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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嘉靖的想法

    周梦臣立即身体前倾,问道:“还请方叔指点。”

    方钝说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于朝廷之上也是一样的,从夏言倒台到现在,十几年来,虽然有严嵩与徐阶的争锋。但是整体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十几年来,大明内阁,九卿都是那几个人。但是你以为没有人想往上冲一冲?如果不冲的话,很多人一辈子都冲不了了。”

    “所以徐阶想要如严嵩一样秉政十几年,几乎是不可能了。最少在今后一两年之间,他必将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而且严阁老倒台太快了。也必然出现很多问题。别的不说,单单是我那户部,我敢说,今后一两任都未必能坐稳户部尚书。不是我小看他们,实在是户部的事情太复杂了,不给人一个接受的时间,直接上手,即便是神仙也难免要栽跟头。所以,京师之中,会乱上一阵子。不仅仅是六部九卿,就是内阁之中,一两年之后,也不知道谁会留下来。”

    “而今徐阁老让你出外,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

    “先赢不是赢,先输也不是输。年轻人,来日方长。姜子牙八十相周,在官场之上,只要一息尙存,事情都没有完。”

    周梦臣听了,立即起身行礼,说道:“多谢方叔指点,我知道该这么做了。”

    刚刚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是有一些沮丧的。觉得被徐阶摆了一道,而今在方钝的分析之下,忽然觉得,他其实是跳出了京师这一片混战的战场。

    如果,徐阶让周梦臣进场,然后将周梦臣再打出去。对周梦臣损伤更大。而今周梦臣出外,不管在谁看来,都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如果周梦臣出任某部尚书,乃至进入内阁之中,然后因某事被拿下发谴出外,将来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周梦臣却没有想过一件事情。那就是徐阶真没有想过这样做吗?

    如果没有想过,岂不是徐阶的眼光还不如方钝,那么为什么最后被赶出朝廷的是方钝,而不是徐阶。

    其实徐阶早就想过,甚至更狠毒的未必没有想过。最后徐阶没有做,不是对周梦臣心存善意,而是徐阶没有把握。

    周梦臣其实有一些妄自菲薄了。

    周梦臣理政之能,徐阶也是暗自佩服,自愧不如。如果想让周梦臣罢官,需要让周梦臣犯错,而犯错有两种,一种是虚的,比如大不敬,犯上,等等。周梦臣圣眷在

    身,徐阶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周梦臣。这方面,徐阶没有把握。而另外的就是具体的事务上失手。

    将某一件事情搞砸。

    但是徐阶翻遍周梦臣履历。不是没有瑕疵的。甚至严党对周梦臣的攻击,将周梦臣很多问题都翻出来了。但是具体事务上,凡是周梦臣要做的事情,周梦臣都没有失手过。

    想要让周梦臣犯错,要么就是派人陷害。要么。就是让周梦臣做一件超高难度的事情。

    前者,为徐阶不取。因为隐患太多了,也只有严世蕃这种眼界的人,才拿一些阴谋小伎俩当回事。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只要做了,将来一定会为人所知道的。

    徐阶才不会为自己埋隐患。至于后者,就要问一个问题了,多高难度的问题算是高?

    灭土默特部高不高?平定倭寇难不难?

    周梦臣都一一做下来了。

    徐阶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难得过周梦臣。

    而徐阶本质上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他盘算了一下,他放周梦臣入京,他并没有把握一定将周梦臣踢出去,再加上嘉靖的态度,一个不小心,周梦臣就成为了未来制衡自己的人。

    所以,徐阶最终选择了保守一点。先将周梦臣扔出去。等他巩固好基本盘。周梦臣再来也没有什么用了。

    周梦臣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感到了机会。

    既然未来一两年之内,朝廷上都不会稳固,周梦臣就有机会,徐阶能挡他一次两次,难道能挡上两次三次不成?

    王安石在外养望数十年,他周梦臣未必不能。

    被徐阶打击的信心一点一点地恢复了。

    方钝在见过周梦臣后,也算完成了心愿,也顺便完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湖广派官员领袖的交接。而今周梦臣就是湖广省在朝廷最高的官员。一承担起为湖广省谋福利,提携湖广省后辈子弟的义务。

    也就是之前方钝承担的角色。

    第二日,周梦臣就进宫了。

    不为别的,就是禀报南京兵变之事,自请离京去处置诸多事宜。毕竟,事情已经成定局,与其被徐阶赶走,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保留一下颜面。

    嘉靖听了,有一些犹豫,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叹息一声。说道:“朕原本想让你留在京师陪朕的。不过,你有此心,朕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在南边还有很多未了的事情。你想去就去吧,不过,这一次,就不要在外面多耽搁

    了。了解了南方的事情,速速回京。朕而今在京师,也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

    嘉靖这一番话,虽然有一些心酸。但也暴露出他的心思。

    在陆炳死后,嘉靖不安全感加重。他对徐阶而今的实力与地位,已经有一些担心。而周梦臣到底不是寻常官员。周梦臣刚刚到京师那一段时间,谁都以为周梦臣未来不过是一个宫中宠臣而已,谁也没有想到,周梦臣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嘉靖想起往事,周梦臣在嘉靖心中自然有不一样的地位。特别在陆炳死后,嘉靖不安全感加重的时候。在嘉靖预计的安排之中,并没有让周梦臣出外的想法。

    只是嘉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周梦臣自己也不想出外。那么为什么周梦臣会来说这一件事情。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徐阶。

    事情一到徐阶身上,嘉靖就不能轻举妄动的。

    嘉靖并不后悔除掉严嵩,但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严嵩一去,标志着他对朝廷控制力大大减弱。徐阶每一件事情,都要秉承公议。任何决定,都不会说自己决定,而是内阁集体决定。

    表面上,这是徐阶自己表示谦逊,但是根本上是什么?嘉靖一眼就看穿了,那就是抱团抗上。严嵩从来不在意外面的士林舆论,为什么?是严嵩不想要一个好名声?

    不是,其实严嵩也有一段好名声的时候。那就是严嵩在江西隐居的时候,甚至与王阳明之间有诗文来往。王阳明都觉得严嵩这个人不错。特别是一些隐逸诗,写得不错。

    士林之中对严嵩评价不错,但是后来却完全不一样了。

    固然是严嵩做得坏事太多了,也有严嵩不去追求士林之中的好名声了。原因也很简单,他的权力基础就是嘉靖的宠信。他要士林之中那么多好名声有什么用?他的根基在,不管皇帝下什么命令,都能给皇帝做好。

    两者是不可兼得的。

    而徐阶却不一样,他上一来,就标榜公议。

    可见在很多事情上,他决计不会如严嵩一样服从嘉靖的。

    在徐阶上位的同时,他也来到了大明君臣交锋的第一线。这也是必然。是每一个大明首辅必然要面对的东西。

    嘉靖与徐阶而今的局面就是这样的,既有合作,又有斗争。只是而今嘉靖也需要一个有力的班子快速终结严嵩倒台的混乱。让混乱延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严世蕃的下场

    嘉靖此刻不想与徐阶闹得太难看。

    正在用人之际,嘉靖是很识趣的。在局面稳定之后,嘉靖就要有动作了。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不过,嘉靖也是要为自己以后做事埋下一些伏

    第一告诉周梦臣。朕是想让你回京的。第二打感情牌。让周梦臣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站在皇权一方的。而不是站在士林一方的。

    周梦臣也是心领神会。

    与方钝所言相验证。正是明白方钝说得正确。未来一段时间内,中枢重要岗位恐怕要频繁更换。而且周梦臣也想到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徐党的分裂。

    徐党虽然是以徐阶为核心的。但并不代表所有徐党的人都对徐阶无限效忠,在外人看来,周梦臣也是徐党大将,甚至某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会觉得周梦臣是徐阶爱将。

    徐党是建立在反严嵩的根基上,而今严嵩倒台。徐党的根基不在。

    徐党本身就需要重构。而且这似乎是一种必然,任何一个登顶的政治势力都避免不了的。只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

    奋斗的时候,怎么都好,而今胜利在望,蛋糕怎么分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周梦臣更加确定了方钝的话,先回南京逼一时之锋芒。等京师有变,而且这个有变会很快发生。

    周梦臣说道:“臣也舍不得陛下。只是臣身为南京兵部尚书。难辞其咎。而且倭患已平,总督东南之任,已经不需要了。臣希望臣回去之后,也将这一件事情做一个了解,到时候才来见陛下。”

    周梦臣这也是为了回京划了一个期限。那就是他将南方的事情处理完。将总督六省的总督衙门给拆了,将具体事务交给各省。

    这一件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或许要花上一段时间,但周梦臣看来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就能完结。

    到时候,就是他再次回京的时候了。

    嘉靖也明白周梦臣的意思,说道:“好。朕在京师等你。”

    如此一来,周梦臣在京师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他回到家中,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世贞。还有王家很多的人。

    周梦臣说道:“王兄,你怎么来了?”

    王世贞见了周梦臣,忽然一矮,居然跪了下来了。周梦臣连忙搀扶住。说道:“你这是何必的。”周梦臣一脑门问号,他最担心的事情,王世贞来京师了,六艺书院怎么办?

    只是王世贞完全没有想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说过,周兄能除掉严贼。我这一辈子唯周兄马首是瞻。我当日听闻严贼八十大寿上的事情,就立即快马加鞭从江南而来,正好也没有误了时辰。”

    “什么时辰?”周梦臣问道。

    “严世蕃处斩的时辰。”王世贞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梦臣这才恍然大悟。

    清算严党最终也是有一个结果的。只是周梦臣并不是太关心这个的。毕竟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严党倒下的政治空间。而严党本身的处置,周梦臣是不在乎的。

    不用判他就知道,严世蕃死定了。其他从犯都是小喽啰,周梦臣何必关注。

    倒是严嵩活下来了。

    这个结果,对周梦臣来说,既出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原因有两个,第一严嵩太老了。这么老的老人,想弄死严嵩,有太多的办法了。甚至严嵩而今暴毙了,外人也未必觉得是有人动手脚,毕竟八十岁的老人,无疾而终,也不算什么意外。

    又何必明正典刑。

    第二,就是徐阶不会重蹈严嵩的覆辙。

    夏言当年说的一样,严嵩当年杀夏言,是一大败笔,为大明朝廷开了一个不好头的。如果徐阶再杀了严嵩,那就不是什么不好的开头了。而是恐怖的传统了。

    也就是新首辅必将老首辅杀了才行,就好像苏联领导人上台之后,必要掀翻上任的理念才行。这对国家的政治生态有多恐怕。徐阶岂能不知道。

    所以,为了这一点。为了将来徐阶晚景,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在内阁。也不保证自己在任期间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要严嵩活着。

    不是为了严嵩,而是为了他徐阶自己。也是为了大明的政治生态。

    同样。周梦臣也知道。

    死从来不是最好的惩罚。

    对于严嵩来说,如果知道他八十大寿之后的人生是这样的。那么严嵩宁肯死在八十岁之前。妻子因为无法医治病死,儿子孙子要上刑场。膝下骨血断得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孤魂野鬼一般,活在家乡。

    而且周梦臣刚刚听说,徐阶点了自己的学生去做分宜县令。

    其中的意味之深长,让人不寒而栗。

    严嵩死罪固然没有。但是要享受这人间至苦了。

    不过。比起被严嵩葬送的边塞百姓,杀死的言官大臣。比起夏言与曾铣,也算不了什么了。

    周梦臣有些哭笑不得说道:

    “你这样千里奔波,就是来看严世蕃死的?”

