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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梦臣此言一出。

    严世蕃嘴角立即露出了微笑。

    他其实一直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周梦臣在这样的场合,信口雌黄,决口不认。

    这就让严世蕃有些头疼了。

    毕竟,严世蕃也知道,这一件事情,背后是有皇帝的。不能深挖,如果周梦臣将事情牵连到皇帝身上,不管是周梦臣,还是他都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准备了数个备用方案。

    如何在周梦臣不承认的情况下,巧妙的揭露周梦臣的真面目,却不牵连到皇帝身上。这可是废了严世蕃不少的心思。

    只是周梦臣自寻死路,严世蕃自然是乐见其成,对身边的小厮,低声几句,将之前的安排统统按下。就看周梦臣怎么死了。

    王世贞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尴尬了。

    他就在李攀龙身侧,身边都是一群文人墨客。王世贞想起这些天,在与这些文人墨客聚会的时候,多次给周梦臣辩解。说这些事情,万万不是周梦臣做下的,乃是严嵩父子栽赃陷害。

    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头,顿时羞愧的几乎无言面对这些友人。但是这些人都在这里,外面还有锦衣卫站岗,想走。也不适合。只能坐在原位上,只觉得屁股下面仗出无数的尖刺,让王世贞坐立不安。

    不管谁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他都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杨继盛脸色顿时僵直了,长袖之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眼神之中各种情绪复杂之极,更多是失望与不可置信。

    全场平静了片刻。

    瞬息之中,无数嘈杂的声音爆炸开来,好像无声的音浪,顿时冲了出来。各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对于,知道内幕的人来说,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不管是严世蕃,还是喻尚书。对这身边的内情,都知道一点。所以对周梦臣这样说,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对于更多的人就不是这样了。

    说实话。很多人都以为周梦臣是要澄清谣言的。

    因为很多人觉得,周梦臣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是三甲进士出身,在陛下面前得宠,多年之后,未必不能在内阁之中谋一个大学士的位置。有这样的身份背景,这样的前途等着他。

    他又怎么会去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一些愚夫愚妇,或许听风就是雨,但这些都是大明的精英,很多人都是将信将疑的,

    否则即便周梦臣托了好些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都来这里。

    只是此刻,周梦臣居然承认了。

    一时间惊愕非常,甚至不知道谁,将一把东西砸向台上。周梦臣脚步轻快,躲了开来,却是一些干果,比如糖炒栗子之类的零食。

    周梦臣见状,立即转过头,对喻尚书说道;“喻公,您德高望重。今日请您来,就是请您来为我主持公道。只求喻公发话,让我将话说完了,到时候是非自有公论。喻公------”

    喻尚书点点头,猛地咳嗽两声。站了起来。说道:“都静一静,听老夫一句话。”

    喻尚书的官位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下面的人也不敢放肆。听喻尚书一开口,下面的人立即不敢说话,各种嘈杂之声,也陆陆续续的停了下来。

    喻尚书声音不大,但是清朗异常,说道:“即便审案子,也让犯人将话说完,今日既然是周梦臣请我等来的,总要给东道主一个面子,看看他有何话说。”

    下面议论纷纷,对喻尚书的话,倒是信服。

    这样周梦臣才继续下去。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片波涛莫测的大海,一片舆情的大海。周梦臣说道:“自古就有华佗绝技,能开人头颅,医治如故。而惜乎失传。今日医术虽然高明,但比之华佗开膛破肚之术,却大有不如。我揣摩欲复华佗之绝技,必须让郎中精通柔人体内部复杂之结构。故而,才出此下策,用死囚尸体,与鞑子俘虏尸体,让郎中详细解剖,并了解结构,以此医治伤者。而今已经有了初步成效。”

    “请李郎中与边关将士。”

    随即李时珍带着百余名将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梦臣请李时珍上台,说道:“下面的交给你了。有把握吗?”

    李时珍说道:“放心便是了。”

    李时珍上台之后,也没有废话,挑了一个将士上台,对他说道:“将上衣给脱了。”

    这将士二话不说,将外衣给脱了,只剩下裤子,露出了精壮的上身,以及上身之上,狰狞的好像蜈蚣一班的伤疤。从他胸前一直到下腹,几乎是被人开膛破肚了。

    任谁见了,也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是感叹这伤口的狰狞恐怖,二是感叹这个人居然还能活下来。

    李时珍让他对着下面的人,说道:“这位将士,是跟随马将军,与塞外闯鞑子大营,被鞑子将领一刀从胸口到下腹,五脏六腑全部洞

    见,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了,马将军让人将他绑在马上,给我带回来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输血缝合,一连用了三四十人的血,最后才算是将他救过来了。”

    “大家可以看看。”

    用三四十人的血,并不是将三四十人的血抽干了。而是这个年代血液储存能力太差了,一般是人对人输血。但是每一个人抽血都不会太多,一般几百毫升。如果他不是马芳的爱将,马芳强力支持之下,寻常人也没有这个待遇。

    这也是李时珍完成的最难的战场抢救任务,也是鞑子用的是弯刀,破甲能力不错,穿透力不足,否则这一刀再深入一两厘米,就伤道内服了,到时候神仙难救。

    李时珍让他下去。、

    这个将领下去之后,并没有穿上外衣,而是大大咧咧的好像是耍流氓一般,挺这自己的胸膛,让人都能看见自己的身上的伤疤。

    北京城的文人墨客京官们,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很少有人细细看。倒是高拱,很感兴趣,专门将这个人叫在身边,细细问了如果缝合。

    这个将领也不过是一个低级将领,见高拱气度不凡,自然不敢说话,一五一十的回答。

    高拱问清楚之后。张潮问道:“你觉得如何?”

    高拱说道:“这一个好办法,此法一出,不知道能救下多少边关将士。不过,此事总就不是什么好事,私下里偷偷用便是了,将来大家都习惯了,自然能上了台面。严嵩如此作为,实在是-------。”

    高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见外科手术有用。心中的天平立即就倾斜了。只是他言语之中,似乎对这个局面不大看好。

    张潮立即问道:“你觉得今日周梦臣的目的能达到吗?”

    高拱轻轻一叹,说道:“我估计他达不到,甚至今后,解剖之事,估计也难以为继了。如果世间行事,只要有用就是对的,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宋人就说,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是道理最大,不是实用最大。很多事情,即便有用,如果道理说不通,那么这事情也万万做不得的。”

    张潮说道:“你觉得周梦臣的道理说不通?”

    高拱轻轻摇头,说道:“周梦臣杂学之道上,我是服气的,但是杂学就是杂学,圣人经义才是大道,大道不行,旁门左道,又有什么用处?我倒是希望,他能说通。但是周梦臣向来不以圣学著称,今日列贤在前,他哪里有那么容易过关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理最大

    李时珍没有说什么道理,而是一个个讲解具体的病例,有断手断脚的截肢手术,还有缝合肠子,内脏等急救手术,甚至还有些阑尾切除术,等等。顺便将剖腹产说了说。

    不过,自然没有妇人可以现身说法。

    百余名大汉光着膀子,暴露出自己的伤疤,在会场各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李时珍这才详细讲了起来。

    开始了一场人体结构的科普。

    五脏六腑是什么样子的,身体内部各组织是如何合作等等。

    一时间,这里变成了医学小课堂了。

    很多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宋明之际,医学普及化,文人号称不会明相,即为名医。甚至很多文官都有一手好医术,刘天和就是其中代表。在坐很多人不敢说在医术上有多高的造诣,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那就是他们都读过医术,对于医术理论,都有最基本的理解。

    正因为如此,他对李时珍的讲解,大多都能听懂,让他们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周梦臣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想将薛已给搬出来的,毕竟薛已威望高,名声大,很多大名人,都请过薛已看病,有薛已在,是更有说服力。只是而今薛已是这个样子,周梦臣只能让李时珍上台。

    只是而今的李时珍,并不是几十年后的李时珍。

    周梦臣还担心,他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现在看来,是周梦臣多想了,他心中暗道:“今日之事,只要大家看见,外科手术的种种好处,定然对解剖之事,也能网开一面,不至于太过苛责了。想来人吃五谷杂粮,总是会生病的,即便是自己不生病,他的亲友也要生病。医学的进步,是对所有人都有的好处。”

    “下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吧。”

    这是周梦臣思量的应对办法,就是事实证明。解剖这一件事情,是有大用处的。

    只是他心中有一些没底。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李时珍很快就讲得差不多了。

    甚至有几个人还开口询问了一些具体的病症,有没有解救的办法。李时珍也一一回答。似乎之前的气氛一下子淡去了。

    严世蕃可不想看见这个局面,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这小厮立即明白。他微微一鞠躬。就消失在一群之中。

    忽

    然下面有一个起身朗声说道:“这为李郎中,我有话要问你?”

    周梦臣目光看去,不认识此人。张居正在身侧小声说道:“那是翰林学士董学士。他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嘉靖二十年进士,是严嵩在翰林院的死忠,与老师有过接触。不过他冒头是好事。”

    周梦臣低声说道:“此言怎讲?”

    张居正低声说道:“我其实打探过口风,很多人对这一件事情都不赞成。如果第一个出头的是其他人与严嵩无关的人。说不定这局面不好收拾。但是严嵩的死党一出来,有再多人不满意你,今日他们都不会说话了。”

    “毕竟你的事情不过是小节。你如果今日毫无理由的支离尸体,那是道德败坏,自然不容你列于朝廷之上,但是你这般说辞,这个理由未必让很多信服,最少说得过去。”

    周梦臣听了,低声说道:“如此我还要谢谢严世蕃了?”

    张居正低声说道:“过了这一关再说吧,如果你能过了这一关,再谢不迟。”

    此刻李时珍已经大声说道:“这位大人请讲?”

    董份说道:“你解剖过尸体?对吧?”

    李时珍说道:“是。”

    董份厉声呵斥道:“你于心何忍?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让他泉下不安,人如果没有一个囫囵尸体下葬,来世必有残疾,这是造孽啊。你也是郎中,从来是医者父母之心,你这等,毫无心肝可言,如何能为郎中,简直是无耻之尤。”

    李时珍到底年轻听了,只能眼睛都红,手中死死抓了一卷东西。这一卷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各式手术刀的,李时珍恨不得用手术刀给他大卸八块。李家行医也有三代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李家没有医德。这算是惹毛了李时珍。

    李时珍说道:“死后如何,谁知道啊?阁下信奉鬼神,请让鬼神给你治病,要不请药师菩萨下凡。我李某人只管活人,不管死人。”

    周梦臣说道:“好。董大人是吧。夫人言未能侍人,焉能侍鬼?自古医道最讨厌的就是巫医,身为儒门弟子,说这些神神鬼鬼的,简直是玷污夫子,一些愚夫愚妇之言,阁下视为珍宝,我真不知道,你这个翰林学士,是怎么来的。”

    董份听了,顿时脸色通红,说道:“好,好,好。夫子之道,不过是仁者爱人而已,对父母要侍死如生,即便不讲鬼神之道,也当择善地安葬,怎么能让他们支离于刀斧之下,这是做人子的本分吗?”

    “

    天地生人,不管是谁,无非是人之子,人之父也。你们支离人子之尸体,何以对其父?支离人父之遗骸,何以对其子?”

    “真不知道是何等厚脸皮,还敢在这里侃侃而谈,真是毫无人心人性可言。董某羞于与周大人同殿为臣。”

    很显然,董份这个翰林学士,绝对不是白给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从道德高度之上,居高临下的攻击解剖这一件事情,一下子引起了很多人最朴素的共鸣。

    的确,即便这一件事情,有很多好处。但是每一个只要一设想自己是哪个被解剖的人,顿时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就涌上心头了。夫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以说,在明代找一万个人,有一万个人不愿意自己死后被解剖。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一样,大多数人不愿意去当大体老师,这也是基于儒家文化圈的人之常情。

    这种朴素的正义感,立即让很多人觉得董份说的对。

    周梦臣一时间感到喉头发紧,分外艰难。

    高拱见状,对张潮低声说道:“我就担心这个,道理最大。真不知道周梦臣该怎么反驳。如果反驳不了,今后解剖这一件事情,恐怕也要封存在史书之中,如华佗绝技一样。”高拱微微一顿,摇摇头说道:“不,或许不会,天下怕死的人这么多。自然有人偷偷研究,只是如此一来,其利未必是利,其弊百倍胜于今日。”

    “严嵩祸国殃民。”

    高拱很担心,很多事情明面上禁止了。下面却屡禁不止。就好像是海禁一般。只要有利益,很多人不介意铤而走险。倒是,新医术的发展,不在朝廷的控制下,各种解剖尸体的行为,更加难以控制。

    而今这一件事情,利弊皆有。如何进行利弊权衡不好说。但是如果全部禁止,就是全是弊端,再也没有一点有利之处。

    张潮说道:“高兄,你不想办法帮帮周梦臣,他也是即将拜入吴师兄门下,也算是我们的师侄?”

