比那个姓窦的鹅还要冤。

    然而。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往晋王府而去的路上,赵樽都没有瞧过她,不与她说话,不问她哪里去了,见到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更不要说要整治她了,他完全当她不存在,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冷着脸,那股子矫情劲儿啊,让夏初七很想抽他一鞋底板。

    “喂——”

    她晓得这厮还在生闷气,索性给他点面子。

    果然不回答。

    “发什么愣呢你?还生气呢?”

    还是不回答。

    “你今儿是过来接我,还是刚好碰上的?”

    依旧不回答。

    去勒个去!横了他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吗?她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坦。

    揉了下鼻子,她哼着一首走调的小曲儿,一路看着街景好不快活,那歌要说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她却一直哼到了晋王府。可那货真是能忍,脸色越来越黑了,却还冷绷着脸,没有想要搭理她的迹象。

    瞄一眼他,她又转回头来,也不上赶着找虐了,与他一前一后很诡异的下了马车,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那情形,瞧得随侍在旁的一干人等,只觉今儿天气变化好大。尤其他们家主子爷的身上,那冷气儿直飙。

    诶……

    混在古代不容易啊!

    夏初七感慨着封建王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原以为今天的故事至此结束了,回头再找个机会说话算了,却没有想到府里头还有另外的一台大戏等着她去瞧呢。

    一行人刚从承运殿入了内院,便听得里头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赵樽一露面儿,一个女人便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扑嗵”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仰着脑袋好不伤心。

    “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得给妾身做主啊。”

    说跪就跪……

    一个个梨花带雨,为毛都这么柔弱?

    夏初七看戏上般瞧着,不知道这又在唱哪一出。

    只见那跪地的姑娘挽了一个回心髻,一袭白衣瘦可堪怜。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第二个如夫人,也就是兵部左侍郎谢长晋家的十三小姐谢氏。她那脑袋磕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半点儿都不掺假。

    赵樽本就黑着的脸,更冷了几分。

    缓缓扫了一眼,那杀气儿重得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眼儿来望他。只有月毓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冲他福了福身,赶紧地禀报了情况。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戏接戏。

    本来那东方婉仪闷在南莱院里几天,那个“放屁失仪”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可今儿东方婉仪的丫头香翠却不巧逮到了谢氏的丫头玲儿在她每日必喝的养颜茶里头下药。她当即怒气冲冲地给了玲儿一耳光,再寻了月毓和魏氏谢氏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儿一审,那玲儿竟然就招供了。说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办法去勾搭爷,。

    另外,那玲儿还交代,前几日在大宴上,也是谢氏支使她给她下了药,故意害她在爷的面前放屁失仪的。

    如今人脏俱获,玲儿声声说是受了主子的指使,那谢氏是有理也说不清,而东方婉仪本来就是一个刁钻任性,仗着东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飞扬跋扈的人。这一回,她就非得扯了谢氏要找赵樽说理,顺便挽回她在他心中“失仪”的不好印象。

    听完这些,夏初七脑子玄幻了。

    怎么搞得跟她自个儿没有半点儿干系了?

    要不是那天她亲自对东方婉仪下的手,估计都得蒙掉。

    “爷,妾身自从入得王府,一直安份守纪,从来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爷一去两年多,如今得胜归朝,妾身与姐妹们都很欢喜,但妾身自知容颜粗鄙,不敢有非份之想,能见上爷一面也就足够了,又怎生出那些祸害东方姐姐的歹毒心肠来?”

    那谢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一直嗑头。

第200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6)

    可她越是委屈的哭诉,那东方婉仪的气儿就更是压不住了。

    她低吼着骂了一声,便挣脱了拽住她的丫头,也“扑嗵”一声儿给赵樽跪了下来,那可怜的小模样儿,与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

    “请爷明查,这小贱人害了我一次不算,还想要害我第二回。爷断断不能饶了这等歹毒的妇人。今儿她敢对妾身下药,明儿指不定就敢对爷您下什么烂药,这等歪风不可长啊爷!”

    她说得一脸的正气,就像那天找夏初七要狐猸粉的人不是她一样。

    赵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夏初七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管冷眼旁观,只月毓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左右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两位如夫人都说无辜,这让爷如何断得了?”

    东方婉仪瞪了月毓一眼,起身拽着个小丫头就一起跪在赵樽面前。

    “香翠,你来告诉爷,一五一十,不许撒谎。”

    那叫香翠的丫头年纪不大,磕着头,一眼都不敢看赵樽。

    “爷,是奴婢亲眼见到玲儿下药的,爷可以问她。”

    那叫玲儿的小丫头此刻已经被两个婆子拿下了,两边脸蛋儿肿得高高的,一扯就是被人狠狠打过了。这会儿,她正跪在另外一边儿的雪地上,闻声儿身子颤了一下,便低低垂下头去,一阵猛磕。

    “爷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儿,饶命啊,都是二夫人她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月毓皱了下眉头。

    “玲儿,你可不许在爷面前撒谎,诬陷如夫人。”

    “奴婢不敢!奴婢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真的,真的是二夫人吩咐奴婢去做的。二夫人还对奴婢说,大夫人生得好看,这次爷回来了,必定会招了她去侍寝。大夫人那个性子本就跋扈不饶人的,平日在府里也总是欺负二夫人和三夫人,要是这一回她得了爷的宠爱,指不定还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呢。所以,上一回只是让她在大宴上失仪还不够,这一回给她吃了这个药,一定要让她在床上躺上一阵儿,让爷在京师的时间,她都爬不起来去勾搭。爷饶命,玲儿说得全都是实话,真的没有撒谎……”

    这丫头,一语双关啊?有人教过吧?

    一句话不但说了谢氏下药,又说了东方婉仪在府里头欺负人?

    夏初七淡淡的看着她,拢了一下李邈回屋给她拿的外袍,猜测着这个大戏的个中意思,面儿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

    戏唱起来了,总得有观众。

    她想,她便是最合适的观众了。

    说不定,人家正是想演给她看的呢。

    如今玲儿的指责,板上钉钉,在一个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实在很容易把一个人往死里整。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那件“放屁失仪”事儿的原委——天知地知,她知,赵樽也知,为什么他都不为谢氏说一句话?

    “胡乱八道,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你们想害我,想害我——”

    那谢氏唇角发着颤,气得身子一直发抖,好不容易才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上下牙齿吓得一直在敲,咯咯作响。

    “爷,妾身发誓,没有害过东方姐姐,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又赌咒又发誓,古人似乎很信这一套?