    王世贞说道:“严嵩老贼,以老而免罪。国法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不过,父仇不共戴天。我怎么也要亲眼看到严嵩死。”

    周梦臣忽然一愣,心中一动,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个暴躁的老头。他心中暗道:“或许。我也应该让夏公,曾公看一看。”

    本来对,周梦臣来说,严嵩倒台。严党在政治上死亡,在周梦臣心中,已经画上了句号。而今忽然觉得还没有。

    周梦臣说道:“既然如此。就一同去看看吧。”

    此刻的严世蕃在刑部死牢之中。

    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他仅仅动了一筷子,就大发雷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连口断头饭都不让吃安生。来人,来人。来人。”

    曾经当任过高官的人。即便在处死之上,也是有优待的。

    一般犯人,在临刑之前,能够吃口肉就不错了。但是严世蕃面前有一桌子菜。

    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不错了。

    但是严世蕃是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享受上,嘉靖都未必比得了他。毕竟大明朝的御宴从来是那回事。嘉靖都吃小厨房。而小厨房是黄锦张罗的。

    水平虽然高,但是与严阁老家的厨子是万万不能比的。

    这个席面,对严世蕃来说,的确是难以下咽。一般情况下,严世蕃也就忍了。他毕竟知道而今的处境。但是他的判决已经下来。本来应该腰斩的,但是念严嵩旧功,嘉靖改为斩立决了。

    这也算是嘉靖对严嵩最后一点情面了。

    严世蕃知道自己死定了。自然不愿意再忍了。

    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吃一顿合胃口的。

    却见一个牢头进来,一挥手。狱卒们上来将桌子上的菜全部端走了。这个牢头说道:“小阁老。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严阁老都被发谴回乡了。这已经是特别优待了。不想吃可以。就在黄泉路上,做一个饿死鬼吧。”

    随即扔下来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一个鸡腿,什么也没有。说道:“爱吃不吃。”

    严世蕃愣了好久,忽然扑上将这种平日从来不去吃的饭,死命地往嘴里扒。根本不像是吃饭,而是硬往嘴里塞。不过片刻,就发出一系列咳嗽之声。

    不知道是咳嗽太剧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片刻之间,严世蕃已经泪流满面。

    不过,此刻他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了。只听外面铁链想动,他的吉时已经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曲终人散尽

    严世蕃被押送上刑场的时候。整个刑场之上,人山人海。

    无数人簇拥在这里。有贫民百姓,有士绅名流。

    其中各种情绪也是不同的。

    有相当多一部分,不过是看热闹而已。

    因为虽然说严嵩作恶多端,而纵然严世蕃更是严嵩第一大恶。甚至很多人对严嵩的反感,都是因为严世蕃而来的。因为士大夫的舆论,与寻常百姓的舆论,虽然有些重叠。但是并不是完全重叠。

    普通百姓其实并不在乎,严嵩做的某些事情,一来未必让他们知道。二来,知道了也未必有切肤之痛。说严党所作所为导致某地受到什么样的灾难,对于京师百姓来说。不过是笑谈而已。

    感同身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相通,乡情为重也代表着,那些对于他们来远在天边的事情,也无足轻重。

    而另外一部分百姓就不一样了。

    严世蕃的嚣张,更多是对小民与百姓的。严嵩其实不怎么管严府的事情,严府之中真正主事的是严世蕃。不,应该说严世蕃也不怎么管事情,有专门的管家。但是严世蕃这种人,他的倾向直接决定了严府对外的形象。严世蕃做事从来不估计别人的感受,不留余地。严府这样的庞大人物,各种管家仆役,也未必会对升斗小民有多少宽容。甚至更多是仗着严府的权势,在外面捞钱。

    再加上严世蕃也不是没有做过强抢民女,欺凌百姓的事情,很多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忍气吞声,求告无门。此刻见严世蕃如此下场,真是解气之极。

    不知道有人忍不住叫骂起来,一瞬间本来安静的人群,开始鼎沸起来。

    甚至有人从从菜市场捡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严世蕃身上扔。

    严世蕃对此毫不在意,大声呵斥道:“老子什么没有见过,掌过天下大权,玩过最漂亮的女人,花过的钱,是你们一辈子见到都多。你们有什么资格向老子骂,一群叫花子。”

    不过,路向一转。刑场对面映入严世蕃的眼帘。

    严世蕃脸色一变。

    却见刑场对面临街的商铺,都被人包下下来。此刻白皤飘飘,一个个用纸糊的灵位都摆在这里,有些大,有些小。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个。

    这些牌位之中,最大的是夏言,曾铣,李默,然后是各路谏官,然后各种被为严世蕃以及严党害死的人。密密麻麻有数百个灵位之

    多。

    还有一群人,身穿孝衣。手扶招魂皤。不言不语地看着严世蕃的方向。

    这都是王世贞主持的。

    周梦臣没有在这一群的孝子之中,而是一边的酒楼之中。但是他也默默地从掏出一般根白布系在头上。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周梦臣在这里已经是表态了。如果参与到其中,就有一些失大臣体的。

    周梦臣暗道:“夏公,曾公,朝廷已经下诏令了。你们家眷全部赦免了。几位公子虽然受到了一些磨砺,但一直读书不倦,今后两年,就能下场了。希望两位在天有灵,庇护几位公子,不坠家声。我也算问心无愧了。”

    夏言,曾铣的子嗣,周梦臣一直在庇护之中。这也是严嵩几乎上没有想过与周梦臣和解的原因。严嵩不在乎几个女人孩子是否活着,他还没有那么小心眼,甚至可以说,严嵩真要他们死,周梦臣还真未必护得住。

    严嵩在乎的是,周梦臣庇护这些人代表的心态。

    历史上夏言与曾铣平反是很晚的,毕竟真正下旨杀他们的是嘉靖。而今,周梦臣在塞外的作为,证明了曾铣当初复套是对的。嘉靖如果压着不平反,才是打自己的脸,其实周梦臣数次想为两人平反。而朝廷之中一直有这样的暗流。

    嘉靖索性发挥严嵩的余热,将一切问题都推给了严嵩。这也成为了严嵩一大罪过。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其中的问题,但是儒家哲学之中,为尊者讳。自然都下意思忽略了嘉靖。也不敢说什么,甚至还主动将其中一些漏洞填补干净。

    周梦臣早已成为现实主义者,他不可能追究嘉靖的问题。

    他只能说自己能做得都做了。反正两人平反。夏言与曾铣的名声定然大噪。夏言如果不是死这么凄惨。身后名是什么样子,还要另说。不过这已经成为现实了。几个孩子只有不是太差劲,都能有官做。但是能不能到他们父亲的高度,就不是周梦臣所能预料与干预的了。

    这样白皤飘飘的场面,能让所有人感受到一种肃穆的感觉。

    连严世蕃一时间都被镇住了。

    他被压上断头台才,回过神来。他面对着这些灵位,大声喝骂道:“你们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而今让我怕,一群死鬼。一群死鬼。”

    忽然腿弯之处被狠狠踹了一脚,严世蕃“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之上,只听身后的刽子手,说道:“别急,一会儿工夫,你也是。”

    似乎怕严世蕃再说什么话,用擦刀

    布塞进了严世蕃的嘴里。

    严世蕃口中呜呜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的严世蕃其实怕极了。他在无数次呐喊,想要喊严嵩,让严嵩来救他,就好像无数次,他闯祸后一样,几十岁的人了,本色其实还是没有长大。

    人其实不会因为年龄而长大,只会因为阅历而长大。当严世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承担责任的时候,他怎么害怕承担责任这一件事情。

    别人看他是胆大包天。其实,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受到所谓的惩罚。就好像之前他爹都能搞定一样,历史有多少权臣能搞死皇帝,为什么不是我严家?

    此刻,他才知道怕了。

    但是此刻的严嵩,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捧着老伴的骨灰。严嵩其实想带着老伴的灵柩回乡,死了好葬在一起。但是可惜了。而今的严嵩不是权倾天下的严阁老。

    他根本没有能力带一具灵柩回乡。只能火化。

    也不知道此刻的严嵩知道严世蕃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大概没有表情吧。因为早知道是事情。政客也不会将情感轻易表露出来,严嵩对这个儿子未必没有怨念。

    “吉时已到。”一根竹签落地。刽子手,一刀飞起,鲜血喷出。一地鲜红,与对面的白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被压制的感情都喷涌而出。

    王世贞跪着自己父亲的牌位之前。大声说道:“爹,你的仇算是报了。你可以安息了。”

    为什么算是报了?因为死的不是严嵩。但是严嵩的年纪,已经他现在的处境。谁都知道,严嵩定然是活不了的。更不要严嵩在政治上已经死亡了。

    虽然王世贞更想让严嵩正法,但是如此情形依然是不可能,现在保严嵩不死的,就是徐阶。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接受的。

    除却王世贞之外,这里还有一些其他家属。也不由得痛哭出声。一时间不知道还以为是哭严世蕃的。

    如此情况之下,严世蕃自然是没有人收尸,即便严嵩对某些人有恩,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也不敢站出来的。于是严世蕃的尸体。被惠民医院收容去了。

    成为大体老师。毕竟,这也是成例了。

    不过严世蕃估计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其实这还是好的。当时刑场之上,有很多人要买严世蕃的尸体,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子,不会是要安葬。

    食肉寝皮,有时候不是一个形容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河朔省的近况

    严世蕃死,严党真正画上了句号。即便有一些余波,不要紧了。

    周梦臣也正式准备南下了。

    而杨继盛终于赶到了京师。

    不知道是新上任的高拱给面子。还是徐阶给面子。总之,杨继盛离开河朔巡抚任上,上台的是殷正茂。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中,状元李春芳,已经礼部尚书,如果不张居正告假,他在这一次,也一定会有一个位置的。杨继盛,殷正茂,汪道昆,等等都混出头了。算是一地巡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充斥在中级官员之中。

    不得不说,嘉靖二十六年科举,本身就是一个大年。这年进士没有周梦臣,也是耀眼夺目的。而在以嘉靖二十六年为核心的周党崛起之后,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就耀眼夺目了。

    不说别的。周梦臣与李春芳就能让天下人震惊了。一些科举小年,几十年混下来。未必能出几个尚书。而今距离嘉靖二十六年才十几年,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还有大把的政治生命。

    这就出现两位。

    很多人都在预测,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之中,一定会出现一个首辅。但是谁,就不好说了。

    周梦臣见到杨继盛的时候,心中还是一暖。他心虽然已经将很多历史忘却了,但是很庆幸将杨继盛带离了京师,让他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周梦臣问道:“河朔那边怎么样?”

    杨继盛说道:“一切都好。近三年来,从山西,陕西有百万之众涌入河朔。沿着黄河与丰州滩,开垦良田百万。我这一次,也准备与老师面议一下,为河朔增设几个县。”

    “你当年所找商路,已经有人走了。从钦察道一路向北,不过第一趟还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会遇见一些什么。很多蒙古人都会说汉话了。”

    “-----”

    杨继盛眼睛之中充满了光。将河朔省的情况,滔滔不绝地讲给周梦臣听。

    听到这些,周梦臣也是很高兴。

    在离开的时候,河朔省还不存在。但是而今河朔省已经真正成为一个省了。沿着黄河之内外屯田无数,其他水草次之的地方,都被圈为草场。

    甚至草原之上的蒙古人更是有定居势态

    定居的草场一方面容易被管控。以至于这几年,大明骑兵之中蒙古人的比例急速上升。要不是不能让大明骑兵全部变成了鞑骑,恐怕五万精骑全部都是蒙古人了。

    不得不承认蒙古人在马上的优势太大了,再以汉人骑兵的训练方式,挑选方式,训练出来,战斗力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另外一方面,定居的草场也更方便于生产。塞外源源不断羊毛羊肉进入青城,以大同,云中,等地为中心的毛纺业,也兴旺起来,虽然生产出来的布匹,让人穿还是不太舒服的。但是这年头的蒙古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毕竟蒙古人之前一件又臭又臊气的破羊皮,就是所有家当了。纺织出来的毛布再不好,也比羊皮好。更不要说,毛布的御寒能力很不错。成为了对蒙古人的拳头产品。

    布也不单单是为了穿衣的。

    蒙古人的帐篷。船帆,遮盖东西的篷布。等等。大量使用用途的。

    当然了,棉纺业也发展起来。特别是棉花与羊毛混纺工艺,逐渐成熟。有一些成品,也算非常优秀了。甚至也出产一些,能与丝绸媲美产品。但是价格昂贵之极就是了。

    商业上的发达,再加上大量退役的士卒参与商队。导致了商人的武力充沛之极。甚至这些商队还在草原上挑事。为了打通商道火并了一些部落。

    最后让杨继盛擦屁股。

    至于如果擦屁股,自然是关起门来痛打五十大板。站在表面上,寸步不让。真要说河朔省版图,已经不局限于漠南了。在漠北已经有一些部落臣服。

    只是没有大军翻越瀚海北上驻军的话,不会有长久的影响力。

    这些号称臣服大明的部落,也不过是首尾两端。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大明的旗帜在成祖之后,第一次越过瀚海。只是杨继盛担心嘉靖好大喜功。不敢多言,含糊在奏折之中说了。

    就淹没在无数奏疏之中。

    周梦臣问道:“河朔省就没有什么问题吗?”