    说起来高拱也算是王廷相的弟子。当然了,不是嫡传的弟子。高拱是郑县人,也就是而今的郑州。而王廷相乃是开封人。王廷相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儒,高拱数次拜访,还在门下求教过。关系不错。

    叫王廷相一声老师也不为过。只是在学术传承之上,只能有些关联。高拱更多主张经世致用之学。给他打一个标签,乃是实学,不是气学。当然了两者之间是有互相重叠之处,也有抵牾之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旁观者清

    明代人自己觉得,明后期的社会风气,是比宋代更加开放。这种开放体现在各种方面。

    就好像王廷相弟子之中,王廷相说吴廷翰是他的衣钵弟子,学术最纯,其实含义就是,吴廷翰继承了他的大部分思想。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弟子学术不纯是什么意思,是他们没有学好吗?

    不是。是他们学着学者觉得,老师一些观点是对的,一些观点是错。采纳王廷相的一些观点,向其他方面发挥。甚至走到了师傅的反面。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王阳明的弟子之间思想分歧之大,几乎可以干架的地步了。

    高拱这种在王门下求学过,并没有往气学方面多做钻研,反而成为一个实学主张者,也不足为奇。毕竟真要说起来王廷相的学问之中,也有实学的倾向。

    高拱听周梦臣要拜入吴廷翰门下,带着几分苦笑说道:“我说,你这几日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这个周梦臣是什么意思,原来在这里啊?”

    张潮说道:“我知道你最有本事,想想办法。”

    高拱摇摇头说道:“人家是有备而来,一时间那有什么办法?不过,让周梦臣受些挫折也不错,年轻人太得意了也不好。”

    高拱而今已经四十岁上下了。比起周梦臣与张居正二十多岁中进士,高拱在举人上蹉跎了八年,才在嘉靖二十年中进士。他倒不是对周梦臣少年得志感到嫉妒,而是真心实意觉得,年轻人多受些挫折并不算错。

    毕竟,人这一辈子,哪能不栽跟头,早栽跟头早好。否则人到临老一个跟头下去,估计就起不来了。

    当然了,这也是推而求其次的办法。

    毕竟,高拱觉得周梦臣今日玄了。

    不仅仅高拱觉得今日周梦臣玄了。还有其他人觉得周梦臣玄了。

    这个人就是嘉靖。

    嘉靖在一旁等着消息,等董份一出场说出这些话来,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嘉靖起身徘徊,思绪翻飞。

    不知不觉之间,嘉靖已经将医学发展当成自己的事业之一。毕竟嘉靖本身是在其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而今外科医学根基之一的血型理论,嘉靖还是开创者之一。

    当然了,别人只知道蒋东皇而已。

    嘉靖之所以来这里,未必不是想给外科医学正名,从此正式成为中医十三科之中的一科,至于是将金疮科合并进去,还是另开一科,都是小事了。

    只是有些事

    情,即便是皇帝也不好办。

    特别是嘉靖这种爱惜名声的皇帝。

    嘉靖自己也知道这一件事情必然有争议,而争议也不会小了。所以,他才将这一件事情按住不表。形成既定事实再说。下面人翻出来,嘉靖也希望周梦臣自己就能将这一件事情搞定。

    只是看今日的情况,似乎不大可能了。

    黄锦见走来走去嘉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嘉靖说道:“有什么话,就说。”

    黄锦说道:“陛下,皇后娘娘的话,陛下还记得吗?”

    嘉靖心中一动,说道:“我当然记得了。”

    虽然在手术之后,皇后的身体一直不见大好,病恹恹的。但是最少性命保住了。而李云珍为皇后治病,不仅仅立下大功,也与皇后结下了深厚的情义。皇后有什么病症,已经不信任太医,而是信任李云珍。

    故而一向贤淑的皇后少见的在嘉靖这里开口了。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周家。请嘉靖照顾周家。

    嘉靖说道:“大伴,你找一个小太监,以皇后的名义,去会场给周梦臣撑腰。记住激灵一点。”

    黄锦立即说道:“是。”

    只是他内心之中暗暗发愁。发愁找谁去的,宫中的太监,黄锦还不知道。一个个是勾心斗角的行家里手,讲起这些道理来,懂个鬼。估计去了之后,也根本插不上嘴。

    只是嘉靖说让去,只能派人去了。

    却不知道嘉靖内心之中另有思量。

    他思量的不是别人,而是严世蕃。嘉靖心中暗道:“我就看严世蕃识趣不识趣了。”

    别的方面嘉靖或许弱于别人,但是在政治敏感度上,却是一等一的灵敏。几乎董份站起来的时候,嘉靖就知道,这是严嵩的人。毕竟翰林学士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高官之备选。嘉靖还是有印象的。

    他让太监以皇后的名义给周梦臣站台,就是给严世蕃看的。

    毕竟谁都知道方皇后,从来不管宫外的事情,这里忽然有一个声称代表皇后而来的太监,他们岂能不去想,这个太监是真代表皇后而来,还是代表别的人而来的。

    别人或许想不到,以严世蕃一定能想得到。

    嘉靖对严嵩将这一件事情掀出来,也有一些恼怒。如果严世蕃将事情推进到不合皇帝心意的局面。恐怕,嘉靖不会让严世蕃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后院之中。一个老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愣了好一阵子,眼睛之中才

    重新有了神光。他见身边没有一个人,轻轻掀起被褥,就要下床,忽然门开了。薛九针推门而入,见老者居然坐起来。顿时一愣,说道:“老师,您可大好了?”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薛已。

    薛已咳嗽了两声,说道:“你的医术学到狗肚子里面了。我这是回光返照。”

    薛已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虽然说医不自医,但是薛已判断自己身体最基本的情况,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很快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估计连今日也熬不过了。

    这样的症状,薛已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只是最后却是在自己身上看见。或许也算是宿命吧。

    薛九针岂能不知道。

    薛已的医案一直是薛九针在掌管,给薛已用了多少药,用了什么药,用药之后,有什么反应。药材,方子的酌情增减,都是薛九针在做的。他对薛已的身体,比薛已自己更了解。

    只是,薛九针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在这一点,他或许还没有薛已豁达。

    薛九针听了,说道:“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傅责罚。”

    薛已又咳嗽两声,说道:“临走了,我也不骂你了,省着我到了下面,你们还嫉恨我,去找人吧,能来的都来吧,能见上一面,就见上面吧。”

    薛九针立即出去从隔壁找来一个人,让他立即去通知薛家的人,以及薛门弟子。他随即回到房间之中,搀扶薛已靠在枕头上。

    薛已咳嗽两声,似乎每咳嗽一声,就咳嗽掉薛已仅存的元气。整个人就好像满是漏洞,却强行充气的气球,随着漏气越来多,等元气漏尽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对这一点非常明白。故而抓紧一切时间,立即要来大医精诚最近几本。要细细看看。

    只是他仅仅看了两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期刊很多时候,有一些承继性,比如上一个期刊刊登一篇文章,自然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下一期就会从支持或者反对之中抽出一篇或者几篇回应等。有些因为版面,不能一次刊登,也会分几期刊登。

    但是薛已仅仅看了几眼,就看出明显的断层。毕竟薛已一直是大医精诚的主编,他病了之后,才将这一件事情交给他的弟子们,对于这大医精诚的期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薛九针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不想说出来。老师情况就这样了。他实在不想老师烦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临终献策

    薛已对自己弟子太熟悉不过了,见薛九针神色不对。就将薛九针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的。咳嗽两声,说道:“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薛九针听了,立即跪下说道:“弟子不敢。”

    薛已说道:“那你就说啊。”

    薛九针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从京中的流言,期刊不能用兵部驿传,到而今举行的大会等等。

    薛已听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薛九针说道:“你糊涂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周大人倒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所有参与解剖的人,估计流放三千里是少的。我八十多了,要死的人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算得了什么。这我毕生功业,说不定就落在这外科手术上了。我死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一件事情不能不禁,不能被断。”

    “你也是做过手术的,解剖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没有解剖过几局尸体的学徒,你敢让他上手动活人吗?”

    “糊涂-----”

    薛已又急又气之下,似乎说话太冲,一下子又咳嗽起来了。

    薛九针连忙膝行几步说,扶住薛已。说道:“老师,弟子错了,弟子错了。”

    薛已说道:“大道理我不说了。你是郎中,你知道,多少不治之症,而今都治了。你自己之前都说,之前的大战后的伤员,死者十有七八,而今已经到了五五开。这还是郎中不够,药品血液不够的情况下,如果都足够了。你说能将伤兵死亡率下降到一成,甚至更少,这都是人命啊。医者父母心,看不该死的人却死在我们手中,于心何忍。”

    “我一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薛九针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看到出来,薛已的精神头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

    回光返照本来就是身体最后一口气了。而今薛已越是激动,消耗越大,这口气散得也就越快。薛九针心中之痛楚,难以言喻,说道:“师父,您别说了,缓缓气,都是我的错。”

    薛已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片刻说道:“拿笔墨纸砚。”

    薛九针二话不说,将东西放在一块木板上拿来,放在床上。

    薛已缓缓持笔。

    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对于他来说捏着毛笔,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了。即便如此,依旧颤颤巍巍的写行百余个字。随即重重躺在枕头上。似乎完成了心中大事,口齿也变得不清楚起来,含含糊糊的说道:“将这遗书,快

    给周梦臣。快给周梦臣-----”

    薛九针一目十行看完,忍不住泪如雨崩,说道:“师傅,你这是何苦啊------”、

    薛已说话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说道:“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人死不过臭皮囊,能有利于医道,何乐而不为。快去吧---。快去吧----”

    随即薛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睡着一样。

    薛九针一愣,根本不用去看。

    他是郎中,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去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他此刻宁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宁可自己是错的。他跪在地面之上,双手死死的扣住地砖的缝隙,死死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来。

    呜咽之声,从牙缝之中弥漫而出。

    “碰”的一声,门被打开,薛已其他弟子能到了都到了。

    见状,一个个跪倒在地面上,从房间里面一直蔓延到院子里。

    薛九针这才缓缓起身,说道:“诸位师兄弟,这是师傅的遗言。请诸位过目。我要呈送给周大人。”

    这些弟子看过,这区区百余字的遗言,一个个都愣住了。一个比较年轻的郎中,大声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能是师傅的意思?”

    薛九针淡淡的好像木偶一般,任眼泪从眼眶之中流下来。说道:“师傅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一时间,这个年轻郎中,大声痛苦,抓住一颗树,一拳拳打了上去,片刻之间,双手指骨露出,鲜血横流。

    薛九针却顾不得这些。他一步步的走向会场。

    此刻,周梦臣被董份弄的很是狼狈。

    周梦臣说道:“解剖是外科手术的基本课,短短不可或缺。凡是都有利弊,诚然支离尸体,有不是之处,然以此医术说救之人,何至于千万之众,外科手术已经将很多绝症都医治好。其中利弊之别,一眼可知。”

    董份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这是什么话?仁义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勿以小善而不为,勿以小恶而为之,此中道理虽然孩童亦知之,戮人之尸,较杀人之身,罪是少了。但是以此为理由,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一事以不仁而起,却以大仁为终,岂可得乎?”

    “真是巧舌如簧。医道从黄帝而起,代代相传,不知多少年月,听你的话,似乎不解剖天下所有的病都不能治了。如此说来,在坐的人,不就都是死人了。毕竟人谁能无病?难道谁都病而不能治吗?”

    “我承认

    你所说的外科手术,是有些好处的。但不义之财于我如浮云,一事虽有利,却是伤理而得之,则不取也。此乃害大义而得小利,岂是君子所为?”

    一时间周梦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比起儒家经义的种种概念,周梦臣根底还是太过浅薄了。根本不是董份的对手。

    董份见状,向喻尚书行了一礼,说道:“喻公,此事到此,已经说的很清楚?周梦臣昧于小利,不识大道,此事当秉明朝廷下令严禁,敢如此者,同杀人者论。”

    喻尚书一直细细听着,他倒是比较中立的。听董份如此说,他心中有些动摇了。

    的确,仁义孝道等等各方面的儒家理论,都不支持这种解剖尸体的行为,而且周梦臣外科手术的好处,很多人也什么切肤之痛,一来这个时代,外科手术才刚刚发展,所能应对的症状并不是太多。二来,很多事情不论到自己身上,是没有感觉的。真正有感觉的反而是那些前线的将士,对于他们来说外科手术是真正能救命的东西。

    问题是,在大明丘八们,何时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又发言权了。

    不过,喻尚书更多是秉公而论,自己不做结论,问周梦臣道:“周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个时候,薛九针忽然闯了进来,见周梦臣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将手中一张纸双手呈上。

    周梦臣见状,不明就里,想拉薛九针起来,他就不起来。周梦臣只能接过这一张纸,转眼之间,就将上面一百多字看完了,看完之后,只觉得心中一痛,鼻子发酸,说道:“薛老去了?”

