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小小出手,收拾人(2)
“楚医官,到地儿了。”
小方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喊得夏初七的心里略紧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声儿,慢慢地扶着李邈的手掀开帘子望了出去。
好一个气派的王府。
夏初七曾经去过北京的恭王府,自觉那就已经足够大气奢侈了,可如今瞧这个晋王府,且不说那金碧辉煌的屋檐房宇,青色琉璃瓦铺就的门庑比恭王府更气派,就单单门口那一块巨型大理石碑上刻着的“文武官员至此下马”几个字,便足够让人震慑了。
除了皇城,据说这是京师占地最广的建筑。
这便也是老皇帝十分宠爱幺子的证明。
“楚医官来了?你几个过来搭把手,手脚麻利点儿,先把行李卸下来。”
就她这一闪神的工夫,府里出来了好几个人,除了走在前面满面温和笑意的月毓之外,还有晋王府的总管田富。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瞧一眼便知道是一个会看脸色的精明主儿,一口一个楚医官喊得很是热络。
“多谢月大姐,多谢田总管。有劳了。”
夏初七这个人惯会扮猪吃老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本事,她干起来从不比别人差。眼看自个儿人还没有入府,便引起了好些人的审视与围观,便心知自己与赵樽的那点儿“龌龊事儿”肯定已经传遍晋王府里了。
“快,楚医官,快进来。”
月毓热情的招呼着,一路领着她往里头,一路头一路笑,白净的脸蛋儿上像是开了花,仔细看来,那感觉又像迎了客入自家屋子似的,主人翁精神特别浓郁。
过了前头的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绕过一处回廊,入得一处正堂内,她拍了拍手,招呼了已经等候在那里丫头婆子仆役小厮们过来,排好了阵形儿,这才笑着交代。
“大家都给我瞧仔细了,这位便是咱爷新收入府的良医官,也是咱爷心里头的人,你们个个做事都拎着点儿,不要逆着背着,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谁要惹得楚医官不舒坦了,看我能饶得了你们。”
那些个丫头婆子小厮们,个个都生得白白净净,衣着干净整洁,也都是精明人儿,只悄悄打量了夏初七几眼,不需要多说,便齐刷刷的敬礼问了好。
“楚某初来乍道,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学着男人那样抱拳行了一个揖礼,夏初七面色平静,心里头却一声冷笑。
有一种杀,叫着捧杀。
不得不说,月毓如果不是生就对人这么好,那必然就是一个精明到了极点的人,愣是拎不住她半点儿错来,还能把人给整得妥妥的。瞧她如今领了府里头的总管,还有丫头婆子仆役们过来见面的架势,对于一个医官来说,完全是高规格的接待了。可这一招儿,却是不着痕迹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人人想争宠的时代,府里就一位爷,人家还不把她生煎了啊?
果然,这头话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哟,这是楚医官来了啊?我姐妹几个都念叨了老半天了,楚医官可真是贵人步迟啊……”
随后,从内院里出来了几个女人。
夏初七侧眸一看,心里一阵感叹。
看来晋王府里就没有丑女,即便是那些做丫头打扮的人,一个个也都身材匀称五官端正,而走在前头那两个着装鲜艳的年轻女子,就更是不一般了。
说话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也不过二十来岁,身量较长,皮肤细腻光滑,用一句酸诗形容,便是“方流涵玉润,圆折动珠光”,穿戴得珠光宝气,可惜那眉眼之间,却带了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不太招人喜欢。另一个女人,年纪要小个两三岁,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夏初七,大眼睛翘鼻头,生得很是精致,身段儿也极为纤细,穿了一件粉色的圆领比甲,长得甜美,只是略略有些小家子气。
夏初七一猜,便晓得这是赵樽那三个滕妾中的两个了。
只是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东方青玄和阿木尔的妹妹。瞧着那两个的长相,都不太像东方青玄,漂亮是漂亮,却少了点那诱惑人的劲儿,怪不得赵樽他瞧不上。若是长得像东方青玄那厮,说不定赵贱人早把人给压了。
自动脑补了赵樽和东方青玄红与黑的对手戏,她突然打了鸡血,觉得他俩真该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噗嗤”一声儿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不舒服了。低喝了一声,听上去很有几分主子的意思。
“咳咳!”
夏初七斜歪歪看过去,面儿上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太客气。
“请问你哪位啊?”
那娇小姐一瞧便是那种刁蛮的主儿,被她这么一问,叉着那小蛮腰,指着月毓便不客气的吼,“月毓,你来告诉她,本夫人是哪一个?”
月毓眸子闪了闪,面色不变地浅笑着,却是维护夏初七。
“如夫人还请恕罪,楚医官他刚刚到府上来,好多府上的规矩还不太清楚,回头月毓会仔细交代她的。”
说罢,她又侧过头来,看着夏初七,冲她使眼色儿。
“楚医官,这位是东方府上的小姐,这位是魏府的小姐,都是……都是爷的如夫人。”
她将“东方”两个词儿咬得极重,夏初七随即轻“噢”了一声儿,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翘着唇角笑眯眯地望向了那二位美人儿,尤其重点对那个神态傲慢的东方小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嗤的笑了一声儿,敷衍的揖揖手,表情懒散,完全没有诚意的说道,“失敬,失敬。”
那东方婉仪气得直跺脚。
“你……”
“如夫人还有何指教?”夏初七故意拉长了“如夫人”三字,点醒面前这位大婶儿的实际地位,如夫人,只是“如”,便不是真正的夫人。可说完了,明显看她智商不太够,又好心的讲解一番,“楚某虽不才,但好歹也是由太医院举荐,吏部任命,由当今陛下御笔亲批的良医官。”
第179章 小小出手,收拾人(3)
这话的意思是,老子官职再小,那也是一个朝廷命官,你一个奴婢不如的侍妾,凭什么在朝廷命官面前大呼小叫?
她拐着弯损人的话一出口,正堂里便“嗡”了一声儿。
谁都知道,认真说起来,侍妾不是主子,医官却是朝廷命官,真就比侍妾高了那么一点点。得宠的侍妾也就罢了,有老爷们儿撑腰,不得宠的侍妾连奴婢都不如。
有几个小丫头抿着嘴儿,想笑却又不敢笑。
有几个胆子大的婆子,却是脸色扭曲的吭哧起来。
看得出来,由于这些女人不得宠,其实在府里头便不多受下人们的待见,根本就是连月毓的地位都不如。只不过,她们仗着有娘家的背景,谁也不好太过不给她们面子罢了。
嗡嗡的声音里,那东方婉仪咬牙切齿。
“你,欺人太甚!”
“楚某不知如何‘欺’了如夫人,但楚某有一句话不得不劝,如夫人肝火甚旺,切勿经常动气,长此以往,容易大便郁结,口舌生疮。”夏初七全然无悬壶济世的模样儿,勾着唇角,一脸笑嘻嘻的欠揍样儿。
周围人的嗤笑声儿不断。
那东方婉仪气得直哆嗦,半天扯出来一句。
“回头有你好看!”
“楚某问心无愧,无论是当着殿下的面儿或是大都督的面儿都一样。只不过为医者,敬奉医德。还有啊,楚某就再多奉劝如夫人一句,这等小事儿若说与殿下和大都督,只怕……”
这半句话一说,那东方婉仪就哑了嘴。
夏初七是在讽刺她,根本就去不得。
没错,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侍妾地位低下,她又从来没有为赵樽侍过寝,也仗不了赵樽的势。而是他的亲爹和哥哥们虽然官职大,但认真说起来,她也只是东方府上的一个庶女。庶女的地位,说白了也只是奴婢。就算她回府哭诉,东方府也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赵樽,毕竟这是晋王爷的家务事儿。
东方婉仪越想越气不过,下唇都咬得充了血,在众人围观的难堪局面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又骂了一句。
“混账东西,敢这么对本小姐这么说话,你等着瞧吧你。”
夏初七微微一笑,拱手施礼,看上去态度恭维,语气却更加尖酸刻薄。
“如夫人如此说话,楚某到是无妨,只是怕丢了你们东方家的体面……”
笑眯眯的说说到此处,她站直了身子,眼神儿若有若无的瞄过月毓的脸,接着说,“楚某在家乡时,也曾看过七十六集……啊不,七十六回《甄環传》,里头的贵人主子们若是安分守己,低调做事,不受宠也能活个二十多回,可若是胡乱蹦达,嚣张得瑟,那绝对活不过三回,总而言之,楚某奉劝各位,轻点得瑟,方为长久,诸位夫人可明白?”
很显然,她们都不明白。
一个个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有人微张着嘴,有人瞪大了眼,那表情就像现代人在看外星生物一样,一眨也敢不眨,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明白吗?”
夏初七又笑眯眯的重复了一句。
那一本正经的小样儿,挺像那么回事儿。
别瞧着她穿得素净不打眼,可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劲道,却十分有震慑力,尤其是她那举手投足之间的爽利霸道,又岂是那些常年住在深宅内院里的妇人可以比的?
“真环……是哪一出戏?”
终于,那个东方婉仪横着一双眼睛问了出来。
“东方小姐,没事多看点书吧,多读书,长见识,届时……”夏初七指指脑袋,“这儿好用了,殿下也能多瞧您一眼。”
夏初七并不与她们解释。
她来晋王府是做医官的,不是宅斗来的,先给这些个女人一个下马威,糊弄糊弄她们得了,谁还有耐心给她们做宫斗宅斗的科谱教育?
尤其是这个东方婉仪,明显与东方青玄不是一个娘生的,要不然就是他爹打雷夜睡的媳妇儿,才怀上的孩儿——太雷了,傻叉。
她面色不变的微笑着,冷不丁又回头望着月毓。
“月大姐,麻烦带我去安置吧,我这累一天了,好乏。”
“是,楚医官这边儿请。”
月毓微微一笑,起了个手势,便让两个仆役过来拎她们的行李,却被李邈不咸不淡的一声“不必”给拒绝了。月毓摆手让仆役下去,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在掠过东方婉仪那被气成了猴子屁股的脸时,唇角多了一丝笑痕。
入得内宅,绕来绕去的房屋都快把夏初七给绕晕了。不由得又想起了现代时,一个平方几万块的市价,这晋王府的占地瞧着至少也是几万平方米,那窠栱攒顶,红漆金蟠螭,简直奢侈到了极点。
他奶奶的赵樽,她嫉妒啊……
可他好端端一个封建王爷,偏偏不会享受。
要换了她,见天在家喝酒抱美人儿,还去打个屁的战。
月毓为夏初七安排的居住点儿,不像她先前想象的那样,会离赵樽的正房“承德院”很远。不仅距离不远,而且还相当的近,就在承德院边上的两间耳房里。
按她的话说,楚医官住在这里,可以就近照顾主子爷,若他身子不爽利了,她的脚程也能快着点儿,能让主子爷少遭点儿罪,那股子体贴温驯劲儿,让夏初七唏嘘不已。
这个月毓,真是处处为赵樽想着的。
就连安排女人方面,也丝毫不考虑自个儿。
怪不得依赵樽那么个精明的人儿,能把后院的一大摊事儿交给她来处理,想来除了月毓做事儿确实很有一套之外,他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用着这样的人放心。
安排妥了事儿,月毓看着她微微一笑。
“爷交代说,良医所明日再去就成。想来你们今儿也是累着了,先歇歇脚喝口茶,就不必去厨下拿午膳了,我一会儿会差了人给你们端进来。”
夏初七翘起唇角,“那我就不谢你了啊,月大姐。当然,我觉着吧我也用不着谢你,再怎么说,我替你收拾了一早儿就看不惯的东方氏,也算是你回报我的,对吧?”
第180章 小小出手,收拾人(4)
月毓愣了一下,随即便急红了眼。
“楚医官,这话可乱说不得,东方小姐是爷的如夫人,月毓只是一个丫头,哪里敢有那样的心肠?”
夏初七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笑着看她。
“开个玩笑罢了,月大姐又何须紧张?再说了,我的底细她们不清楚,你却清楚得紧。即是自家姐妹,说说体己话,不妨事儿。除了那个东方氏,你还讨厌哪一个,只管交给我来,来一个杀一个,你付我点银钱就成,价格可以商量。”
“楚医官……”
月毓无力地看着她,急得嘴皮儿都白了。可夏初七却是笑靥靥的半点儿不松口,只拿一双锐利通透的眼儿盯着她,把她给盯得终于“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一张白嫩光洁的脸上,满是委屈与惶惑。
“楚医官,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是一个丫头,只管尽心尽力的照顾好爷,侍候好爷,哪里敢生出那些歪歪肠子来?这些年,承蒙爷不嫌弃,把他后院的事交给我来打理,后院里个个都是主子,月毓哪一个也得罪不起,你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月毓可就没得活了。”
“哈哈……”
轻轻笑着,夏初七走上前去,扶了她起来,微微眯起眸子,细细的打量了她片刻,这才安慰的发笑。
“不就是逗个趣儿吗?有爷护着你,谁能把你怎么样?”