    杨继盛脸上的喜色,淡化了许多。说道:“还是有的。而且不少,最大根本痼疾还是汉蒙矛盾。一年之内有一百多起仇杀的案子。这还是报官的。那么没有报官的有多少,实在难说。而且,有些还牵连到军中。棘手之极。我只能一碗水端平。有时候里外不是人。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周梦臣听了,也暗暗叹息一声。

    边军将士与蒙古人相持百年,哪里有那么容易和睦过日子。真要说起来。嘉靖三十五年,才完成土默特部的征服。到了而今才三年。

    三年之前,大家拼死厮杀,视为仇寇。三年之后,就要手拉手,一家人了。可能吗?

    不

    可能。

    土默特部蒙古人有数十万之多。这些是不可以是纯粹压迫的方式处置的。那是会有隐患的。而怀柔之策,在蒙古人这里也未必奏效。很多人看来,不过是汉人的假惺惺。

    攻破土默特部的杀戮。自然牵连到无辜百姓。更不要说。大量人汉人涌入,将能够农耕的土地都变成了屯田。但是河朔省大部分土地,其实都是宜耕宜牧的。

    而且能够耕种的土地,也是极佳的牧场。

    蒙古人也未必没有怨言。

    只希望时间能淡化一切。

    但是三年的时间太少了。最少要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的时间。才能让一切都淡化。

    而在此之前,在河朔省当政,就要有几分耐心。就这样磕磕碰碰的往前走了。周梦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还有就是从秦-晋两省的移民。”杨继盛也是面露难色。说道:“说实话,河朔的土地大多都是牧场,不看能全部都去耕种。但是秦-晋两省的百姓已经来了百万之众,而今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也幸好大同云中这各方产业,能安置一些百姓。但是这样下去。河朔省迟早有安排不下去的时候。到时候,会出问题的。”

    周梦臣眉头紧皱。

    轻轻敲击桌面。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杨继盛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杨继盛能够处理不了的问题,就代表了这问题的难度。

    一个民族-矛盾。另外一个就是人口矛盾。

    整体上来说,大明在成化之后,就已经进入了人口过剩时代。这就是为什么,在西北有走西口,在东南有下南洋。其实在明中后期,辽东的人口也在迅速增长。

    只是在明清易代的时候,被后金杀得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之下,后来还有清朝的封锁。才有东北之空旷。

    这个难题,是大明整体的难题,而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周梦臣又有什么办法?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对外扩张,增多土地来安置百姓。要么,提高生产力。也就是工业革-命。但是工业革-命带来阵痛,也会引起内部不稳。解决这个难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对外转移矛盾。

    但是大规模对外战争。可不是一句话就行的事情,整个的大明体制都不是为大规模战事而准备的。必须要进行变革。但是大规模变革,不是周梦臣而今能够触及的。

    周梦臣叹息一声,对河朔这边的情况暂时放心,他将心思转到而今的政局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杨继盛的抉择

    周梦臣说道:“也幸好你赶回来得快,否则我就要南下,你我今日就见不到了。这一次来京的你清楚吗?”

    杨继盛说道:“知道。鸿胪寺卿,还要多谢你了,我也是为了这一件事情,才快马加鞭,连大腿都磨出血来了。正要向你请教一些关乎海上的事情。”

    周梦臣说道:“这一件事情可以先放下,有一件事情要说到前头。你我之间多年情义,我也不绕弯了。徐阁老登顶了。你是徐阁老的学生。我是徐阁老的眼中钉。鸿胪寺卿对我来说很重要。”

    “当然了,如果你今后跟着徐阁老,我也不会说什么。鸿胪寺卿的官职也不会动。甚至大同,图南见了你,也会叫杨叔叔,你家两个孩子在我这里,也会有压岁钱。但是你我两人,却要见个分晓。”

    杨继盛沉默了。好一阵子。

    杨继盛是徐阶在国子监之中的弟子,从某种角度来看,他比李春芳,张居正,这些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之后,才算在徐阶门下的弟子。要亲密的多。

    甚至杨继盛刚刚开始未必不因为作为徐阶的耳目派到周梦臣身份。

    杨继盛说道:“我这一次回来,虽然还没有见老师,但是我对老师的理解,有些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我从谁?我从道也。谁能解决大明的问题,我从谁。”

    “而你,就是那个能解决的问题的人。只能当对不起老师了。”

    杨继盛这个想法并不是而今才有的。只是而今才确定的。

    之前杨继盛与周梦臣合作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时候违逆了徐阶的心思。但是那个时候,双方还有回旋的余地。双方的脸面还没有撕破。

    但是而今周梦臣与杨继盛之间,已经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杨继盛必须二选一。

    杨继盛选择追随周梦臣,也是他在周梦臣这里看到了希望。

    杨继盛这个人是有绝强的意志,历史上真是铁骨铮铮,是心中有是道义的。他是从底层百姓一步步地爬上来。对百姓关怀之心,从来没有少过。

    他对徐阶与周梦臣都很了解。

    他与徐阶的感情,不在与周梦臣之下,甚至还在周梦臣之上。但是徐阶是名声样的人。能做一个裱糊匠,为大明托梁换柱的重任,徐阶是做不来的。

    周梦臣说道:“好。我们一切给大明一个崭新的开始。”

    杨继盛说

    道:“这些空话,不要说了,先说说鸿胪寺吧。听你的话,似乎是新建了一衙门。你现在要走,不交代清楚。将来搞不明白,也不知道找谁问去。”

    周梦臣说道:“也好。”

    随即周梦臣与杨继盛在家里一阵密谈,从中午谈到晚上,上酒菜之后,继续谈,一直谈到深夜。才算是告一段落。

    周梦臣饮了一口浓茶。说道:“就这些吧。总体上来说,就这些了。”

    杨继盛说道:“你说得很轻松,我分析一下,最重要的是最难的是海关这一块,你要制定不同货物在不同港口,要有不同的关税。按你的算法,要多人来算,更不要说,依靠什么来算?你来算吗?”

    “除此之外,负责海外政策。藩国朝贡。移民开疆,甚至还准备打仗。鸿胪寺上上下下也就百十来号人。下面有会同馆,招待外藩。不过一些厨子仆役而已。做不得事情的。你简直让我从头来说搭建一个衙门,上上下下没有几百个人是撑不起这个摊子。人从哪里来?”

    周梦臣说道:“我推荐两个人。一个是王宗沐,一个是聂彬。王宗沐负责海运。我意将所有海上的衙门都纳入鸿胪寺管辖。海运之事,我更希望是官督民-运。如此一来,成本可控。而且风险也由民间承担了。朝中内外反对声音就比较小了。海运代替漕运。也就方便一点。王宗沐熟悉海上情况。可以帮助你熟悉海上的情况。而聂彬,算得上海贸世家。虽然不熟悉海上情况,但是熟悉海内外商品,而且他主持上海海关,今后要一段时间要常驻南方,将各地海关搞好。他可以辅佐你,关于海关的事情。”

    杨继盛说道:“这两人,我在挑几个新科进士,再找一些国子监的人,当官的估计就够用了,但是下面的人怎么办。你这样需要大量的计算。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吏员。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上百个,甚至上百个都未必够。”

    “这也算是明白你的治理之策。从来是算学先行。只是天下间需要算的事情太多。精通算学的人太少。我总不能将大同书院的学生全部拉过来吧。”

    “拉过来也不够啊。”

    杨继盛不愧是周梦臣搭档。对周梦臣一些习惯都是了解的。

    真要说,周梦臣在行政能力上与很多老臣相比,其实有些差距的。这并不意外,每一个时代都有能臣,而且儒家传统的治理方法与策略,都是与这个时代相符合。

    周梦臣不能说没有能力,到底没有从最底

    层上来,一些东西还真不了解。但是周梦臣有自己的方法与习惯,那就是算学。后世工作中,有无数不在的数学。周梦臣在管理上,自然也是同样的习惯。

    在很多少上,也是很有效果的。

    不敢说能胜过很多名臣。但是谁想在数学上骗过周梦臣,却是很难的。

    只是这样一来,周梦臣需要大量基层的精通数学的吏员。

    所以,周梦臣所到之处,还有他手中创立的新衙门都是需要大量这种人手,不管是银行,还是海关。乃至于军中等等。

    周梦臣知道这个问题,说道:“要不,你建立一个鸿胪寺附属书院。专门培养这样的人吧。否则恐怕怎么都不够用

    杨继盛微微皱眉,说道:“虽然缓不宜急,但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是夜深了。只是周梦臣有几分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是他不开口,杨继盛也知道周梦臣要说些什么。

    杨继盛说道:“你放心,我在京师一日,京中事务你都可以放心。老师那边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及时提供给你。放心吧。”

    周梦臣对杨继盛的希望,就是周派在京师的核心。但是这个核心不好当。要做好这个核心,一方面是要顶住徐阶的压力。还要庇护周党在京师的人手。又要成为情报中心。等等。

    可以说是要杨继盛与徐阶近身肉搏了。

    让杨继盛选边站,已经有些不近人情了。要杨继盛与徐阶反目成仇,短兵相接。这样的话,周梦臣说不口。

    杨继盛心性要比周梦臣坚定的多。要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在严嵩的严刑拷打之下,绝不屈服。而今他既然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站在周梦臣这一边,已经存了最坏的想法了。

    自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周梦臣说道:“那好,我临别的时候,会将大家都请上,倒是让你认识一下。京师就交给你了。”

    杨继盛说道:“我在京师等着你回来。”

    周梦臣说道:“放心,一两年之内,我决计会回来,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周梦臣与杨继盛相视一笑,似乎回到了当初在大同的时光。当时他们通力合作,一起做成了别人觉得万万做不到的事情。此刻他又要携手面对另外的挑战,只是不知道成功与否。

    周梦臣将事情安排给杨继盛,京城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是时候南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京

    周梦臣带着杨继盛秘密见了周党很多人。

    当然了,也没有多少人。

    李儒虽然与周梦臣关系密切。但是李儒身为勋贵,掌管京营三分之一的兵力,不能与大臣有太过亲密的关系。所以周梦臣这一次在京,没有见面。

    而周党的人在各地人手不少,但是京师却没有多。仅仅是钦天监这个衙门,算是掌握在周梦臣的徒子徒孙之中。其他衙门之中有一些人手,仅仅在中下层之中。勉强算是眼线。

    周梦臣走得时候,并没有带让太多来送。

    周梦臣在京师,不过待了一个多月就要走了。李云珍是非常非常舍不得的。心中固然有悔叫夫婿觅封侯想法。只是这话是决计不会在周梦臣面前说的。

    周梦臣此刻正对着周大同,说道:“你想清楚了。”

    周大同说道:“想清楚了。”

    周梦臣说道:“真想清楚了?”

    周大同可爱的点点头,说道:“真想清楚了。”

    周梦臣说道:“那不准后悔啊。学武是很辛苦的。”

    周大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李云珍,最后一咬牙,说道:“我不后悔。”

    李云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抬手要打。周梦臣连忙拦住。说道:“我家也不要孩子有什么前程,让他有一技之长,能够立于世间,就已经行了。”

    “俞老将军,为人正派,即便不学武,在老将军门下,也不至于学坏。最少不能让他成为严世蕃一般的人物。”

    周梦臣这么宽容,其实他已经早就认清楚一个事实,他是不可复制的。他之所以胜过古代这个多。是因为他接受过现代的教育。

    且不说现代教育体系,十几年教育分配到每一个人身上,有多少钱。单单说,周梦臣学到的知识,放在这个时代,就是无价的。

    他没有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样的教育。

    即便自己儿子是天才,也不大可能超过自己的成就。

    所以,他对自己儿子的期望很低的,有他的地位做支撑,太远不说,让自己的儿孙富贵一生,是决计没有任何问题的。既然如此,他自然由着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自己小时候想成为的人,而不是父母喜欢成为的人。固然周大同想做左手压过郭靖,右手拳打杨过,有些不大可能。但是在武术上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是有可能的。

    只是能不能做

    到这一点,就要看周大同自己的努力了。

    周梦臣只能给他找一个天下第一的老师。

    周梦臣这样的教育理念,与李云珍简直是格格不入。李云珍觉得周梦臣是进士,自己孩子至少是一个举人。周梦臣而今已经是尚书了。自己儿子将来最少能当一个巡抚。

    这才是周家门庭。

    这种理念上的冲突不可调和。

    李云珍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我是慈母多败儿?”