    薛九针忍不住又流下泪来,说道:“刚刚走的,这是师傅的遗书。还请大人不要辜负师傅的心意,如果不行的话,我薛某人愿跟随师傅。”

    周梦臣咬着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时间周梦臣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直以来,周梦臣将推广科学思想,作为自己的事情,他一个人辛苦支持。不敢冒进,一点点的推着往前走。此刻见了薛已的遗书,才恍然大悟,其实是他想错了。

    推广科学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且科学本身就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吸引仁人志士,投身其间,这个时代是这样,历史上也是这样的。

    他何德何能,将如此大功聚为己有。

    他明白了,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很多人的支持,甚至很多人愿意为科学本身献出一切,其中就有薛已。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遗体捐献

    周梦臣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严世蕃,最后落到董份身上,缓缓的说道:“不错,董学士所言极是,不管这一具尸体,他是谁的。总是不合适的。但是这一具尸体本身同意,你觉得可行吗?”

    董份冷笑一声,说道:“人死了,不是随你怎么说吗?”

    董份压根不相信,有人会同意,自己死后被千刀万剐,支离破碎,成为所谓郎中的教学工具。

    周梦臣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充满的悲凉之意,说道:“董学士,是太小看天下人了。”随即将手中的遗书拿了出来,说道:“故太医令,薛老神医,就在刚刚故去了。这是他的遗书。”

    周梦臣此言一出,下面忍不住有些骚动。

    薛已神医的名声,跟随薛已后半身。在正德年间,已经崭露头角,而进入嘉靖之后,几乎就是大明医学界的泰山北斗。虽然薛已对病人从来一视同仁。但有一点却也是难免的,真正的穷人很难与达官贵人抢资源,不管是什么资源。

    这也导致了薛已一辈子给达官贵人治病比例是相当大,否则也不会,让薛已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变成的富贵名医,热衷于往上流社会挤。纵然薛已看不惯这些,却是这个弟子,再跟随薛已行医的时候,行医的本事没有学多少,但是却将与达官贵人人脉却搭上了。

    所以,在座这些大明上层人物,即便不是薛已曾经的病人。也是听过薛已的鼎鼎大名。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过有心人算算,也不觉得有什么。

    薛老都八十多岁了。这个岁数在这个年代,是的的确确的高寿了。虽然有些唏嘘,但也算喜丧。

    周梦臣不等这些人反应出来。就念起了薛老的遗书。他说朗声念道:“余少提学医,见病患诸般之苦,立志行医天下,去天下之疾。然及长,读便天下医书,总有无药可医之病。甚憾之。总天下之医书攻天下之病,不及也。老朽之际,见周君诸般高论,用之外科及内科多处,救人无数,然求外科之道,必先知人体之内结构,先试之于死人,后救之于活人。余将死,留此皮囊何用,寄于周君,留教后辈弟子,以此医道圣法,不至于失传。余含笑九泉。薛已绝笔。”

    周梦臣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一边读一边想起了薛老的音容笑貌。忍不住双眼一红,无声的流下泪来。

    是的,后世有很多人捐献自己的尸体。周梦臣无意贬低他

    们的伟大,但还是知道,他们与薛老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大多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死后如何如何。

    但是周梦臣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薛老并不是这样的。中医虽然不是巫术,但也有一些偏于迷信的东西。薛老本身对此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所以,对于后世人来说,他们捐献尸体的时候,是知道死后无知无识。再怎么折腾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一点影响。

    但是薛老却不一样。

    薛老是准备在死后,承受解剖的种种痛苦的。他曾经解剖过尸体。自然知道一具尸体,该怎么样充分利用。

    层层解剖,拆除器官,乃至于剥离骨骼等等。

    他是面临预想到承受这样的痛苦之下,依然写下这一封遗书。

    盖因,生死固然恐怖。但是世界间,总是有一些事情的意义是超越生死的。

    对于薛老来说,这个东西,就是医道发展。他为了这一件事情,是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泉下不安,徘徊于十八层地狱之中,也无怨无悔。

    那么对于,周梦臣来说,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啊?

    周梦臣一瞬间觉得自己读懂了孟子。读懂很多读书人。什么是舍生取义,什么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也。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一个人不管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一辈子没有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为之坚持的原则。沉迷于小恩小惠之中。不知道大义所在。那么他就是小人。而一个人明白,有一件事情,是超越自己生命存在,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的。

    这个时候他才有资格被称为君子,大丈夫。

    周梦臣宁可不知道。

    因为他不仅仅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也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了。

    周梦臣说道:“不仅仅薛老的遗书在此,我周某人也在此宣布,我周某人百年之后,取我衣冠葬于武昌蛇山之下。而这具臭皮囊,也捐给惠民医院,为学生学习之用。诸位贤达,共同做一个见证。”

    周梦臣转过头来看向董份,说道:“董学士,你而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董份一时间卡住了。不知道该从什么方位来反驳周梦臣了。

    其实,在后世,有人到单位去推广是遗体捐献的一些事情。周梦臣从来是没有签字的。周梦臣明白遗体捐献的重要性,但是他是一个俗人,有自己的小自私,即便是火葬。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完完整整的被烧掉

    即便而今周梦臣扪心自问,一想到他死后,被人解剖。周梦臣内心之中依然有一点点不舒服。

    但是这一点点不舒服,对于今日的局势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解剖是现代医学的开端。而现代医学的内核就是科学。将现代医学嫁接在中医上面发展。其实让现代医学在一个重要的领域发展开来。将与士大夫关系紧密的中医拉到科学的战船之上,意义重大。

    而今今日如果能成,外科就真正走到了阳光之下,将会迎来自己的大发展。

    而一旦失败,更是不堪设想,周梦臣本身声名狼藉,在北京一切都未必能守的住,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回武昌隐居,等时间冲淡一切。

    这岂是周梦臣想要的。

    周梦臣不知道薛已是在临终之际想到了。还是他仅仅想为驿道更尽一点力。

    但是薛已这一封书信,却让周梦臣忽然明白了今日之会的关键。

    今日的关键是讲外科的成效?不是。

    今日的关键是讲道理?不是,或者不全是。

    应该说是讲道德。

    对,大明本质上是道德治国,或者古代中国都有这样的性质。从这方面来说,解剖这一件事情,损人尸体,实在是有不对的地方,这个污点是说不过去的。周梦臣需要一个道德制高点来压制住对方。

    而且这也是中国人传统思维。一个人是一个好人,他做的一定是好事。一个人不是好人,他做的一定是坏事。同样,一个人做了坏事,一定也是一个坏人。这种道德上非此即彼的关键才是胜负关键。

    这也是周梦臣为什么这样说的原因。

    外科手术的成效,毋庸置疑。大家也不会怀疑。甚至剖腹产在北京之中,也传的神乎其神了。有些达官贵人女眷在生产的时候,都请李云珍去喝茶,担心有一个万一。

    可见对于有用的技术,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排斥。

    周梦臣自己的遗体,对医学进步,未必有什么作用,甚至即便建立了遗体捐献制度,周梦臣估计,主要尸源,还是鞑子与死囚,毕竟刚刚开始不会有太多人捐献的。但是足够让周梦臣给自己打上,舍身取义,为了更多人福祉,而奉献出自己的遗体。

    这种做法,似乎让周梦臣身上有了一圈道德金光一下子让很多人对周梦臣的有所改观了。周梦臣之前的一些关于解剖的污点,似乎也下子被洗掉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手段

    严世蕃见场面上形势逆转,董份说不出话来。暗暗咬牙说道:“我还没有想到,周梦臣居然如此好手段,这一推四二五,空口白牙的,却将所有人都给糊弄过去了。实在是比我还无耻。”

    严世蕃根本不相信周梦臣会将自己的遗体捐献出来。在严世蕃看来,等周梦臣死了,也不知道是几十年之后。

    几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肯定的?

    就是他虚情假意的交代一番,但是周梦臣的儿子孙子,岂能做如此不孝之事。定然想办法不许的,如此拉锯两下,自然是周家子弟孝感天地,到时候,这事情不了了之了。

    等那个时候,且不说今日与会的人,还有多少人在。即便是在,谁还去为了几十年前一件陈年旧事。与周家子弟为难不成?

    这种空口白牙,将所有人都糊弄过去的手法,在严世蕃看来实在无耻之极。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指责周梦臣。

    怎么说啊?不相信,周梦臣会捐献遗体。但是周梦臣已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做到了极致。难不成,还要将周梦臣现杀,现解剖不成?那就太过分了。

    他想来想去,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可解。越想越气,似乎火气上窜,顿时感觉牙疼起来。

    高拱见状,也对身边张潮说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今后支撑气学门庭的人,估计就是他了。”

    张潮说道:“高兄,何以见得的。”

    高拱说道:“苏轼见章淳能行绝壁之处,言其将来必能杀人,说,他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能将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吗?果然章淳当正,旧党一空。而今周梦臣此举,就类似。很多人媚上暴下,不过无耻小人,不能成大器,对别人狠不是本事,对自己狠才是能耐。今日周梦臣连自己躯体都不爱惜,你指望他去爱惜别人的性命。为成一事,不惜代价,这种决然心志,将来只要不中道而亡,就定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每个人对别人的看法,其实都是自己的一分映照。

    严世蕃无耻之尤,所以他看周梦臣今日之话,就是一分高明的遁词而已。

    而高拱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可以不惜代价,不问生死。与张居正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要不然高拱与张居正也不会是一时瑜亮。当然两人之间也有不同的地方。这里就不细说了。

    高拱见周梦臣今日作为,自然理解为周梦

    臣从某种程度上是同道中人,压根就没有去想过,周梦臣将来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可能。

    只是周梦臣本人或许没有想到,高拱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只是这里的情况传到了嘉靖哪里,嘉靖又是另外一个想法。

    嘉靖听了下面传过来的最新情况。心中暗道:“怎么这么耳熟?”

    随即想起来了,暗道:“这不是周梦臣当时说长生之道的话术。”

    不过,嘉靖可没有想过周梦臣会骗自己,他随即自己想明白了,暗道:“周梦臣乃是朕的道友,将来是要长生久视的,想要等他死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自然没有解剖这一件事情。”

    嘉靖嘴角微微勾出笑容,心中暗道:“果然是朕看重的人。”

    嘉靖对黄锦说道:“你派的人还没有上场,就不用了,叫他过来。还有薛老去了,你亲自代表宫里去一趟。”随即对陆炳说道:“准备回宫。”

    黄锦有些不知所措,说道:“陛下,我们这就回去?”

    嘉靖说道:“事到如今,已经到了定局。难不成我会要等他们散场不成?”

    嘉靖说走就走,就如此悄无声息而来,悄无声息而去。

    而场上的情况,正如同嘉靖所言。

    董份灰溜溜的下台之后。周梦臣问喻尚书说道:“喻尚书,如果自己捐献自己尸体用于解剖,触犯大明律吗?”

    这个问题,可将喻尚书难住了。

    这是一个法律空白。这个时代的法律前沿问题。

    大明对于尸体法律,大概有两条,一个是针对盗墓的,凡是盗墓将尸体挖掘出来了,那就是死罪。但是如果盗墓不挖尸体,那就从轻处置,比之盗窃之罪罪加一等,大多是流亡,不至于死罪。还有一条,就是之前提到支离他人尸体,比斗杀论。流放三千里,处罚类似于过失杀人。

    但是之前,可没有人会同意别人来解剖自己的尸体?

    这里面牵扯到很多权力,个人的人身权力内涵是什么?包括不包括对自己身体的完全支配权,在现代的法律是不包括的,否则你卖-肾就是合法了。还有一个就是人的权力延伸,人死之后,这个权力还在不在?