月毓面色僵硬着,苦笑一下,“月毓说过,我只是一个丫头,不比楚医官得爷的宠爱,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话最是容易乱传,让人嚼了舌根去,月毓只怕哪口饭就咽不成了。”
她说得认真,夏初七只盯着她打哈哈,“别别别,月大姐你这么说,楚七心里真就过意不去了。人呢,是最敏感的动物,别人究竟待我如何,我心里头啊,其实敞亮着呢。你月大姐,绝对是头一份的对我好,我一定会记着你的。”
“那便好。”月毓脸色缓和了下来。
用过月毓差人送来的午膳,夏初七让李邈一个人在屋子里头补眠,自个儿找了梅子来帮忙,便去厨房熬那汤药,准备等赵樽晚上回来的时候沐浴用。
她嘴上说着被诓了讨厌,其实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却是心甘情愿的。
那种滋味儿说不上来,大概每一个刚刚恋爱的女人都有过一样的心思,嘴上说得再贱再损,心里头还是为那个男人好,他一路过来舟车劳顿,长年在外征战风餐露宿,本身又有头疾,这一闲下来,确实需要好好调养。所以,她打他骂他都好,在他的身体健康这个方面,真是半点儿都不会马虎的。
从晌午过后开始,她一直待在厨房里,不时有人进来东张西望地瞅她两眼儿,好奇的,审视的,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也不敢主动过来搭讪,偷偷瞄几下又出去了。有几个小丫头甚至于进进出出了好几次,装着拿东西,脸上却是写满了对她的兴趣,而那兴趣里的标签,只有一个——爷宠爱的人。
“哟,做什么呢,一股子怪味儿。”
一出场,必先“哟”,夏初七不用回头,便知是那个东方婉仪了。
“如夫人好。”梅子不比夏初七,赶紧施了一礼。
“没事儿熬什么呢?臭死了。”
拿个绣了花朵儿的巾绢捂着鼻子,东方婉仪嫌弃的扇了又扇。
夏初七不抬眼,不回答,完全当她不存在。只有梅子尴尬的歪了歪头,乖乖的回答,“回如夫人话,是楚医官为爷熬的汤药,晚间沐浴用的。”
东方婉仪鄙视的瞅了一眼,突然叫梅子。
“你先下去,我有事与楚医官说。”
梅子略惊了一下,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夏初七,可却不敢违了令,福了福身,便乖乖的下去了。
“哎!楚医官。”东方婉仪见夏初七压根儿不搭理她,哼了一声儿,又把自家的两名侍女给屏退了下去,上上下下瞅了她半天,这才放缓和了语气,招呼了她一声。
“东方小姐,你有事?”夏初七这才抬头看着她。
往厨房外头瞧了一瞧,东方婉仪突然蹲身下来,压着嗓子说。
“听说你侍候过爷,这事儿当真不?”
“……”夏初七没想到她是八卦来的,挑了挑眉头,选择不回答。
东方婉仪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她那横样儿,反倒有些软了下来,“楚医官,我先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可我是一个急性子,最是不喜欢歪来拐去的说话,不像那个月毓,整天在爷面前装烂好人,恶心。”
夏初七看她一眼,不明白所以。
她又歪了歪嘴,凑得更近一些,“先前你说的那个真环传,我回去琢磨了一下,没有琢磨明白,为何弄懂了它就可以侍候爷儿了呢?”
“……”夏初七看着面前的火膛,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东方婉仪完全吃不准她的态度,又道,“不过我又仔细寻思了一下,爷即便宠着你也不打紧,你再得宠也是一个男人,生不出儿子来能有何作为?我又何必与你去计较呢,是吧?”
她究竟要干嘛?
夏初七翻了一个白眼,吃不准这后院里头的女人都是些啥心态。
于是只看着她,不吭声儿。
东方婉仪一个人自说自语,语气更是小了几分,“你看我两个不打不相识,做个朋友如何?”
夏初七撩起唇角来,淡淡扫她一眼。
“你是想背着爷搞男人,红杏出墙与我来一腿?”
“呸呸呸,别瞎说。”
东方婉仪脸蛋儿一红,看着夏初七,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好半晌儿,才像是又豁了出去,“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先头我听那魏氏和谢氏说,楚医师你医术无双,定是对爷用了什么狐媚之药,才得了爷的宠爱,是也不是?”
目光微微一眯,夏初七想了想,点头,“是又如何?”
东方婉仪眼睛一亮,“你也给我点儿妖媚之药使使?”
夏初七再点头,“好呀,没问题。”
东方婉仪眉眼大开,“那太好了,楚医官,没想到你人这么好,今日是婉仪误会你了,你不要与我这个妇道人家计较才是?”
第181章 小小出手,收拾人(5)
夏初七弯了弯唇,“药是有,可那也是有条件的。”
东方婉仪急切得不行,“有何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轻轻“哎”了一声儿,夏初七感叹着,一只手拿火钳夹着火膛里熊熊燃烧的柴火,觉得没事儿逗弄赵贱人的小妾,这日子也算是逍遥快活。
“楚某这个人呢,就只有一个嗜好。”
“什么?”
“银子。一剂药一百两,公道吧?”
“一百两?”
显然一百两这个数目对东方婉仪来说,不算是大数目,可也不算是小数目,她稍稍考虑了一下,便也硬着头皮得应了,“可以,什么时候给我?”
“半个时辰后,你到这里来拿,一手银子一手货。”
连连道着谢,东方婉仪笑眯眯的走了,可夏初七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妥当。这晋王府里的女人天天想着爬赵樽的床,什么贱招儿都使得出来,她也得防范一手才好。
要不然,万一赵樽哪天把持不住,着了她们的道儿,她养的童子鸡,自个儿还没吃着呢,让人家给吃了,嘴上说得无所谓,大不了两个人一拍两散,可依她目前的心理状况来说,一定会特别不舒服。
不行,绝对不行。
阴阴的眯着眼想了想,她计上心来。
赵樽是戌时一刻回来的。
为了迎接晋王殿下大捷回府,晋王府里头可谓做足了工夫,且不说那处处的张灯结彩,就连那些个丫头婆子小厮们都很是归整了一番,一个个显得精神抖擞。
尤其是他的三位如夫人,更是像选秀一样,一个比一个打扮得妖娆夺目,恨不能转眼之间,便能吸引住他的眼球,好博得恩宠一回。
“为何这么多人?”
赵樽一入膳食厅,便皱起了眉头。
“爷!”月毓福了福身,“爷去了两年才回来,各位如夫人都想与爷共用晚膳,月毓念着如夫人们守宅不易,便自做主张地开了个大宴,把大家都聚拢聚拢,顺便沾沾爷的喜气。”
环视了一周,赵樽没有多说什么,只转头看了一眼郑二宝。
“去把楚七叫来。”
“是,主子。”郑二宝垂着眼皮儿,应诺着就去了。
彼时夏初七正在承德院的耳房里头看她那一本《青囊书》,琢磨着自个儿额头上的伤疤,听得郑二宝来唤,心里头不太舒坦。
老实说,和赵樽一起用餐没有问题,可还得和他的几个小老婆一起用餐,实在会让她实不下咽的。这么一想,她又有点后悔,当时与他订那个三年之约的时候,她就应该把这一条写进去,不是三年内不娶妻纳侍妾,而应该是把原来的侍妾都通通弄走才对。
噗!
想到此处,她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为自个儿的小心眼笑了起来。且不说那小方子说剩下那三个如夫人都是打发不了的,就算能打发得了,赵樽也不会为了她不顾朝堂上的平衡。
何必呢!
有几只小老鼠逗着玩玩,也很有意思嘛。
更何况,正是验证战果的时候,不去不是可惜了?
膳食厅里灯火通明,一水儿的丫头婆子小厮候着,那排场大得,夏初七瞅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有弄清楚到底谁是谁,只越发觉得做一个封建王爷真是太有福气了,日子过得太特么舒坦了。
“过来。”
赵樽看见她进来,眉目稍稍暖了暖,朝她伸出手去。
“爷,我就坐这边儿吧?”
夏初七身着男装,总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搞男男关系,实在有伤风化,容易碎了一屋子小丫头的玻璃心,还容易影响她们的三观。可哪儿料到,她话音刚刚一落下,赵樽原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更沉了些。
“楚医官,来,爷身边儿来坐。”
月毓是一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赶紧把她的碗筷挪到了赵樽的旁边儿。夏初七心里一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一时间,偌大的膳食厅里,几十道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钉子似的刺人,那感受实在不太美妙。
桌上的菜式花花绿绿,花样繁多,吃上去也非常地道。但夏初七不是习惯了被人侍候的主儿,原本吃饭就没有什么餐桌礼仪,如今有一大帮听差的人侍候在边儿上,更是觉得别扭。
“喜欢吃哪一个?”
赵樽也不搭理别人,只低头轻声问了一下夏初七,就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亲自布了菜,“吃一颗虫草鱼肉丸,不许挑嘴,看把你瘦得。”
靠!
丫见天儿嫌弃她,却又非得把她弄身边儿,这不是找虐么?
心里头恨恨地骂了一句,可夏初七没有在他这么多小老婆的面前给他拿脸子,只淡淡道了一声儿谢,便埋着头不再吭声儿了。
“爷,这个鸳鸯五珍脍,是您最喜欢吃的,我今儿特地吩咐典厨做的呢?您尝尝口味好不好?”娇滴滴的声音婉转好听,除了东方婉仪又能有谁?
隔了两年多才又见到赵樽,她那双眼睛都快要开出花儿来了,说着说着,一起身便走了过来,想要亲自服侍赵樽用膳。
“坐回去。”
赵樽面色一沉,刚刚低喝出口,突地传来“卜”的打屁声儿。
东方婉仪面色一变,顿时便呆住了。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都不敢吭声儿,生怕这种邋遢事儿算在自个儿的头上。
“爷恕罪,贱妾这就回……回去……”
东方婉仪缓缓后退,生怕被人发现了是她在打屁。
可天公不作美,接着又是“卜”的一声儿,她打了一个更大的响屁。
王公贵族的府上特别讲究用餐礼仪,这有主子爷在的时候还敢打屁,那便是大不敬,在众人寻到了声源,目光齐刷刷望向她的时候,东方婉仪夹着双腿,想要忍着,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还是打了第三个响屁。
一干人等,想笑,又不敢笑。
那气氛,特别的怪异。
噗嗤一声儿,夏初七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闷笑。
第182章 虎狼之药?!(1)
大晏朝的水路四通八达。
腊月并非漕运的繁忙季节,一路从长江入秦淮,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除了偶尔在城市埠头时,上去补给采买之外,官船几乎都在行进之中,速度很快。
当道路两边的桉树换成了雪松,当春色换成了白雪,满目再不见西南的绿意时,行船两边的风景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路途上有富饶有贫瘠,看过了细致温婉,走过了剽悍匪地,大约十来日后,官船抵达到了应天府水西门的上新河码头。
“呜——”
号角声里,官船缓缓往岸边靠去。
码头上面,前来迎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排队等候在两边,鸿胪寺官员正在进行迎接礼制的安排,最前面的除了奉旨前来的文武百官,还有晋王府的仪卫舍人。
官船离岸越来越近。
夏初七与赵樽同时站在甲船上。
赵樽一袭大晏亲王燕闲之服,外套一件滚金边儿的黑色大披风。那披风随着河风鼓动着,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幡,带着无与伦比的酷冷与肃杀之气。而他的目光,看着潮水一般往码头拥挤的人群和京师的繁华盛景,好久都没有转动。
今儿的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小脸儿白了许多,兴许是这些日子得了“爱情”的滋润,那肌质的粉白里透着一丝丝娇嫩,坚定的双眼和被她刻意“化妆”过的五官,也多出了一种属于少年男儿才有的英姿。不算极美,可谁也不敢说,再长过几年,这个瘦削的少年不能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见赵樽好久不吭声,夏初七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量他。
“晋王殿下,回家的感觉如何?”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甚叹。”
叹个屁!听了他文绉绉的回答,夏初七嗤了一声,又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码头,用极慢、极轻、极缓,小得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的笑着问,“为何不做那天下第一的人?”
“何意?”
“你做了天下第一,那天下就是你家,不管打仗打到哪儿,都不会有思乡的情绪。”
这话太扯,连她也不相信。
目光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赵樽眉目间有了几分凉意。
“本王若天下第一,你呢?”
“我?”她冲他莞尔,回答得很利索,“天下第一家的老大。”
“荒唐!”赵樽咳嗽了一声,冷下脸来,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即便本王宠着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可再说。”
“大逆不道?呵……”夏初七挑开了眉梢,淡淡道,“你以为你不去争抢,别人就能容得下你吗?爷,你才二十四岁,军功赫赫,又是亲王之尊,功高盖主。看看岸上那些人,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好下场?古往今来,太多的例子摆在面前,你还看不清楚吗?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利欲熏心。再者说了,好男儿就当志在天下。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有那个意思,我必定会随你左右,助你君临天下,看着天下臣民仰望你,看着你用你的才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然后呢?”他冷冷地问。
“然后啊?你赏我黄金万两,准我解甲归田。”
“你钻钱眼了?”
轻轻笑了一声,夏初七眯起眼,突然想到一句流行的话来。
“那这样好了,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
赵樽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从她的脸上扫过去,审视了半晌儿,又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弹了她一个“额崩”,这才眺望着码头,淡淡地轻斥。
“你这憨货!懂不懂仁义道德?”
憨货这个词是他新近从她的嘴里学来的,这两日总喜欢这样子说她,夏初七也不介意,只淡淡翘起唇角来,反问他,“仁义道德值多少钱一斤?”
“你要买?爷有的是。”
“……”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码头上便传来了迎接的号笛。
赵樽慢慢眯眼,“楚医官,过来,爷拎你回家了。”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随即笑说,“好啊,拎呗。”
她没有告诉他,她看见的不是家。
而是在惊涛骇浪之外,有一双双鲜血淋漓的眼睛,在等着她去复仇。
官船在鸣笛声中靠岸了。
夏初七当然没有傻得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候和赵樽亲亲热热的一起下船,去吃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霹雳眼”和“冷风目”。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该绷着的时候得绷着,该装的时候得装着,而像现在这个情况,是她该藏锋芒的时候,那么就得低调点,那样才能活得更加长远。这个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赵樽,她要学眼皮子浅的女人,恨不得人人都知道她是赵樽的新宠,那她估计不等明儿天亮,就得见阎王爷了。
“爷,我有个事儿。”
扯了扯被他握住的手,她软着嗓子低低说。
“何事?”
“我朋友,就是顾氏父女,他们初来京师,带了那么多行李,人生地不熟的,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得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对不对?”
“你对京师就很熟?”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问她,又像不是在问,却是把夏初七给问愣住了。不得不说,赵樽相当会抓人话里的漏眼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绕了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初七小意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装出温驯乖巧的样子来,笑眯眯地望他,“我这不是请求么,要让您给派一辆马车,再派一个车夫把他们送回去。有了马车和车夫,我不熟不也熟了?”