    周梦臣赔笑道:“孩子还小,现在还不懂事。等将来懂事了,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李云珍毕竟不是现代女人,现代女人在这一件事情,能与老公撕到离婚。但是李云珍却不会违逆周梦臣,见周梦臣赔笑,也就不说了。随即看着怀里的周图南,说道:“好。大同我就不管了。不过图南,我一定要教导好。老大不行,就让老二支撑门户。”

    周梦臣对李云珍练废大号,改练小号的事情,也只能表示赞同。

    毕竟周梦臣也知道,在大明一个进士出身是多重要的。可以说一个进士能庇护家族三代人。科举毕竟是这个时代正途。如果孩子愿意,周梦臣也不拒绝。

    周梦臣说道:“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特别是母亲那边。”

    李云珍说道:“你放心便是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周梦臣走得很低调,没有招呼人来送别。但是一出城门,就被人叫住了。

    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李春芳。

    周梦臣一愣,说道:“李兄,还没有恭贺李兄高升的。”

    李春芳说道:“周兄,你们是同年,何须如此客气。而今走了,连让我践行都不肯,实在是太生分了。”

    “哪里,哪里。”周梦臣口中说道,内心之中却在不住的转弯。想着李春芳为什么来。

    李春芳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本来应该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天然领袖。但是实际上,嘉靖二十六年进士的风头都被周梦臣给抢了。很多人也都是依附了周梦臣,才步步高升的。

    而周梦臣更是榜眼张居正关系极好。李春芳这个状元,反而被压了下去。

    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考试与做官不一样。很多状元都是没有什么名声。但是考得不怎么好的人,却声名远扬,成为一代名臣。

    如此一来,周梦臣与李春芳之间,难免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不愉快。

    如果张居正来送自己,周梦臣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李春芳就很奇怪了。

    两人含蓄了两句,李春芳切入正题之中,说道:“今日老师本来准备来的。只是手头的事情太多,根本走不快,才让我来见你。”

    周梦臣一定就明了。说道:“首辅大人百忙之中,有什么指示。”

    李春芳说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是问一问一件事情,你感兴趣吗?如果你感兴趣,这一件事情叫让你在南京顺便办了,如果不感兴趣,他就要抽调人选专门来办了。”

    周梦臣说道:“何事?”

    李春芳荡开一笔,说道:“你知道严党之中,有一个人没有处置吗?”

    周梦臣默默想了想,说道:“鄢懋卿?”

    李春芳说道:“外面人都说,他向老师送了巨额贿赂,才算保全家小。我明说,他的确是想花钱保命,但是老师一点也没有收,老师怎么能与严嵩一样的。不过,留着他确实有老师的打算。”

    周梦臣相信徐阶的吃相比严嵩好太多了。但是却不相信徐阶分文不取。此刻也不与李春芳谈论这一件事情的时候,问道:“不知道首辅有什么打算?”

    李春芳说道:“盐政从来是痼疾,牵连甚广,不好大动。而今却有一个机会,将鄢懋卿案与清理盐政一并做了。这一件事情非一个精明强干,熟悉经济事务的人来做。所以,老师想到了周兄,周兄可有意乎?”

    周梦臣听了,一边有些心动,一边暗暗骂徐阶老奸巨猾。

    周梦臣对徐阶拿捏盐政的时机,很是佩服。

    盐政为什么难?

    是算不清楚账,是不明白运盐的路线,还是盐的生产有什么难解的问题?都不是。最大的难题,是达官权贵在盐政之中的分润。可以说,不搞清楚这一件事情,盐政就不可能好办。

    一办盐政,必然得罪不知道多少人,甚至还得罪宫里。

    但是而今不同,嘉靖严令对严党穷追不舍,几乎整个朝廷都换了一个遍,如此局面之下,徐阶正好借嘉靖之天威,将盐政背后的利益集团与严党画上等号,一并打击。

    盐政后面的政治集团,只是不可能为严党翻案,也只能避其锋芒。不得不吐出一些利益。

    如此一来,徐阶能让盐税多出一些钱来,也不至于与各方势力全部得罪了。算是重新建立起关于盐政的平衡。这个时机真的很不错。

    同样的一件事情,不同的时间去做,有的事倍功半,有的事半功倍,这就是其中的时机之妙。也是徐阶手腕的精妙之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流民图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动盐政,也是一个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徐阶这个想法,并没有按什么好心。而且对周梦臣的心思算得很准。

    周梦臣想来有改革天下的想法,对于盐政可是看不顺眼很久很久了。之前盐政乃是严党的核心利益。周梦臣要动盐政,非要与严党翻脸不可。

    周梦臣势单力薄,不愿意与严党发生剧烈冲突。

    而今却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能够处理盐政的问题,而且改善大明的财政问题。

    听方钝的意思,户部今后会一段时间比较混乱的。

    这样的情况,徐阶未必没有遇见,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这样的收入,可能是从严嵩家抄家的财产。现银大概在四百万到五百万两上下,至于一些古玩宅院,乃至于土地的价格,都是不好确定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价的。

    另外一方面,估计就指望盐政了。

    指望周梦臣去趟这个地雷阵。

    周梦臣内心之中,却真心动了。

    办成一件事情,需要很多前提条件。但是办不成一件事情。只有一个前提条件不够。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盐政这方面又是分外的棘手。即便抛开严党的因素,其中的利益纠葛也是很难办的。

    如果有徐阶的支持,很多事情都好办多了。

    虽然周梦臣知道徐阶有自己的心思。未必对他有利。但是周梦臣依然不得不佩服徐阶识人之心。徐阶的小算计,周梦臣觉得自己可以克服。但是整理盐政的大好时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周梦臣思忖再三,在考虑了徐阶,上树抽屉,过河拆桥。倒打一耙。遗祸东吴,等各种手段之中。又想到如何见招拆招的种种办法。最后觉得,说道:“既然阁老有所托付,在下岂敢不从。”

    李春芳说道:“那就祝周兄一路顺风。”

    周梦臣送走李春芳。徐渭等人立即上前。周梦臣将事情三言两语的解释给他们听。

    徐渭立即说道:“大人,这里有问题。”

    周梦臣说道:“自然有问题。但是在大明做事,不管什么事,怎么能没有问题。这样的问题,那样的问题。怎么,有问题都不做事了?”

    “该做的事情依然要做。”

    徐渭说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徐阁老就是拿捏了你一点。”

    周梦臣说道:“我周梦臣还是君子?”

    周梦臣摇摇头,他从政到现在,早就

    不奢求自己是什么君子了。他甚至不要求自己手上没有无辜人的鲜血。而今他一个命令,就能令不知道多少人死亡。其中有很多人罪有应得。但有的人真的有罪吗?

    周梦臣不知道。

    他只能扪心自问,问心无愧而已。

    一路从京师南下,因为追求速度。周梦臣本想走陆路,一路快马加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是被阻挡在路上了。

    阻挡的不是别的。而是黄河。

    周梦臣知道嘉靖三十七年黄河决口。甚至当时还朝廷还专门从江南调用一批钱粮。让周梦臣好生为难。但是具体的事情,周梦臣仅仅是在奏折上看看而已,并没有多想。

    原因很简单。

    河道上的事情,有专门的河道总督负责。

    但是而今看见的一切,让周梦臣大为震撼,根本不可想象。

    他只知道,嘉靖三十七年夏季,黄河决口,河开十二道,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年之后的今天,黄河还没有修好。而且赈灾措施也非常失分。

    在黄河北岸还好。一过黄河南岸。几乎到马不能行的地步。

    阻挡他的不是别的。而是灾民。大批大批的灾民几乎拦在了周梦臣马蹄之前。

    周梦臣眼前,是一副无法想象的流民图。

    地里根本没有禾苗。

    洪水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冲就过的。但实际上,在古代并不是。特别是在黄河。黄河泥沙太多,水过之处,就能在田地之中铺出一层泥沙。

    一般来说,河泥淤积出来的土地是这非常肥沃的。但是那是一般情况下,黄河觉得是非一般情况。大部分黄河水冲过的地方,就成为了沙地。

    从荒地从良田,最少需要三五年的时间。而黄河水一冲,想要恢复之前的良田,就需要好几年了。

    但是农业生产本来就薄弱。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农民来说,就是无法遭遇的境地。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百姓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想法去重新开垦土地。因为他们是活不到让土地重新变成了良田的那一天的。

    其次簇拥在马蹄之前,遮掩道路的人。有大人小孩子,老弱妇孺,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哀求请马队施舍一些食物。而周梦臣目光再放远一些。却一些已经不动的人。有些还有草席卷着。有些却连草席都没有。

    周梦臣没有看错的话。

    这些人都是死人。

    周梦臣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在西北战场之上,最危急的时候,他距离最前线不足几十步,血

    战之所,立尸之地。尸枕累积。他什么没有见过。

    但是他并不觉得,战场之上的场面要比今日还要惨烈。

    因为战死,是一瞬间的事情。

    饿死,却是漫长而绝望的折磨。

    而且周梦臣知道,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乃是官道所在。一般来说,官道所在,都是附近比较繁华的地方。这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更不要说更偏僻的地方。

    要么已经是易子而食,要么已经没有人烟了。

    周梦臣怒喝道:“怎么回事?”

    徐渭叹息一声,说道:“大人,我估计是河道总督王廷对朝廷隐瞒了真相。最少并没有全部说明。而且河道的款项,估计也出了问题。最后也有可能是治河方略了。”

    “天下第一大难题,就是河道。”

    “大人,我们不在其职,不谋其政,南京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不少。我们还是启程吧。”

    周梦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王廷是谁的人?”

    徐渭说道:“王廷,嘉靖十一年进士。四川人。他不是谁的人。是那一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各位大佬之中转换如意,甚至还能步步高升的那种人。大人要有王总督一半手段,就不是而今这样了。”

    周梦臣听了,冷哼一声。

    虽然说大明党争严重,但是并不代表,大部分高级官员都是两党的人。而有一个词很有意思,那就是站队。这正代表很多高级官员在党争之中的势态。他们是有选择权的。

    有些人在党争之中被碾碎成为渣渣。比如大名鼎鼎的李商隐。

    而有一种人能在党争之中,左右逢源甚至借助两方的实力,步步高升。王廷大概就是这一种了。

    周梦臣说道:“我不屑为之。”周梦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计算一下粮食数量,到下一个县城有多少路程,将多余的粮食散给灾民。”

    徐渭叹息一声,说道;“好。”

    周梦臣内心之中感觉非常复杂,但是他早就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而今他的地位,也不允许他感情用事了。徐渭说得对。他没有权力染指治河问题。

    毕竟,在官场上,对自己权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指手画脚,是大忌。河道总督与周梦臣而今的官职,虽然不能说平起平坐。但也算是敌体。

    周梦臣如果插手治河,非要与这位河道总督王廷,分出一个上下高低不可。而且真分出一个胜负,也败坏周梦臣在官场上的名声。

    是不能做的。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变内情

    黄河两岸的事情,对周梦臣来说,仅仅是插曲。

    他一路南下,到了瓜洲渡。

    就没有继续南下。

    在瓜洲渡召见各方人士。

    先到的是何心隐。

    不得不承认何心隐的情报能力。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梦臣,有些奏疏里面已经说了。有些奏疏里面没有说的。特别是一些被粉饰的东西。将江南勋贵的脸面全部扒起来的。

    何心隐说道:“这一次兵变,是振武营领头。南京京营大部分人都参与进去。不过是振武营打头,与河池营一并,闹得最凶。”

    “最开始京中风传,朝廷要裁撤诸营。于是军心浮动,而南京户部更是拖欠了各部饷银。”

    周梦臣一愣,说道:“拖欠各部饷银?怎么会?”