    当然了,这些具体的法理,在这个时代没有形成这些概念,但并不是没有的。

    因为现实之中,很多犯罪并没有专门的法律条文,这问题不仅仅是现代有,古代也是有的。不过古代官员的权力极大,可以自己出判例

    甚至可以与现行法律对抗,所谓之春秋决狱。

    喻尚书作为大明头号刑名专家,他绝对不仅仅是光会破案的。对于各种法律也是非常熟悉的,更不要说,他而今正在编纂问刑条例,可以将他视为一个法学家。一时间这个问题,也将他给难住了。

    总觉得说行,也是可以。说不行也是可以。而模棱两可,就等于两方面都不对。

    喻尚书说道:“这样吧,容我好好想想。”

    周梦臣说道:“那就拜托喻尚书了,另外已经准备好具本就这一件事情,向陛下请罪。还请喻尚书到时候做一个见证。”

    正如嘉靖所预料的一样。

    这一件事情到这里也就完了。剩下的没有什么好说的。随即下半场就转为了薛已的丧礼。

    很多与薛已有旧,或者被薛已治过的病人,也都纷纷到后院去表示哀悼。

    不过,周梦臣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一次大会之后,周梦臣的名字一下子在北京城中妇孺皆知,当然了,并不是全是好名声,也不全是坏名声,更多是各种争论。对于周梦臣一力支持解剖这一件事情,纵然周梦臣表示自己愿意捐献自己的遗体,也不足以让很多顽固派释怀。但是他们倒也不会传周梦臣喜欢吃人的传闻了。

    依旧对解剖这一件事情,吹鼻子瞪眼的。

    甚至恐吓孩子的话,也变成了。“你再不听话,就将送到医院,大卸八块。”

    当然了,也有很多人对于外科医学的发展,是乐见其成的,对于解剖尸体这一件事情,不抱成见。只要不解剖到自己身上就行了。甚至有一些人边说这些郎中冷血,说周梦臣无情,另外一方面并不妨碍,让他享受外科医学的进步成果。

    总之,周梦臣在人们口中的形象,慢慢变成了毁誉参半,亦正亦邪的人物。

    不过,这种争论,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如果周梦臣之前的名声,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都是在北京,北京附近传播。而今却不一样了,周梦臣名声与解剖的论题,已经冲破了北京,在今后一两年之内,随着外科医术在各地开花。传遍了整个大明。

    成为很有国民度的人物。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黑红也是红了。

    不过,这一场大会结束了,很多事情还没有完全画上句号。首先就是为薛老办后事。这一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薛家一家的事情了。容不得周梦臣不操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

    “今天,谁敢动我爹一刀子,我和谁拼命。我不管老爷子到底写了什么遗书,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都是老爷子一手带大,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一个中年男人双眼瞪着血红,脸上青筋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是薛已的长子。

    虽然,薛已对自己的儿子,一万个看不上。但是真要平实而论,薛已几个儿子,不能说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能说是一些庸人而已。

    也正是因为庸人,他们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因为聪明人知道,薛已遗体解剖,而今在大庭广众下宣布,与周梦臣的名声,外科医学能不能传承都已经挂在一起了。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终止的。而大奸大恶之人,或许用这一件事情,来换什么好处。

    但是薛已的长子却都不选。

    他一心一意阻止,就是因为他活在传统价值观之中,他作为儿子,如果任由别人将自己父亲给解剖了,他根本没有脸面见人。所以他才摆出这样的样子,一副与人拼命的样子,想要拦住这些人。

    当然了,这也是他的能力上限了。

    周梦臣见状,说道:“薛兄,我们谈谈。”

    薛已的长子说道:“谈什么谈?没有什么可谈的。”

    周梦臣叹息一声,说道:“薛老之所以这样选择,却是给你们薛家留下一分最珍贵的遗产,今后凡是学习外科医学之人,都必尊薛老为祖师,你们身为薛老血脉,必然得到照顾。”

    薛已长子冷哼一声说道:“废话什么?你今天说破天了,我也不让你进去。”

    在薛已长子心中,根本没有意思到这一分遗产有多大,是的薛已大半辈子都是大明医学界的泰山北斗。但问题这种泰山北斗,每一个时代都有的。但是最后这些人都怎么样了?

    都雨打风吹去了。

    没有几个人能超越时代本身。

    而薛已今日之贡献,与他原本在外科医学上的开创之功。比如会被所有从事外科医生当成祖师爷。让薛已本身从宋元四大家后学晚辈,到与之平起平坐的,甚至超出的大家。

    薛家如果抓住这个机会,老老实实的继承薛已衣钵,一代代在外科医学上用功,成为一个备受尊重的医学世家,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成为医学学阀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惜薛已的儿子实在太平庸了。根本没有这个觉悟。

    这个时候,周梦臣才明白了,为什么是

    宁肯与聪明人打一架,也不与蠢人说一句话。实在是世界观不同,有时候很难沟通。

    周梦臣叹息一声,对陆焕说道:“那就拜托陆兄了。不过到底是薛老之后,还是存些体面才是。”

    陆焕轻轻一笑,说道:“交给我吧。”陆焕一身帅旗的飞鱼服,目光往薛已长子身上一扫,薛已长子只觉浑身一愣,腿肚子微微打转。

    至于陆焕怎么搞定薛家。周梦臣不去过问了。反正锦衣卫有的是办法。

    周梦臣之后打听薛家,薛家不久就离开京师,回苏州老家了。在苏州老家买田置地,家业比在北京的时候发达多了,想来陆焕不仅仅威胁,也是给了一些好处的。但是从来没有说周梦臣好话,即便是多年之后,周梦臣路过苏州,薛家也是闭门不见。

    这是后话。

    将薛家的反对之声按了下去。

    周梦臣看到一身白布之下,薛老干瘦的身体。

    薛九针呆呆的站立在一侧,就好像是木头一样。

    周梦臣说道:“还是让李时珍来吧。”

    而今外科手术技术最好的两个医生,一个是薛九针,一个是李时珍。除此之外,还培养出不少,但是总体上来说,并没有两人技术娴熟,当然了,李云珍也是能与两人一较长短的。只是而今李云珍越发偏向妇科了。

    这其实与李闻言当年的论断一点错都没有。一般女郎中,都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李云珍有周梦臣撑腰,又与皇后交好。地位超然,达官显贵家里也不敢不慎重以待,如此反而给周梦臣刷了不少好感度,大体是所谓的夫人外交。只是如此一来,李云珍也脱离第一流外科医生的行列。倒是成为第一流的妇科医生。

    薛九针摇摇头说道:“不。我能行。”

    随即他全身穿戴好,掀开白布。看见薛老熟悉的身体,一下子愣住。手捏在手术刀上,死死的恨不得用手术刀背将自己的手指给切下来。依然无法下手。

    周梦臣见状,叹息一声,走了出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议让李时珍来了。

    他也觉得让薛九针去解剖薛已身体。太过残忍。

    薛九针并不这样认为,他实在不忍看别人糟蹋自己老师的遗体。但是自己又难以下手。薛九针愣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跪下磕了几个头,说道:“老师,弟子最后给您交作业了。”

    这才缓缓起身,轻轻的将刀子落在薛已的身上。

    就好像怕刺痛薛已

    一般。

    周梦臣站在外面。等薛已尸体解剖完成。

    虽然这一次没有请人来参观。但是却是一个公开的解剖。不是那种秘密解剖,因为几乎全北京的人都知道,薛已的遗体今日解剖,解剖之后缝合下葬。对于周梦臣来说,是有重大意义的。

    不由他不来这里坐镇。

    只是薛九针还没有解剖完毕。

    就有人到了。不是别人,正是黄锦。

    黄锦来了后,代表皇帝给予薛已死后哀荣。而随即对周梦臣说道:“周大人,关于解剖这一件事情,陛下召集了严阁老,张阁老,喻尚书,还有你。在御前议事。”

    周梦臣心中一动,这一场议事虽然没有开始。但是他已经知道结果如何了。

    毕竟黄锦来了,并没有打扰后面的解剖,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周梦臣对嘉靖的心思,也是能揣摩一二的。嘉靖对于解剖这一件事情能大行于天下,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当然了。嘉靖本人爱惜名声,不会自己去推动的,担心事有不成,反而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而今,周梦臣已经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介意稍稍顺水推舟。

    这对周梦臣来说,是一个好像消息。只是一想起薛已,周梦臣本来高兴的心思,忽然淡了。说道:“黄公公放心,在下这就跟公公一起回去。”

    黄锦说道:“周大人,不是我说你,你有时间也应该多多进宫才是。陛下已经念叨了你好几回了。”

    周梦臣说道:“在下明白,这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我身上的污名不洗刷。实在不好去见陛下,唯恐连累了陛下,我一人事小,牵连到陛下事情就大了。”

    周梦臣口中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对进宫,慢慢生出一丝厌恶之感。随着周梦臣与嘉靖蜜月期的退却。彼此之间的尔虞我诈越来越多,这实在不是周梦臣喜欢过的日子。

    黄锦笑眯眯的说道:“周大人这份心意,我会向陛下转达的。快走吧。这几位大人,也就你这里最远,去的迟了,让几位大人等你就不好了。”

    周梦臣说道:“公公说的是。”随即交代几句之后,骑着马向宫中赶去了。

    毕竟,其他人的办公地点,即便不在宫内,也在城内。唯有周梦臣而今还在城外中官村。再说,周梦臣是这几个人之中,官职最低的一个,按照官场规矩,要提前到才是对。

    只是因为地理原因,周梦臣紧赶慢赶,还是落到了最后。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余波未息

    周梦臣到玉熙宫的时候。内阁两位以及刑部喻尚书已经到了。

    周梦臣进去之后,连忙行礼说道:“陛下,诸位大臣,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嘉靖说道:“来了就好,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容易。”

    嘉靖一开口。就定调了。

    看似一句普通的问候的话,但是其中倾向性谁都能听了出来。

    周梦臣听了,内心之中也大有感慨。哪里是不容易,而是太不容易。严嵩这一招借力打力,自己根本没有怎么动手,结果将周梦臣折磨的欲仙欲死。最后才算是涉险过关。

    当然了,周梦臣不是没有收获的。

    第一个收获,外科手术正式上了台面,再也不是当初必须秘密进行的了。

    第二个收获,也就是周梦臣大有成长。

    男人的成长与自信是怎么来的?都是在一次次困难的磨砺与胜利之中积攒的。

    不管严嵩有没有全力对付周梦臣,反正周梦臣已经在严嵩手下撑过一招了。既然能撑过一招,就能撑过更多招,甚至周梦臣内心之中,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徐阶一个能办到的事情,我而今与徐阶联手,就不能提前办到几年。

    周梦臣目光与严嵩的目光轻轻一撞,彼此含笑对视,一老一少之间好生和谐。周梦臣说道:“臣谢陛下关系,虽然有些不容易,但是全赖诸位大人支持,总算是过去了。”

    嘉靖说道:“那就说正事。朕也是听了惠民之会消息,才知道医道之上,居然有此大发展,询问前线将领,周老将军,呈上万言书,极言其便,边关将士多赖之以活。如此朕不能无视此事。总要给一个说法。”

    几个大臣连带周梦臣一并说道:“陛下圣明。”

    嘉靖说道:“喻公,你是刑部堂官,这一件事情总要给一个说法,既能保证尸源,也不可乱了天下风俗。”

    喻尚书立即说道:“臣思量数日,也算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还请陛下明鉴。”

    嘉靖说道:“说说。”

    喻尚书说道:“朝廷死刑之中,有很多比较残忍的刑罚,比如腰斩,凌迟等等。人之必死。多加重刑,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颁布一条法令,就是凡是死刑,如果愿意捐尸,可以减轻处罚。”

    “不能赦免,但可以选择绞刑,或者斩刑。”

    周梦臣心中暗暗点头。

    嘉靖与喻尚书都很清楚一件事情,自愿捐赠,在现在的社会风气,根本不可

    能行得通,更多是作为道德上的标杆存在。而不指望那几具尸体能帮什么大忙。不过让死囚尸体直接解剖,似乎也不大合适。

    下面怎么执行是一回事。但是朝廷制定的政策,还是要求一个正大光明的。

    嘉靖说道:“那鞑子尸体怎么说?”

    喻尚书说道:“民法不涉军法,陛下不应该问臣。”

    嘉靖听了,微微一笑,心中很是痛快。这就是用能臣的好处。只要与他们达成一致,很多难题都信手解决了。但是如果与他们想法相反,那可就要烦恼了。

    喻尚书对于外科手术有了深入了解之后,特别是一些军方反应的好处,周尚文几乎扯脖子支持,还是有下面很多病例。什么肠子都流出丈余,居然又治好了,等等。就知道对战斗力的影响。

    在下面的一些士林人员,可以堪堪而谈,什么道德天命。但是对于在场的官员。很多事情固然要考虑道德因素,但更要考虑的是现实因素。

    单单这一点,喻尚书内心之中天平就倾斜了。

    大明律之中,军法与民法之间是分开的。当然了,而今军法松弛,文官势大,很多文官都将处罚权延伸到了军中,但是真要说,军法还是应该在五军都督府,而且军法严厉之余,也有很多从权的地方。

    而且在大明文官上上下下普遍强硬的态度下,很多官员都轻蔑的感觉:鞑子不是人。

    所以解剖鞑子尸体。并没有道德上的困境。甚至还有一希尔有一个小小的疑惑。那就是鞑子都是畜生,与汉人的身体怎么会一样的?解剖鞑子有用?

    对于解剖鞑子尸体,反对的人不会有太多,喻尚书也就懒得费口舌了。

    周梦臣忍不住说道:“喻尚书那捐献自己的遗体,又怎么样?”