    谢氏那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事儿是东方婉仪故意栽赃给她的。而实际上,夏初七这会儿也真就是这么想的。却万万没有料到,谢氏这边儿刚发完了毒誓,那边儿东方婉仪也丝毫都不落人后,恶狠狠地瞪了谢氏一眼,猛地磕了一个响头,也发起了毒誓来。

    “爷,妾身也一样,如有半句不实,也是不得好死!”

    两个人都发毒誓?

    作为真正的肇事者,夏初七心里冷笑了起来。

    王府大院里头,果然宅斗高手很多啊。这移花接木的一出戏,无非就是做给赵樽看的呢?东方婉仪那个人虽然刁蛮,可脑子却很简单,敢这样儿发誓,那便不会是她在陷害谢氏了,而谢氏有没有给东方婉仪下过药害她失仪,她夏初七自然最清楚不过。

    只是,那高手是谁?

    而她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知道了这几天她与赵樽两个因为“下药”的事儿闹得不愉快?还是她知道赵樽讨厌人家给他下药,故意演一出戏来提醒他不要轻饶了她?或者那个人还是别有图谋?

    院子里一阵哭哭闹闹,赵樽像是不耐烦了。

    “都住嘴!”

    淡淡的,他的声音冷入骨头。

    “谢氏善妒恶毒,不守妇德,遣送回谢府去。涉事的丫头,杖责五十,打出晋王府——”接着,他又转头喊了一声。

    “于鸿喜。”

    “爷,奴才在。”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走上前来,他是晋王府的书堂官。

    赵樽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寒板着一张脸,声音冷飕飕的道,“替本王修书一封给兵部左侍郎谢大人,把谢氏的作为写上,就说晋王府容不得此等狠毒之人。还有,前几日陛下赏下来的五个妇人,也一并给她们些银子,打发了吧。”

    “是!”

    于鸿喜下去了。

    一个个女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可赵樽话一说完,没有半点表情,便拂袖而去。

    杵在那里的婆子们好像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呼哧一下便过来拉人。东方婉仪也是喜形于色,冷哼着瞪了一眼浑身发抖的谢氏,说了一句“活该”,便又趾高气扬起来。

    一时间,白雪飘飞的院子里,哭声,闹声,求饶声嘈杂了一片。

    夏初七一时无言,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在往下沉。

    那谢氏本来只是一个侍妾,又没有侍过寝,与赵樽更无情义,就算被打出府去也只能怨怪她命运不好。如今赵樽能差人修书一封给她爹,还把人送她回府里去,估计也是看在她爹的份儿上了。至于另外五个女人,更是没有什么地位。所以,他这样儿的处理结果,不会有人吃惊,更不会有人同情,或者替她们求情,只会有打了鸡血般的兴奋目光。

第201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7)

    但封建时代的女人,命运真的如此贱薄吗?

    她总觉得身上有些凉,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儿——

    为什么赵樽明知道谢氏是无辜的,却还是顺水推舟就弄走了她?

    “爷……饶了妾身吧……妾身不想走啊……”

    “东方婉仪,你不得好死,你害我!都是你害我的!”

    院子里头,那哭声撕心裂肺。谢氏喊着哭着吼着,面色苍白得像一个鬼似的,在两个婆子的拖拽下,拼命挣扎着,把雪花蹭成了一团糟乱。

    赵樽的身形越去越远,就像压根儿没有听见。

    确实是一个心冷无情的男人。

    可看到这拉拉扯扯的一幕,夏初七脑子一激灵,却突然清朗了!

    原来如此——!

    那个“高手”可真他妈厉害,这玩儿的是一箭三雕的把戏啊?

    先前晋王府不好打发的三个如夫人,轻飘飘就干掉了一个吧?

    遣送谢氏顺理成章不说,还顺便打发了另外的五个美人儿吧?

    最最主要的是,非常自然无痕迹的就玩一回她夏初七吧?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人给悄悄整治了呀?

    很显然,如果她今儿不声张,不出头,只当一出戏来看。那么,那个‘先害东方婉仪,再陷害谢氏’的罪名,赵樽就会自动脑补在她夏初七的头上,而且依了他的性子,不见得会来问她。

    为什么他先前没有吭声儿,是不是以为就是她干的?

    夏初七不好琢磨那位爷的心思,可她却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出好计!

    她不是好人,也不想帮赵樽多留几个侍妾在眼前看着膈应。

    但是,她也不想让人给玩儿了,往后有嘴都说不清楚。

    尤其像这种为别人做嫁衣的事儿,她向来不做。

    “殿下,等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赵樽快走出院子了,夏初七突然拔高了声音。

    赵樽停下脚步来,稍微一顿,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夏初七自然也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什么,只自个儿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紧不慢地说,“爷,我看今儿这件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

    赵樽还没说话,那谢氏却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哧哧地爬了过来。

    “楚医官,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能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递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夏初七扫了一下院子里的人,只是淡着,一个一个的观察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玲儿身上。

    “妹子,你说你给如夫人下的药,是什么药?药在哪里?”

    那玲儿跪在地上,不敢看她的眼睛。

    “月毓姐姐搜去了,在她那儿——”

    夏初七蹙了下眉头,笑眯眯的望着月毓,“月大姐,那什么药如此厉害,能够让人吃下去就躺床上起不来?不如拿出来让楚某开开眼界?”

    月毓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着,从边上的婆子那里递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

    夏初七拆了开来,嗅了一下,便晓得了。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药,不过就是巴豆果实制成的粉末,为了让人拉肚子用的。

    那高人想故意离间她和赵樽,她却偏偏不想遂那人的意思,非得让赵樽来心疼她不可。

    开玩笑,她看宫斗大剧《甄嬛传》的时候,那傻叉都死了几百年了!

    这一回,她要让她哑巴吃黄莲,乖乖闭嘴——

    一念至此,她贱贱地掀了一下唇角,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弹了弹那纸包,什么话不多说,卷着包药的纸边儿,便将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巴豆粉给倒入了嘴里——

    嚼巴嚼巴,她打了一个嗝,随即又绽开一个笑容来。

    “这哪是什么毒药啊?不过寻常灶上用的芡粉而已。我就说嘛,虽然我入得晋王府虽没几天,可我瞅着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个个精气饱满有亲和力,那心肠不说是菩萨,也是关公了,又怎么可能干得出来那种下毒害人命的事儿?”