    周梦臣承认,他是有将南京京营一网打尽的想法。毕竟这些营一点点战斗力都没有。可以说是站着茅坑不拉屎。有他们在,各路新军都不是朝廷经制之师。

    但是周梦臣在军饷上从来没有含糊过。

    周梦臣虽然不是从士卒之中一刀一枪拼杀上来的,但也不是那种不了解下面情况的人。裁撤军队,完全是出于战斗力考量。可能在这些士卒眼中看来,这是洪水猛兽一般。

    毕竟失业这一件事情,谁都不想。古今都是一样的。在明代更是如此更不要说京营官兵,虽然有承担苦役的。有自谋生路的。但京营职位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毕竟有几分钱粮。砸人家的饭碗,自然不甘心。

    但是周梦臣对此敢对天发誓,他绝无私心。

    所以,裁撤是一回事。钱粮是另外一回事。

    裁撤是公事,但是在没有裁撤之前,周梦臣下拨的钱粮一直是到位的。甚至周梦臣在裁撤的时候,也是要给一些遣散的钱。

    何心隐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探访过一些士卒,欠饷的事情,是真的。”

    周梦臣默默点头,心中不住思考,这一件事情是谁从中作梗的。

    何心隐继续说道:“三月十五。振武营一拥而上围住了南京户部侍郎黄懋官的府邸。讨厌饷银。黄郎官出来交涉,然后被群殴致死。然后还不解气。拉着黄郎官的尸体,挂在牌坊之上,聚众而射,那场景----,啧啧啧。”何心隐有些感叹,说道:“少见死得这么惨的人。估计一身箭头少说有数升之多。”

    徐渭说道:“可见京营士卒恨极了黄懋官。”

    何心隐说道:“我问过,很多士卒都是靠饷银过活的。欠饷数月,妻儿衣食不济,他们自然是恨极了主持发饷的黄懋官。”

    周梦臣揉着脑袋说道:“这个黄某人,我似乎有影响,我见过吗?”

    徐渭说道:“大人,应该见过的。就在大人赴任路过南京,延请南京上下的时候,黄懋官在列。不过,大人可能不记得了。”

    周梦臣说道:“我有一点影响。是不是一个很胖的官员?”

    徐渭说道:“正是。”

    周梦臣说道:“他是谁的人?”

    徐渭说道:“应该是严党的人。”

    周梦臣心中暗暗嘀咕:“严党。”周梦臣问道:“接下来南京诸公怎么办的?”

    何心隐说道:“大人,南京这些人在给朝廷奏疏上是怎么写的?”

    徐渭说道:“兵部侍郎李遂。与诚意伯,魏国公深入乱军之中,晓以利害。赦免其罪,并补发军饷四万两。乱遂平。”

    何心隐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是这么说的啊。我知道却不一样。首先,是有人出面安抚乱军。也就是兵部侍郎李遂。”

    “李遂这个人不错,我不在京师的时候,他主持南京兵部日常事务,很是得力。之前在地方官上,也剿匪,平倭,可以说是文武皆能。”周梦臣说道。

    何心隐说道:“不错,这位李侍郎也算是有能力,深入乱军,面不改色,大声呵斥,让乱军也不敢伤他。只是诚意伯与魏国公就差远了。”

    徐渭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只有李遂一个人出面啊?”

    何心隐说道:“是啊。只是南京京营其实就是魏国公与诚意伯两个人负责的。他们不想出门,概不住这些士卒想他们啊。于是,乱军闯进魏国公府,将魏国公与诚意伯都抓了出来。可谓狼狈不堪,据说,有乱军用棍击魏国公的头,我估计而今魏国公头上还有一大包。”

    “而且发了不是四万两,而是十万两。”

    “不仅仅是补发了欠饷,而且赏赐全军。才算是安抚下来。只是这些钱都是被敲诈拉索的。有些不好说。只能上报四万两了。”

    周梦臣说道:“岂有此理。”

    何心隐是比较偏向下层百姓的。对贪官污吏是比较痛恨的。所以说起来,能以轻松幽默的语气说了出来。

    但是周梦臣多年为官,考虑事情方式也偏向官方。

    他同样痛恨贪官污吏。甚至这一次欠饷事件,周梦臣也一定要查清楚,查过水落石出。但是他不能允许的是军人动

    辄兵变,以下犯上。

    因为这样的危害太大了。

    五代十国时期,兵强马壮为天子。不知道让多少百姓填了沟壑。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文官政治,导致武力削弱。但是从宋代之后,都是文官政治,乃至后世现代国家。也是以文治武。

    因为即便压制武将,有怎么样的危害。也比不过武将当政,肆意使用武力的危害大。

    能不能控制军队,是一个国家根基稳固不稳固的重要标志。周梦臣决计不能让这一件事情,这样完了。他本来就想对南京京营各营动手,而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

    何心隐说道:“不错,这些京营士卒本来都是南京土著。因军饷作乱,情有可原。但是他们根本不念南京父老之情,细洗劫了南京很多大街。如果没有李遂当机立断,拦住了这些乱军,南京恐怕要有一场大难。”

    周梦臣问何心隐说道:“你想不想见一见李遂?”

    何心隐说道:“倒是想见一见。”

    周梦臣对徐渭说道:“让李遂过来吧。”

    周梦臣不会听何心隐的一面之词,他也要接触一下南京方面,看看他们怎么说,而李遂作为周梦臣的直接下属,虽然长时间没有跟在周梦臣身边。但是官场上的隶属关系,是不会变的。所以,周梦臣将他给秘密叫过江来。

    徐渭立即说道:“是。”

    一会工夫,李遂就到了。

    李遂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臣。他是嘉靖五年进士。一步步走到现在,他这样的老臣,才是大明大部分官员的写照。不能算无能。只是没有背景与靠山。只能一步步地熬过来。

    李遂行礼过后。

    周梦臣问道:“南京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遂将情况言简意赅的说明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有些点给省略掉了。最后说道:“振武营为首,黄山等十七人。乃是兵变核心人士。”

    周梦臣说道:“核心?你的意思是,为首重办,胁从不论?”

    李遂说道:“正是如此。在下官看来,大人当宣榜安民,向京营各部展示朝廷宽大之意,并承诺不裁撤京营,并派让捉拿黄山等一行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即可。”

    周梦臣说道:“你真这么想?还是魏国公他们也是这么想?”

    李遂说道:“南京内各方官员的意见大体是这样的。”

    周梦臣说道:“原来如此。”

    周梦臣也能揣测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一百三十章 入南京

    南京兵变这一件事情。原因复杂,从表面来看,是周梦臣在江南裁撤卫所军引起的连锁反应。让南京诸营,人心惶惶。或者因为严党某些人在煽风点火。

    但是从各部上看,还是因为南京勋贵的问题。

    周梦臣也知道,南京诸营一直存在克扣饷银的问题。从他这里发下去的银两。到南京京营各部士卒手中,不过十之二三。不过堪堪能维持生存。

    正是因为这种基础,这种积怨。才出现最后一点就着的局面。

    对于南京这帮人来说,最好的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是回到过去。回到原本的局势。回到原本继续喝兵血,继续歌照唱,舞照跳,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至于南京京营能不能打,对这些勋贵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要知道,南京京营本来都是有土地,是南京京卫。因为卫所崩溃,才有营制。如此一来,这些士卒才对饷银这么看重。

    一路待遇下落。战斗力自然也是一路下降。

    不过,对于南京勋贵们,这些是毫无意义的。捂盖子,兵变这种事情,镇压了就行,至于其中真相就不需要多查了。

    周梦臣可不会惯着他们,问道:“兵变以来,为什么没有调集江南各军入南京?”

    周梦臣很清楚他编练出来的新军驻地,最近的一个营,就在镇江。镇江到南京不需要多少时间。

    李遂说道:“下官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乱兵如惊弓之鸟,新军不入南京。尚可控制,但是新军入了南京城,下官担心,南京城被战火。玉石俱焚。到时候如何向朝廷交代。”

    周梦臣说道:“你投鼠忌器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乱军动辄要挟朝廷,这南京城,还是朝廷的南京城吗?”

    李遂说道:“大人,大部分士卒都是被裹挟的,法不责众。而且下官已经承诺他们的余者不论。”

    周梦臣说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朝廷想答应他们?”

    李遂大怒,抗声说道:“当时情势危机,下官不得不为。如果大人觉得下官做错。请斩我头。然有下官在,然下官的承诺,就不可废。”

    李遂觉得周梦臣太骄狂。

    他难道不知道在南京城中打上一仗,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而且李遂是赌上了个人信用。李遂决计不想让自己失信于人,他甚至一想到这一点,就耳红脖子粗。

    周梦臣说道:“不错,你答应他们的是什么?我想

    不会是连你说的高山等十几个人也要放过吗?”

    李遂说道:“自然不行。朝野威严何在?”

    周梦臣说道:“区区十几个人就能维护朝廷威严。你且留在这里,看我怎么做吧。”

    “大人。万万不可。”李遂上前几步说道。

    周梦臣说道:“送客。”周梦臣给徐渭使了一个颜色。

    徐渭立即会意,几个侍卫将李遂给请了下去。带着几分软禁的意味。

    周梦臣说道:“传给了俞大猷。让他将浙军运过五个营来。”

    “是。”徐渭说道。

    一晃十几日,夜里。

    南京城外的码头上,有无数灯亮起无数大船依次靠岸。戚继光带一步下船,随即带着大多数步卒进入黑暗之中。大队人马下船是需要时间的。就这样船来船去,数万大军就这样进入了南京城之中。

    不得不说,南京城太平太久了,而南京守军的素质也太差劲了一些。特别是在兵变这一件事情,简直是瓦解了南京各营最后一点点的战斗力。

    不是周梦臣歧视他们。南京城之中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是南京兵部尚书。实际上直接控制军队的人,是南京总兵魏国公。而魏国公都被乱兵拉出来,狠狠地在脑袋上打了一下。

    如此一来,魏国公威望何在?

    他又怎么能控制住下面各营。

    再加上,行动各部都有周梦臣签署的手令。本来就没有准备过大军偷袭。所以在周梦臣精心策划的偷袭之中,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就已经城上变幻大王旗了。

    这也是周梦臣为什么要挑俞大猷所部过来的原因。因为从陆路进军,动静太大了。唯有在水路过来,是惊动最小的。

    第二日一大早,很多人从睡梦之中醒过来,却发现南京城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就在所有人惊慌不已的时候,周梦臣的命令到了。

    要求南京各部长官,都要在到南京兵部拜见周梦臣。

    周梦臣在兵部大堂之上,见各方人士一个个过来。

    文官这边,以户部尚书张鳌为首。

    周梦臣也仅仅是点头示意而已。

    他对南京这边的官员很不满意,众所周知,南京这边的官职大多都没有实权的。有实权的官,其实也有兵部与户部,兵部名义上掌管南方所有军队。虽然南方也没有什么可战的军队,南方京营精锐,都在正统年间,三征麓川消耗得差不多。但是架子还在。

    而户部掌管南直隶所有府县,也就是南京户部,就是南直隶的布政司。

    至于其他尚书事情就更少了。刑部那边还有一些案卷。礼部那边还有一个孝陵。工部只有几个作坊而已。

    都是一些养老的职位。

    只是养老就养老吧。在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让一个区区侍郎出来解决问题,在周梦臣看来,都是一群废物。

    所以周梦臣并没有与这些养老的人有什么牵扯。而且周梦臣还真未必奈何得了他们,他们虽然无能。但是官高啊?与周梦臣几乎平起平坐,周梦臣是没有权力处置他们的。

    周梦臣只能放他们不管。

    周梦臣将目光看到眼前这些勋爵,这些勋爵之中,是以魏国公徐鹏举,还有诚意伯刘世延。

    对这个两个人。周梦臣都有印象。

    徐鹏举名头很大。他这个名字都有来由。说是徐鹏举的母亲梦见岳飞说。他喊冤就死,天帝怜之。让他投胎徐家,享受数十年富贵。甚至还有一件事,说是徐鹏举扩建园子。挖到一座宋朝的古墓。