“爷可以派人送他们,不需要你。”
好像他的话也合情合理哦?夏初七瞧着他威严冷硬的脸孔,使劲儿找着能下的台阶,脸上给憋得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十分扭曲。
“爷,楚七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很好奇,也没有见识过京师的繁华街景,你是晓得的,我这个人就好热闹,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蹓达蹓达,晚点儿就回府……”
赵樽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迟疑了下才回答。
“可以。”
心里一喜,夏初七放开他,抱拳冲他做了一个长揖。
“楚七谢爷体恤。”
“不过……”
两个淡淡的字眼传来,夏初七就知道这厮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他这个人总是会抓紧了一切有利于他的机会,用来找她的事儿。果然,听他淡淡道,“原是爷是想领了阿七一道回府的,如今阿七你丢下爷孤零零一个,该如何补偿?”
又要补偿?
靠,夏初七恨不得咬死他算了。
心窝子里酝酿着一腔热血,她盯着他的视线有点发毛。
“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
“你要什么?老子就有什么。”
轻轻“哦”一声,就在夏初七以为这厮会趁机敲诈勒索她一笔银子,或者趁机占她一点什么便宜的时候,他却慢条斯理地道,“今儿晚上,等爷从宫里回来,你侍候沐浴。”
上回在清岗被她一脚踢下河了不算,丫还想这事儿呢?
替他沐浴不算什么大事儿。
替他沐浴可以看出水美男还可以看童子鸡,对她来说也算福利了。安慰着自个儿,夏初七淡定下来,笑眯眯的点了头,“行,没问题。我一会儿在阿娇舅舅家里抓点药,给您做一个全身的药浴,让爷解去旅途疲乏,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如何?”
赵樽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乖,等着爷晚上回府。”
等等等,等着他回府?
恍然大悟一般,夏初七翻了个大白眼,“您的意思是说,您本来就不会马上回晋王府对不对?根本就不存在你会孤独寂寞冷的问题对不对?你又耍了我对不对?”
“对。”
赵樽赏给她一记“你可真蠢”的冷眼,伸出双臂来,示意她为他整理领口和衣裳,“陛下为你家爷接风,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爷怎么着都得先入宫觐见的,这是孝道。”
孝道个屁!
夏初七踮着脚尖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乖乖替他整理好衣冠和袖口,看着他一派天皇贵胄的样子,想到自个儿给自个儿揽的好差事,不由得有些气苦。
“你说你这个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你府里头不是有好多滕妾等着侍候你吗?为啥非要故意整我?那么多美人儿排着队你不要,偏偏对着我这个瘦丁丁的鸡骨头流口水,你说你这算不算暴殄天物,丧心病狂啊?”
“又酸了?”
“谁酸了?”夏初七不高兴地嘟嘴。
冷冷地瞄她一眼,赵樽回头看了下不远处冲他使眼神色的郑二宝,心知接他的人都等急了,却半点儿都不着急的伸过手臂来搂了搂她。
“晚些时候,爷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第183章 虎狼之药?!(2)
后退一步,夏初七摆出一个“格挡”的动作,“别,上回说带好东西,东西倒是好,回头就把老子给抓了,那怨气现在还没有消呢,您可千万甭再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也千万甭念叨着我,还是好好寻思一下,一会儿入了宫遇到东方妖人,如何与皇帝解释范从良那件事吧。”
“对啊,你不提本王都忘了。”
赵樽唇角牵了牵,使劲儿拍下她的脸。
“这件事,算是本王救你一命,你得补偿多少银子?”
“去去去,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少诓我银子。”夏初七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儿,见不远处的郑二宝搓着双手等得脸都扭曲了,却不敢过来催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下。
“得了,别贫嘴了。快去吧,下头那么多人候着你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英明神武的晋王殿下,不顾等待的朝臣,还在这上头抱女人,可得笑掉大牙了。”
“你是女人吗?”赵樽挑了挑眉,“再说,让他们等等有什么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夏初七可算明白了。
敢情人家晋王殿下并非为了她才在这里儿女情长,而是一回京师就准备给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下马威啊?也行,重量级的人物总是有矫情的权力,他越是不急不徐的下船,越是让那些人的心里惶恐不安,也越让他们对他生出更多的忌惮来。
官场之道,兵家之道,腹黑厚黑,人心彼心,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贱王爷”,可谓摸得滚瓜烂透。这让她这个来自于现代社会,接受过多元化教育的现代人,也不得不佩服他。同时,觉得栽在他手里没那么亏心了。
想想,她抿了抿唇,笑问,“那行,要不要再亲热一下?”
赵樽被她逗乐了,“嗯?阿七为何这么主动?”
夏初七装着亲热地靠近一步,摊开一只手来,“客串亲热戏,视亲热程度不同,每次收费五十至二百两不等。殿下,请问你是要搂搂抱抱呢,还是要卿卿我我呢?”
一把揽过她来,赵樽低头啄下她的唇。
“可有其他服务?”
“去!没有,想什么呢?”夏初七笑嘻嘻的瞪他。
赵樽拍了下她的头,回头见郑二宝等得那个焦心样儿,就像尿憋急了似的,一张脸都红透了,心知时辰差不多了,不好再耽搁。
“等爷晚上回来,好好整治你。”
说罢,他袖袍一拂,昂首阔步的离开了。
哼了一声,夏初七这才回船舱里找到了李邈和顾阿娇。一听说殿下的马车直接送他们回去,顾阿娇开心的不行,直拉着夏初七不停叽歪,“楚七,你真是太好了,我这便告诉我爹去。”
“没事,没事儿。”
夏初七随口应了,只眯着眼看她的背影。
要送顾氏父女只是顺便,她存了另外的心思也是有的。
几个人混在一堆仆役里,拎着大包小包下船。
可他们还没下船,前方迎接赵樽的仪式就开始了。
典雅庄重的奏乐声里,一行数十个鲜衣怒马的锦衣仪仗队走了过来,最前面的人手执各类旗幡,宫婢们举着黄罗伞盖,一行八人抬着的饰金彩绣蟠龙的礼辇,走到了赵樽跟前停了下来。
“跪——”
在鸿胪寺鸣赞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里,满朝文武百官、船上随同人员,外加夹道欢迎的老百姓跪了一地,齐声高唱“恭迎晋王殿下还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初七也跪在了地上。
偷偷的,她眼风瞄向了赵樽。
只瞧见一个侧脸,可早没了先前在船上与她逗趣时的坏劲儿,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川脸绷得极紧,就像谁都欠了他的银钱一样,只抬袖淡淡道了一声“起”,就目不斜视地大步迈了过去,旁若无人地由郑二宝扶着上了礼辇。
“谢殿下。”
在山呼海啸的谢恩声中,礼辇移动了。
上了码头的台阶,礼辇停下,一辆亲王专用的红缎象辂已经等在了那里。锦衣卫执旗仪仗共排了四行。响节,金节,烛笼;青龙幢,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镫杖不一而足……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等全都由校尉擎执,郑二宝喊一声“起”,那象辂才缓缓移动。一路上,是从奉天门开始铺过来的十里红毯,沿着那红毯,一行无比庞大的队伍,声势赫赫的往皇城方向而去。
夏初七瞧着那阵仗,心里略紧。
等乐曲声慢慢的远了,她才吐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的,有些为赵樽担忧起来。
所谓的功高盖主,便是他如今这样了吧?赵樽本就已经贵为亲王,又是御封的神武大将军,各种食禄不一枚举,估计老皇帝对于他的功劳,都无可奖赏了,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根据她有限的历史经验,一个人的功劳大得皇帝都找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了,那就是养肥了,可以宰杀了。
好在,他虽为臣,却也是老皇帝的亲儿子。
有了他在清岗那边的举动,如今他又抓了范从良回去以证清白,他那个狠心的亲爹必定也能看得出来他无意于他的皇帝宝座。为了大晏江山的稳固,应该不会怎么着他才对。
至少,现在不会。
拍拍膝盖上的泥土,夏初七看着远去的人潮,回头一笑。
“我们也走吧。”
人多好办事儿,没几下工夫,他们的行李就搬到了马车上。车夫是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自个儿介绍说名叫小方子,是一个嘴油的人,能说会道。
“楚医官,你们要去哪里,只需报一个名头来便成。我打小儿在京师长大,十七岁就去了晋王府做车夫。嘿,在京师里,就没有我小方子找不到的地儿。”
“行嘞,那多亏你了,小师傅。”
夏初七还残留着现代人的礼貌,却让小方子红了脸。
“楚医官你可别跟我客气,先前月大姐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呼着您,万万得罪不得的。”
又听见月大姐的名字,夏初七闭上了嘴。
她以前便听梅子讲过,晋王府后院的女人,都是十九爷前三次指婚送过来的滕妾,可由于赵十九没有睡过,也没有理会过她们,所以都当不得事。她们除了不用做奴婢的事情之外,在他心里与奴婢的待遇也差不多。另外,整个晋王府的后院,基本上都由十九爷的大丫头月毓在管理。以前听到这事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一个封建王爷的府邸里有女人不奇怪,要是没有女人那才算奇怪。可如今大概自觉与赵樽的关系不同了,老是觉得别扭。
“小方子,爷后院有几位夫人啦?”她忍不住多了句嘴。
“夫人?”小方子想了想,突然笑了,“你说咱爷后院那些滕妾啊,那些其实都算不得夫人,也是下人。”
“那你们怎么称呼她们?”
“我们当着面,还得唤她们一声如夫人。主要剩下来的三个滕妾,都是我们惹不得的,也是没有办法送走的。”
“什么叫没有办法送走?”夏初七好奇的追问。
“先前好些人都给爷送过侍妾,但凡能打发的都打发了,只剩下这三位,都是当初给爷指过婚那三户的女儿。一个是东方家的,一个是谢家的,一个是魏家的,虽说都是庶出女儿,可好歹也是人的亲闺女,爷也不好不给人留半点脸子。”
原来如此。
夏初七轻“哦”一声,笑了笑,不再吭声儿了。
不一会儿,马车驶入了金川门。
作为帝都的京师与夏初七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镇都有着不同的风味儿。今儿恰逢京师大雪,在大雪覆盖之下的金川门,巍峨高挺,各色人等熙熙攘攘的走在为了迎接晋王殿下凯旋还朝而洒扫过的大街上。一个个店铺紧挨着,卖布的、卖糖的、卖茶的、酒肆、饭馆,琳琅满目,一个招牌接一个招牌,大街上全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处处呈现着繁华盛世的景象。
有了小方子,几乎没有绕远,径直找到了顾阿娇舅舅家开的济世堂。正如阿娇先前所说,济世堂位于离皇城不远的鸡鹅街上,开得很是红火,把鸡鹅街的店面占了足有五六间那么多。从那大敞的门往里看,可见里头来往的人流量真是不小。
“楚七,那就是我舅舅的药堂了。”
顾阿娇初次入京,表情很是兴奋,拍着夏初七的胳膊,指着“济世堂”的大招牌和“悬壶济世”的匾额,两只漂亮的杏眼里都快要溢出水儿来了。
“不错不错,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为了配合她的情绪,夏初七砸了下舌头,说了几句中听的话。只有李邈仍是一动不动,神色间很有几分不耐烦。
老顾头先下去找他妻舅了。
第184章 虎狼之药?!(3)
只余了三个姑娘在车上,顾阿娇看了一眼从官船唱曲那天开始就不待见她的李邈,突然红了眼圈儿,又别扭地瞄了瞄夏初七,愣是把她从车上拽了下去,两个人移步到街边一棵被雪压过的柳树下。
“楚七,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来着,可这憋了一路也没有寻着机会,我怕今儿不说,你回了晋王府我俩也不知几时才能见面,更找不到机会说了。”
“说呗,有什么话不方便开口的?难不成你想做晋王爷的侍妾,让我给你穿线搭桥?”
她问得十分洒脱,却把顾阿娇弄得羞红了脸。
“我两个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跟你胡扯。要说我没有存过那心思,指定是骗你的。晋王殿下龙章凤姿,但凡见过他的女儿家,哪个不是心肝怦怦乱跳?我当然也是一样的,可我先前也跟你说过,我晓得自个儿的身份,哪里是敢僭越的人?”
盯着她的眼睛,夏初七挑了挑眉头。
“那你想说什么?”
顾阿娇抿了抿嘴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许久才说:“那日在官船上的事情,我知道你表姐看不上我。但她怎么看我,我也不在意,我就怕你也误会了我,使得我姐妹两个生出龃龉来。楚七,我这个人心气儿高,在清岗那个地方确实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儿郎,但我心知自己的斤两,就算到了京师,虽说我舅舅是开药堂的,可商药之家也是低贱,又如何能与我配上好的人家?那日我是见到有几位大人上船来拜见殿下,偷偷在舱里瞅了一眼,见有两个年轻公子生得极好,这才生出些心思来,绝对没有想过勾搭殿下……”
她说得极认真,夏初七听了却皱紧了眉头。
“阿娇,你想嫁个好人家,都不在意与对方有没有感情吗?”
“感情?”顾阿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了,瞄了她一眼,又笑,“我没有想过。天下的男儿大多薄幸,女儿家若把心掏给了他们,那往后才有得苦头吃呢。我啊,只想寻个安稳的窝,嫁个有身份的官宦人家,往后我的女儿不至于再像我这样儿,哪怕生得再好,也只能胡乱找个人配了,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楚七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娘,我爹又是那么一个敦厚的性子,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如果我不替自己操心,谁又会来管我?”
听了顾阿娇长长的一番表白,夏初七心里颇有感触。
虽然她对顾阿娇的思想不能认同,却只能尊重。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和活法的权力,顾阿娇生在这个时代,思想有局限也是正常的。正如她与李邈的目的是要报仇,而顾阿娇就想寻一门好亲事,路途不同,可结果却是相同,都是想好好的过完未来的日子。
“行,不过阿娇我提醒你,男人不能单看表面,得多相处一下你才能知道他有没有长出别的心肠来,不要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了去。你生得这样好,不愁找不到好爷们儿。不把裤腰带系牢了,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你就哭去吧。没有娘的姑娘,更得珍惜自己,知道了没有?”
她说得很直接,顾阿娇眼圈儿更红了,冲她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楚七,你是除了我爹之外,待我最好的人。我心知你肯定瞧不上我那天的作为,觉得那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做的事。但是,往后都在京师了,我不想与你生分了,楚七,你要常来看看我。”
“知道了知道了,哪来那么啰嗦?”