    喻尚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原则上是可以的。”对于这一件事情,喻尚书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皇帝倾向性如此明显,他只能说这些的。原则上可以,但是喻尚书以他丰富的刑案经验。他担心今后,有人买卖尸体。钻法律空子。

    甚至有更多不忍言的事情。

    如果要他说,最好不要开民间解剖这个空子。干脆一切解剖之事都在朝廷的管控之下。只是,他总不能以莫须有的可能性,劝说兴致勃勃的皇帝吧。喻尚书准备来一个软对抗。制定尸体捐献程序。最大的减少漏洞。

    嘉靖说道:“如果就好,喻尚书你去办吧。”

    喻尚书说道:“臣领旨。”随即喻尚书缓缓的退下去了。

    周梦臣目光扫过严嵩,说

    道:“陛下,臣有下情上秉。”

    嘉靖说道:“说吧。”

    周梦臣说道:“陛下,薛老生前创办的大医精诚期刊,而今已经不能用兵部驿传了。臣请陛下念在薛老一生贡献,法外开恩,让大医精诚还使用兵部驿传。”

    嘉靖听了。心中暗道:“周梦臣还是开窍了。”

    对于这一件事情,嘉靖早就想说了。

    只是区区小事,让嘉靖给严嵩提,太过跌份了。嘉靖本来想让黄锦或者别的人说话。而今还没有实行,周梦臣就将这一件事情扯开了。

    嘉靖说道:“阁老总理全局,却不知道兵部为何如此?”

    这打了严嵩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件事情,严嵩并不知情。这从头到尾都是严世蕃的手段。假借严嵩之名做的事情。

    不过,即便不知道。严嵩的反应依旧非常之快,甚至可以说无懈可击。

    严嵩说道:“陛下,兵部之驿传,乃是朝廷之要害,上令下达,再紧要不过了,而今下面屡屡上奏,有达官贵人假借牙牌,滥支驿传。下面各驿站,苦不堪言,老臣没有什么的本事,但秉承着能让下面轻一分,就轻一分的原则,让欧阳侍郎整顿兵部驿传。”

    “莫不是因为此事-------”

    “陛下有意,臣立即去给兵部打个招呼,这大医精诚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怎么样?”

    严嵩的回答可是进退自如。

    进,说明了。清理驿传的正义性。这一点严嵩说的对,大明驿传体系,从来是问题多多。而周梦臣让大医精诚通过驿传体系分发,本质上是薅朝廷的羊毛。而退也说明的很清楚。

    这一件事情具体的,他不知道。他只是秉承让下面轻一点就轻一点的总命令,具体的措施不是他执行的。

    说来也对,一个内阁首辅,也不可能盯着兵部的区区小事,只要一个总览的命令下去,剩下就要看下面人怎么办事了,即便这一件事情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嘉靖。那也是下面人办事不利,可不是他内阁严首辅有心与陛下作对。

    最后看似给嘉靖一个台阶,其实一根软刺,嘉靖是最爱面子不过了。让他主动犯朝廷法度,嘉靖一般是不肯的。

    这也可以看出严嵩的可恶之处。从他一口说出兵部的一些弊端。或许他能力比不上夏言,但是基本水准还是有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减少消除弊端的想法。不过是维持着朝廷往前走。顺便维持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已。

    更多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

第一百七十章 转任郎中

    果不出严嵩所料,嘉靖听了严嵩的话。沉吟片刻。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周梦臣。

    那种示意,再明白不过了。

    即,嘉靖既想恢复之前的模式,即大医精诚通过官方驿传投递。但是这种模式,是大明祖制里面所没有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是违背国法的。嘉靖又不想沾了手,玷污自己的声誉。

    故而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别人替他发声。不留痕迹的帮嘉靖的做了。

    之前夏言当政的时候,严嵩就承担了这个角色。而今嘉靖对严嵩有了几分提防,在今日的局面之下,嘉靖希望周梦臣承担这个角色。

    周梦臣心里明白,面对这突然的任务。他较劲脑汁说道:“严阁老,所言极是。驿传之辛苦。朝野上下都是知道。臣也略有耳闻。不过,朝廷驿传之所以有这样的局面。到底是时过境迁,国初制度,已经不足以用于今日。臣以为就传递大医精诚之事,可以做一个小小的试点,比如朝廷定下来一个价格。让大医精诚付钱,如此开源节流,公私两便,诚以为是利国之策。”

    “好。”严嵩大声叫好。随即向嘉靖行礼,说道:“陛下,在此之前,臣就以为周梦臣有国士之才,而今一见,的确如此。如此臣就安心了。”

    嘉靖见严嵩如此夸周梦臣,心中有一点点的欢喜。说道:“阁老何出此言?”

    严嵩说道:“不瞒陛下说,驿传之弊,老臣早就有心整顿的,但是不得其人而用之。下面人也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才是。臣早就听说,周梦臣乃是能臣干吏,入职工部,不过数月,令工部焕然一新。并建立军器监,使得九边将士,皆以京造为荣。一改往日面目。臣之前还有怀疑,而今方知道,实在是陛下目光如炬。臣万万不及。”

    “驿传改革之事,千头万绪。关系重大。臣以为非周梦臣不能主持此事。臣请陛下,将周梦臣调任兵部车架司郎中。大医精诚的事情,可以交给周梦臣来办。陛下以为如何?”

    嘉靖听了。微微犹豫,说道:“那军器监怎么办?”

    严嵩说道:“陛下,以周大人之才,屈居于军器监实在是屈才了。而且军器监不管是殷正茂,还是杨继盛都是人才,还有宫中内厂,也都是周大人旧部,想来不会耽搁朝廷大事的。”

    嘉靖听了。立即明白严嵩说的是什么了。

    严嵩说这些,并不是说能误朝廷

    大事,而是说不会误了嘉靖的大事。

    真要说起来,周梦臣承担很多任务,与他什么官职无关,只要与嘉靖的信任有关系。并不是说,周梦臣调任别处,就不可能插手军器监,还有宫内很多工匠的事情了。

    文官尚且有门生故吏。更不要说是嘉靖的特别关照。

    说实话,就嘉靖来说,他并不想让周梦臣调任的,但是嘉靖也不好挡住下面人升官不成。

    周梦臣而今是正五品军器监正。调任兵部车架司郎中,也是正五品。但是都是五品分量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是的,周梦臣的军器监下面有数千工匠,换算到后世,就是中央直属某兵工厂的。说起来也很牛气了。

    但是那要看与谁比。

    兵部车架司是负责什么的?

    首先负责卤簿,禁卫,仪仗,驿传,邮符,还分管一部分马政。

    前三者也就罢了。这不是一个部门在管的,皇帝身边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个部分负责的。这些事情锦衣卫,勋贵都有负责的,保证层层制衡,没有一个可以在皇帝身边闹幺蛾子。

    不是专管,不用承担很大的责任。

    但是单单驿传,邮符,这两项,就是大明数千个大大小小的驿站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古代的邮政。单单人数,下面要管的人,大抵有好几万,乃至于十几万之多。可要比军器监的实权大太多了。

    而且军器监毕竟是一个小衙门。但是兵部是什么,什么朝廷六部之一。在大衙门之中,即便官职低一点,但是上头有人,有进步的空间,可比在小衙门当头头有前途多了。

    但是这是对别人来说的。

    对于周梦臣来说,可不是这样的。

    兵部这几年一直是严嵩的地盘。甚至一度是严嵩唯一的地盘,严嵩对兵部的渗透可想而知了。而今兵部没有尚书,而是欧阳必进代理尚书。欧阳必进乃是严嵩的妻弟,政治立场不问自知。

    周梦臣到了兵部,可不是举步维艰吗?

    而且,周梦臣听见什么?驿传改革。

    抱歉?周梦臣敢对天发誓,在进入这个之前,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哪里听到一点点的关于驿传改革的风声。以大明朝廷内部,千疮百孔什么都漏的风范,周梦臣没有听过,并不严嵩保密手段好,而是严嵩从头没有想过有什么驿传改革的事情。

    而是临时将这一件事情提了出来。临时将要抓周梦臣来做这一件事情。

    当领

    导要整下属怎么办?

    明面的打压太陋了。而是将他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让他去做一件事情,非常难,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就是领导的器重,对于你过高的期盼。

    周梦臣并没有对驿传进行多详细的了解,但是却很清楚一点。那就是驿传里面的问题一定很大。严嵩这样做,是绝对没有按好心的。

    嘉靖转过来问周梦臣道:“周卿,你意下如何?”

    听嘉靖的语气,似乎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周梦臣转念一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首先,周梦臣是可以拒绝的。嘉靖估计也不会为难周梦臣的。但是大医精诚驿传问题,估计是比较难以解决了。而且即便大医精诚驿传问题可以解决,但是接下来的其他期刊会怎么样?

    周梦臣绝不仅仅满足于一个期刊。

    如果这一件事情一直在严嵩手中捏着,周梦臣今后会很为难的。

    这个时代最快速交流方式莫过写信。而快捷的送信方式,只有官方的驿传。在周梦臣看来,这么庞大的驿传系统,不赚钱也就罢了。每年还是一个无底洞,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事情。

    建立现代的学术期刊体系,本身也需要这个驿传体系。

    之前他也想过,将大明驿传进行改革。但是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毕竟没有权力,又怎么能指手画脚啊。

    而今这个机会几乎是送上门来。

    周梦臣明知道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凶险杀机。但是依然决定吃下这一个带毒的饵。但是吃下饵却不等于上钩,他今日已经狠狠得罪了严嵩,即便没有今日这一件事情,也有严嵩下一次暗手。

    还不如在严嵩的预设战场,与严嵩狠狠磕一下。

    第一次战胜严嵩给了周梦臣信心。

    周梦臣说道:“臣唯陛下之命是从。只是陛下如果一意想让臣调任兵部,那么臣请带几个部下过去,不知道可否?”

    嘉靖说道:“区区小事。朕一概准了。严阁老,周梦臣乃是朕身边的人,你可不要欺负他啊?”

    嘉靖似乎在开玩笑,但是严嵩却不会当嘉靖的话是玩笑的,严嵩立即说道:“陛下,周大人是大明后起之秀。臣一把年纪了,对年轻人只有提携的意思,哪里会欺负他啊?周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周梦臣微微一愣,嘴角勾起笑容,不知道微笑,还是冷笑,一边说,一边点头,说道:“严阁老所言极是,严阁老所言极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 留对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几个人行礼告退。

    周梦臣落在最后面。

    走在前面的严嵩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周大人。”

    周梦臣立即快走几步,躬身行礼,说道:“阁老有何指教?”

    即便周梦臣内心之中对严嵩有几个意思。但是场面的上上下尊卑是不能乱的。在宫中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周梦臣自然不敢有一丝丝怠慢。

    严嵩满脸微笑,说道:“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在乡间读书。自然不如你而今的功名富贵。看见你。我是羡慕非常。人生几年少啊?可惜春去不再来?”

    周梦臣不知道严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说道:“阁老言重,天下人人有年少,但有几人在暮年有阁老如此权威。要羡慕,也是下官羡慕阁老才是。”

    严嵩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要彼此羡慕才是?我大明内阁大学士,虽然也有几个特例,但是最少也是三十多岁。四十出头,屈指一数,以周大人的年纪,还要十几年,如此算来,等周大人入阁的时候,我的尸骨早已腐朽了。可惜了,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严嵩拍拍周梦臣的肩膀,说道:“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随即大步走了。

    周梦臣思忖片刻。这才想明白。严嵩的潜台词。

    严嵩是在隐晦的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从年龄来说,周梦臣与严嵩是没有冲突的,即便周梦臣冲锋在前,将严嵩掀翻,最后的胜利果实,也不可能由周梦臣来分享。

    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绝对不的冲突,甚至有很多合作空间。

    严嵩其实并不怕提拔周梦臣,毕竟周梦臣的年龄对严嵩来说,并没有威胁性。严嵩即便败了事,代替严嵩掌管内阁的,也绝对不是周梦臣。这是隐晦的表示缓和。

    当然了,还有一些威胁。

    如果周梦臣非要与严嵩为敌,只能让周梦臣好自为之了。

    说实话,比起严嵩的手段,严世蕃的手段太陋了。即便周梦臣知道严嵩不是一个好东西,但是在那么一瞬间,周梦臣还是有一丝丝心动的。

    诚然,周梦臣承夏言的情。与夏言遗孤关系密切。但既然踏入政治这个圈子,就不能意气用事。

    如果周梦臣能与严嵩达成一定的默契,今后周梦臣能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推广科学什么的。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只是周梦臣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想什么的?

    且不说,周梦臣与严嵩理念上的冲突,单单凭借一点,如果朝廷内阁六部九卿外加外地总督巡抚大明全部要害位置排起来,也就一百多个人。不可能再有增加了。这分明是一个存量市场。

    周梦臣想要推广自己的学问,自然要一定的政治地位。而严嵩更是而今绝对优势的势力,他怎么可能给周梦臣让路?即便严嵩肯,严嵩下面的人肯,严世蕃肯吗?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终于将一些妄念给压制住了。

    “周大人。”黄锦说道:“陛下请你留对。”

    黄锦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似乎严嵩也听见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了。

    周梦臣嘴角微微一勾,转过身来对黄锦说道:“有劳公公了。”

    周梦臣在黄锦的引领之下,又回到了玉熙宫中,行礼如仪,自然不用说了。

    嘉靖问道:“周先生,可是怪朕?”