    她把药当场给吃了。

    她吃了没事儿,她是医官说了也没事儿。

    既然那粉末不是毒药,谢氏自然也就没有了害东方婉仪的可能。

    院子里,久久没有人吭声儿。

    可很多人,都在拿“不可思议”的眼神儿在看她。

    王府里的女人,人人都争宠,人人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哪里会有帮人的?这个楚七,明明就是殿下的人,却帮殿下的侍妾,不是傻的么?在她们的眼睛里,这个楚七的行为,越发的怪异起来。

    可事情弄清楚了,赵樽那冷峻的脸却拉得老长,像是非常不爽她。

    奇怪了!

    夏初七有点儿不明白,又干笑着补充了一句。

    “爷,您看您这位如夫人,她也没有下毒,不用再遣送回去了吧?”

    赵樽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来越冷,而雪花里飘扬颀长英挺的身姿,也越发的高冷尊华,越发的疏离难近。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静静的,只有风雪的声音。

    一干人的心脏都悬在嗓子眼儿了,才见他摆了摆手,不冷不热的吩咐。

    “把那个乱嚼舌根的丫头,拉下去,杖毙!”

    哇啦一声儿,那玲儿便哭出来了。

    “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真是二夫人让我做的……”

    她哭得狠,可哪里有人理会她?几个原本逮着谢氏的婆子,放开了手又去按那个玲儿。那姑娘面色一白便软倒在了地上,哭着磕着求饶。但这些都没有用了,赵樽一开口,谁都救不了她了。

    “多谢……楚医官。”泄了气一样跌坐在地上,谢氏缓过一口气来,挂着一脸的泪水,看向了夏初七时,脸上满满的都是感动。

    “你不必谢我。”夏初七笑眯眯的蹲身下去,掸了掸她肩膀上的雪花,低低说,“救你一命,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谢氏愣了下,呆呆地看她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第202章 过年了!(1)

    “应该的。”

    “那必须的呗?!”

    又得了一百两,夏初七笑眯了眼睛。

    事情就这样儿结束了,各自退下去,各干各的事儿,各有各的命运,不爽的,不舒服的,不理解的,也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情离开了。

    但夏初七却没有想到,赵樽站了许久,竟会又走了回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声音比那雪花儿还要冷。

    “阿七竟会有如此好心?”

    “这叫什么话呀?”夏初七翘了一下唇角,笑了笑,“一点小事儿而已,您也犯不着大动肝火。别的事儿不好说,可您又不是不知道,东方婉仪失仪的事儿,其实是我干的,您不是还分赃了么?你说说,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代我来受过?”

    “你不是不喜欢爷的侍妾?如今打发了,不是更好?”

    他又问,声音仍是淡淡的,冷冷的,情绪皆无。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夏初七心里别扭,表情还算轻松,“不喜欢的只是她们那身份,却不是那些人本身。再说了,即便我很不喜欢她们,也不代表我就会让别人来替我背黑锅。姑娘我是一个侠士,什么叫做侠士你懂不懂?就是路见不平,呼儿哈嘿,哗啦一下,就要拔刀相助那种。”

    她又是比划又是挑眉的笑,可真正为什么会出手帮谢氏的原因,她却没有告诉赵樽。

    而他也只是审视着她,没有声音,一张脸依旧平静的黑沉着,十分的难看,就像她欠了他银子不还一样,看得她汗毛竖了又竖,才突然间恍然大悟了。

    “哦,我明白了,你也不喜欢那个谢氏和那五个美人儿?但是你没有寻着好的借口打发她们,是吧?有了这件事儿,兵部左侍郎也不会怨怼你,就算他要找事儿,也该去找东方家,与你也没有什么相干了。哎你这个人,那些可都是你的小老婆也?奇奇怪怪的……”

    “你真这么想?”他问。

    “要不然呢?我应当怎么想?”夏初七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肚子,又拿手肘去挤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才笑嘻嘻地想要转移话题,“喂,我吃的那东西是巴豆粉儿,会拉死人的。哎哟喂,爷,我想上茅房……”

    赵樽面色一变,那张冷峻迷人的脸,顿时比那飘飞的风雪还要冷冽。

    “你他娘的傻了?”

    低喝中夹着的粗话,从赵樽的嘴里飙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那些还没有散尽的,或扫雪的,或随侍的丫头仆役们,一个个都惊呆得愣在了风雪里,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他们家的主子爷,一向尊贵风华如在云端的人物,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市井糙话?

    大家都呆了,夏初七眉梢一挑,却是笑了。

    “我没娘……”

    “闭上嘴。”

    他冷冷抿着嘴,吼了她又伸出手来拽了住她的手腕,一起往承德院的方向去。可是,那一张黑沉沉的冷脸上,不仅阴云没有散开,还有将要下冰雹的危险,瞧得夏初七脊背直凉。心里话儿,要不是这货长得实在太好看,就冲他这性子,这脾气,准能把人给吓死不可。

    到了承德院,没去别地儿,这位爷直接将她丢在了茅房门口。

    “还不快去?”

    他板着脸生着气,却又带她来如厕的样子,其实有些萌。至少,夏初七目前是这样的观点。可她刚把那巴豆粉儿吃下去,哪里会那么快就有反应?先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罢了,根本就没有要上茅房的意思。

    仰着头,瞧着他铁青的脸,一脸儿的乖巧。

    “爷,您不生我气了?”

    赵樽面色冷沉冷沉的,依旧难看。

    “你不上茅房了?”

    瞧着他的样子,夏初七越发乐呵,心情很好。

    “您先说不生气了,我才去上茅房。”

    有拿自个儿的上茅房的事儿去威胁别人的人么?除了夏初七,这个世界上难找这种二货。赵樽冷峻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五官就像铁铸的一样,阴沉沉似山雨欲来,那恨不得掐她脖子的冷意,果真不负他“冷面阎王”的称号。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怪吓人的。”夏初七去扯他的衣袖。

    可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一个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喂——”

    夏初七喊了一声儿,愣住了。

    这厮该不会以为她在戏弄他,其实没有吃巴豆吧?