夏初七笑眯眯的横了她一眼,正准备再劝她两句,那老顾头已经和一个穿着藏蓝色夹袍的男子出来了,瞧着那年纪她猜测是顾阿娇的舅舅。
送佛算是送到了地点,夏初七想到先前答应赵樽的事,又随了阿娇进去,拣了一些中药准备晚上给赵樽熬了泡药浴。末了,与顾阿娇告别,马车便驶出了鸡鹅街。
“楚医官,咱们回府还是?”
小方子今儿是临时接了这个活,虽然月毓仔细交代过他要好好照顾楚七,可他却是摸不清夏初七到底什么门道,只不敢怠慢也就是了。
“先在街上逛逛吧。”夏初七语气淡然。
“逛哪儿?”小方子显然不明白。
“去保泰街,再绕到丹凤街吧。”
“哦,好嘞。”小方子“驾”了一声,马车赶了一段路,他又想起来,笑嘻嘻地问,“楚医官在京师可有家眷亲属?现在时辰还早,若是您想先去瞧瞧,也是可以的。”
可有家眷亲属这句话,让夏初七淡定的眸子浅浅一眯。
良久,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没有。”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这话真不错,从济世堂穿出去,在城里又走了一会儿,小方子愣是挑了一条最近的路到了保泰街。
“楚医官是要去哪一家?”
“不去哪一家,就随便看看吧。”
“好嘞。”
小方子应了,挥了一鞭,在马儿的“嘚嘚”声里,马车便在保泰街上穿行起来。小方子尽职尽责,不仅干着车夫的活儿,还兼了导游的事儿,他以为夏初七与李邈都是初次进京的外地人,一路上不停介绍着地名儿,人文景观,很是得趣儿。
不一会儿,马车经过一处府邸,他突然回头来笑。
“那里便是魏国公府了。”
“小方子,慢一点,我有点昏。”夏初七撩开的帘子,远远地看向那个门口有一对大石狮子的住宅,看着那朱漆大门和苍劲有力的“魏国公府”几个大字牌匾,看着那些雕梁画栋的屋脊,慢慢地眯起了眼儿来。
这便是魏国公府了。
可物是人非,这里的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人。
这个魏国公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魏国公。
马车走在门口缓了下来,魏国公府的护院见到大概生了疑,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往这头走了过来,夏初七不等他们走近便放下了帘子。
“小方子,走吧。”
“好嘞,楚医官,坐稳了啊。”
小方子是晋王府里出来的人,对魏国公府的护院自然没有什么惧怕,他老神在在地甩了一马鞭,丝毫不管那边两个人的打量。好在那些人也都是人精,坐得起这样的马车,自然并非寻常人家,只瞅了瞅又退了回去。
等马车走远了,夏初七才松了口气,望向李邈,她笑问。
“表姐可想回去看看?”
“不必。”李邈答得很缓,很冷静。
可仔细一看,她的手指却微微曲了起来,紧紧攥在了手心。
夏初七也不逼她,只吩咐了一句,“小方子,麻烦回晋王府。”
小方子是个机灵的人,二话不说,驾着马车便转了街口,去晋王府要经过丹凤街。这是一条极为热闹繁华的长街,不仅当铺酒肆林立,还有一家除了秦淮之外揽尽京师风月的青楼。
丹凤街中路,看着“锦绣楼”几个字,夏初七放下帘子,拍了拍李邈的手背,将怀里的钱袋子递给她,又冲她使了一个眼神儿,便轻声喊小方子。
“小师傅,麻烦你停下车,我这位表哥想要小解。”
小方子“哦”了一声停了下来。
李邈冲夏初七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往锦绣楼扬长去了。
“楚医官,那个,他……”
小方子挠挠脑袋,似是不好意思,“其实旁的地方也是可以小解的,不必去锦绣楼,那里不干净。”
“不妨事,男人嘛,去方便一下而已,又不会被里头的姑娘给吃了。”
夏初七笑着回应,看见身着男装的李邈入得那锦绣楼大门,被一个漂亮的美人儿迎了进去,这才放下了车帘来。
不出一刻钟工夫,李邈便回来了。
马车重新启动,夏初七盯着她,压低了声音。
“办得怎样?”
李邈点了点头,把钱袋子又丢给她,“银钱他不要,但你说的话我已经转达了,想来不出三天,消息便会传扬出去。只是……楚七,这法子妥当吗?”
夏初七弯了弯唇角,“妥不妥当都得试一试。”
李邈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没有马上应声,迟疑了好半晌儿才堪堪握住了她的手,“楚七,你我姐妹,只剩彼此了,我担心你的安危。”
“不要怕,我有分寸,必定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地。”
见她没有犹豫的意思,李邈叹了一声,目光里的担忧又多了一层。
夏初七冲她莞尔一笑,“安啦!”
话说她差李邈干什么去了?此事说来也简单。
世间上的事,不论古今都是相通的。有国家有官府,就会有地皮有流氓。像京师应天府这样的大城市,又怎会没有黑社会性质的行帮呢?李邈先前在道上混过,对这些行市很熟,知道京师不仅有帮派,而且人数众多,有相当严密的组织。
在这个时代,帮派还不叫黑社会,而叫“打行”,也叫“撞六市”,与现代黑社会的运作方式差不多,诈骗劫掠,欺行霸市,为富贵人家充当保镖和打手,也拿人钱财,替人办一些不便出面的事。
第185章 虎狼之药?!(4)
那“锦绣楼”里当家的,也是京师里最大的打行“锦宫”的头儿,就李邈所说,这锦宫很有势力。而非常不巧的是,李邈两年前曾经救过他的命,虽然她如今拿了银子过去,可人家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要银子也替他们办事儿。
她交办李邈的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个,让他们散布出去一条流言,“晋王殿下在回京途中,结识了一名叫楚七的绝世神医,伤科妇科各种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如今做了晋王府的良医官。”
第二个,让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忙查一下,宁王赵析有没有从锦城府带回来一个傻子。
当然,她不是想为自己吹牛。而是为了让这个流言传遍京师,传入东宫,传入太子府。她要入东宫去替太子诊治,但主动找去不仅掉价了,还容易掉脑袋,她得等着猎物自动掉入她的坑里来。
至于找傻子,也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她得先知道傻子是否安全,是否被赵析带来了京师,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对于这个,她抱的希望不大,既然赵析敢冒赵樽之名掳人,自然会藏得很严密,又哪里能轻易被江湖上的行帮给找到?
想到这里,她突然冒起一个念头,望向李邈。
“锦宫的人,你往后可以多多接触。如有必要,加入他们的行帮也可。”
李邈面色微变,“为什么?”
夏初七淡淡的笑,“表姐,你我二人势单力薄,总有需要用人的时候。行帮的人讲义气,他们出来混,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且,人都是考虑利益为上,如果有利益的合作,没有人会拒绝。”
李邈沉默着,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反对。
夏初七心知她身上有国公府小姐的骄傲,可以拿银子去找人办事,却绝对不会轻易去做一个行帮的人,想想不得不又游说了几句,晓以利弊。
她目前可以依靠着赵樽,但李邈有一点说对了,靠男人不长久,她们要报仇,这个过程究竟会需要多长的时间,会有一些什么样的血雨腥风谁都料不到,赵樽究竟能做她多久的靠山,更是个未知数。所以,她们得有自己的势力来支撑,那样她才会有真正的自由。
“楚医官,到地儿了。”
小方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喊得夏初七的心里略微一紧。
随口应一声儿,她打了帘子望出去。
好一个气派的王府。
夏初七曾经去过北京的恭王府,自觉那就已经足够大气奢侈了,可如今瞧这个晋王府,且不说那金碧辉煌的屋檐房宇,青色琉璃瓦铺就的门庑比恭王府更气派,就单单门口那一块巨型大理石碑上刻着的“文武官员至此下马”几个字,便足够让人震慑了。
除了皇城,据说这是京师占地最广的建筑。
这也是老皇帝偏爱幺子的证明。
“楚医官来了?你几个过来搭把手,手脚麻利点,先把行李卸下来。”
就她这一闪神的工夫,府里出来了好几个人,除了满面笑意的月毓之外,还有晋王府的总管田富。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一个会看脸色的精明主儿,一口一个楚医官喊得很是热络。
“多谢月大姐,多谢田总管。有劳了。”
夏初七这个人惯会扮猪吃老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本事,她干起来从不比别人差。眼看自家还没有入府,便引起了好多人的审视与围观,就知道自己与赵樽的那点“龌龊事”肯定已然传遍晋王府里了。
“快,楚医官,快进来。”
月毓热情的招呼着,一路领着她往里走,一路走一路笑,白净的脸蛋儿上像是开了花,仔细看来,那感觉又像迎了客入自家屋子似的,主人翁精神特别浓郁。
过了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绕过一处回廊,入得正堂里,她拍了拍手,招呼已经等候在那里丫头婆子仆役小厮们过来,排好阵形儿,笑着交代。
“大家都给我瞧仔细了,这位便是咱爷新收入府的良医官,也是咱爷心里头的人,你们做事都拎着点儿,不要逆着背着,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谁要惹得楚医官不舒坦了,看我能饶得了你们。”
那些丫头婆子小厮们,个个都生得白白净净,衣着干净整洁,也都是精明人儿,只悄悄打量了夏初七几眼,不需要多说,便齐刷刷的施礼问了好。
“楚某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学着男人那样抱拳行了一个揖礼,夏初七面色平静,心里却一声冷笑。
有一种杀,叫着“捧杀”。
月毓如果不是生来就对人这么好,那必然就是一个精明到了极点的人,愣是拎不住她半点错来,还能把人给整得妥妥的。瞧她如今领了府里头的总管,还有丫头婆子们过来见面的架势,对于一个医官来说,完全是高规格的接待了。可这一招儿,却是不着痕迹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人人想争宠的时代,府里就一位爷,人家还不把她生煎了啊?
果然,这头话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哟,这是楚医官来了啊?我姐妹几个都念叨老半天了,楚医官可真是贵人步迟啊?”
随后,从内院出来了几个女人。
夏初七侧眸一看,心里一阵感叹。
看来晋王府里就没有丑女,即便是那些做丫头打扮的人,一个个也都身材匀称五官端正,而走在前头那两个着装鲜艳的年轻女子,就更是不一般了。
说话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也不过二十来岁,身量较长,皮肤细腻光滑,用一句酸诗形容,便是“方流涵玉润,圆折动珠光”,穿戴得珠光宝气,可惜眉眼之间,却带了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不太招人喜欢。另一个女人,年纪要小两三岁,大眼睛翘鼻头,生得很是精致,身段也极为纤细,穿了一件粉色的圆领比甲,长得甜美,只是略略有些小家子气。
夏初七一猜,便晓得这是赵樽那三个滕妾中的两个了。
只是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东方青玄和阿木尔的妹妹?瞧着那两个的长相,都不太像东方青玄,漂亮是漂亮,却少了点诱人的劲儿,怪不得赵樽瞧不上。若是长得像东方青玄那厮,说不定他早把人给压了。自动脑补着赵樽和东方青玄两人红与黑的对手戏,她突然像打了鸡血,觉得他俩真该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
想着想着,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不舒服了,声音听上去很有几分主子气概。
“咳咳!”
夏初七斜歪歪看过去,面上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太客气。
“请问你哪位啊?”
那娇小姐一瞧便知是那种刁蛮的主儿,被夏初七这么一问,叉着小蛮腰,指着月毓便不客气的吼,“月毓,你来告诉她,本夫人是哪一个?”
月毓眸子闪了闪,面色不变地浅笑着,却是维护夏初七。
“如夫人还请恕罪,楚医官他刚到府上来,好多规矩还不太懂。”
说罢,她又看着夏初七,冲她使眼色儿。
“楚医官,这位是东方府上的小姐,这位是魏府的小姐,都是,都是爷的如夫人。”
她将“东方”两个词咬得极重,夏初七随即轻“噢”一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望向那二位美人儿,尤其重点对神态傲慢的东方小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敷衍的揖手,表情懒散,完全没有诚意的说道,“失敬,失敬。”
东方婉仪气得直跺脚,“你……”
“如夫人还有何指教?”夏初七故意拉长了“如夫人”三字,点醒面前这位大婶儿的实际地位,如夫人,只是“如”,便不是真正的夫人。可说完了,明显看她智商不太够,又好心的解释,“楚某虽不才,但好歹也是由太医院举荐,吏部任命,由当今陛下御笔亲批的良医官。”
这话的意思是,老子官职再小,那也是一个朝廷命官,你一个奴婢不如的侍妾,凭什么在朝廷命官面前大呼小叫?
听了她拐着弯损人的话,正堂里“嗡”了一声儿。
谁都知道,认真说起来,侍妾不是主子,医官却是朝廷命官,真就比侍妾高了那么一点点。得宠的侍妾也就罢了,有老爷们儿撑腰,不得宠的侍妾连奴婢都不如。
有几个小丫头抿着嘴,想笑却又不敢笑。
有几个胆子大的婆子,却是脸色扭曲的吭哧起来。
第186章 虎狼之药?!(5)
看得出来,由于这些女人不得宠,其实在府里不太受下人们的待见,根本就连月毓的地位也不如。只不过,她们仗着有娘家的背景,谁也不好太不给她们脸子罢了。
瞧着这情形,东方婉仪咬牙切齿。
“你,欺人太甚!”
“楚某虽不知如何‘欺’了如夫人,但楚某有一句话却不得不劝,如夫人肝火甚旺,切勿经常动气,长此以往,容易大便郁结,口舌生疮。”夏初七全然无悬壶济世的模样,勾着唇角,一脸笑嘻嘻的欠揍样儿。
周围人的嗤笑声不断。
东方婉仪气得直哆嗦,半天才吐出来一句。
“回头有你好看!”