    周梦臣说道:“臣不敢。”

    嘉靖说道:“又什么敢不敢,口中不敢心里却是敢的。下面的人是怎么口是心非,朕再明白不过。其实朕不出头,也是为你好的,不管局面到了什么时候,朕都可以为你兜底,而朕一开始要下场的话,将来是什么局面。朕就不知道了。”

    周梦臣一时间不知道嘉靖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周梦臣压根不相信。但是不管相信,不相信,都要表现出相信。他说道:“臣不知陛下之深意。是臣的过错。陛下如此厚爱,臣实在是------”

    嘉靖说道:“废话就不用说了。你的蒸汽机造得如何了?”

    周梦臣说道:“已经有了图纸,准备开工了。”

    嘉靖微微一愣,说道:“那就停了吧。”

    周梦臣猛地抬头,说道:“陛下,这------”

    嘉靖脸色有些阴沉,说道:“元神出窍之法,实在太难了。更不要说元神依附于死物。朕------”说到最后,嘉靖陷入沉默之中。

    周梦臣见状,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说道:“陛下,臣从来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道理。元神出窍之道,臣只是见过一些道书上写的,臣从来没有见过,您确定,那些道士们不是在骗------”

    “够了。”嘉靖一甩衣袖说道。

    说实话,嘉靖本身就不是一个太有耐性的人。

    这也是很多聪明人的通病,越是聪明人,就越是坐不下来。沉不

    下心来。在一件事情久久用力。好不松懈。因为聪明人仗着聪明,总是能在很多事情上找出捷径来。

    却不知道,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捷径的。

    所以才有一个成语叫做大智若愚。

    而嘉靖的聪明,显然还没有到达大智的地步。

    在很多事情上,一遇见困难,就感到急躁,改变方向。处处碰壁之下,内心之中更是烦闷。此刻,周梦臣说那些道士骗了他。他内心之中更是怒气蓬勃。一方面,他其实在内心之中有这样的认识,另外一方面,要让他承认,他前四十岁都被人骗了,好像是一个傻瓜一般,被骗了四十多年。这是嘉靖绝对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嘉靖说道:“此道不行,蒸汽机就停了吧。”

    周梦臣听了,暗暗叫苦,蒸汽机第一台原型机,就要造出来了。虽然周梦臣预计有很多问题。但是毕竟是重要的一步。只是周梦臣万万没有想到,此事因为嘉靖一念而生,恐怕也会因为嘉靖一念而亡。

    这让周梦臣更深刻的认知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夏言说的没错。

    周梦臣在京师很难有太大的发展了。依国主推广科学,这个办法刚刚开始是可以的。但是仅仅适合刚刚开始的时候。即便是佛教最后也是与皇权分分合合的。有三武灭佛事。

    如果没有佛教深植于基层的生命力。恐怕早就被连根拔起了。

    只是周梦臣可不愿意,将这一件事情半途而废。说道:“陛下,此事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蒸汽机也是大有用处的------”

    嘉靖毫不犹豫的说道:“周先生如果觉得有用,自己可以研究一二。其他的就不要费工夫了。毕竟天下之事,唯有长生为重,即便这蒸汽机再有用处,无用于长生之道,对于朕来说,就是没有用处。”

    周梦臣张口结舌,说道:“臣明白。”

    周梦臣自己研究,与嘉靖支持研究,这两个力道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是周梦臣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来到大明,还会经历砍项目,也万万没有想到,是以如此荒谬的理由的。

    但是再明白又有什么用处。

    他完全没有办法。

    嘉靖说道:“而今长生之道,没有旁门左道可用。最后恢复到这具皮囊本身。对于长生久视,有什么可以教朕的?”

    周梦臣心中暗道:“我能说的,几乎都说了。”一瞬间,周梦臣脑海之中,有一道亮光,暗道:“不,似乎有一个东西,很有误导性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走向科学的嘉靖

    周梦臣脸色微微一动,被嘉靖看在眼里。嘉靖立即追问道:“怎么?先生不肯对朕说吗?”

    周梦臣连忙说道:“不是。只是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臣也拿不准是为什么?只能觉得,它应该于生死之道有关系。陛下应该知道。臣对于道理,必然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并且要想办法证伪。”

    “这一件事情,臣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嘉靖听了,兴趣盎然的说道:“哦,说来听听。”

    周梦臣说道:“请陛下,让下面人将发电机,还有一只青蛙拿来。”

    嘉靖一挥手。下面人立即将东西送了过来。

    周梦臣二话不说,按住青蛙,手起刀落,将青蛙的脑袋给去掉了。然后将导线接在青蛙脊椎上。然后让人转动电机。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青蛙动了,胡乱蹬腿。

    周梦臣看着这只青蛙,内心之中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这是很有意思的课堂小实验。只是,嘉靖见状,大吃一惊,迟迟不敢相信,要用手去触摸。周梦臣立即让人停下电。没有头的青蛙,就“啪”的一声,再也不动了。

    嘉靖还久久不能释怀。闭上眼睛,缓缓的踱步。

    周梦臣留心这嘉靖的脚步,只见嘉靖脚步非常有规律。然后转了一圈之后,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周梦臣恍如大悟,暗道:“这是凌波微步。不,是六十四卦步。”嘉靖将很多道教的东西,修行到了骨子里。比如而今,他思考之中,不知道是有意思,还是无意思,就踩了一个六十四卦,从头到尾,正好走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嘉靖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分外的明亮,说道:“朕明白了。”

    “雷着,阴阳之枢机也。周先生,你也说,阴阳相斥而生电。则雷电,就内含生死之力,爆裂之余,可令人死无葬身之地,却也含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奇之处。”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周梦臣之所以,将这一件事情说出来。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周梦臣发现自己能够糊弄嘉靖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嘉靖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嘉靖能被周梦臣糊弄,并不是周梦臣在智商压制了嘉靖,而是周梦臣在科学素养上远远超过了嘉靖。

    这是教育的胜利。

    周梦臣好歹是大学毕业。而嘉靖却是连小学都没有上过。

    但是嘉靖学习东西很快的,周梦臣已经传出去的各种知识,

    嘉靖都是看过的,大部分都能理解。随着嘉靖学得东西越多,周梦臣越是难以用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糊弄嘉靖。

    因为科学并不是玄学。科学是一种方法-论。掌握这种办法,自己是可以推导与判断的。

    周梦臣见嘉靖而今的样子,以及嘉靖似是而非的结论,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暗道:“与其让我想办法骗他,不如让他想办法骗自己。对。就这样。”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陛下之见识,开前人所未开,令臣茅塞顿开,臣之学问,陛下已经得其中之三味,只是臣从来是以实证之,不知道陛下当以什么办法证明,这个一点的。”

    嘉靖听了。以手托着下颌,沉思片刻,说道:“这一切的研究,都基于电的研究,不确定电是什么?电里面的生灭之力,就无从研究。所以,我决定先研究电。只是怎么研究,一时间还没有头绪。周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周梦臣说道:“陛下,您难住臣了。电是一个新事物,臣对电的研究也是刚刚开始。也没有是进展。不过,臣觉得,陛下可以从几个方向进行,第一个给确定电的单位。第二是试着用电不同的东西,观察有什么不同的发现。”

    “这个实验,其实也是臣突发性,电了一下刚刚死去的青蛙,才有这个发现。”

    嘉靖说道:“朕明白了。”

    随即,嘉靖对电生出了无数兴趣,也就没有心思与周梦臣多说话了。又与周梦臣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电的问题。最后才放周梦臣出宫。

    当然了,周梦臣也在临行之时,有意无意之间,将严世蕃当日在周家的言语,特别是他对大医精诚题字之人的轻蔑。说了出来。

    嘉靖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嘉靖送走周梦臣之后,立即对黄锦说道:“令冯保立即来见朕。”

    今天嘉靖忽然有一个新的想法。他暗道:“我将一切关于长生的研究都寄托于周梦臣,但是周梦臣似乎不将这一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某种地方。好像是在骗朕。”

    嘉靖并不是傻子。

    有些东西,他仅仅是不大明白。但从周梦臣一些语气与神态之中,也能看出一些东西。

    “想来想去,还是求人不如求己。”嘉靖心中暗道:“而且长生之密,是世上之至宝,区区君臣之谊,又怎么能约束啊。况且,周梦臣与朕已经有些离心了。”

    嘉靖想起了徐福。

    徐福一去不复返。嘉靖觉得很可能就是徐福求到了长生不死要想要独享。嘉靖觉得,如果自己是徐福,定然会这

    样做的。而且周梦臣自觉在嘉靖面前伪装的很好。但是嘉靖也感受出,在很多事情上,周梦臣已经不如之前那么信任嘉靖了。

    嘉靖从不会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是觉得周梦臣在分享长生之秘上,也不足以完全信任。

    不,在这一件事情上,谁也不能完全信任。

    最好是自己研究出来长生不死药。或者长生不死之法。

    嘉靖从来自诩聪明。对于周梦臣一些科学推理,分析,论证的方法,早就掌握了。而且他下面有很多人为他服务,不需要他具体去做实验。只需他提出项目,设计实验,然后分析论证就行了。

    嘉靖只觉得这一件事情,比起道家修行打坐,微言大义。实在是轻松太多太多了。

    之前,嘉靖只是提出一些验证实验。验证周梦臣一些说法,比如那个已经爆炸的大铁桶。从现在开始,嘉靖才开始真正介入科学研究,以科学方法对未知进行探索。

    只是很多事情,看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就很难。

    至于嘉靖能不能找出电中的还阳电,可以起死回生的特殊电流。

    只能拭目以待了。

    周梦臣出宫之后,很快将宫中发生的事情,放在一边了。

    眼前有更多的事情。眼前天色已晚。他也出不了城。就立即回家,请殷正茂与杨继盛在家一叙。

    周梦臣等两人来了,摆上几个简单的小菜,为两个人每人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碰了一杯,这才开口说道:“陛下刚刚下了令,我不在军器监位置上来。调任兵部车架司郎中,我与陛下说了,要带几个去。陛下允了,可以原职调动。你们谁想去?”

    殷正茂听了,先是有些心动,权衡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去了。杨兄过去吧。”

    周梦臣有些奇怪,说道:“殷兄,你真不去了?”

    殷正茂说道:“真不去了。”

    周梦臣内心之中有些奇怪。

    殷正茂是最贪财不过的。而军器监被周梦城早已改成了清水衙门,如果业务繁忙,或许还有奖金,但是而今业务清淡的很。似乎大明一下子进入太平盛世,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所以,军器监上上下下都闻不到油水了。

    比起军器监。兵部从来是肥缺,下面有冰敬炭敬。兵部各种拨款之中,也可以雁过拔毛。在明末朝廷发出的银子,从户部出来就先扣三成,在兵部又扣数成,到了将领手中再分分,士卒根本没有见过饷银。

    而今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该有的都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来

    即便周梦臣过去了,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拿,也不可能约束殷正茂。

    原因很简单。周梦臣如果也压着下面不能拿。那是要犯众怒的。很多事情,想要办事,都要有几分难得糊涂才行。

    只是周梦臣万万没有想到,殷正茂这么爱财的人,居然放弃了送到面前的钱。

    其实周梦臣还担心,如何劝说殷正茂留在军器监的。

    原因无他。

    军器监是周梦臣起家的地方,今后他也会将不少弟子放在军器监。这是周梦臣第一个阵地,万不得已,周梦臣是不想让给别人的,他要到兵部,这里一定要有能镇得住场子的。

    这个人,无非是殷正茂或者杨继盛。

    在周梦臣看来,杨继盛是不合适的。

    因为他是半路加入的,对军器监的生产业务并不是太了解的。

    而殷正茂却不一样。

    殷正茂几乎跟随周梦臣一点点将军器监建立起来的。很多东西,太清楚不过了。

    唯一担心,是殷正茂熬不住清苦。

    周梦臣哪里知道,殷家在安庆建立第一个木材加工厂,已经开张了。这是殷正茂与儿子商量过后,咬着牙办起来的。全部投入不过数百两。比周梦臣在武昌的那一场子并不大多少。

    不做别的,就解木头。

    上面放下来的木排,在安庆上岸,然后利用周梦臣设计一些工具,解成一个个标准的木板,或者方木。第一个月就赚钱了。估计半年就能回本了。今后就是纯赚了。

    有人见殷家赚钱了,自然有人眼红。各种明手暗手,殷正茂只能以自己的名义写信给安庆的地方官。知道殷家有一个京官,下面的人才算是安分了。

    殷正茂痛定思痛,才明白。周梦臣说的太多了。

    这就是权势,权势未必能带来财富,但唯有权势才能保住权势。前几日,家里还送来五百两银子,告诉殷正茂要好好做官。今后家里每年都补贴千两白银,如果不够,还能更多。

    殷正茂自然知道家里人的潜台词。这个官一定要好好的坐下去。

    所以历史上哪个为了贪财,不惜一切代价的殷正茂,已经彻底改变。而今他要做一个清官,两袖清风,一丝不染的清官。至于他为什么不想去兵部,是因为他在偷师啊?