    所有人都不敢挖了,就徐鹏举要挖。

    最后挖开一开,是秦桧的墓,随即将秦桧尸身焚烧殆尽。算是给岳飞报了仇。

    只是,这位鹏举兄,没有传承岳飞一点点英明神武。否则也不会在这一次兵变之中,被乱军用棍子打头,弄的狼狈不堪。得了一个新外号:草包国公。

    而刘世延比徐鹏举要好一点。这要说刘家的家世了。

    徐家的国公是一路传下来的。但是刘家虽然是刘伯温之后,但是他家的爵位早就在明初的三大案之中被牵连打压,丢掉了爵位。乃是弘治皇帝抚恤功臣。才重新给刘家爵位的。

    刘世延祖父就是被弘治皇帝选中的幸运儿。刘世延的父亲未袭爵而死,刘世延就继承了爵位。正因为如此刘家也算是暴发户。是有忧患之心的。

    不敢说,刘家的能力比其他寻常强上多少,单单这一分忧患之心,就让刘家在为朝廷效力上更尽心尽力。有事原因出头。

    这一次兵变就是,魏国公徐鹏举是南京守备,是这些乱兵的顶头上司,他们都冲着徐家去的。而诚意伯却没有这个司职,而且南京也不是没有其他勋贵。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被卷进去,唯有诚意伯家卷进去了,这是因为诚意伯刘延世是主动参与进去的。当然了,其心可嘉,但是能力就有限。只是与魏国公一起被打了一顿,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在勋贵之中也算不错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定

    周梦臣目光扫过一圈,说道;“振武营叛变,京师震动,陛下震怒,南京乃我朝陪都,陛下派我来,就是来处置此事的。魏国公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徐鹏举说道:“对,对,对,一定要狠狠处置。这些乱贼。不杀不足以解我之恨。”

    徐鹏举正是数十年之富贵,什么苦都没有受过,一辈子何曾被人打过。一想到,当日魏国公府家将,被一群乱兵一冲就散了。然后将徐鹏举包围在核心。

    应该庆幸,何些乱兵没有真正造反的意思。对大明朝廷还有足够的敬畏,才是打了一顿而已。如果这些士卒真要造反的意思。徐鹏举现在人头估计已经不在。

    那几乎是徐鹏举一辈子的梦魇。一提起这个,他小腿肚还在打抖。而这种恐惧,现在都转变成了色厉内荏的愤怒。

    周梦臣说道:“就这一点吗?”

    说实话,徐鹏举看上去一表人才,真有几分名将之姿。只是在面对周梦臣问得什么,才眨眨眼,露出迷茫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睛之中冒出来,“谁在问什么?”“我该说什么?”之类的问题。

    周梦臣见徐鹏举如此,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只是魏国公乃是徐达之后,大明勋贵第一家。甚至是南京第一家。周梦臣还很不能动。

    不过,周梦臣决定国家养一个国公也不费多少钱。既然如此,就不要让这个国公再出来混了。

    周梦臣说道:“我看魏国公受伤了。这里没你的事情,回去养伤吧。”

    魏国公徐鹏举不明就里,见周梦臣让他回去,他就正准备回去了。

    一边的诚意伯刘世延看得目瞪口呆。

    京师的勋贵好歹还直接间接参与进朝政之中,也是有过锻炼。而南京的勋贵在这方面就欠京师勋贵一个档次了。

    周梦臣看徐鹏举退场之后。看向诚意伯。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留下一个勋贵的代表。毕竟南京北-京勋贵算得上一个整体,在两座城市之中,还是有一些能量的。

    周梦臣说道:“既然魏国公要重重处置。我就说一下我的想法。南京乃是国朝重地,也不能以儆效尤。我宣布,南京各营全部重新编练,特别是振武营,河池营六千余人,连同家眷,一并流放南洋。从浙军,闽军,江南军之中抽调骨干力量。重新编练南京京营。由南京兵部直接管理。你们谁有意见可以说说了。”

    诚意伯大吃一惊,想要开口。却与周梦臣对上了眼。顿时觉得周梦臣的眼光之中,似乎有一种无

    形的力量,压着他说不出话来。

    诚意伯明显听出来。周梦臣这样做,就是从南京兵权从勋贵的手中夺取,到了南京兵部手中。这对勋贵实力是一个极大地削弱。

    这是明显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就是从狗口中夺食,狗还要叫上几声的。诚意伯也知道自己未必能对抗周梦臣。但是还想说两句。只是,与周梦臣对视的时候,他才想眼前的人是谁?

    是大明第一名将。北击蒙古,南平倭寇。传说手中杀人无数。

    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真感受到了杀气。杀机。总之他闭嘴了。

    不过诚意伯不说话。

    南京户部尚书张鳌却说话。他对周梦臣从勋臣之中夺权没有意见。但是对周梦臣大手笔感到震惊无比,流放六千人连同家眷,没有三四万人也不少了。而且编练新军,这又是钱。

    而且在他看来,这并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要知道北-京与南京一开始都是兵城,在北-京一开始,大部分居民都士卒,其实就是京营以及京营的家眷,还有工匠与工匠的家眷。而南京城有些底子,但与北-京城相差不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京营士卒都已经成为城市居民。但是即便如此,京营裁撤也不仅仅是京营自己的事情。牵扯太大了。

    这还是平定局面之后。如果不能平定局面。那就更糟糕了。玉石俱焚的担忧,投鼠忌器的忧虑。张鳌也有。

    张鳌说道:“周大人的想法是极好的。只是而今还是事缓则圆。有些事情不要做得那么急。”

    张鳌也是碍于周梦臣的面子,总不能直接说,周梦臣的想法不行吗?周梦臣而今也算是大佬了,张鳌作为老臣,在南京养老,实际的影响力已经不行了。

    他也不愿意得罪周梦臣。

    用出了文官的拿手好戏,那就是拖。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一拖,二拖,三拖,就可以不做了。

    周梦臣说道:“老大人想法不错,但是有些迟了。”周梦臣转过头问向身边的人,说道:“戚继光到了没有?”

    徐渭站在一侧,躬身说道:“刚刚来报,已经到了。”

    周梦臣说道:“让他过来。”

    徐渭说道:“是。”

    片刻之后,戚继光顶盔掼甲上来。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大人。”

    周梦臣说道:“情况如何?”

    戚继光说道:“已经将振武营,河池营两营给控制起来了。城中其他各地,俞将军已经一一去巡视了

    。保证万无一失。”

    周梦臣说道:“可遇见什么反抗?”

    戚继光说道:“没有。”

    戚继光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些事情。最后说道:“没有。”

    这一趟行动,从头到尾,不过是有几个人摔倒了。

    南京京营实在是太烂了。烂得连一些基本的警戒都不完善,趁着凌晨时分。戚继光带领大军,直接闯进营地,顿时一片惊叫。而且是女人的惊叫。

    这是这一次行动之中最大困难。

    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

    虽然新军各部也算是纪律严明。但是这些男人当兵时间长了,也是见不得女人的,特别是有些诱惑力,衣衫不整的女人。

    几十年下来,当年的军营,已经变成了家属大院。当新军闯进去,控制要点,用火炮火铳封锁了各营房。然后逐屋将乱兵给拉出来的时候,自然看见这么乱兵妻女在被窝之中。

    其中场面,如何鸡飞狗跳,就不用说了。

    总之,很尴尬。

    好在戚继光对军队的控制能力还是很不错,否则今日浙军之中非要死几个人不可。

    不是被敌人杀的。而是死于军法之下。

    除此之外,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卒想要防抗,被浙军用刀鞘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然后脾气都没有了。这也是唯一的阻碍。

    毕竟,双方真是堂堂正正列阵而战,浙军一个营,估计就能打崩南京京营数万人。

    更不要说而今搞偷袭了。

    从此之外,也是大明数百年民心深入人心,这些乱兵压根都没有想过造反,仅仅是闹饷而已。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九边时常发生。嘉靖初年大同之变,不就是士卒闹饷演变成数年的大战。

    不过,南京到底比北方富裕。南京士卒即便领饷银,在外面找活,也能糊口,所以没有九边闹饷那么绝,一给钱都散了。

    但也不能说这些乱兵是什么好人。

    打砸抢劫,乃至于杀人放火,他们都做得出来的。

    面对大军忽然突袭,又是高举大明的旗帜。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抵抗经验。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就投降了。

    俞大猷这边比戚继光更好办,直接将的大军堵在各营门口,各营里面军官就乖乖得出来投降,根本不用俞大猷费什么事情。

    周梦臣说道:“李遂。”

    一脸是气的李遂恨恨地从后面出来,说道:“下官在。”他刚刚在后面一直被限制行动,戚继光进来之后,才算是放开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手硬一手软

    周梦臣之所以选李遂,就是因为李遂能劝平乱军,这说明李遂在乱军之中,还是有一些威信的。

    周梦臣是想大刀阔斧的将南京京营给换一遍。

    正如之前李遂与张鳌担心的,都担心在南京出现大规模战乱。将六朝金粉之地。打成一片狼藉。这个机会周梦臣也是要尽可能避免的。

    他之所以一下子流放数万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的严重性。在南京而今虽然没有中枢机构了。但依然是京师在京师搞兵变,这个后果是应该的。另外一方面,也是杀鸡儆猴,有了这两个营的下场。对京营其他各部下手的时候,阻力就会小很多。

    还有就是为南洋巡抚衙门打开局面。

    周梦臣这一段时间,可不仅仅忙南京的事情,对南边的事情,也摸了一个地,特别是南洋巡抚的困难,看得有几分怒气爆发,却毫无办法。

    唐顺之遇见了什么问题?

    那就是移民不顺。

    有很多人就觉得奇怪了。之前不是说过,南方人口滋生非常多,压力非常大,乃至于一些地区一直在造反,而今怎么又没有人愿意出海了。

    周梦臣一开始,还以为是故土难离的原因。

    毕竟中国人从来不想离开家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都到了生死关头,有些是事情就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了。现在的打工人,谁愿意去外地打工啊?

    但是不打工可以吗?

    同样的道理,留在家乡生不如死,出海外虽然也很苦,甚至死亡率很高。但是到底一家人总是能活下来几个的。这个关节,就不是自己怎么想的问题了。

    所以并不是这个原因。

    是有人不愿意。

    是谁不愿意吗?就是士绅地主们。

    之前说过,地主对佃户,是存在经济剥削之外,其余人身依附关系的。而很多根本就是仆人。而是世世代代的仆人。所谓之家生子也。

    除此之外,士绅地主对自耕农也是有支配权的。

    正德年间大学士焦芳在家里盖房子,富比王侯。利用官府调动了附近还要几个府百姓为他劳作。

    还有福建有士大夫来拜访,当晚要走,当地招待他的士大夫,下令,所有佃户出门,高举火把,从家里一路排开到县城。做人行路灯。

    这对士大夫来说,可能是美谈。但是对百姓来说,却是无形的剥削。

    可以说,不说别的地方,在福建的倭寇之乱,是

    有一定的农民起义的含义的。

    但是问题就是周梦臣做得太好了。将各地乱子都平定了。在这些士绅看来,天下又恢复正常局势之中。而今要移民,就是要他们吐出人口。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口是他们财产。是他们可以无偿占有的财富。他们怎么愿意将他们吐出来。

    至于这些佃户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就好像很多养猫的人,为猫绝育,其实是减少自己的麻烦。美其名曰为猫好。而今这些士绅也是如此。他们不会体量这些人娶不起老婆。只要与豪门大户出来的婢女结婚。而且与他们结婚,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一出来,就是别人的奴仆。

    用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为奴为婢,来换一个传宗接代。

    之前大乱之时,士绅们对百姓的管控被削弱了。才有很多人逃走啊,闹事,扯杆子造反。有大量人口变成了自由人口。但是而今却是这个局面。一方面无数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乃至于铤而走险。就好像一口火山在酝酿爆发。另外一方面。士大夫们,寄希望于三纲五常。天不变,道亦不变,士大夫对奴仆的占有,对百姓控制,也是不会变的。

    这样局面。周梦臣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因为这样的局面下,杀几个人,乃至杀一批人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一方面这寄希望于地方官的能力,这一点,周梦臣已经给汪道昆写信了,汪道昆已经答应,尽可能为移民筹集人员。但是一时间也很难解决问题。但是唐顺之已经在吕宋站稳了脚跟。

    具体情况,周梦臣还不是太清楚的,仅仅是知道唐顺之在吕宋北部某港口建立第一个营地。

    此刻正是需要人手填充的时候。

    周梦臣顺手将这些人送过去。虽然五六千南京京营士卒都不是怎么能打的,好歹是男丁,是壮丁。再加上,平日也有过军事训练,想来能用一用。

    为了这个目的,周梦臣也不希望这些人怎么反抗。这个曾经全福叛军的李遂就很重要了。

    李遂虽然顽固,但刚刚一直在后面旁听,此刻内心之中又羞又怒。却有一些心惊。

    李遂不是不想惩罚乱军。与周梦臣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太一样的。周梦臣内心算计更多是政治上的利弊。没有太多感情色彩的东西。

    毕竟,政治家太有感情了是要出问题的。

    而李遂与一些士大夫并不一样。他们对乱兵以下犯上,是非常愤怒的。他们不想将这些人乱军全部处置了吗?不是不想而是不

    能。

    是因为法不责众。京营牵连很广。

    一旦动手,他们不敢相信会有什么局面。

    只是李遂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周梦臣将什么都安排好了。将所有人军营都控制起来了。作为兵变的主力。在没有一点反抗的情况下,就被拿下来了。

    如此他还说什么?