“楚某问心无愧,无论是当着殿下的面儿或是大都督的面儿都一样。只不过身为医者,敬奉医德而已。还有,楚某再多奉劝如夫人一句,这等小事若说与殿下和大都督,只怕……”
这半句话一说,东方婉仪就哑了嘴。
夏初七是在讽刺她,根本就去不得。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侍妾地位低下,她又从来没有为赵樽侍过寝,也仗不了赵樽的势。而他的亲爹和哥哥虽然官职大,但认真说起来,她也只是东方府上的一个庶女。庶女的地位,说白了也只是奴婢。就算她回府哭诉,东方府也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赵樽,毕竟这是晋王爷的家务事。
东方婉仪下唇都咬得充了血,在众人围观的难堪局面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又骂了一句。
“混账东西,敢对本夫人这么说话,你等着瞧吧你。”
夏初七微微一笑,拱手施礼,看上去态度恭维,语气却更加尖酸刻薄。
“如夫人这样说话,楚某倒是无妨,就怕误了你们东方家的体面……”
说到此处,她站直了身子,眼神若有若无的瞄过月毓的脸,接着说,“楚某在家乡时,也曾看过七十六集……啊不,七十六回《甄環传》,里头的贵人主子们若是安分守己,低调做事,不受宠也能活个二十多回,可若是胡乱蹦达,嚣张嘚瑟,那绝对活不过三回,总而言之,楚某奉劝一句:轻点嘚瑟,方为长久,如夫人可明白?”
一个个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有人微张着嘴,有人瞪大了眼,那表情就像现代人在看外星生物一样,一眨也敢不眨,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明白吗?”
夏初七又笑眯眯的重复了一句。
她一本正经的小样子,挺像那么回事。别瞧着她穿得素净不打眼,可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劲道,却分外有震慑力,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爽利霸道,又岂是这些常年住在深宅内院里的妇人可比的?
“真环……是哪一出戏?”
终于,那个东方婉仪横着一双眼睛问了出来。
“东方小姐,没事多看点书吧,多读书,长见识,届时……”夏初七指指脑袋,“这儿好用了,殿下也能多瞧您一眼。”
夏初七并不与她们解释。
她来晋王府是做医官的,不是宅斗来的,先给这些个女人一个下马威,糊弄糊弄她们得了,谁还有耐心给她们做宫斗和宅斗的科普教育?
尤其是这个东方婉仪,明显与东方青玄不是一个娘生的,要不然就是他爹打雷夜睡的媳妇儿,才怀上的孩儿——太雷了,傻叉。
她面色不变的微笑着,冷不丁又回头望着月毓。
“月大姐,麻烦带我去安置吧,我这累一天了,好乏。”
“是,楚医官这边请。”
月毓微微一笑,起了个手势,便让两个仆役过来拎行李,却被李邈不咸不淡的一声“不必”给拒绝了。月毓摆手让仆役下去,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在掠过东方婉仪那被气成了猴子屁股的脸蛋儿时,唇角多了一丝笑痕。
入得内宅,绕来绕去的房屋都快把夏初七给绕晕了。不由得又想起了现代时,一个平方几万块的市价,这晋王府的占地瞧着至少也是几万平方米,那窠栱攒顶,红漆金蟠螭,简直奢侈到了极点。
他奶奶的赵樽,她嫉妒啊……
可他好端端一个封建王爷,偏偏不会享受。
要换了她,在家喝酒抱美人儿得了,还去打个屁的仗。
月毓为夏初七安排的居住点,不像她先前预想的那样,会离赵樽的正房“承德院”很远。不仅距离不远,而且还相当的近,就在承德院边上的两间耳房里。
她说,楚医官住在这里,可以就近照顾主子爷,若他的身子不爽利了,她的脚程也能快着点儿,就能让主子爷少遭罪。那股子体贴温驯劲儿,让夏初七唏嘘不已。
这个月毓,真是处处为赵樽着想。
就连安排女人方面,也丝毫不考虑自个儿。
怪不得依赵樽那么一个精明的人,能把后院的一大摊事交给她来处理,想来除了月毓做事确实很有一套之外,他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用着这样的人放心。
安排妥了,月毓看着她微微一笑。
“爷交代说,良医所明日再去就成。想来你们今儿也是累着了,先歇歇脚喝口茶,就不必去厨下拿午膳了,我一会儿差人端进来。”
夏初七看着她,目光带笑,“那我就不谢你了啊。当然,我觉着我也用不着谢你,再怎么说,我替你收拾了一早就看不惯的东方氏,也算是你回报我的,对吧?”
月毓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
“楚医官,这话可乱说不得,东方小姐是爷的如夫人,月毓只是一个丫头,哪里敢有那样的心肠?”
夏初七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笑着看她。
“开个玩笑罢了,月大姐又何必紧张?再说了,我的底细她们不清楚,你却清楚得紧。即是自家姐妹,说说体己话,不妨事。除了那个东方氏,你还讨厌哪一个,只管交给我来,来一个杀一个,你付我点银钱就成,价格可以商量。”
“楚医官……”
月毓无力地看着她,急得嘴皮都白了。可夏初七却是笑靥靥的半点儿不松口,只拿一双通透的眼睛盯着她,把她给盯得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张白嫩光洁的脸上,满是委屈与惶惑。
“楚医官,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是一个丫头,只管尽心尽力的照顾好爷,侍候好爷,哪里敢生出那些歪歪肠子来?这些年,承蒙爷不嫌弃,把他后院的事交给我来打理,后院里个个都是主子,月毓哪一个也得罪不起,你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月毓可就没得活了。”
“哈哈……”
轻轻笑着,夏初七走上前去,扶了她起来,细细的打量了她片刻,安慰的笑了。
“不就是逗个趣儿吗?有爷护着你,谁能把你怎么样?”
月毓面色僵硬着,苦笑一下,“月毓说过,我只是一个丫头,不比楚医官得爷的宠爱,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话是最容易乱传的,让人嚼了舌根去,月毓只怕哪口饭就咽不成了。”
她说得认真,夏初七只盯着她打哈哈,“别别别,月大姐你这么说,楚七心里真过不去了。人呢,是最敏感的动物,别人究竟待我如何,我心里啊,其实敞亮着呢。你月大姐,绝对是头一份的对我好,我一定会记着你的。”
用过月毓送来的午膳,夏初七让李邈一个人在屋子里头补眠,自个儿找了梅子来帮忙,去厨房熬汤药,准备等赵樽晚上回来沐浴。
厨房里,不时有人进来东张西望地瞅她两眼。好奇的、审视的、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他们也不敢主动过来搭讪,偷偷瞄几眼又出去了。有几个小丫头甚至于进进出出了好几次,装着拿东西,脸上却是写满了对她的兴趣,而那兴趣里的标签,只有一个——主子爷宠爱的人。
“哟,做什么呢,一股子怪味儿。”
一出场,必先“哟”,夏初七不用回头,便知是东方婉仪了。
“如夫人好。”梅子不比夏初七,赶紧施了礼。
“没事熬什么呢?臭死了。”
拿个绣了花朵的绢帕捂着鼻子,东方婉仪嫌弃的扇了又扇。
夏初七不抬眼,也不回答,完全当她不存在。只有梅子尴尬地应了,“回如夫人话,是楚医官为爷熬的汤药,晚间沐浴用的。”
东方婉仪鄙视的瞅了一眼,突然叫梅子。
“你先下去,我有事与楚医官说。”
梅子担心的看了看夏初七,福了福身,乖乖的下去了。
“哎!”东方婉仪见夏初七压根儿不搭理她,哼了一声儿,又把自家的两名侍女屏退了,上上下下瞅了她一会,放缓和了语气,“楚医官!”
“东方小姐,你有事?”夏初七抬头看她。
往厨房外瞧了一瞧,东方婉仪突然蹲身下来,压低了嗓子。
“听说你侍候过爷,这事当真不?”
夏初七没想到她是八卦来的,挑了挑眉头,选择不回答。
第187章 虎狼之药?!(6)
东方婉仪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她那横劲儿,反倒软了下来,“楚医官,我先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可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最是不喜欢歪来拐去的说话,不像那个月毓,整天在爷面前装烂好人,恶心。”
夏初七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她又歪了歪嘴,凑得更近了,“先前你说的那个真环传,我回去琢磨了一下,没有琢磨明白,为何弄懂了它就可以侍候爷儿了呢?”
夏初七看着面前的火膛,被她雷得外焦里嫩。
东方婉仪吃不准她的态度,又道,“不过我又仔细寻思了一下,爷即便宠着你也不打紧,你再得宠也是一个男人,生不出儿子来能有何作为?我又何苦与你计较呢,是吧?”
“你究竟要说什么?”
东方婉仪语气更小了几分,“你看我两个不打不相识,做个朋友如何?”
夏初七撩起唇角来,淡淡扫她一眼。
“你是想背着爷搞男人,红杏出墙与我来一腿?”
“呸呸呸,别瞎说。”
东方婉仪脸蛋儿一红,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顿了好半晌儿,才像是又豁了出去,“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先前我听那魏氏和谢氏说,楚医师你医术无双,定是对爷用了什么狐媚之药,才得了爷的宠爱,是也不是?”
目光微微一眯,夏初七想了想,点头,“是又如何?”
东方婉仪眼睛一亮,“你也给我一点妖媚之药使使?”
夏初七再点头,“好呀,没问题。”
东方婉仪眉眼大开,“太好了,楚医官,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好,今日是婉仪误会你了,你不要与我这个妇道人家计较才是?”
夏初七弯了弯唇,“药是有,可那也是有条件的。”
东方婉仪急得不行,“有何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轻轻“哎”一声,夏初七感叹着,拿火了钳夹着火膛里熊熊燃烧的柴火,觉得没事儿逗弄赵樽的小妾,这日子也算是逍遥快活。
“楚某这个人呢,就只有一个嗜好。”
“什么?”
“银子。一剂药一百两,公道吧?”
“一百两?”
显然一百两这个数目对东方婉仪来说,不算是大数目,可也不算是小数目,她稍稍考虑了一下,便也硬着头皮得应了,“可以,什么时候给我?”
“半个时辰后,你到这里来拿,一手银子一手货。”
连连道着谢,东方婉仪笑眯眯的走了,可夏初七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妥当。这晋王府里的女人天天想着爬赵樽的床,什么贱招儿都使得出来,她也得防范一手才好。
要不然,万一赵樽哪天把持不住,着了她们的道儿,她养的童子鸡,自个儿还没吃着呢,让人家给吃了,嘴上说得无所谓,大不了两个人一拍两散,可依她目前的心理状况来说,一定会特别不舒服。
不行,绝对不行。
赵樽是戌时一刻回来的。
为了迎接晋王殿下大捷回府,晋王府里可谓做足了工夫,且不说那处处的张灯结彩,就连那些丫头婆子小厮们都很是归整了一番,一个个显得精神抖擞。尤其是他的三位如夫人,更是像选秀一样,一个比一个打扮得妖娆夺目,恨不能转眼之间,便能吸引住他的眼球,好博得恩宠一回。
“为何这么多人?”
赵樽一入膳食厅,便皱起了眉头。
“爷!”月毓福了福身,“爷去了两年才回来,各位如夫人都想与爷一同晚膳,月毓念着夫人们守宅不易,便自作主张地开了个大宴,把大家都聚拢聚拢,顺便沾沾爷的喜气。”
赵樽没有多说什么,只转头看了一眼郑二宝。
“去把楚七叫来。”
彼时夏初七正在承德院的耳房里头看她那本《青囊书》,琢磨着自个儿额头上的伤疤,听得郑二宝来唤,心里不太舒坦。
老实说,和赵樽一起用餐没有问题,可还得和他的几个小老婆一起用餐,实在会让她实不下咽的。这么一想,她又有点后悔,当时与他订那个三年之约的时候,她就应该把这一条写进去,不是三年内不娶妻纳侍妾,而应该是把原来的侍妾都通通弄走才对。
想到此处,她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为自家的小心眼笑了起来。且不说那小方子说剩下那三个如夫人都是打发不了的,就算能打发得了,赵樽也不会为了她不顾朝堂上的平衡。
何必呢!
有几只小老鼠逗着玩玩,也很有意思嘛。
膳食厅里灯火通明,一水儿的丫头婆子们候着,那排场大得,夏初七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弄清楚到底谁是谁,只越发觉得做一个封建王爷真是太有福气了,日子过得太他奶奶的舒坦了。
“过来。”
赵樽看见她进来,眉目暖了暖,朝她伸出手。
“爷,我就坐这边儿吧?”
夏初七身着男装,总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搞男男关系,实在有伤风化,容易碎了一屋子小丫头的玻璃心,还容易影响她们的三观。可哪料到,她话音刚落,赵樽原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楚医官,来,爷身边儿来坐。”
月毓是一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赶紧把她的碗筷挪到了赵樽的旁边。夏初七心里一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一时间,偌大的膳食厅里,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钉子似的刺人,那感受实在不太美妙。
桌上的菜式花花绿绿,花样繁多,吃上去也非常地道。但夏初七不是习惯了被人侍候的主儿,原本吃饭就没有什么餐桌礼仪,如今有一大帮听差的人侍候在边上,更是觉得别扭。
“喜欢吃哪一个?”
赵樽也不搭理别人,只低头轻声问了一下夏初七,就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亲自布了菜。
“吃一颗虫草鱼肉丸,不许挑嘴,看把你瘦得。”
靠!丫见天儿嫌弃她,却又非得把她弄身边,这不是找虐么?
心里恨恨地骂着,夏初七可不敢在他小老婆的面前给他拿脸子,只淡淡道了一声谢,便埋着头不再吭声儿了。
“爷,这个鸳鸯五珍脍,是您最喜欢吃的,我今儿特地吩咐典厨大人亲自做的呢?您尝尝口味好不好?”娇滴滴的声音婉转好听,除了东方婉仪又能有谁?
隔了两年多才又见到赵樽,她那双眼睛都快要开出花儿来了。
说着说着,一起身便走了过来,想要亲自服侍赵樽用膳。
“坐回去。”
赵樽面色一沉,刚低喝出口,突地传来“卜”的放屁声儿。
东方婉仪面色一变,顿时呆住了。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都不敢吭声儿,生怕这种邋遢事算在自家头上。
“爷恕罪,贱妾这就回,回去……”
东方婉仪缓缓后退,生怕被人发现了是她在放屁。
可天公不作美,接着又是“卜”的一声,她放了一个更大的响屁。
王公贵族的府上特别讲究用餐礼仪,这有主子爷在的时候还敢放屁,那便是大不敬,在众人寻到了声源,目光齐刷刷望向她的时候,东方婉仪夹着双腿,想要忍着,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还是放了第三个响屁。
一干人等,想笑,又不敢笑。
那气氛,特别的怪异。
“噗嗤”声起,夏初七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一阵闷笑。
没错儿,先前她拿给东方婉仪的“狐媚粉”,其实就是五豆粉,加了一点儿料,吃了就会肠道通畅,放屁专用。
“啪——”
赵樽沉着脸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也没有看东方婉仪一眼,拎了夏初七的手腕便黑着脸直接出了膳食厅,只留下一众女人,苦巴巴的愣在那里。
她们委屈的目光,都望向了更加委屈的东方婉仪。
尤其是第三个如夫人魏氏,她入晋王府两年多,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到赵樽本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和他一起吃饭的机会,就被这东方婉仪给搅和了,她心里哪能舒坦得了?