    他主管军器监,可以将军器监一整套加工的技术,一点一点的搬给安庆的殷家作坊。

    这个行为,在这个时代甚至不能说是犯罪。

    毕竟朝廷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规定。

    他如果去了兵部能做什么?兵部有什么能帮助殷家生意扩展的新技术吗?甚至如果不是南方少铁矿。殷正茂也想将周梦臣改进的炼铁技术给传到殷家。

    虽然周梦臣自己对这一套炼铁技术还是很鄙夷,觉得是急就章。但是在殷正茂看来,已经是相当好了。唯一的是安庆一带,似乎没有大铁矿,也缺少煤矿。这才是困难所在。

    殷正茂已经写信给家里人,让他找人在长江两岸找铁矿与煤矿。

    为什么在长江两岸,也是殷正茂独特目光了。他看出这种大宗货物对运输的要求,最好能利用长江这个黄金水道,有能连接大明最富饶的江南,这才最有利润。

    周梦臣哪里想到,他眼前的殷正茂满肚子都是生意经。

    周梦臣见殷正茂不去兵部,暗暗松了一口气,问杨继盛道:“杨兄------”

    杨继盛说道:“我无所谓。”

    周梦臣说道:“那就请杨兄与我一起,去兵部会一会严党的徒子徒孙们吧。”

    杨继盛说道:“可以。”

    周梦臣说道:“此去兵部,我是有任务,这个任务,就在驿传之上。严嵩将推到车架司郎中位置上,就是要我对驿传进行改革。说实话,我对驿传的弊端,倒是知道一些,只是很多东西,依然不是太了解。朝廷命令下达,还有几日。就拜托杨兄,帮我收集一些资料,并四处打听一下,驿传到底有那些弊端。”

    杨继盛说道:“没有问题。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只是你有什么事情做吗?为何不和我一起去看看京外一些驿站,不管听别人怎么说,总就比不上自己去看看。”

    周梦臣苦笑说道:“我有些事情,还是要收尾的。”

    一场大会,看似尘埃落定。但是仅仅北京。

    这一场大会,周梦臣虽然没有得全胜,很多人依旧对外科与解剖不满意。但是周梦臣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他要确定大医精诚最新版的内容,这是将解剖技术,手法,都要一一披露。

    从此,在这上面。再也没有一丝隐瞒,所有外科医术的研究,都成为阳光下的研究,顺便也要推进一下薛老的造神工程。

    是的,将薛老的地位推到极高,才能压制住,其他很多的杂音。

    这些事情,周梦臣不去盯着,不去看着。他都不放心。担心浪费他好不容易才赢得

    的战果。

    第二日一早,周梦臣就匆匆去京,去了中官村。将剩下的事情一一完成。并拟定最新一伴大医精诚的稿子。

    而在这个时候,有些人进京了。

    杨宏量看着北京城门,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了。当初离开京师的时候,杨宏量还有几分稚嫩,但是而今南方数年历练,让杨宏量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了。

    看上去,杨宏量在外面,不过是从事一些测量工作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这年头很多地方,土匪官贼,诠释了什么叫做天高皇帝远。杨宏量经历过被人偷东西,拦路抢劫,乃至于被下面的小吏敲诈。

    这些还是小事。毕竟他们有一身官皮,很多人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是南方各种疾病,对于这些北方人可是一视同仁的。他们南下的时候,有十几人。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五个骨灰盒。有的是摔了一脚,然后伤势就再也没有好,最后病死的。有的是得了疟疾,一直打摆子,最后熬住死了。有的是一个失足掉进水里,北方的旱鸭子,也就一命呜呼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辛苦。赶路的辛苦,熬夜的辛苦,吃不管南方食物的辛苦,特别是广东的食谱,让这些北方人大吃一惊,他们居然还吃虫子。

    数年来,无数辛苦,怎么不让杨宏量流下泪来。

    北京高大的城墙,是他们无数人梦里的模样,而今梦想终于成真了。

    杨宏量收敛情绪,来到一辆马车前,说道:“吴先生,我们到了京师。就要回钦天监复命,吴先生要去什么地方,我打发人去送。”

    吴廷翰撩起车帘,说道:“谢过杨大人了。我老头子自有去处,也谢过杨大人一路护持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相见的。”

    吴廷翰作为前官员,还是有人脉的。知道在外赶路最好是找一支官府的人马一切走,会避免很多麻烦。于是吴廷翰先乘船到了扬州,正好遇见杨宏量。其实以吴廷翰的人脉,未必非与杨宏量一路通行,不过一听杨宏量乃是周梦臣的弟子。自然选了杨宏量。

    杨宏量对与吴廷翰也很是佩服。一路上吴廷翰向杨宏量请教星象历算之学,称得上不耻下问了。而杨宏量也向吴廷翰请教儒学经义,吴廷翰毫无保留传授给杨宏量。让杨宏量受益匪浅。

    杨宏量不知道他将来与吴廷翰的渊源,此刻归心似箭,也不多说。只是行了一礼,说道:“就此别过,先生保重。”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逢

    杨宏量先回到了钦天监。见了父亲。父子之间,一番热泪盈眶,自然不用多说。

    叙过别情之后,杨监正看得沉稳了很多的的儿子。说道:“好,好。好,我这些日子,只等你了。只要你回来了。这一件事情,也算是圆满了。”

    杨宏量并不是最先回来的一支队伍。

    从此地理位置上来说,北京不是大明的中心所在,到各地的路程各有不同。有很多测量的队伍,根本不用好几年,甚至一年都不到,就能回来了。杨宏量之所以来的最晚,一方面是因为地理上最远。在海南岛最难端待了大半年。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杨宏量还承担测绘南半球一些星座的使命。毕竟,很多南半球的星座,在北方根本看不见,都是沉在地平线以下的。

    虽然海南未必是最好的测绘地。但是已经是大明境内所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

    所以杨宏量的任务比寻常队伍要重了很多。

    这也造成而今的情况,杨宏量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所有测绘队伍之中最后一支了。

    杨宏量说道:“父亲,我听说老师已经不在钦天监之中?”

    杨监正脸色有一丝丝为难的神色,说道:“我儿,你这位师傅太过大胆了,我不知道你继续跟着他是福是祸?”

    杨宏量大吃一惊,他毕竟在外面听见的不过是一些传言而已。具体内情,并不是太了解。

    杨监正叹息一声,将这一两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我原本以为周梦臣,不过是未来的钦天监正而已。毕竟他天文历算方面的确厉害。只是朝廷惯例,他的子嗣也不可能直接继承钦天监正。你是他的弟子。能在他之后,担任钦天监正。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能中进士,算是跳出了我们这个小池塘。只是更想不到的事情,他居然敢参与进去内阁之争。我就看不清楚他了。”

    “说实话,我这一辈子对你也没有什么期望。无非是能保住我杨家在钦天监的位置,后世子孙,能列位钦天监正。也就不错了。而今,你在钦天监年轻一辈之中,也算数一数二,有我在,这钦天监正,定然有你一任。”

    “而且你与你师傅,牵扯太深,可不是好事。毕竟这些人兴起来,可能天下无人能匹敌,但是败下来的时候,比夏言好不到什么去。哪里有我们家世代传家,雷官不断好。”

    杨监正这一番话,的确是真心实意。

    人老了,就求稳。

    以大明现代的制度,只要钦天监这个部门不撤销。杨家就一直有官做,即便官不大,但是子孙后代,不至于沉沦下僚。比当时很多大官都好。但是他们后死子孙,可未必好多少。

    杨廷和子孙,夏言子孙,严嵩子孙,乃至张居正子孙。比这些钦天监家族后代,恐怕是大有不足之处的。

    只是,他这一番话,不会为杨宏量所接受。

    而今的杨宏量已经不是当初听话的小孩子了。经历过外面的风雨,杨宏量已经有自己的主见。

    杨宏量说道:“父亲现在想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迟了。师徒弟子,又如何能隔得开?而且父亲不能深入研究老师的学问,就不知道老师学问之精深,已经到了什么地步,简直经纬天地,序列五星,重置日月,改换人间。朝闻道,夕可死矣。”

    “只要能得老师之万一,孩儿死而无憾,况且区区牵连。”

    有些东西,只有深入其中的东西,才能了解其中震撼。

    经纬天地,建立起天上与地上的坐标体系。天球体系,在古代之中,已经有了。而今要创造的经纬体系,更是将每一个地理方位。都有一个数字坐标。序列五星,自然是对五星轨道的测定。重置日月,并不是将日月重置了。而今将日月的概念重新更新。这一切切,最后导致,在天文人的眼中,在周梦臣之前的天地,与周梦臣之后的天地,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而杨宏量就是被震撼的五体投地。

    其实,虽然周梦臣在钦天监大发神威。但是杨宏量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师傅,其实并不是那么信服。而这一出去两三年,杨宏量虽然在忙与测定。但说实话,剩余时间还是比较多的。

    他手中有周梦臣给的公式,也有自己刚刚亲手测绘出来的数据。自然忍不住先算一下。

    而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全对。

    甚至有一些地方错了。他细细检查一遍就知道,要么是下面人测绘的时候,遇见了各种问题,给的数据不对。要么就是他计算的时候出了大大小小的错误。即便有一些出入,也是可以归为误差级别的。

    这让杨宏量这个弟子,从内心深处,对周梦臣心悦诚服。已经晋升到了狂信徒的级别了。

    杨监正听了杨宏量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年纪大了,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下降了不少。但并不是不能了解周梦臣的伟大。但是他更明白

    世界的残酷,这个世界从来不是,谁的学问高,算术好,谁就有好的下场的。

    杨监正对周梦臣而今的行为,存着深深的担心,这才是他一点点疏远周梦臣的原因。

    杨宏量忽然起身,向杨监正行礼之后,就要向外面走。

    杨监正立即问道:“你要去哪里?”

    杨宏量说道:“此次回京,不管怎么都要拜见一下老师。”

    杨监正见状,叹息一声,说道:“儿大不由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记住回家吃饭,你娘为你准备了一桌子菜。莫辜负了他一番辛苦。”

    杨宏量说道:“孩儿明白。”

    杨宏量随即大步离开了家了。

    周梦臣正在家里向殷正茂交代军器监的很多详细事务。

    毕竟,周梦臣到兵部之后,即便有殷正茂在军器监之中,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忙军器监的事情。所以他要将他对军器监整个思路,给殷正茂详细说明。

    周梦臣说道:“今后,民用军用都不能放松,即便而今兵部将所有订单都取消。还压制九边都不许从军器监订货。但是九边不会平静的。即便我们愿意,鞑子也不会愿意的,一旦打起来,九边可不会那么听话的。”

    “所以,对军用的研究不能停。但是而今我们的困境,也要突破,再没有新业务,下面的工匠就吃不上饭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周梦臣对军器监的改革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户部原本每年四万两的拨款没有了。一旦军器监停止生产。很快就出现资金短缺。毕竟要养活这么多的工匠,每月最少有一两万的固定开支。

    殷正茂说道:“我知道,我们需要民用来过渡。只是生产什么?或者说卖给谁?”

    周梦臣说道:“我个人觉得,我们不要直接卖给百姓,而是让其他人来卖。我选中了这几样东西,轴承,软钢。”

    殷正茂一听就明白,说道:“这不是造车用的吗?”