    丫的!她真比窦娥还冤了,原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结果却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儿上。

    看着那个飘然俊拔的背影,她瘪了瘪嘴巴,暗骂了一声“矫情鬼”,便转回了耳房去,准备先去弄点药吃。要不然,一会儿真闹大了,小命都有可能玩完了。

    远远的,她看见了站在台阶上默默等她的李邈。

    “表姐,我给你个方子,你去帮我煎点药……”

    李邈停顿在她脸上的目光,久了点。

    “楚七,你很喜欢他了,是吧?”

    “有吗?呵呵呵,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夏初七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女汉子,天不怕地不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可是,在感情方面她却怪异的有点儿胆小。

    如果李邈说的那个人是东方青玄,她会说,“那是当然,长得那么美的男人,我不喜欢才怪”。

    可论到赵樽了,她那心就奇怪的紧缩,忐忑。大概真应了那句话,“世界上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不敢轻易去触碰”。或者说,她不太乐意比人家更早丢了心。那感受,就像打仗先输掉了气势一样。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可以拥有许多优质女人资源的封建王爷。

    感情这事儿,她真弄不懂。

    恼人的初恋啊,想她堂堂特种军医,居然不会谈恋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悲的事实。可这是古代,又没有百度可用!

    别过了头去,她敷衍着便往屋子里钻。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儿干净衣服,还没有等到李邈的药煎回来,不过就一盏茶的工夫,她吃下去的巴豆粉儿就发生神一样的作用。

第203章 过年了!(2)

    药力十分刚烈,来势汹汹,半点儿都不给她这个医生的脸面,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跑茅房,腹泻,拉水,拉得她差点儿虚脱过去。在那刀绞般疼痛的情况下,夏初七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先人板板的,逞什么能啊,吃什么巴豆啊,脑子被门儿夹了吧?还想得到什么人的怜惜啊?人家根本就不鸟你,关你拉死拉活——

    当她虚软无力地第十次从茅房里出来时,暗骂着人,狠狠抬便脚踢向了为了迎年禁鬼插在窗台下的那几根芝麻秆。可她这会子身子发虚,没有把那芝麻秆踢到,却是脚踢在了墙上,痛得她脚一抽筋。

    “娘的,都来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她不服气的又踢了一脚,可这回脚抬得高了一点,另外一只脚站立不稳,原就虚软疲乏的身子,一个大的踉跄,便往地上摔去。

    “我靠——”

    眼看就要屁股着地,她火气冲冲的两个字便飙了出来。

    可人没有倒下去,腰就被人给搂住了。

    不需要多想,那熟悉的幽香味儿直冲鼻端,很好闻,很温暖,吸了两口,却让她憋了许久的火气越发冲上了心窝子。

    一个转身,她便恶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掐,揪,扯,捏,挠……什么损招儿都使出来了,那泼儿撒得,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都怪你!没事儿养一窝小老婆,个个斗来斗去,个个都耍小心眼子,个个都恨不得整死我,还有你最可恶,明知道我拉肚子了,痛得直骂娘,难受得快去西天取经了,你还缩在屋子里悠闲自在的看书下棋,就跟没有看见一样,多歹毒的心肠,嗯?”

    人在火头上,那说话便没有轻重。

    她也真想与他打上一架才好,可以泄泄火气。

    然而,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容得她胡闹,可他却是没有还手,由着她一双基本没有什么力气的花拳绣腿在身上捶打,一声都没有吭,直到她骂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这才盯住她,冷冷的讽刺道。

    “你不是小神医?治不好自己?”

    嗤了一声儿,夏初七横了他一眼,气得直哼哼。

    “小神医就不是爹娘生的,不是肉做的呀?”

    “你不说,没娘?”

    哪儿跟哪儿啊?被他的话给噎住,夏初七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气噌地又来了,可还不等她故伎重施,就被他给生生捏住了两只手腕儿,一个拦腰,便腾空抱了起来,牢牢地困在了他怀里。

    两个人闹了好几天别扭,连面都没有见。如今再被他抱在怀中,夏初七一时心乱如麻。尤其睨着不敢吭声儿的二宝公公和丫头们,一张脸更是烧得通红,却真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喂,放我下来!”

    她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看着她。

    可他却不看他。

    瞪了好几眼见没有用,她不得不软了一些,不好意思地压着声音。

    “快点,放我下来,要去茅房——”

    她觉得自个儿表述得很清楚了。

    可那货真是一个损的,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还往前头走。

    妈呀,这是整她呀?

    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为了五谷轮回,她彻底放柔了声音。

    “亲爱的,爷,麻烦你了,行行好吧,我要拉臭臭。”

    这句话太肉麻太恶心了,说得她自己先身子板一抖,鸡皮疙瘩和节操碎了一地,才身子虚得不行的靠住他,面色扭曲的摁住肚子,肯定的点了下头。

    “真的,很难受。”

    顿了下,赵樽大概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面色一沉,抱住她便往茅房走。

    “梅子,过来扶好她。”

    梅子扶了她进去,赵樽却是没有离开。

    站在风雪里,他身姿一动不动,却是瞧得边上的郑二宝直叹气。两个都是不服软的倔驴子。见不得,离不得。见了就得咬,离了就得找,还偏生都不乐意先服那个软儿,这不是找苦头吃么?

    琢磨了一阵,郑二宝也没有琢磨明白,却是突地听见里头喊。

    “爷,草纸没了……江湖救急,送点儿来,要特贡的……”

    二宝公公咳得呛了一下,偷瞄过去,却见他家主子爷脸都黑了。

    “十两。”

    “你抢人啊?”

    “爱要不要。不要就蹲着。”

    两个人隔着茅房说银子,说得那语气还相当的狠,就像说的不是擦屁股的草纸,而是多大数目的金银财宝似的。一个像土匪,一个像强盗,听得郑二宝缩了好几次脖子,不停地往四周打量。

    幸好没有旁的人在。

    要不然,他家爷的体面可都没了。

    更悲哀的是,他觉着,他家主子爷那体面,早早晚晚,都得被茅房里那丫头给折腾光。

    又一个时辰后。

    服过了李邈熬好的汤药,又跑了三两次厕所的夏初七,有气无力地半躺在赵樽正屋暖阁里的紫檀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一盅热气腾腾的乳白色炖汤一直在发愣。

    这汤看上去很美味儿的样子,可她还在拉肚子啊?怎么能吃?

    看了赵樽一眼,她犹豫着拿勺子舀了一勺。

    一低头,她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啥汤这么黏糊?”