“卜——”
一道更加刺耳的放屁声里,东方婉仪面色惨白,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
“爷,这雪天路滑,您看着脚下。”
郑二宝在前头拎着灯笼,边走边叨叨。
入夜的雪下得更大,夏初七由着赵樽拽了她的手腕一路往承德院去,几个小丫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地上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想到膳食厅的“响屁”,夏初七的笑意还一直没有散去。
“你那屋冷吗?”
赵樽紧了紧她的手,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夏初七轻咳了下,原想要收敛了笑再回答,可望着他那张在夜幕下越发深邃的脸,嘴角狠狠一抽,愣是没有忍住,摇了摇头,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第188章 虎狼之药?!(7)
“还笑?”赵樽皱起眉头。
“噗,不是我想笑,而是我实在憋不住。卜……”模拟着东方氏放屁的声音,她忍俊不禁,“不能憋,不能憋,若我也憋出一个屁来可怎生了得?”
说罢,又是一阵憋着的笑意。
赵樽行军在外两年多,承德院也闲置了许久,但每日里都有人进来打扫,愣是半点儿都瞧不出来没人居住的样子。
入得暖阁里,花梨木雕隔出了两个次间来,里外两层摆放的家具大多为紫檀木制成。古玩玉器、珊瑚盆景、青花瓷瓶、龟鹤烛台、金漆屏风……一应设施极是精美,地方也足够宽敞,屋子里烧了地龙,阻挡了外头的风雪和寒气。两个人对坐在靠窗的炕桌两边,她还能听见外面风雪吹在树叶的沙沙声儿。
一座王府深宅,顿时幽深无比。
“吃食可还喜欢?”赵樽淡淡问。
“不错不错,很喜欢。”夏初七点头。
做封建王爷的好处,她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只不过片刻工夫,厨房里又重新上了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前头大宴上的愣是一个都没有要。最让她可心的是,不像月毓之前准备的大鱼大肉,赵樽吩咐人端来了腌制的小萝卜干、豆腐乳等送饭的菜,让她更有了口腹之欲。
“多吃点,长点肉。”他依旧为她布菜。
“又来嫌弃我?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夏初七随口应着,早就经不起美食的诱惑了。先前膳食厅里,她顾及着这位爷的面子,没好意思狠狠大吃。这会儿人少了,她哪里还能忍得住?扯一个油亮亮的鸡翅膀,她欢快地咀嚼起来,那形象……也不知道赵樽是否看得下去,反正边上听差的郑二宝已经不敢直视地转过了头去,而另外两名不熟悉她的小丫头,愣是看得瞪大了眼睛。
大概怕她的吃相丢人,赵樽吩咐郑二宝。
“都下去。”
“是,爷。”
一干人等齐刷刷施了礼,有礼有节地退下了。只有郑二宝没有马上离开,他先把温好的酒给爷盛上,又挑了挑烛火的芯儿,把该备的都备好了才转了身。
他太明白了,那楚七比他家主子爷还要爷,她是绝对不会动手侍候人的。
可他心有怨怼,却是不敢吭声儿。要知道,这大冬天儿的,宫里赐宴他家爷几杯酒下肚就匆匆离席了,巴巴地赶回府里来,那心里惦记着谁,不是明摆着么?
没了听差的人在边上,夏初七吃得更爽口了。
“我说,您这里的伙食也太浪费了吧?一餐能抵得过寻常百姓一年的开销了。”她一边吃得热火朝天,一边儿痛斥着封建王朝的诟病,觉得自家也蛮装了。
赵樽皱眉,拿了一方巾帕递给她,不冷不热。
“擦嘴。”
“额……成。”抹了一把嘴巴,夏初七继续埋头苦吃。
“阿七玩得可还开心?”
冷不丁传来的话,让夏初七咬着鸡骨头的嘴停住了,抬眼看了过去。
那人目光深深的、浅浅的,情绪不明。
她知道他猜出来东方婉仪那事是她做的了,打了一个哈哈,也就不否认。
“还好啦,玩得很开心。怎么,爷这是心疼你家如夫人了?”
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赵樽语气平淡。
“得了多少银子?”
“啊?”夏初七再次咬着鸡骨头愣了。
“分赃。”他沉下了嗓子。
“分赃?”夏初七心肝儿绞痛,吐出鸡骨头,“赚钱不易,爷。”
“正是不易,爷才必须分。”
无奈翻了个大白眼,夏初七想着往后在这京师里,还得让这位爷罩着,也不再矫情,一横心点头,“行,就得了一百两,分您四十两怎样?您也别嫌少,毕竟出力的是我,你这是坐地分赃,不能五五分,那样太欺负人。”
“行,还算厚道。”
赵樽表示了同意,继续往她碗里布菜。只是不知道,那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仪态的东方婉仪,要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主子爷,正在为了她“放屁丢人”一事要求肇事者分银子,会不会气得当场吐血而亡。
夏初七正在为不翼而飞的四十两银子默哀,赵樽却从怀里换出一个锦红缎盒来,递到她的面前。
“爷也不能让你白白吃亏,这是悦泽膏。”
这玩意儿他先前提过,夏初七记得,他说此物遮盖瘢痕极是好用。
效果究竟如何她不知道,可既然这位抠门儿爷送了,不要白不要,拿回去了她再研究研究也是好的。宫廷秘方,那些娘娘们用的,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谢了啊。”
这一回赵樽没有补一句要银子,只是将她面前的白玉杯斟满了酒,用他那淡淡的、浅浅的、却又蛊惑力十足的声音命令,“爷今儿高兴,阿七陪爷喝两杯。”
“高兴啥?”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斜瞄着他,“你这是又升官了?还是得了皇帝的封赏?不对啊,按你现在的品级,你都没官可升了吧?再升官啊,你都可以直接做皇帝了。”
赵樽眸子一沉,倾身过去捂住她的嘴,冷了声。
“你这利嘴!这话能说吗?让人听去,脑袋还要不要了?”
揉了揉脸蛋儿,夏初七瞪他,“这不没人吗?有人在我能说?我又不傻。再说,谁不知道陈景就在外头?哪里有人能听得了爷的壁角。我看你啊,就是趁机吃我豆腐来着。”
赵樽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一双眸子狐狸一般浅眯起来。
“也是。吃豆腐,可有银子得?”
“……无耻。”翻了个白眼儿,夏初七继续吃。
大雪天,暖阁里,美酒佳肴,一男一女。
夏初七说说笑笑,赵樽大多数时候只听不说,可不多一会儿,先前准备的美酒竟被两个人给喝空了。好像喝得意犹未尽,赵樽又叫了郑二宝添了一回酒,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喝着,都喝得入了味儿,夏初七一张脸蛋儿被酒精浇得通红,一双本来就清澄的眼醉意朦胧,迷离得像包了一汪诱人的春江之水,最后灌下一杯,她打了一个不雅的饱嗝。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大了。”
赵樽似是也有些酒意,却没有停杯的意思,将白玉杯塞入她的手中,顿了片刻,才冷不丁地发问:“阿七,可愿随了爷去北平府就藩?”
“去北平?做藩王?”夏初七微微眯眼,酒意让她慵懒如猫。
“是,去北平府。父皇允了我的奏疏。”
“北平?不就是北京么?”脑子五迷三道的转着圈,夏初七半醉半醒,脑子有些麻,思乡的愁绪浓浓的翻滚,“嗝,我的家,就在北京。赵樽,我好想回家,我想北京,想战友,想看电视,想上网,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回家,我还有事要做,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北京?”
赵樽目光深邃,静静的打量着她。半醉的夏初七比平常笑得更灿烂,是真笑,打心眼儿里的笑,那种由内而外的笑容,从眉梢扩展到眼睛,眸底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散发着开心和餍足的快活,脸颊上还隐隐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不是那种狐媚到极点的勾人,却自有一番风情。
他没有问她什么,只是沉默了许久。
直到很多年后,当赵樽将大晏国都迁到北平府,再拟旨通令全国,将京师北平府改名为北京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浮现着这个大雪飘飞的晚上,两个人对坐饮酒,酒醉后的楚七,一次次说她想回家的样子。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深刻的感悟到,早已陷入她唇角的梨涡里。
后话不提,只说此时,赵樽沉默片刻,放下酒杯,嗓子有些哑。
“阿七,坐过来。”
“干吗呀?”夏初七半眯着眼看他。
“坐爷这边来。”
夏初七有些醉,却不至于醉得太傻。她不太明白,两个人喝酒不是对坐更为自在?干吗要坐到他身边去?不过,在他凉丝丝的目光注视下,想着今儿整过他的小老婆,她不好拒绝。
原以为还要来点儿什么喝酒划拳的玩意儿,哪儿料到,赵樽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换了一张干净的绢帕给她,让她把手和嘴巴擦干净了,就拦腰抱了她起来,大步往外走。
夏初七激灵灵酒醒了大半。
“喂,做什么去?”
“侍候爷沐浴。”赵樽淡淡道。
“啊?哦!可我还没吃饱呢?”夏初七心肝儿乱跳。
“爷会让你吃饱。”
他仍是淡淡的声音,平稳而无更多的表情。只是这声音里,平添了一丝不像往常的喑哑,烫得夏初七脸儿一烫。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住嘴。”她推着他想要挣扎,可他的臂力惊人,将她喝了酒本就绵软的身子搂入了怀,像给麻绳儿捆着似的,哪里容得她反抗?
行!反正她答应了他的事,也不好反悔。
再说还有三年之约呢,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第189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1)
“是,主子。”那小丫头应声走了过来。
“做什么?退下去!”有了李邈在,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夏初七被人带走?
“刺啦”一声抽剑,她冷气盈盈地看着赵绵泽,声音冷然,“皇长孙殿下,今儿出府之时,晋王殿下曾经交代过小的,务必要保护好楚医官的安全,如果皇长孙殿下要强人所难,那便是不把我家爷看在眼里。一旦动了刀剑,要有个什么闪失,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这话……带劲儿。
夏初七瞄她一眼,给了一个“真上道”的眼神。
在京师里,报谁的名号都不如报赵樽的名号来得好使。想不到她这位表姐也是一个懂得狐假虎威的主儿,赵绵泽再猖狂,也不好随便动赵樽的人,更何况是一个赵樽心尖尖上宠着的人。
不过,对于查验,她早就有了准备。
就算今儿不查,只要长着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总也有查的一天。
不管如何,总得给赵绵泽一个定心丸才是。
“表哥,别急——”慢慢地摁下李邈的剑,夏初七笑眯眯地说:“既然皇长孙殿下有兴趣,查就查吧。想我一个堂堂的爷们儿,怕什么美人儿摸身?无关紧要。”
一摆手,她潇洒地拉开李邈,便要随那丫头去。
可世上的事,前面有螳螂,后面总会有黄雀。
夏初七还没有走几步,一道妖冶柔媚的声音便传入了雅室。
“今儿的深井茶舍,好生热闹。”
夏初七的脚步定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东方青玄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不!巧合的可能性,比哈雷彗星撞击地球还要低。
可有了东方青玄,事情更难办了。
“皇长孙殿下和侧夫人,今日好有雅兴。”绝色妖艳的男子缓缓步入雅室,一双斜飞的凤眸妖冶如火,如同星辰一般璀璨,腰间佩着的绣春刀用它流畅的线条,衬托着它主人除了妖媚之外的英气,一袭大红色的衣袍上,绣着一个个飞鱼图案,玉带上的“锦衣卫”腰牌十分夺目。
不管走到哪儿,东方青玄都是吸眼球的人。
“大都督是执行公务,还是另有私事?”赵绵泽淡淡带笑。
“半公,半私。”东方青玄回答得巧妙。
末了,他徐徐转头,像是刚刚看见夏初七一样,凤眸一眯。
“楚小郎,好久不见?”
在东方青玄面前装着不认识,显然是傻子干的事儿。夏初七笑了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坐了回去,懒洋洋地喝了一口茶,舒服地叹息。
“好茶。大都督,别来无恙?”
“本座自然无恙,听说楚小郎有恙?”
干笑一声,夏初七摸了摸鼻子,“有大都督关照,我想无恙还真不容易。不过,好些日子不见,大都督您好像又美了几分?”
“拍马屁!”
东方青玄徐徐朝她走来,那媚而至雅,国色仙姿,人面浮光红影动,盈盈一种风流,如同春风笑海棠一般,状似亲热的近了她。
“这些日子,本座可时常念叨你。”
“是吗?”夏初七心里怦怦跳着,一边儿猜测着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拆穿她的身份,一边儿淡定地与他玩笑,“能得到大都督您的惦记,那真是在下的福分了。回头我便给家里祖宗十八代烧上三炷清香,请他们继续保佑我,能一如既往的得到大都督您的垂爱。”
“楚小郎这张油嘴,还是那么利索。”
“岂敢,岂敢!小子嘴里,全是实话。”
“实话啊?那你说说,还有多少银子没赔给晋王殿下?”东方青玄笑问。
“呵呵,大都督连这种事儿也晓得?”夏初七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实在可怜!以身偿债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他又笑。
“还好还好,两个人的房帏乐趣,不足为外人道。”她随口打着哈哈。
“用不用本座帮忙?”
“大都督您这么好,小子有些不习惯也?”
“本座也不太习惯。”
“那小子便给你一次做好人的机会如何?”
“说。”
“给我介绍一个卖血的地方?”
东方青玄一愣,夏初七得意地哈哈大笑。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说得那是东一嘴,西一句,东家的鸭子,西家的鸡仔,没有营养也没有嚼劲儿,可那股子熟稔劲儿,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在互相打闹嬉戏。
赵绵泽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大都督认得她?”