    周梦臣说道:“正是。我打听过了。边军已经有很多来问我们的战车了。甚至有一些战车在北京城中招摇过市。实在是-------”

    周梦臣在战车上用了不少新技术。虽然不是最新的技术。但是让马车的舒适度大大提升。也让很多明目张胆的将战车改造一番,成为他们远程赶路所用的马车,反正复套之战被中止,所有战车被封存。

    而以大明官员的德行,被封存的东西,与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杨宏量的任务

    即便有人查仓库,定然是被祝融之神给拿走了。

    周梦臣万分痛恨这样的事情。自己辛辛苦苦,花费了不知道多少辛苦的。测试过多少次,一般小炮都打不穿的战车,要上战场的战车,居然成为了贪官污吏的代步工具。

    不过,周梦臣虽然痛恨这样的事情,也发现了一个市场。

    那就是马车市场。

    大明马车保有量到底有多少,周梦臣是没有数据的。

    数百万周梦臣不嫌少,千万级别也不为多。

    这么大的市场。周梦臣自然想要分一杯羹。至于分什么羹,周梦臣才不满足于造车,因为太简单了。大明遍地都是木匠。很多百姓在家里敲敲打打的就能打造一辆车来。

    周梦臣即便造车,也只能是高端市场。这又有销售的问题。

    周梦臣很清楚,军器监上上下下,都觉得是给朝廷当差,上面下订单,造出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何将军器监的东西给卖出去,可是一个大难题了。即便殷正茂,凌云翼都是相当有能力的。

    但是让他们两个人去卖东西,也是不能的。

    不能直接造车,想要在这市场之中分一杯羹,就要另想办法了。

    周梦臣拿着两个轴承,还有一片弹簧钢,轻轻一碰,说道:“我家的战车在舒适性上,比原来的车都好,关键就在这两样东西上。轴承虽然原来就用,但是谁家做的如我家如此精细?还有这软钢,有很好防震效果,这些东西,也不是太重的,可以长途运输。到了地方找些木头组装起来,就是一辆车。”

    “如此一来,我家销售的市场,也不仅仅是北京附近,甚至整个北方都能覆盖了。”

    “这些东西,临时支撑军器监绝对没有问题,今后凡是没有订单的时候,就生产这两样东西,多囤积一些。”

    殷正茂也拿一个轴承,套在手指之上,轻轻一动,轴承无声的转动起来。说道:“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怎么卖?”

    周梦臣说道:“无徽不成商,你也是徽州人,怎么不知道怎么卖?”

    殷正茂一听,说道:“我这脑袋,的确。这东西徽州人都能包了。”

    周梦臣之所以选这个,就是看中了这些技术含量。不要小看小小的轴承,这东西汉代就有了。但是大规模在民间普及,还是在清末。不管轴承还是软钢,都不是一般人能生产的。

    当然了,即便有人技术突破了。他

    在成本上也不是军器监的对手。

    毕竟大规模生产,规模越大,成本越低,而今用数千工匠,用现代化的生产方式的工厂,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一个巨无霸,是无敌的存在。

    而且,这根本不用销售。

    在工业时代到来之前,世界上更多的不是生产过剩,而是物资短缺。只要军器监竖立起自己的招牌,只需在门路接待来卖东西的人就行了,而且盖不还价。反正周梦臣与徽商有这样那样的联系,通过徽商的渠道,就能分销到天下绝大多数地方了。

    怎么看,都是最合适军器监的办法。

    殷正茂心中一动,暗道:“我家一直解木头,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拿些东西,回去造马车啊?”

    虽然安庆在长江黄金水道之上,用船更多。但并不是说,南方人就不用马车了。即便不用马车了,一般百姓生产用的独轮车,推车,也是有需要的。

    殷正茂眼睛之中瞳孔越瞪越圆,就好像一枚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金币。

    “三师弟,三师兄------”忽然外面传来这一阵喧哗之声。

    周梦臣听了,心中一愣,随即站起身来。

    此刻杨宏量已经进来,见了周梦臣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说道:“不孝弟子,拜见师傅。”

    周梦臣见状,立即将杨宏量搀扶起来,说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说实话,周梦臣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过这个弟子。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事情。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古代人的师傅。盖因古代人的师傅这含义太深,几乎等同于父亲。其中有太多牵绊了。如果弟子父母不在,甚至还要操心弟子的婚事。

    不过,他虽然不懂怎么做一个师傅。但是对几个弟子,还是有真感情的。

    后面弟子多了,有些让弟子们自己教。但是对前几个弟子每一个都下了心力,听闻几个回来的测绘组,都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也都死了不少人。周梦臣一直担心杨宏量。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也不敢去问。唯恐一问就是坏消息。

    更多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此刻杨宏量真的回来了。周梦臣才将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忍不住眼角也有几分湿润了。

    古代人的生离死别,实在相差太说。一不小心,生离就是死别。这个道理,周梦臣而今才是实实在在有所体悟。

    殷正茂见状,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不打搅

    他们师徒之间的重逢了。

    周梦臣与杨宏量,还有几个弟子,在石桌旁,细细说了起,在南方的很多趣事。当然了,报喜不报忧,将几个弟子说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刘修水听的,眼睛贼亮,一闪一闪的就好像是星星一般。

    充满的期盼与渴望。

    只是不知道他在期盼与渴望什么。

    等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周梦臣这才将杨宏量叫入书房之中,讨论关于历法修订的问题。

    这一次四方测绘数据都到了北京,标致着历法修订,进入新的阶段。。

    按理说,这个阶段,最好是周梦臣来主持。只是而今的周梦臣已经不是当初的周梦臣的。当初的历局,也变成一个冷衙门了。孙承宗不在了,周梦臣也不在了。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

    官场上的人,只看眼前。对于未来人做贡献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做的。

    只是,估计新历修订完成也就在一两年之内了,如此历局的事情,又要炙手可热起来。还好周梦臣已经有了安排。

    周梦臣说道:“而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回不去历局了。修订历法这一件事情,就要你来办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问我。而且我已经说通徐尚书,他已经安排瞿景淳,张居正两人,负责历局之事,这两人都是你的师长,你万万不可怠慢。他们也会照顾你的。”

    反正新历修好之后,都会有一分功劳。分给谁不是分。周梦臣何不分给自己人?

    杨宏量说道:“弟子明白。这是弟子在路途之上,编纂的历法大纲,还请老师指点一二。”随即,杨宏量将一叠手稿拿了出来。

    周梦臣拿过来细细看。发现整个体系还是很完整的。

    前文说过,中国古代的历法,其实不能单单看成一部历法,而是天文研究的总集,很多天文思想,研究办法,都体现在历法之中。不过,大明之前有太多历法可以借鉴。借鉴之前的历法,结合周梦臣一些天文思想。完成这一分工作,并不是太困难的。

    只是周梦臣忽然看见一段批文,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这是谁批的?”

    杨宏量低头一看,却看上面写道:“气在理先,理是气中之理,有一物而有一物之理。理何曾悬空而立?”

    杨宏量说道:“是一位同行入京的吴先生批注的,吴先生学问精深。我就向他请教,也让他看过这手稿。”

    周梦臣叹息一声,说道:“果然是学问精深,恨不能一见。”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衰落的王门

    周梦臣觉得这一句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而大明儒学可以说分为三大派。也就是理学,气学,心学。

    很多人不明白,这三派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当然了,这三者之间的区别是相当大的。如果细细说的话,写上一本大书,也未必够。而这一句话,就是理学与气学的分野所在。

    理学,主张天下之间,有一个纯粹的,精神的道理,这是宇宙的终结真理。是一个事务的根本法则。他是超越道德性与物质性的,这个道理就是天理,人就要存天理而灭人欲。从而让自己向天理靠近。

    而气学,就刚刚那一句话,就是别于理学的地方。

    气是什么?气的概念很多。但是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一切物质。在宇宙之初,世界就清气与浊气相互交汇的,最后形成了不同的物质。这气学的根本理念,就是任何道理是依附物质。不会超脱物质而存在。

    也就是气在理先。理在气中。

    而理学明显主张的是理在气先。

    而心学,更是强调心即理。这更是让气学与理学,将心学看为逃禅,觉得很没有道理。

    之前,周梦臣没有多读气学的书籍。对这一句话理解还不深的。但是此刻再看,他分明是文言文版,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

    这样的内容,岂能不让周梦臣感叹。写下这一句话的人,不仅仅思想上与周梦臣很合拍,在儒学之上,也是有很深的造诣。心中暗道:“吴先生那边一点回信也不没有?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实在不行,我就不信了,天下气学只有王门一家吗?”

    的确,气学作为一个大流派,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垄断的。即便王廷相是很多人公认的气学大家。而这同时代也有罗钦顺同样的气学大家。至于那些秉持气学观点的大儒,小儒,更是不少。

    只是就好像武林之中的名门正派一般。

    周梦臣一旦拜入王门,就被人高看一眼,如果拜入其他没有什么名声气学一脉下面。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还不如他号称自己直接读张载的书,为张载继绝学的好。

    周梦臣既然有了二手准备。觉得这位与弟子一并进京的吴先生,学问不差。看学问脉络,也是气学一脉的,就有心拜访一二,问道:“这位吴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杨宏量说道:“弟子与吴先生在北京城门外,就别过了。也没有留什么联系的地

    址?要不弟子派人打听打听?”

    周梦臣一摆手,说道:“算了。有缘自会相见。先说说你的问题吧。这里,这里------”周梦臣眉头微微一皱,开始细细给杨宏量讲解一些他理解错误,或者计算错误的地方。在杨宏量的基础之上,给予大开大合的修改。

    两人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而杨宏量母亲精心准备的一桌好菜,总就是凉了。

    就在周梦臣与杨宏量谈话的时候。北京城另外一个小院之中,也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吴廷翰被儿子吴国赏搀扶着一出来,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站了起身,说道:“吴师兄,吴师兄。”

    吴廷翰说道:“诸位师弟坐。”

    随即吴廷翰坐了下去,其他十几个大大小小官员才坐了下来。

    这都是王门中人。

    王廷相的门人之中,也未必全部是气学信徒,但是与王门关系密切都在这里的了。就好像高拱。

    不过总体上来说,王门弟子之中高官没有几个。大多都是低级官员。

    似乎从气学的哲学根底上,气学一门天然容易与经世致用之学结合在一起,成为实学的一部分。所以很多地方上经手具体事务的官员,更容易认同气学的观点。所以,气学在根底上还是很深厚的。

    只是,比起南方蓬勃发展的心学。难免有些相形见绌。

    王廷相的王门,根本没有办法与王阳明的王门相提并论。虽然王廷相门人觉得王浚川公的学问一点不差王阳明。

    吴廷翰作为王廷相最看重的弟子,作为衣钵弟子。虽然他不是王廷相最年长的弟子。但作为衣钵弟子,在王门之中是有特殊的地位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吴廷翰见吃的差不多了。说道:“今日局面,要是让老师看见,不知道有多欢喜。可惜老师走了。我身体大不如老师,恐怕不能再来京师,今日恐怕是我们师兄弟最后一面。我想起当时老师告诫张师弟的话,京城之中雨天泥泞,倘若一个人穿新鞋出门,他定然小心翼翼,不染一点泥泞,但是他如果见新鞋已经沾染污泥,就不再在乎了。最后一双新鞋,也变得污浊不堪了。”

    “我今日依然将此事告诫诸位师兄弟,京师是一个大泥塘,牢记老师的话,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吴廷翰这一番话,让有些人听的不舒服。

    在京师这里当官,哪里是能做的快意事,自己想做什么就

    做什么?吴廷翰自己不耐官场种种,官帽子一摔,自己回家了。但是他们可不愿意如此。

    高拱冷眼看一群人,心中冷笑。不过也起身打了一个圆场,说道:“老师的教诲,我等自然要牢记在心。不知道师兄忽然来京,是为了什么?”

    吴廷翰目光扫过十几个人,心中微微一叹,暗道:“我对不起师傅啊。”

    的确,吴廷翰虽然在学问上继承王廷相真传。甚至还有一些地方有推陈出新。但是他地位上,官职上,都不能成为王门弟子核心。王廷相死了才数年,王门还在。再等数年。恐怕王门就已经不散而散了。

    这让吴廷翰有些沮丧。

    却无可奈何。

    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孔子去,儒门八分。王阳明去了。王门立即四分五裂。弟子各秉己见。觉得自己是正统。这还是在急速发展的学派。而气学最鼎盛的时候,其实就是王廷相在的时候,他去之后,气学人才凋零,南方心学大盛,北方是理学的大本营。气学失去了领军人物,每况日下。成为心学大兴的一个背景板。在这样的学派之中,连争权夺利都少。

    几乎都是这样,无声无息之间。在某一年,忽然发现王门作为一个学派已经没有了。

    吴廷翰说道:“在座都是自己人,前番我接到了夏阁老一封书信,让我收周梦臣为弟子。我今日来京,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而来的。”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愣住了。

    首先一人说道:“吴师兄。而今已经不是夏阁老当政的时候,是严阁老在上。严阁老手段酷烈,凡是夏阁老所主张的,他一律推翻。这一件事情,还是回绝了吧。”

    “对,对。回绝了吧。”

    “不要牵连到我们。”

    “啪。”高拱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了,说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吴师兄收一个弟子,你们谁有资格指手画脚。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分吗?”

    高拱一下子将他们给镇住了。

    的确,吴廷翰是王廷相的衣钵弟子,如果是换算成武林中,那就是第二代掌门人。当然了,儒学毕竟不是武林,没有这个说法。但是吴廷翰在王门之中依然有超然的地位。

    吴廷翰想收弟子。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资格阻止的。

    “吴师兄。”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其实,你今日收一个弟子,收了也就收了。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了出来,这让我好生为难,剩下的事情就请恕在下不堪与闻了。告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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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二千年前,孔子出世,照耀万古!二千年后,周子出世,为百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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