    她问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没话儿找话说。

    “花生炖猪蹄,都过了油的,不腻。”

    那冷了许久的爷们儿,难得的开了尊口,一板一眼的黑着脸回答了她。夏初七轻声笑了一下,咧开嘴,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又点了点头,往嘴里送了一勺,才听得见他淡淡地补充了几个字。

    “吃了长奶。”

    “啊噗——咳咳咳!”

    一个没有忍住,她就喷了,呛得咳嗽不已。

    “我说爷,咱能不在吃东西的时候开玩笑吗?会死人的知道不?”

    “爷说花生炖猪蹄长奶,你激动个什么?”

    盯着他一本正经却非常欠揍的冷脸儿,夏初七的手心很痒。

    她想揍他。

    不过,既然这位爷又有了恶整她的兴趣,那她就配合一下好了。她可不喜欢天天和祖宗爷置着气儿,烦都烦死了。既然他想搬一梯子下台阶,虽然搬得矫情了一点儿,别扭了一点儿,可只要两人能够暂时达成战略同盟,修复好合作伙伴关系,她也不爱计较这点儿破事儿。

第204章 过年了!(3)

    “为什么不喝了?”大概见她愣神儿了,赵樽又问了一嘴。

    “喝汤用给银子吗?”她贱贱的笑着,面色拉得有些苍白,可语气里,却是带了一点儿讲和的意思。

    “不必,爷赏你的。”他淡淡地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这么好啊你?不太敢相信也?”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来,夏初七笑眯眯的瞄着他,正搜罗着脑子里的谄媚台词,然后全面开启国共合作,却没有想到,对赵樽来说,没有更狠的,只有最狠的,又给她来了一句戳心窝子的话。

    “汤是爷早上喝剩下的,倒了怪可惜,不如喂了你。”

    “啊噗——咳咳咳!”他也要长奶?

    再一次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夏初七咽了好几次唾沫,才从汤盅里抬起头来,抹了一把嘴巴,没好问那句话,只叹着气儿摇头。

    “爷,你也太缺德了吧?知道我腹泻要禁食才好,还给我整一个什么花生炖猪蹄,故意装大尾巴狼来恶整我。行,姑娘我忍了你,可您也整得太没诚意了,居然还……拿吃过的给我?”

    半讥半讽的说完,她又重重哼了一声,却见他面色一变,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腹泻需要禁食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便又小了一些。

    “好了,您也甭给我道歉。我这个人最和善最有爱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您计较这点小事儿。只是,如今我身心受损,您得给我赔一点儿银子才行吧?”

    见她提起银子,赵樽的脸色便好看了一些。

    身子往椅子上慵懒地一靠,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面前的茶盏来,用茶盖儿拂了拂水面儿,小啜了一口,慢慢悠悠的问。

    “要多少?”

    “我心地善良,不坑人,就把刚才的草纸钱抵销了吧。”

    “可以。”赵樽眉梢微微一挑,就在夏初七眼睛一亮的时候,他突然重重放下茶盏,冷不丁地瞄了过来,眸子里似有些跳动的火焰,“在谢氏那里,又赚了多少?”

    她与谢氏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人在边儿上。

    丫要不要这么会猜啊?

    瘪了下嘴巴,夏初七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怎么如今事情搞得,她好像成了这位爷的赚钱机器了?

    “就一百两。为了这一百两,你看我吃了多少苦头,你忍心分么?”

    “一百两。”淡淡地念了一下,赵樽挪了下椅子,坐得离她近了一点,这才冷冷地盯住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语气说不出来的幽冷,“一百两银子,你就把你家爷给卖了?”

    卖他个大头鬼啊!

    她什么时候卖他了,不就是留了个侍妾么?

    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她抚了抚不太舒服的肚皮,伤感着又要飞出去一半儿的银子,牙根儿痒了又痒,还是假装正经地“哦”了一声儿,耷拉着脸,装温驯。

    “又不是留下来你就要睡了她,急什么?”

    赵樽的脸更黑了,“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行行行,分你五十两好了。够公道吧?”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放软了声音,轻轻抬手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银子拿到了,谁都不许再翻旧账了,好吧?”

    一句话,包含了双重意思。

    不许翻旧账,也包括前先她出去的那档子事儿。

    她心知这货一定能够听懂,可瞧着他还是一副高冷的姿态,黑着脸也不吭声儿,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好像怒气未消的样子,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

    不是她不想交代,只是与赵绵泽见面的事儿,还有她做这事儿的目的,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来,牵连甚广。一来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在利用他,二来她也不想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儿,会牵连到他。要知道,干复仇这种营生,分分钟都有可能会掉脑袋,他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想了想,她索性继续低头喝汤,喝得个“呼噜呼噜”的响,听上去格外的招人恨。可只喝了一口,赵樽的脸便气得更黑了,一把将她面前的汤盅给夺了过去。

    “还喝?”

    她佯做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做什么?你也要喝?”

    “你家爷不喝人剩下的。”

    冷不飕飕的说完一句,赵樽推开汤盅,转头看向一直装着不存在的郑二宝,语气不善的说,“收拾了下去,罚俸半年。”

    “主子……爷……奴才……冤啊……”

    郑二宝觉得自家实在太委屈了……

    他只不过用他为数不多的与小丫头们打情骂俏来的经验,告诉了他家主子爷一句话,那楚七身子不舒坦,不如给炖个汤补补,兴许对她身子恢复有好处,完全是好心啊,结果怎么人家两个人打架,火烧得旺旺的,却全都落在他的脚背上?