东方青玄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她可是——”拖长了魅惑的声音,他凤眸从赵绵泽的脸上又扫向了夏初七。直瞧得她心跳更欢了,他眉头才微微一挑,给了她一个风华绝代的笑意,用他独有的轻柔嗓音儿说,“晋王殿下的良医官。”
他的回答,令赵绵泽颇有些意外,“大都督确定?”
东方青玄浅浅而笑,“皇长孙殿下,我与楚医官在锦城府便已识得,自然不会认错。那个时候他还在村子里做铃医,也是机缘巧合,救治过晋王殿下,这才入了殿下的法眼。这档子事情,青玄全都知情。”
赵绵泽温暖的眼睛,荡出一抹凉凉的光芒来,“他果真姓楚?”
东方青玄淡定地笑,“果真。”
赵绵泽审视的目光,再一次投注在夏初七的脸上。
“那是我失礼了,楚医官勿怪。”
“无事无事,皇长孙殿下客气了。”
夏初七笑容满面的应对着,心里却在敲大鼓。
她可以肯定东方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前一次要抓她入京也是因为这个事。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东方青玄既然是三足鼎立里的太子一党,也就是赵绵泽一党,为什么他那心眼子却不是全都向着赵绵泽的,为什么要故意瞒着他?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
东方青玄撑着额头像是乏了,轻笑着与赵绵泽告辞,又转头来看夏初七。
“楚医官,青玄送你一程,如何?”
鲜艳如妖的男人,美艳如火的凤眸。他看着她,语气轻柔,可夏初七的心肝儿啊,却在一阵又一阵的紧缩,却又无法拒绝。
“多谢大都督。”
该来的事儿,总是跑不了。
如果东方青玄要整她,刚才就不会故意替她圆谎。
“那样最好。旧人见面,总得叙上一叙。”
暖风一般温柔的声音入耳,她整个人便被一个大红的身影笼罩了。而东方青玄仗着“熟人”和都是男人的身份,不客气地拉了她的手腕,缓缓回头冲赵绵泽示意一下,脚步便往门口迈去。
“七妹,留步——”
夏问秋突然喊了一声,见夏初七不停步,才换了口。
“楚医官,等一下。”
心里冷笑,夏初七这才转头,“不知侧夫人有何吩咐?”
夏问秋满脸的疑惑,“你果真不是七妹?”
又来了!夏初七一勾唇,反问一句,“你七妹会医么?”
夏问秋微微一愣,“不会。”
“那不就结了?侧夫人,您与令妹从小一块长大,她会些什么东西,你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我啊,真不是令妹。”
“楚医官不要见怪,你与我七妹长得实在太像。一瞧见你的脸,我便想到了我那苦命的七妹,也不知流落在何方,遭了些什么罪。想到那时,我姐妹二人朝夕相对,窗下剪花,雪中赏梅,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夏初七“哦”了一声儿,不解的皱眉,“侧夫人如此说,在下却是不解了。既然你与令妹感情如此要好,为何又抢了她的夫婿?”
她问得直白,夏问秋却像没有察觉她的讽刺,只凄苦地说。
“是我做三姐的对不住她,即便是死……”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夏初七勾起唇,肚子里突然就生出一些坏水儿来。亲热的走过去,请夏问秋借一步说话,一起绕到走廊的另一端,才语气轻松地说,“侧夫人,楚某与令妹长得相似,那也是缘分,少不了便要多叮嘱您两句了。你这孩儿怀上了总是滑胎,是病,得治,知道吧?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在妇女病上头,却也是有些法子的。您若瞧得上在下,就差人来晋王府里找我。开几张方子吃了,定能一举得男。”
“当真?”
“那是。不过嘛,就是价格上面,得物有所值,对吧?说实在的,我也是被你和殿下的真爱感动了。如果给您治,我便给您打个八折,也就是收您八成的银子,别人一百两,您只要八十两,别人收一千两,您只要八百两。”
“这么贵!”
“哟,您可是长孙殿下的夫人,哪能缺这点银子?再说,你看你俩这成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儿承欢膝下……若等别的妾室先怀上了,你又没有抢得那嫡妻的位置,往后在府里还有什么地位?”
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有点儿不自在,夏问秋拿着绢帕试了试红彤彤的眼睛。
“我与绵泽感情甚好,他是不会……不会纳妾的了。”
“那可不一定……”
第190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2)
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夏初七掂量着挑拨她,“殿下长相是神仙风采,身份又是何许样的人,不需要我说吧?到时候,有的是女子排着队等着……对吧?”
夏问秋面色有些白,夏初七又笑,“姐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再怎么说,也得有一个嫡子傍身才好,若是这病根儿不去,一辈子没有孩儿,两年三年殿下能依了你,你能保证十年八年还可以固宠吗?”
等她说完,夏问秋的脸色已经由白,变成了煞白。
夏初七本就是一个嘴皮子溜的,这样的话换到现代的女人听了都得心生恐惧,更别说封建时代以夫为天的女子。更何况,夏问秋嫁的还是皇长孙,一个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大统的人,没有儿子,她能熬得起?
“侧夫人,您好好想想,楚某在晋王府里,等你的好消息。”
东方青玄与夏初七离开了深井茶舍,赵绵泽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静静的,他优雅地品着桌上那壶热气腾腾的香茗,一双深幽的眸子有困惑,有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问秋安静地守了他片刻,起身从丫头抱琴手里拿来了一件外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小意地垂着眸子,抿紧了嘴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赵绵泽才转过头来,抚了抚她的头发。
“秋儿,在想什么?”
“绵泽,我这心里……怪乱的,乱得发慌。”夏问秋乖顺地看着他,头一偏,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怕她是七妹,又怕她不是七妹。她若是七妹,你我夫妻两年来的恩爱,只怕会被陛下生生掐断了。可她若不是七妹,七妹又去了哪里?她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一天落不下,她若一年不回来,我这心里一年落下去……”
“秋儿觉得她是吗?”
赵绵泽目光不变,淡淡地问着。脑子里却浮现起那一双灵动得仿佛有万千水波的眼睛来。要说那楚七的五官像夏楚,确实是很像。可那眼睛、那表情、那谈吐、那医术,确实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多的本事?
夏楚又怎会有那样尖锐的言辞?
一个淡笑盈盈之间,她就可以机智的堵住人的嘴。
都说东方青玄是难缠的妖孽,其实楚七又何尝不是?东方青玄妖在外,而那楚七的妖在内。表面上看,她整个人通透得一望到底。实则上心思到底藏了多深,他根本就看不透。
“绵泽,我这心里,很是矛盾。”
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感应得到。这头赵绵泽还在琢磨夏初七不同寻常的眼睛和与众不同的举止,那头夏问秋的声音便越发软了,手臂横过去,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身子偎靠着他。
“绵泽,我害怕……”
“怕什么?”赵绵泽反手环住她,轻抚她的后背。
“怕你寻回了七妹,不会再要我了。又怕那个人就是七妹,她是那样的不同,你一定会看中她。也怕那个人不是七妹,她还流落在民间吃苦头。还怕我不能为你生儿子,往后你纳了别的侍妾,不再宠爱于我,更怕将来有一天,我人老珠黄,颜色不再,只剩下一个孤影独守深宅。”
沉默了一下,赵绵泽缓缓一叹。
“傻瓜,不管是不是她,与我俩的情义都没有相干。”
他温和的安慰着,夏问秋像一只依人的小鸟,静静地听着,“秋儿,这两年委屈你了,皇爷爷的性子你不知道,他念旧了,一时想不过,等……那也只是早晚的事。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让你做我的正妻,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你一个。”
“绵泽……”夏问秋吸了吸鼻子,感动得声音都哑了,“我想为你生个孩儿,哪怕是个女儿也好。要不然我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说到此处,她一抬头,语气恳切,“绵泽,不如找那个楚七,给我瞅瞅可好?”
晋王府的良医官医术无双,东宫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太子爷的病,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谁又能相信一个普通医官?原本他今儿找上她,正是有意试探一下,先找她替夏问秋看看病的,可如今的局面,赵绵泽就不得不多出了一些顾虑。
他搂了夏问秋入怀,好久才找到话头。
“秋儿就不怕她……万一使坏?”
夏问秋摇了摇头,“绵泽,这两年我也不知吃了多少汤药,可身子就是不见好。那楚七既然说有法子,试一下也未尝不可?我想过了,就算她有什么鬼心眼子,也不打紧。等她开出方子来,我先请太医院的林院判瞧过,再服用也不迟……”
“也好。”
见赵绵泽同意了,夏问秋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血色。
“绵泽,你对秋儿真好。”
郎情妾意没几回合,一转眼,她的另一个担忧又来了。
“可是,楚七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秋儿——”赵绵泽迟疑片刻,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掌心沿着她的脊背慢慢轻抚,“你不要想太多。这两年,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操心这些事情。再往后,你只需在家养好身子就成。不管他是不是夏楚,我都会有法子。”
“你的意思是?”
赵绵泽视线掠过夏问秋的脸,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绵长的笑容。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夏初七没有外袍,出了茶舍,冷得哆嗦了一下。
“今日之事,多谢大都督了。只是小子我身上邋遢,实在不敢污了大都督您的车驾,更不敢劳烦大都督您屈尊降贵地送小子回府。就在此处别过,他日有机会,再报答大都督的恩情。”
东方青玄看着她,一袭红袍在风雪下尤其妖艳之极。
“顺路而已,楚小郎不必客气。”
“小子去晋王府,您回大都督府,怎会顺路?”
“应天府这个地方,到哪里本座都顺路。”
“……”
瞄一眼他美到极点的脸孔,夏初七晓得与这个家伙没得商量。虽说她忌惮锦衣卫,可想想先前他在赵绵泽面前的作为,那她不妨听听他想说什么好了。
“有劳大都督了。”
“楚小郎,请——”
东方青玄朝她伸出手,握住她。
斜斜一挑眉,她飞快地缩回了手来。
东方青玄的手很白皙很滑腻,皮肤好得她嫉妒。可与他这么一触,她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外一只手。也干净,更温暖。也干燥,更有力。每一次那只手拽住她,就有一种活生生把她从女汉子握成小女人的感觉。
想想,那货好像已经生气好些天了?
丫真是矫情啊。
上了马车,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与东方妖人两个人。
夏初七双手搭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直溜,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也不去看他,看上去恭敬,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寻思好了,在东方美人儿的面前,她不能输了阵势,只管等着他放招儿好了。
可大都督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不说正事,只拉家常。
“楚小郎来京师好些日子了,可有什么感受?”
“都是一张嘴巴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两条腿的男人和女人,与清岗县没有什么不同。”淡淡地说完,夏初七唇角微微勾了下,又瞄向东方青玄,眸子带出一抹戏谑。
“嚯,瞧我这破记性!差一点把大都督您忘了。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其实还有大都督您这样的绝世妖物,属于第三种生物,不男也不女的人……妖。”
“楚小郎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儿。”
东方大都督向来脾气都极好,那樱花瓣一样红润的唇色,吐出来的字眼也还是那么好听。风华绝代,美冠京师,实在让夏初七嫉妒得紧,嫉妒得恨不得把他的脸皮儿给剥下来,然后放到自个儿的脸上去。
脑补着那个残忍的手术画面,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
听得他问,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端着脸,转移话题,“小子心里有一事不明,大都督今日为何要帮衬我?我俩的交情,好像没有到那个份上吧?”
“你是魏国公府的七小姐吗?”东方青玄眸子里若有流光闪烁。
“你说呢?”夏初七勾起嘴角,“很显然——不是。”
“所以本座只是澄清事实而已。”
脑子里“咚”的敲了一下警钟,夏初七审视着他。
第191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3)
“大都督言之有理。不过嘛,您先前在皇长孙殿下面前做了我的保人,应当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吧?小子我往后要出了点儿什么岔子,大都督您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正是如此,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腕慢慢地抬来,就在夏初七以为他的手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却越过她去,取下悬挂在金漆横柱上的帕子,像对待爱人一样怜惜的擦拭他的绣春刀,“那么楚小郎得对本座负责才是?”
“求负责?”夏初七翘了翘唇角,眼睛里噙满了邪邪的笑意,“大都督既有此意,小子敢不遵从?等我回府禀了晋王殿下知晓,寻一个良辰吉日,就纳你入府,为我做小。想来大都督应当不会介意,屈居于晋王之下才是?”
“做小?”
东方青玄一怔,随即绽放出一个比枝头的山花还要春天的笑容来,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像白葱一般在寒芒四射的绣春刀上轻轻抹过。
“楚小郎好大的胃口,本座与殿下两个,你吃得消吗?”
“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胃口大。”
夏初七淡淡地浅笑,应对自如。不仅没有半点儿姑娘家不好意思的羞涩,说得那叫一个风流雅致,眉眼生花,愣是把东方青玄瞧得妖眸一眯,生出了一丝怀疑来。
“你与魏国公府的七小姐,确实是不同的。”
“那是自然,我便是我。”
“她是个蠢货,而你……”停顿一下,东方青玄笑,“是个流氓。”
半握拳头凑到嘴边咳了一声,夏初七笑眯了眼,“其实生活就是流氓,整天逗着人耍子。只有比它更流氓的人,才能过得快活。再说了,一个人在美色当前都没有感觉,连耍流氓都不会,那还不憋屈死啊?”
“姑娘家,不要口没遮拦……”
“谁说我是姑娘了?”夏初七阴恻恻的眯眼儿。
东方青玄继续擦着刀,那锋利的刀锋,与他身上的妖气混合在一处,让他身上又多了一股子阴寒劲儿。可他只瞄她一眼,就唇角带笑的凑了过来。离她近了一些,先放好擦刀的帕子,才低头在她的耳边,用他柔若春水的嗓子,轻轻笑问。
“不承认?用不用本座当场验明正身?”
脑子里“嗡”了一下。
夏初七有点儿心虚,却不信他会真这么干。
“老子就是纯爷们儿,还怕你验?!”