    周梦臣说道;“由你出面,安抚京营各部,说明朝廷的意思,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的。”

    李遂说道:“还请大人说明,京营各部到底要如何处置?”

    周梦臣说道;“除却振武营,河池营之外,其他各营,在今日之后,愿意为民的。可以免除军籍。朝廷发放遣散银子,每人十两。如果愿意继续当兵的。那就好好训练。各部都是朝廷的兵,朝廷是会给出路的。”

    李遂说道:“下官明白。”

    李遂还是有些威望的。他到各营宣讲一番,倒是将各营的情绪稳定下去来了。说实话对大部分士卒来说,不当兵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南京京营多少年下来,大部分人与南京市井小民,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对于军官来说,却是不愿意的。

    无他,在军中军官是可以侵占士卒的财产的。就好像卫所军之中,原本分给每一个士卒的土地都变成了军官的产业,而士卒变成了军官的奴仆一样。

    这样的关系在大明军中,很多地方是普遍存在的。

    所以,这样编练新军打破了原本的关系利益链条。原本的既得利益者,怎么能愿意。怎么他们的代表,就是魏国公徐鹏举,这个草包国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周梦臣打发回去了。

    今后即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与周梦臣当面对峙。

    南京勋贵是南京的地头蛇。只是他的力量来源从来是,他们手中的军队。没有军队的勋贵们,就是几个富贵闲人而已。在周梦臣不侵犯他们的富贵前提之下。谁也不敢动的。

    周梦臣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现在,有人有问题吗?”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周梦臣说道:“既然如此。这一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将今天的事情给百姓解释清楚。平息南京市井,让该干什么做什么?对了,刑部派人过来,当日兵变的时候,有杀害百姓的士卒,一一个给查清楚。”

    “是。”南京刑部尚书说道。

    周梦臣与他们是平级,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都有一种面对上官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三章 父母之爱子

    在周梦臣的指挥之下,南京士绅与百姓看到了,周梦臣如何以砍菜切瓜一般的处理了南京兵变事宜。

    包括高山在内,一百多人士卒,在南京大街上被斩首。

    数千士卒陪斩。

    这一百多士卒都是兵变的时候,趁着南京一片混乱的时候,出手劫掠抢劫,杀人放火的人。原本在大明官员的想法兵变这样的大事,也都只追究首恶,胁从都不问了。更不要这些小事了。

    但是在周梦臣这里是行不通的。

    很多事情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下来的。一点不难查。

    而这数千士卒就是振武营,与河池营的士卒。

    他们在浙营士卒的看管之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杀,却一点也不敢动,全部老老实实的,毕竟,这一段时间他们在浙军的看管之下,也见识过浙军的能力,而今已经是肝胆皆破。

    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了。

    “吉时已到。行刑。”

    随即一阵火铳声。硝烟四起,一百多具尸体全部在南京街头仆倒。让南京百姓大为惊奇。

    说实话,一下子杀一百多个人。是南京百姓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数千士卒陪斩观刑,也是他们没有见过的大热闹。

    这个热闹,能让南京百姓说上好几年了。

    周梦臣可没有那么心思关注这些事情了。

    对于他来说兵变已经结束了。

    他要处理的是兵变之后的事情了。

    他此刻正在与俞大猷商议。

    俞大猷所部不宜久在南京。毕竟俞大猷所部在征日之后,周梦臣发现水师武力有一些过剩。所以,减轻了对水师拨款,毕竟大明朝廷的钱,是永远不够用的。

    周梦臣手头的钱,也是要省着用的。

    周梦臣对俞大猷说道:“这数千人,你分批运到唐巡抚哪里。看看唐巡抚哪里有什么需求,如果可以的话,从水战之中抽调几艘船,配给唐巡抚。也算对唐巡抚的支持。”

    俞大猷说道:“大人,没有问题。不过,东海水师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之前分出了北洋水师,而今又要分出南洋水师。大人干脆将东海水师大卸八块了。”

    “现在还要分出一个长江水师。”周梦臣说道:“南京的长江水师简直是形同虚设,这可不行。我准备从东海水师之中抽调一批人来重新组建长江水师,你也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

    大人,你不能这么办啊?”俞大猷顿时急了。

    “好了。”周梦臣说道:“这一次不要你的船,只要你的人,长江水师也是很重要的。不能荒废。至于你船的问题,要等一等。我在京师的时候已经敲定了,今后一应海上事务,不管是海运,还是移民,海贸,还是水师,都在鸿胪寺下面。就你现在的问题,要求补充船只。不是我能管得了。就来这都是鸿胪寺的事情。你直接上报给鸿胪寺卿杨继盛杨大人就行了,今后,北洋水师,东海水师,南洋水师。甚至更多海外军队,编制定额人员战略,全部是鸿胪寺卿的事情。这我的名刺,你有什么想法,就写信给杨继盛问问吧。”

    俞大猷说道:“大人,您不管了?”

    周梦臣说道:“你也知道,总督六省。权倾东南这样的职位本来就不应该有。而今诸事平定。今后一段时间,我是要在南京的。其他事情该分出去,分出去,该归朝廷归朝廷的。你也要习惯这样的事情。”

    俞大猷说道:“谨遵大人之命,请你您放心,长江水师我一定会派人精兵强将的。”

    周梦臣说道:“不用,操江总兵在官职上与你差不多。只是长江水师的事情,更多清剿水匪河匪,运输,平叛。没有什么大战事。你可以选一些经验丰富,却没有什么升官可能的老将,让他们临退下之前,也有一个升迁的地方。”

    在大明,最重要的水师其实是长江水师,长江水师总兵官长期由勋臣担任。比如诚意伯一脉,在清军南下的时间,就是掌管长江水师的。结果一触即溃。

    在周梦臣的心中,长江水师有自己的作用。刚刚说道清剿水贼。维护交通,乃至平叛的任务。但本质上成为二线水师。

    让一些在海外升迁的将领,来养老或者镀金。同时也作为一支预备队。

    一旦大明水师遭到了毁灭性地打击,就能短短一年到两年之间,重新组建出这样新水师。以大明而今的造船业,完成这个任务不难。但是熟悉水师的将领就有些难了。

    在周梦臣当时组建水师的时候,真正能称为海上将才的,其实也就俞大猷,与尹凤。

    而今大部分海上将领,其实都是俞大猷一手一脚带出来的。

    但是将来,大军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如何组建第二支水师,而长江水师的军官就够用了。

    周梦臣知道,让大明水师全军覆没的事情,可以到永远不会发生。周梦臣做出这个布置,可能永远不会有用。但是周梦臣而今是国家重

    臣,很多时候也要为大明将来面对的种种可能做准备。

    宁愿将来没有用,也不要未来真有这样的局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俞大猷却没有想到这里,只是觉得周梦臣是为他着想,说道:“多谢大人。”

    这也不怪俞大猷。

    原因很简单,是两个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周梦臣之所以遇见大明水师全军覆没的场景,那是设想在大明与整个西方进行全球争霸的时候,战场在南洋,印-度洋,乃至于东非一带。而俞大猷可没有想过这些。

    毕竟周梦臣想将大明往这个方向推,而俞大猷根本没有想过。他觉得而今的大明水师,是仅次于郑和时代,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不可能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

    远洋作战,很多细节是难以把控的。周梦臣自然希望大明胜利。但是大国最大底气,就是不管失败多少次,依然能败得起。

    周梦臣说道:“有一件私事,还请俞将军答应。”

    俞大猷说道:“大人请讲。”

    周梦臣吩咐一声,将周大同从后院带回来,说道:“这是犬子,仰慕将军武艺,希望能拜在将军门下。”

    俞大猷大吃一惊,说道:“大人,我一个粗人。岂不耽搁了贵公子。而且武艺小道尔,贵公子又何必学啊?”

    俞大猷认识太清楚了。他虽然武艺是天下第一,但太明白,武艺一道,即便练到他这个地步,也不过是百人敌,利用地形,乃至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影响,与身上的甲胄。一个人打一百个人,已经是极限。

    再多是不可能了。

    戚继光也是很厉害的,但历史上,在他带来卫所军与鞑子第一次交锋的,他身先士卒,冲入鞑子之中,连杀数日,好生威风。但是一回头,自己部下全部跑光了。任戚继光英雄盖世,也只能转头就跑,他一身武艺,只能保证他跑快点,不让鞑子包围而已。

    更不要说。火器的大量使用。武功再高,一枪撂倒,一枪撂不倒?那就大家一起,排枪准备。任你天下第一,不过一死而已。

    俞大猷如果单单是武艺天下第一,他根本没有现在的位置。真正让他有现在这个位置,是他的兵法。而不是武艺。

    周梦臣说道:“奈何孩子喜欢。俞将军就收下吧。”

    周梦臣之所以让大同拜俞大猷为师,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周大同,不客气地说,俞大猷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这个天下第一是号称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之计长远

    这也与古代交通有关。

    但凡查古代文献,就会发现那些猛将兄们,大多有声达一县,打遍某县无敌手。比如岳飞就是这样的人。在发迹之前,是打遍汤阴无敌手。

    再往上,要达到府一级别还行,但是打遍全省无敌就不可能了。因为一个省里面每一个县都跑一遍,就要花很长的时间了。如果打遍全国,那这个人一辈子就在路上了。

    没有现代化的交通与组织,天下第一都是虚名而已。

    当然了,俞大猷这个天下第一,也不全部是水分,俞大猷年轻的时候,是非常喜欢与人比试,颇有几分武痴风范。他行军打仗,到北-京,还有各地上任。每到一地,都与当地武术名家交流。

    最有名的一次,就是上少林寺了。将少林寺给踢了,然后叹息,少林寺的绝学不传。

    要不是,他是个当官的,看看少林寺能不能让让他活着下少室山。

    但是虽然胜过俞大猷的武艺的人,周梦臣夹带里面没有,但是不次于俞大猷的高手,周梦臣夹带里面不是没有的。无他,就是在大同。

    大同惯出精兵强将。其中岂能没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不说别的。单单说马芳。马芳对俞大猷天下第一,未必服气,只不过两人天南海北的,又是朝廷命官。总不能为了区区武艺上的高低,千里迢迢打一架吧?