    郑二宝下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没了汤,也不好喝茶,实际上腹泻什么都不好吃,夏初七搓了搓手,有些无奈,左右不是地瞅了赵樽半天儿,心里一阵儿敲鼓。她不晓得自个儿说的“不翻旧账”他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坐了老半天,见他也没有问今天为什么会与东方青玄在一起,她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这也就是说,他不想再追究她今儿的事了,或者是他知道一点儿什么,不想插手进来惹一堆麻烦也有可能。

    松了一口气,那件事过去了,她觉得有必要把巴豆那事儿和他说清楚。

    “五豆粉的事是我干的,这个你知道,因为我看不惯那东方婉仪,想让她出出丑。但巴豆的事儿,真的与我无关。你想想,我也不可能指使得动谢氏的丫头。”

    轻唔了一声,赵樽的声音有些凉,情绪难明。

    “爷到希望是你。”

    夏初七眉梢跳了一下,“那谢氏又没惹我,我是那种下软刀子的人吗?”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赵樽没有说话。

    夏初七歪着脸打量了他片刻,只见他黑眸深深,眉梢微挑,一张脸上面无表情,愣是让人猜不透心思来,不由使劲儿搓了搓额头,这才不徐不疾地又说。

第205章 过年了!(4)

    “你没怀疑我便好。其实,你先前不应该杖毙了那玲儿,可以审的。”

    “妇人家的事,爷懒得过问。”

    挑了下眉头,夏初七突然一笑。

    “也是,让你一个大男人见天儿和女人们掺和在一处,确实也不得劲儿。爷,我觉得你这个后院里头吧,需要一个大管家了,专门安排你这些如夫人们。还有那什么,隔三差五的,三公六卿们送来的,皇帝高兴了赏赐的,娘娘更年期到了指派的美人儿们……”

    赵樽紧紧抿了下唇,眉梢挑得更高了,“阿七的意思是?”

    夏初七故意摆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和他玩笑道,“爷,不如我来兼职?”

    “兼职?”

    见他挑着眉梢显然是不懂,她笑眯眯地解释,“就是做医官的同时,顺便干这个活儿的意思。”

    “你说的,那是晋王妃的活儿。”

    一句话他说得很慢,也很冷,一字一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却是把夏初七给说愣了。

    他是觉得她僭越了吧?

    停顿了片刻,她揉了一下僵硬的脸,仍旧带着笑。

    “开个玩笑而已。三年之约有效,你随时可以找一位王妃回来……”

    双眸危险的一眯,赵樽的脸更黑了。

    天色渐晚。

    夏初七再次从茅房回耳房的时候,拖着有些发软的腿,在李邈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不由咬牙切齿。到底那个躲在背后整人的会是谁?是月毓,是东方氏,是魏氏,还是谢氏自己?

    她先人的。

    都他妈要过年了,这两三天不能好好吃东西,简直是倒霉透了。

    “楚医官,你回来了。”

    一个灯笼停在耳房的门口。灯笼的光线下,是两张女人的脸。一个是掌着灯笼的丫头佩儿;一个是身形瘦削的谢氏。

    这会子谢氏早已经归置妥当了,不像白日里见到那样披头散发,穿了一身儿素纹偏襟小袄,头上戴的珠花也很素净,看上去年纪虽然不大,却挺有古典淑女似的女人味儿。

    不得不说,在赵樽的三个如夫人里,夏初七觉得这谢氏虽不是顶顶漂亮的,论长相和身段儿其实都不如东方婉仪,但清贵的气贵却是胜出了那两个一头。

    不想表现得虚弱,她推开了李邈的手,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谢氏。

    “如夫人找楚某有事儿?”

    谢氏捋了捋头发,表情有些不自在。

    “妾身给楚医官送银子来了,今日亏得你的救命大恩。”

    原本夏初七觉得她只是代己受过,拿了人家一百两还有些内疚。可拉了一整天的肚子,她这会儿的同情心已经全都拉在了茅坑里,一肚子的郁闷正需要这些银子来填平,自然也不会与谢氏客气,走过去便摊出了手来。

    “多谢如夫人,那楚某就不客气了。”

    一百两银子不少,拎在手里有些沉。接过来往李邈手里一塞,她没有再说话,便转身要入屋。老实说,对于赵樽这些如夫人,她没有打交道的**,每次见到她们,都恨不得挖个坑遁走,再也瞧不见才好。

    “楚医官,妾身叫清芷。‘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的清芷。”

    清芷?她管她叫什么……

    该不会救了一命,这位就看上她了吧?想要以身相许?

    夏初七硬着头皮,回眸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如夫人的闺名,楚某不方便叫。”

    低眉敛目的看着地面,那谢清芷迟疑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楚医官,妾身可否进屋讨杯茶喝?”

    吁!夏初七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耐烦,可语气和态度还算好。瞄了谢氏一眼,‘便真挚而诚恳’地拒绝了,“楚七燕居府内,屋子简陋不堪,也没有茶水,只怕是招待不好如夫人。再说这会儿天色已晚,我若请了夫人进屋,只怕会招人闲话。”

    直接被人拒绝了,谢氏声音便低了几分,像是有点儿尴尬。

    “那妾身就不便讨饶了。”

    “如夫人若有要事,可就在这里说。”

    夏初七面色不变地看着她。一来她现在示人的身份是一个风度翩翩小少年,少与女子闲叙少惹麻烦总是好的。二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谢氏的底细她虽摸不透,可但凡是个正常女人,都不会对情敌有好心肠。即便她是暗恋上了她夏初七,也只能淡淡相交,免得帮了人还惹一身虱子,那可就不美了。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那楚医官歇着吧,妾身先回了。”

    谢氏说完,冲她福了下身,便领着那佩儿离开了。

    夏初七吐了一口气,扶着李邈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淡声说。

    “表哥,好困啊。走,咱睡觉去!”

    什么话也没有多说,李邈只伸手扶住了她。

    这李邈是一个性子极为安静清冷的人,即便呆在她的身边儿,也经常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可不论她做什么事,李邈都很少反对。不过,她的关心却也时时处处都在,从不缺席,总会出现在她需要她的时候。

    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儿,夏初七心里很是安定。

    这世上,谁又能懂得别人平静下的挣扎?

    而她与李邈,在这一点上,却是共通的。

    耳房的床榻上,夏初七趴着,侧着,仰着,曲着,来来回回摆了无数个姿势,脑子却始终清楚得很。傻子的去向,那魏国公案子中的关键点,东方青玄的目的,赵樽在想些什么,下一步她该怎么走……好多问题盘踞在脑子里,扰得向来好眠的她好久都没有睡着。

    同样,承德院的书房里,此刻也是烛火透亮。

    金丝檀木的案几上,除了堆放在边儿上的公文,还摆了几碟精致的菜品。赵樽坐在案几后的雕花大椅上,有一半脸孔掩在烛火的阴影中,时明时灭。他的面前是潇洒不羁满脸带笑的元祐,还有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陈大牛。

    “不是说明日才到?”赵樽淡淡问。

    “怕你等得着急不是?”元祐一路押解了范从良到京师,饭都没有吃,便被拦他的陈大牛拽了过来禀报情况。这会子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边儿不顾形象地吃着东西,一边儿将俊气的眉眼挑高,唇角上扬着调侃。

第206章 过年了!(5)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呢,还是有些想我家小表妹了,当日在清岗河边儿一别,这许久不见的——”

    “滚!”赵樽冷冰冰剜他一眼。

    元祐贱笑一声儿,“天禄你越发小气了,想当年陛下赏你的女人,你不都还送给我几个,如今我这表妹就不行了?”