东方青玄一眯眼,“七小姐胆子真大。其实本座也很好奇,如果今日不是本座及时赶到,你准备用什么玩意来糊弄长孙殿下的丫头?有吗?拿出来本座见识一下,看看你都长了一个什么样儿的家伙。”
夏初七干咳了一下,却是没有脸红。
“大都督好生风趣,只是那样的东西,不方便给你看。”
东方青玄笑了笑,坐了回去,没再逼她。
瞄他一眼,夏初七却是生出奇怪的心思来。
为什么在东方青玄面前,不论他说什么,她就可以坦然自若的应对,说再大尺度的话也不会觉得脸红?为什么赵樽一靠近,她心脏就像上了发动机,这头红潮未退,那头潮声又起,简直就像一个害臊的小媳妇儿?
“楚小郎在想什么?”
东方青玄抛了一个妖娆的眼波,似笑非笑地坐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眸子里有着兴味的促狭。夏初七却害怕被他看穿了心思,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一点。
“反正不是在想大都督您。”
东方青玄浅浅一笑,又挪近坐了过来,夏初七又挪了开去。她一挪开,他又坐近,几次三番,两个人在车厢里挪来挪去,扯得那软垫斜斜歪歪的掉到了一边喊无辜了,夏初七才不耐烦了。
“大都督您闲得蛋痛?这么无聊!”
“蛋痛?”
“不懂了吧?无聊的意思。”
轻笑一声,东方青玄的表情越发勾魂夺魄,“那算是本座蛋痛好了。要是不蛋痛,又怎么会好奇晋王殿下究竟迷上了你哪一点呢?”
“那你现在知道了?”
轻轻“嗯”一声,他笑,“身上很香,怪不得他喜欢。”
香?香他的狗屁。
夏初七狠狠撇了一下嘴巴。
这句话要换了赵樽来说,必定是“你臭死了”。这会儿,她身上的血迹渗入衣服,干成了一个个的血块,那邋遢劲儿她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这美若天仙的大都督竟然这么给面子说她香,难不成他天生就喜欢鲜血味?
“嗬嗬,大都督的爱好果然与众不同,重口。”
缓缓一笑,他话头一转,“楚小郎,想知道袁形是何人出的手吗?”
夏初七睨他一眼,“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那想知道本座为何要帮你在长孙殿下面前隐瞒吗?”
“不想。”夏初七不乐意顺着他的话头走。
轻“哦”一声,东方青玄抚着手上绣春刀,缓缓牵开嘴角,“楚小郎还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为什么刚才想,现在又不想了?”
夏初七静静盯着他。片刻,她笑露出八颗牙齿。
“因为大都督您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就没安好心眼儿。”
东方青玄瞳孔一缩,这一回是真真儿笑开了。
“楚小郎好巧的心思。就冲这一点,本座告诉你也无妨。范从良明日便要押解回京了,晋王想要三法司会审,可本座却提早得了陛下的圣谕,由我锦衣卫来审理处置。你楚小郎若突然之间变成了魏国公府的七小姐,那与范从良合计‘千年石碑’的楚七又是谁?那本座的苦心经营岂不就毁于一旦?所以啊,你暂时只能是楚七,不能是夏楚。”
“瞧把你给算计的?”夏初七轻嗤一声儿,淡淡地讽刺道,“想用我来对付晋王?您就料定了那范从良一定会招出什么来?再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谁认识他呀,法律……不对,刑律得讲究证据。大都督,什么是证据您懂吗?”
东方青玄只笑不答。
夏初七睨着他,视线尖锐起来。
“更何况,小子若是猜得不错,大都督您的肚皮官司,可不止这些吧?小子胡乱猜测一下,可以想象出来——只怕眼前这个场子,对您来说太小了。大都督您的图谋,应当更大才对吧?”
“这嘴啊,利索!很是招人喜欢。”淡淡说完,他懒懒靠在车壁上,一张漂亮妖艳的面孔又恢复了平静,容色倾城,“可惜,楚小郎想得太多了。你还不了解本座的为人,本座最大的爱好便是——把水给搅浑。”
夏初七动作轻佻地咧开嘴,“大都督您有所不知,小子我也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在浑水里头摸鱼。那水越浑,鱼便越大。等小子把鱼摸出来了。烧了,煎了,煮了,味道也才最鲜。”
“如此说来,楚小郎与本座还真是绝配?”
“那指定不能。咱俩一个是人,一个是妖,配不着。”
她毫不客气地损他,大都督却丝毫不见动气,一双美丽的凤眸更是暖了几分,瞅了她慢条斯理地道,“楚小郎,敌与友,从来都不是一定的。今日你视本座为敌,说不定来日会拿本座当友?再者,本座认为,会有与你合作的一天。当然,楚小郎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之人。这也是本座帮你的另一个原因。”
“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夏初七又笑。
“聪明。”东方青玄也笑。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夏初七挑眉。
“确实。”东方青玄还笑。
“那我与大都督只怕没有合作机会了。除非,你乐意花银子来买个悲剧?给小子我一点儿银子,我可能会受不住诱惑考虑一下。要不然,即便您用美男计,在我这也是不好使的,我家爷长得可不比你差。”
“有意识,你果然爱银子。”
“胜过爱男人。”
两个人正打哑谜似的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东方青玄身子微微一倾,“如风,何事?”
车窗外面,如风压低了嗓子,“回大都督,前方是晋王殿下的车驾。”
东方青玄看了一眼夏初七,淡淡说,“避让。”
“是!”
如风恭敬地答了,马车很快让到了路边儿。
夏初七心里不安,表情却十分淡定,而东方青玄也依旧眉眼生花。
“你猜猜,他是不是专程来接你的?”
“不是。”
“为何如此肯定?”
“我与他打架了,他正生着我的气呢。”
夏初七边说边笑,表情很是自在。只那与“晋王殿下打架”的表情就好像小夫妻两个闹了一点儿别扭,对殿下却没有半点儿敬畏之心。东方青玄略略沉吟,轻笑一声。
“这一回,只怕楚小郎猜错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都督安好!请问楚医官是否在车里?”
那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侍卫长陈景。
实际上,他这句话很明显多余,在外面他都已经瞧见李邈了,又哪能不知道楚七在东方青玄的车里?只不过,例行的问上一句,也是对东方青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尊重。
东方青玄没有应她,只妖娆地弯一下眼睛,看向夏初七。
“去吧。就送到这里了。”
第192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4)
“大都督,再会!”
夏初七笑意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拱手下车。
外头还飘着雪花,天真是很冷。她抱住双臂,只瞄到了赵樽的马车,却没有见到赵樽的人,马车的黑色帷幕紧紧拉着,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马车上。
今儿私下见了赵绵泽,又坐了东方青玄的马车,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干,又是为了正事,可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干咳一下,她正了正帽檐,与李邈对视一眼,走近车厢,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
“楚七参见殿下。”
没有人应声儿,却是东方青玄拉开了车帘来,笑意盈盈地说,“晋王殿下既然亲自来接人了,又何必避而不见?今日天气这样好,何不打开帘子,与青玄说上两句,也好让青玄目睹一下殿下宠爱佳人的风姿?”
这厮挑衅啊!夏初七心里叹了一句,正思忖千万不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面前的马车门打开了,里头的家伙正襟危坐,冷板着一张脸,只给了她一个“上来”的冰刺眼神儿,就侧身打了帘子,不紧不慢地望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人雪天还打扮得如此妖艳,是为了勾引本王?”
“咳咳!”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了。
晋王殿下果然够威武霸气,又损又骚的一句话就这样把东方大都督给调戏了。而且他还能够调戏得如此坦然、一本正经、高端大气,愣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他身边儿,神经没由来的紧张了。
可赵樽却一眼都没有看她,仍是带着他一贯雍容高冷的表情,看着东方青玄,不太客气地又损了一句,“只可惜,东方大人怕是打错了算盘。你不是本王的喜好,到是三皇兄——”
宁王的名讳还没说完,东方青玄的脸色就难看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由着别人气他么?扫了夏初七一眼,他弯了弯唇角,意有所指地笑,“殿下说笑了,青玄与宁王殿下并无私交,倒是与楚小郎相交甚笃,谈得也很是欢愉,他先头还说,要请青玄去贵府找她耍子呢,不知殿下欢不欢迎?”
“本王的后院,有的是闲置院子。”赵樽淡定地看着他,“只东方大人可有本事讨得了本王的欢心?”
靠,两个大男人开玩笑也这么不要脸?
愣是把下流演变成了风流!
没有去看赵樽什么表情,夏初七乱七八糟想着,一双眼睛盯着东方青玄那一张笑得妖孽的脸孔,不停地放着杀气。她怕那厮要再挑拨几句,赵樽回头得弄死她。
幸而东方青玄收到她极富杀伤力眼神儿,抿了抿妖气十足的唇角,冲她飞了一个媚眼儿,轻笑一声儿,就优雅地放下了帘子。
可他这样动作……不就变成了两个人欲说还休?
夏初七脊背火辣辣发烫,想着自家与赵樽那点儿“小久久”,想着他会不会觉得她背着他与别的男人搞暧昧,她觉得冤得慌,比那只姓窦的鹅还要冤。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往晋王府的路上,赵樽都没有瞧过她。不与她说话,不问她哪里去了,见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更不要说要收拾她了,他完全就当她不存在,只一个人冷着脸,那股子矫情劲儿,让夏初七很想抽他一鞋底板。
“喂——”
她晓得这厮还在生闷气,索性给他点面子。
果然不回答。
“发什么愣呢你?还生气呢?”
还是不回答。
“你今儿是过来接我,还是刚好碰上的?”
依旧不回答。
他勒个去!横了他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吗?她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坦。
揉了揉鼻子,她也不搭理他了,哼着走调的小曲儿,看着街景好不快活。她那歌,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她却一直哼到了晋王府,那货也真能忍,脸色越来越黑,却还绷着脸,没有半点要理她的迹象。
瞄一眼他,她又转回头来,也不上赶着找虐了,与他一前一后诡异地下了马车,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那情形,瞧得随侍在旁的一干人等,只觉今儿天气变化好大。尤其他们家主子爷的身上,那冷气直往上升。
唉!混在古代不容易啊!
夏初七感慨着封建王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原以为今天的故事至此结束了,回头再找个机会说话算了,却没有想到府里还有另外一台大戏等着她呢。
一入内院,里头就传来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赵樽一露面,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抽泣着好不伤心。
“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得给妾身做主啊。”
一个个梨花带雨,为什么都这样柔弱?
夏初七看戏一般瞧着,不知道这又在唱哪一出。
跪地的姑娘挽了一个回心髻,一袭白衣瘦可堪怜。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第二个如夫人,也就是兵部左侍郎谢长晋家的十三小姐谢氏。她脑袋磕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半点儿都不掺假。可赵樽本就黑着的脸,更冷了几分。
“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杀气极重,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
月毓白着脸,走过来冲他福了福身,禀报了情况。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戏接戏。
原本东方婉仪闷在南莱院里几天,“放屁失仪”的事就算过去了。可今儿东方婉仪的丫头香翠却不巧逮到谢氏的丫头玲儿在她每日必喝的养颜茶里下药。她怒气冲冲地给了玲儿一耳光,再寻了月毓和魏氏谢氏过来,当着大家的面一审,玲儿竟然就招供了,说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办法去勾搭爷。另外,玲儿还交代,前几日在大宴上,也是谢氏支使她给东方婉仪下药,故意害她在爷的面前放屁失仪的。
如今人脏俱获,玲儿声声说是受了主子的指使,谢氏是有理也说不清。东方婉仪本来就是一个刁钻任性,仗着东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飞扬跋扈。这一回,她非得扯了谢氏要找赵樽说理,顺便挽回她在他心中“失仪”的不好印象。
听完这些,夏初七脑子幻觉了。
怎么搞得跟她没有半点儿干系了?
要不是那天她亲自对东方婉仪下的手,估计都得相信。
“爷,妾身自从入了王府,一直安分守己,从来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爷一去两年多,如今得胜还朝,妾身与姐妹们都很欢喜,但妾身自知容颜粗鄙,不敢有非分之想,能见上爷一面也就足够了,又怎敢生出那些祸害东方姐姐的歹毒心肠来?”
那谢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一直磕头。
可她越是委屈的哭诉,那东方婉仪的气儿就更是压不住。她低吼着骂了一声,挣脱拽住她的丫头,也在赵樽面前跪了下来,那可怜的小模样,与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
“请爷明查,这小贱人害妾身一次不算,还想要害第二次。爷断断不能饶了这等歹毒的妇人。今儿她敢对妾身下药,明儿指不定就敢对爷下什么烂药,这等歪风不可长啊!”
赵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夏初七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冷眼旁观。只有月毓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左右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两位如夫人都说无辜,这让爷如何断得了?”
东方婉仪瞪了月毓一眼,起身拽着个小丫头就一起跪在赵樽面前。
“香翠,你来告诉爷,一五一十,不许撒谎。”
叫香翠的丫头年纪不大,磕着头,一眼都不敢看赵樽。
“爷,是奴婢亲眼见到玲儿下药的,爷可以问她。”
那叫玲儿的小丫头此刻已经被两个婆子拿下了,两边脸蛋儿肿得高高的,一扯就是被人狠狠打过了。这会儿,她正跪在另外一边儿的雪地上,闻声儿身子颤了一下,便低低垂下头去,一阵猛磕。
“爷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饶命啊,都是二夫人她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月毓皱了下眉头,“玲儿,你可不许在爷面前诬陷如夫人。”
“奴婢不敢!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真的,真的是二夫人吩咐奴婢做的。二夫人对奴婢说,大夫人生得好看,这次爷回来了,必定会招她去侍寝。大夫人那性子本就跋扈不饶人,平日在府里也总是欺负二夫人和三夫人,要是这回她得了爷的宠爱,指不定还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呢。所以,上一回让她在大宴上失仪还不够,这一回给她吃了这个药,一定要让她在床上躺一阵,让爷在京师的时间,她都爬不起来去勾搭。爷饶命,玲儿说得全都是实话,真的没有撒谎……”
这丫头,一语双关啊?有人教过吧?
一句话不但说了谢氏下药,又说了东方婉仪在府里头欺负人?
夏初七淡淡的看着她,拢了一下李邈回屋给她拿的外袍,猜测着这个大戏的个中意思,面儿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