    而周大同仅仅是一个孩子而已。也未必需要天下第一高手来教。次一等的高手上面做教头,周梦臣选都选不过来。

    之所以,让周大同拜俞大猷为师,一方面固然是给孩子选最好的老师,是每一个家长的本能。另外一方面,周梦臣觉得这俞大猷可以教周大同一些别的。周梦臣是让周大同拜俞大猷为师,古代的师生关系是怎么样的。前文已经说过了。俞大猷为周大同的前途着想,也不可能仅仅教授周大同一些武艺。

    俞大猷虽然没有文官的功名。但是对四书五经也是比较精通的。兵法战策,陆战海战更不用说了。

    俞大猷不可能仅仅教授周大同武艺的。这也不是俞大猷授徒方式,整个水师之中大部分将领,都是俞大猷调教出来的,就可以看出俞大猷的教学能力与对培养弟子的方向了。

    最后,就是政治上的事情。

    周梦臣的心中,未来的大明定然是深入海外争霸之中,水师定然会是非常重要的力量。而周梦臣觉得他与水师之间的联系,还并不紧密。

    对,马芳,戚继光等人与周梦臣之间的关系相比,俞大猷与周梦臣之间的关系,有些太官方了。这与俞大猷的品行也有关系。俞大猷本身对政治就没有那么敏感。

    周梦臣希望周大同成为俞大猷的亲传弟子之后,俞大猷与周梦臣的关系能够更近一点。而周大同未来也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既然不想从文,那就从武吧,将来大明对外扩张的时候,未必不能混了爵位。

    这是周大同所不知道的。

    母亲对他安排,是停留在表面。而父亲对他安排,却是伏线千里,或许他自己会不知不觉地走上这一条路,而不自知。

    周梦臣已经说道了这个份上了,俞大猷又能说些什么?他只能说道:“大人抬爱,俞某敢不从命,不过,还让余某摸摸骨相。”

    俞大猷就是俞大猷。如果是别人。即便是为了拉关系,也答应下来了。此刻他还考虑孩子能不能练武的事情。

    周梦臣说道:“那是自然。”

    俞大猷伸手抓住周大同的手臂,一处处摸过去,而后压了压周大同的肩膀,又从后背摸脊梁骨,一路摸了下去。说道:“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

    周梦臣立即对周大同,说道:“大同,还不拜师。”

    周大同立即跪了下来,端着茶水,说道:“弟子拜见师傅。”

    俞大猷接过茶水,饮了一口,说道:“好。好孩子,快就起来吧。”

    周大同立即起来,站在俞大猷一侧。俞大猷说道:“等我安排了事务,再来教孩子一些拳法。”

    周梦臣说道:“何须如此。俞将军带走他吧,玉不琢,不成器。今后每年过年,让他回家一趟就行了。”

    恍惚之间,周梦臣想起了当年自己住校的时候。一年也不过回两次家而已。

    俞大猷对周梦臣这个决策,感到吃惊,随即又有几分佩服。

    虽然百姓与士大夫之间,有易子而教,就是父亲不教儿子,反而托付给关系好的朋友与同僚,为的就是担心,自己下不去手。但是做官到周梦臣这个地步,一般都很少让子弟远离家乡去求学了。

    毕竟他们什么没有。住在家里请西席不就行了。

    毕竟离家在外,会有很多意外照料不了。在路上也很有可能遇见很多意外。

    而周梦臣却能下定这个决心。

    只是俞大猷却有些不敢。说道:“大人,您也知道,我是常驻东海五卫的。哪里是新开辟的地方,乃是烟瘴之地,

    万一?”

    周梦臣说道:“我力主开海移民,如果海外之地,我周家人都不敢去,那不成了笑话?如果真有意外,我不也不怪你,是我儿命不好。”

    俞大猷听了,心中肃然起敬,心中暗暗感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话锋一转,说道:“这一次,我也从大同,北-京,找来三十多个医师,一百多个学徒,一部分安排在南洋,一部分安排在东海五卫之中,也算是为了解海外燃眉之急。”

    周梦臣固然对开海有坚定的意志,但是他也不是不要儿子的命了。一来,周大同毕竟是他周梦臣的儿子,决计是不可能与那些移民挤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说,周大同在台湾居住条件,只会比在京师好,不可能会比京师坏。俞大猷是忠直,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二来,其实就外科医生密度而论,海外一直在上升之中。周梦臣来之前,唐顺之对他说的那些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中。

    他在北-京也敲定这些事情。未来北-京,大同,榆林等地培养出来的新郎中,都会远派到南洋去。努力让海外不缺郎中。

    其实,这也是缓解了一部分新毕业的郎中。

    在周梦臣没有关注的角落之中,医学院培养,医院实习出来的郎中,与传统中医派培养弟子的方式,形成了激烈的冲突。

    不能说谁好谁坏,更多的是利益之争。

    这种培养方式,很快就培养出一些郎中。但是很多地方根本没有那么多市场。毕竟大部分穷人都是不看病的。如此一来,双方自然要争斗。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于是,很多新毕业的郎中,是没有地方去的。

    周梦臣给他们开辟了一条海外之路。固然是为了移民着想。但是无意之间,让南洋的医术胜过了中原地区。这也是后话了。

    俞大猷听周梦臣安排如此周全,也就没有说什么了。答应将周大同带到台湾去。

    只是俞大猷临走的时候,才发现周大同的行礼,整整拉了一船。

    对于这一件事情,周梦臣都没有办法。都是李云珍准备的。有十几个护卫,一个个武艺高强,在军中能当百户的,有厨娘,有郎中,是李时珍的弟子。得真传那种。还有一些侍女。乃至携带各种行礼。

    吃得用得,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面对李云珍强大的母爱。周梦臣也只能退避三舍,他固然想让周大同自己带一个包裹滚动。却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请假条

    上月表现不好,欠了七更,也只能先欠着了。求让我休息一天,重整旗鼓。谢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润到来

    今后数日,南京兵变尘埃落定。

    周梦臣也等到了北-京的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新任的巡盐御史林润。

    林润与邹应龙乃是徐阶安排在言官体系之中的两员大将。本来他们是作为对严嵩的主攻手,在原本徐阶的计划之中,在周梦臣与严嵩冲一波,消耗严嵩的政治威信。然后言官一涌而上,将严嵩给撕下来。

    这两位更是被徐阶看重的门生。

    周梦臣一听林润的官衔,心中就冷笑一声。

    周梦臣本来以为徐阶盐政的事情,全权托付给自己。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还没有开始,桃子就已经准备好摘。周梦臣内心之中,有一股怒意,很想将这一件事情放任不管,由林润来办。

    不过,他随即一想,就林润自己来说,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或许这一件事情,可以反过来想,本来这一块蛋糕,徐阶可以自己吃下去。而今却分了一杯羹给周梦臣,虽然依旧是打工人。但好歹是能分润一些政治利益的。

    而且,周梦臣也品味出徐阶的某种斗而不破的意味。

    双方彻底划清界限是一回事,在某些事情上毫不妥协也是一回事。但并不意味着,双方一定要拼一个你死我活。

    周梦臣想了想了,还是要看看徐阶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派人传召林润。

    林润在周梦臣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放肆。

    其实林润与周梦臣年纪相仿。但是周梦臣已经是朝中有数的大佬,而林润才刚刚进入仕途三年。三年的时间。爬到了位卑权重的巡盐御史任上,也算是进步神速,但到底也无法与周梦臣相比。

    林润行礼过后,说道:“这里有恩师手书一封,请大人过目。”

    周梦臣拿过来裁开一看,徐阶在字里行间,还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明明是摘桃子的想法,但是在徐阶的,却不是那回事。

    不过,与周梦臣所预想的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周梦臣看完书信,将书信对折,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击两下。说道:“这里面的内容。首辅交代过没有?”

    林润说道:“已经交代过了。”

    周梦臣说道:“你对盐政有什么想法?”

    林润说道:“从户部查过。在弘治年间,盐税供应朝廷与边关,年二百万两,多得时候甚至到二百三十

    万两之多,乃朝廷支柱之一。而今仅仅有百万两上下。本朝比弘治之时,人口增多倍余,而盐税不多而少。其中定然有猫腻,严党于其中必有蹊跷。而今正是扫清妖氛,还天下朗朗乾坤的时候。”

    说实话,弘治中兴,其实也就是那回事。弘治帝仅仅是维持局面而已。否则也不会在晚年面对达延汗的崛起,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即便如此,弘治年间的很多数字,也是吊打后面各朝的。

    周梦臣很有兴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盐政尽复旧观就可以了?”

    林润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时过境迁。当以而今局面为定论,如果能尽复旧观,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能,也不能削足适履。当另选出路。”

    周梦臣听了这一句话,心中忽然对林润有兴趣了。

    有时间,周梦臣不能不感谢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大部分杰出的士大夫,都在想着改革。比较有名的,自然是后来曾经当上首辅的,高拱与张居正。而这两个人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身后有一大批这样想法的人。

    正是有这种改革变法的思潮。周梦臣在某些时候都已经被视为改革的领袖人物。

    做大事,首在得人。有些时候也不应该当有门户之见,虽然门户之见,党争之势,是现实存在的问题。但宰相肚里能乘船。什么林润是徐阶的爱将,胡宗宪还是严嵩的爱将?耿定向,虽然是湖广人,同样是徐阶的学生。

    有时候,要善于挖墙脚。

    特别是在林润在某种地方也表现出改革的倾向了。如果盐政这一件事情,做下来。林润何尝不是周梦臣的旧部。

    周梦臣忽然对林润热情起来了,说道:“你觉得盐政当从何处下手?”

    林润说道:“下官已经当急奔扬州,逮捕鄢懋卿,清查账册。然后将严党余孽一网打尽。然后调查盐场,清理盐商,重定开中法。”

    周梦臣说道:“若雨,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懂。你的办法已经错过时机了。在严嵩刚刚倒台的时候,以雷霆手段,清查鄢懋卿。还是有用的。但是而今----,鄢懋卿不是傻子。此刻他定然能做都做了。他定然是死罪,但是藏在他身后的人却未必了。估计你抓不住什么证据。”

    林润的字若雨。

    林润说道:“还请周大人指点迷津。”

    周梦臣说道:“作诗,功夫在诗外。作事,功夫在事外。你且一边就坐。陪我见一个人。”

    林润不明就里。但也答应下来了。

    周梦臣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片刻之后,就有一人被引进来。林润看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太监。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接下来的时间,恐怕不好熬了。

    周梦臣与来人打招呼。不是别人。正是江南织造藤祥。

    两人寒暄一阵坐定,藤祥说道:“这几日。你做得好大事业,你不知道,魏国公是何等恼羞成怒。暗地里已经向京师告状了。你也要小心啊。”

    周梦臣说道:“此事已经传到你耳朵中了。不过,你觉得京师会怎么说?”

    藤祥说道:“京师怎么说。不看陛下怎么说,徐阁老怎么说?你觉得陛下与徐阁老会怎么说?自然是支持你。不过,小弟劝你一句。我知道定国公与丰国公不对付,但是勋贵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不要介入太深了。树敌太多,不是好事。”

    藤祥这几句话,到有几分真心实意。

    定国公也姓徐,与魏国公府是本家。当年靖难之战,定国公主上,为成祖皇帝通风报信。被建文帝当殿杀死。用自己一条命换来子孙后代的定国公。刚刚开始的时候,魏国公府与定国公府,那是很不对付,近乎老死不相往来。原因,就是魏国公府两代国公都是支持建文帝的。

    甚至如果不是徐达威望太高,徐达也有一个女儿进了成祖宫中。魏国公这一脉,说不定就要追随建文帝于地下了。

    但是英雄与恩怨都随着时间流逝,魏国公府自从回到南京之后,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京城就失去了奥援,而定国公府与魏国公府毕竟是一脉相传,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关系也就渐渐的恢复过来了。

    而丰国公李儒,继承父亲的事业,致力于改良京营。他虽然没有掌管三大营,但却掌管神机营,其他两个大营,分别是英国公,成国公掌管。

    问题来了,大明世袭五国公,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在北-京,魏国公在南京。黔国公在云南。如果没有新封的丰国公,那么神机营应该是谁管?

    定国公。

    即便原本不是,而今这个时候,定国公也会觉得,丰国公抢了自己的位置。更不要还有勋贵之中,新旧勋贵之争,新封的马芳的朔州伯,戚继光的云中伯,俞大猷的东海伯等等。都属于新勋贵,虽然人数少,但是能打。李儒想要改革京营维持京营的战斗力,其实就要将旧一套制度给打烂。

    而这一套制度的受益者自然是老勋贵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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