    “还吃不吃了?”

    见赵樽愈发脸色难看了,元祐勾着唇角,咳了一下,“开个玩笑而已嘛,甭当真。好吧,我说实话吧,这一路行军,小爷我一直吃素,吃得嘴都苦了,想着那秦淮风月,念着我府里头新纳的两房小妾,那便如有神助,脚程自然就快了。”

    他一派王孙公子的风流样儿,却是又招了赵樽一记冷眼。

    “说正事。”

    一说正事,元祐笑脸儿便敛住了。扒了一口饭,他微微一眯眼,眉眼里便多了几分认真来,“范从良已被押解到了刑部大牢,京师的情况还不知晓,也不晓得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瞄了赵樽一眼,陈大牛搔了下头发。

    “怕是得三法司会审吧?”

    “不会。”赵樽淡淡的扫了他俩一眼,突然意味深长地牵了下唇,“锦衣卫既然想审,便让他们审去好了。”说罢,又看着元祐,“临前行交代的事儿,你可都安排好了?”

    元小公爷筷子挑了挑盘中的菜,在边沿上敲了敲。

    “放心,都妥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专门敲打过范从良了,把我表妹儿的贱招儿,都给使出来了。”

    不解地敛下眉头,赵樽瞟他,“什么招儿?”

    元祐眉头一挑,笑得特腻歪,“我告诉他,我已经给他全家男人都下了我表妹独家配制的‘新郎粉’,那药可以强身健体,让人夜夜都忍不住想要当新郎。唯一的坏处,就是想当新郎却欲举不能……”

    “……”赵樽顿了一下,“胡闹。”

    元祐哈哈一笑,咬了一下筷子,笑容那叫一个邪。

    “别说,这贱招儿还真好使,那范从良吓得脸都白了。他举不举自然无所谓,可他儿子孙子要不举,那便断子绝孙了。这人啊,总会有那么一点弱处,再十恶不赦的人,也有顾虑的地方,那范从良还不乖乖的?”

    赵樽扫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又转向了一头雾水的陈大牛。

    “大牛,今日早朝之时,你胆子不小,敢拒婚?”

    “俺……殿下,属下不是胆儿大,属下是不敢……”陈大牛黑脸憨憨挂着笑,“不是属下瞧不上那个菁,菁什么来着?”

    赵樽无奈,一叹,“菁华郡主。”

    陈大牛猛地一点头,“哦,对,就是菁华郡主。不是俺瞧不上她,而是俺家里头确实有一门儿亲事,打小就定下的。那姑娘就俺们邻村儿的,俺这些年在外头行军打仗,她一直未嫁等着俺。殿下您说,如今俺就跟着您立了一点屁大的功劳,沾了您的光,被陛下封了一个定安候,又赏宅子又赏银子的,不能就尾巴翘上天了,做出那等生儿子没屁眼儿的事儿,嫌弃别人对吧?”

    赵樽看着这个不懂得转弯的属下,沉默了下来。

    可今儿刚回京的元祐却是听得哈哈大笑着,差点儿喷饭渣子。

    “大牛,艳福不浅啊?你给拒绝了?陛下居然也没动怒?”

    陈大牛耷拉着脑袋,黑脸有些胀红,“一言难尽。”

    原来这次得胜还朝,除了对金卫军的军中将领进行封赏之外,这老皇帝与别的皇帝也没有什么差别,就喜欢为自个儿的臣子们做媒。也不知老皇帝昨天晚上在哪个娘娘那里被吹了枕边风,今儿早朝的时候,他当众说要把皇孙女菁华郡主许给陈大牛做妻室。

    那菁华郡主名叫赵如娜,是太子爷赵柘的嫡三女,现年不过十六岁,长得个如花似玉不说,在京师还素有才女之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刺绣无一不巧,很得老皇帝的喜爱。

    按理来说,这样子的一个姑娘,许配给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的陈大牛,还是皇帝亲自赐婚,成了亲便直上云霄,成了皇亲国戚了,那简直就是一桩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陈大牛也不懂得圆通,事后再找老皇帝说情,竟然当场跪地磕头给拒绝了,说是他虽十五岁便从军在外,家里却早就有了一门亲事,不愿做那等抛弃糟糠的事儿,把个老皇帝弄得当场下不来台,要不是赵樽说和,依了老皇帝那要脸子还暴躁的脾气,这陈大牛就捅大篓子了。

    “天禄,这事儿,呵……”意有所指的说到这里,元祐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拍了拍陈大牛的肩膀,戏谑地笑,“不过大牛兄,如此好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可是生生错过了,将来不要后悔啊?”

    “不后悔。俺配不上那种娇气的郡主,也没那攀高枝儿的想法,也就想等不打仗了,置几亩地,养几个孩儿,与媳妇儿一起孝敬老人,好好过日子。”

    他说得很实在,元祐却只是捧腹大笑。

    “大牛兄,真有你的。傻不傻啊你?哈哈……”

    不知道领没有领会到元小公爷笑声的意思,陈大牛也跟着他嘿嘿发乐,似乎也挺开心。只是赵樽看了他半晌儿,眸色加深,眉心拧了起来。

    “大牛,你可是因为顾虑本王才拒婚?”

    陈大牛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殿下,属下虽然愚钝,可有些事情却也是知道的,从这次班师还朝,陛下给的封赏便瞧出了些名堂来。可……拒婚的事情真不是为了别的,实实在在,俺……属下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得顶天立地,对得起天地良心,怎么能干那种龌龊事儿呢?哦,当初光着屁股蛋儿的时候就认亲,如今奔出了个前程来,就看不上家里媳妇儿了?那还不如让俺一头撞死好了。”

    能说出这句话来,证明陈大牛看着老实,人确实不笨。

    当然,一个真正的愚蛋,也不可能打了十几年的仗还活得好好的,还能活得风生水起,一路混到金卫军的左将军,世袭定安候。要知道,大晏朝以左为尊,陈大牛在军中的职务比元祐还要高一等,又哪里真是简单的人?

第207章 过年了!(6)

    而老皇帝赐婚的原因,他们也都看明白了。

    一来老皇帝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笼络陈大牛这一员久经沙场的虎将。二来也是为了他一心想要扶持上位的皇长孙赵绵泽栽培党羽。因为菁华郡主赵如娜,是赵绵泽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三来么,也是变相地架空赵樽的势力,失去一员心腹大将,那无异于少了一只左膀右臂。

    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谁都不点破。

    又聊了一会儿,元小公爷放下筷子,似是吃饱了,还打了个嗝。

    “嗝,明儿见了陛下,该不会也给我指一门婚事吧?”

    赵樽淡淡道,“有可能。”

    元小公爷哈哈一笑,“那不能随便许,普通的人家陛下他看不上,毕竟小爷我还是他的亲孙子。可是,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只怕都不敢嫁到诚国公府来,谁不知道小爷我后院儿里的美人儿都快要挤破头了,再来个世子妃,要是招小爷待见还成,要是不招人待见,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一说自个儿的风流史,那便是眉飞色舞。

    陈大牛只顾着笑,只有赵樽剜他一眼,“等哪天做过头,真阳衰不举了,哭都没地儿。”

    “不怕,我不还有表妹么?她准有办法。”

    故意恶心了一下赵樽,元祐不去看他黑下来的脸,拍了拍身上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甲胄,站了起来,浅浅一眯眼,“天禄,要没事儿我先回府了,我府里头的小美人儿们,都快要等不及了。”

    “滚吧!”

    被赵樽斥了,元祐也不生气,转过头来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大牛,“大牛兄,要不然兄弟陪你出去喝两杯,找个地方乐呵乐呵?你这个人啊,打仗的时候提着脑袋玩命也就罢了,如今太平了,正该享受的时候,还绷着什么呀?”

    陈大牛一张黑脸有少许尴尬,起身抱拳,冲他行礼。

    “俺就不去了……一会得回营里,兄弟们煮了羊肉等着俺……”

    “得得得得,那兄弟我先行一步,告辞。”

    元祐笑容满面的离开了,赵樽淡淡瞄了陈大牛一眼。

    “大牛,你在外头南征北战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些安乐日子,回头把家里亲眷们都接来京师吧,是时候过些正常人的日子,安享一下天伦之乐了。”

    陈大牛嘿嘿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

    “其实属下返京的时候便已经差人回老家去接了。只是从青州府到京师来,路途遥远,要花好些时日,又拖家带口的……怕是没有那么快。”

    赵樽微微点下头,又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需要,尽可开口。”

    “多谢殿下——”陈大牛撩起衣摆,连忙向他行礼,脸上全都写满了平凡而简单的幸福,“如今俺光棍一条,住在营中很是便利,吃住都有营中伙食,俸银都花不完,俺都攒起来了,留着娶媳妇儿用,足够了,嘿嘿……”

    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片刻,赵樽慢慢地抬手,摆了摆。

    “去吧。”

    夏初七被巴豆粉这么一闹,直接就拖到了大年三十。

    年头岁末,正是普天同庆祭神祭祖举家欢乐的时候,京师里的炮仗声时不时的在响,晋王府里头的大年气氛也早就有了。然而,虽说这时代过大年也有全家团聚吃年饭和守岁的习俗,却因晋王爷每年大年都得按礼制去宫中赴家宴守旧岁,府里的人便各院安置了。

    赵樽没有正妃,仍是只带了太监丫头去的。

    爷们儿一走,便没有人聚头,府里虽说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承德院的耳房里。

    夏初七身子拉得不舒服,这几日情绪也很低。

    晚间的时候,她与李邈搞了一餐团圆饭,插上了几支蜡烛,浇了好几杯酒在墙角上,跪地磕了几个头,便算是粗粗地祭拜了一下夏李两家逝去的近三百多个亡魂。

    外头还下着雪。

    两个人对坐在窗边的炕桌边上,也小饮了几口酒,脸上有了点酒气,便都生出些感慨来——如今这世上,也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楚七!”

    梅子那小丫头很闹挺,人还没有进门儿,声音便先到了。

    一进屋,她背了双手在身后,笑眯眯地走到跟前儿,摇头晃脑的样子,让她脑袋上一只用金箔纸折成的蝴蝶也跟着在飞。

    “你们猜猜,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夏初七伸头去看她的身后,“捡到银子了?”

    梅子笑意盈盈的抿着嘴,突地将身后的东西双手捧到了她的面前。

    “看!”

    那是一个精致的描金红绒锦盒,打开盒盖,还有淡淡的幽香。

    “楚七,这是二宝公公差小方子快马从宫里带出来的,爷赏给你把玩来着——”

    那是一个南红串珠,细致油润,红得如同火焰,每一颗珠子上头都用精工雕刻着一个钟馗小像。梅子说是皇后娘娘特地差了人去云南定制的,皇子皇孙和公主们每人一串,由高僧开过光,可保来年平安顺达。

    很精美的南红串珠。

    可惜挂在她的手上,她手瘦,又穿了一件男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梅子瞄着她,噗嗤一笑,“好看吧?楚七,爷今儿虽说不能回府,我看这是惦记着你呢。”

    夏初七赏了她一个卫生眼球,没有吭声儿。

    这两日他待她极好,吃的,玩的,穿戴的,一样没落下。可那句“晋王妃的活儿”,哪怕她为人再豁达,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原本以为他这份“宠爱”,又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无辜躺枪。可是,也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还是玲儿的死有了个震慑作用,后院里头的女人们虽然羡慕嫉妒恨,却愣是没有人上门来找她的事儿。而她也因为身子不舒坦,拉得腿脚都虚软了,躺在床上动都不爱动,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见她把玩着串珠不说话,梅子又坐过来撺掇。

    “要不然,我们去夫子庙看花灯吧?我跟你说,外头可热闹了,我想出去玩耍,可月毓姐姐出门的时候嘱咐过谁都不许乱跑。楚七,如果我跟了你出去,就说是陪你,爷不会怪罪,月毓姐姐也不会说我,好不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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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深仇与她何干?她只有两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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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钓上个丑女,晋王爷顺理成章收了个贪财流氓。
庙堂争霸与他何干?他只有两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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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四个理想,谁做奴隶谁做王?
乱江山,夺储位。雪深仇,碎奇谋。
上穷碧落,两处茫茫。
退一步,生,失情。
进一步,死,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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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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