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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敢胜,敢败,敢死

    不过,即便是这样,已经是敌我双方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了。

    只是周君佐很清楚,即便明日这炮火还能支撑得住。这里也守不住了。

    因为,不管战守,最根本的是人。

    而今周君佐手中只有百余士卒,里面没有一个原来的老卒。因为这样残酷的战斗,老卒之中有几个人动摇了,先要投敌求生,被周君佐处决了。随后周君佐就不相信守堡的老卒了,让他们身先士卒一个个战死。

    其实,这些老卒们,有些连二线部队都不算是。毕竟卫所制度早就崩溃,这些老卒。很多与普通百姓差不多,哪里见识过这样惨烈的厮杀。承受不住压力动摇,也是很正常的。

    但也没有办法。

    战时与平日是不一样了。

    而今活下来一部分是周君佐老部下,一部分是周尚文派给他亲兵,可以说都是周家的死忠。愿意跟随周君佐去死的将士。

    只是,即便他们的意志再坚决,也无法改变敌我对比。甚至火药也见底了。

    虽然周君佐将所有火炮都用在四门炮上面,甚至将其他火器的火药给拆出来,比如万人敌,虽然威力大,但是一枚万人敌的火药足够这炮开上好几炮了。这才供应了今日的火炮所需。

    但是如果明日如今日一样的消耗,是决计供应不上的。

    这也是为什么周君佐一开始根本没有想来这里的原因。

    距离这里不远的拒羌堡,是一个千户所,虽然而今千户所之中未必有一千人。但是城堡的规模库存,士卒数量都远远胜过这里,能够长期坚守下去。

    周君佐一夜没有睡。将战死将士的尸体,一具具的抬到烽火台上,投入烽火之中。

    整个城堡之中,也只有这里有空间焚烧尸体。

    他抱了必死之心,不想让兄弟们的尸体落得鞑子手中,一具具焚烧掉,也算是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然后清点装备,准备作战。

    一夜时间之内,白莲教徒并没有进攻。第二天一早,敌人再次列阵,似乎昨天打造的攻城器械更多了一些,比如倒船底,就好像是将船底倒过来,扣在头顶,这不是用来登场的,是用来挖城墙的。

    这个城堡乃是正统年间的,而今已经百余年了,虽然外面有包砖,但是到底不是什么铜墙铁壁,真要有心挖城,挖塌并不困难。

    周君佐深吸一口气,暗道:“不知道这倒船底能不能挡住实心

    弹。”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周君佐立即起身,极目看去,却看不真切,他从怀里抽出千里镜,这还是周梦臣送他的一具,这才看见无数鞑子旗帜之中,有一面站起舒展开来。

    上面写着一个“顾”。

    周君佐思忖片刻。是顾指挥使。

    顾相也是周尚文派出搜索鞑子主力的军队之一,他麾下也只有千余骑。

    周君佐死死捏着手中的望远镜,因为战场在距离他十几里之外,他即便是拿着望远镜也看不真切。只看见一面“顾”字,战旗,在鞑子之中载沉载浮。让他为之心焦。

    随即:“顾”字战旗,回旋余地越来越小,转移的空间越来越少。周君佐就知道,顾相被包围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另外一处喊杀之声大做。

    周君佐转移千里镜,却见一面“吕”字战旗,另外一侧杀人。周君佐立即明白,这是吕游击。吕游击名为吕凯,也是之前搜索鞑子主力的一员。

    却见吕凯与顾相汇合,随即双方合力向南杀去。

    只是周君佐叹息一声,一时间不忍去看了。

    他岂能不明白,纵然吕凯与顾相汇合,看似双方力量壮大了,但是实际上,与鞑子主力相比依旧不值一提,当他们决定冲击鞑子主力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的。

    果然,不出片刻,周君佐将看见这两面将旗倾覆。喊杀之声,还没有终结。但是想来已经失去指挥,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之中。

    这边战事刚刚平息,忽然喊杀之声从更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又一支人马冲了过来,却是打着“周”字战旗。

    周君佐还以为父亲到了。

    随即细细看规格不是,暗道:“是奉叔。”

    周奉乃至周尚文的部将,与周家有亲,周君佐一向以叔叔称之。而周奉也毫不犹豫与交战,占据了周围一处高地,下马步战,鞑子一时间攻之不下,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攻破周奉的营地。

    而这个时候,整个大地都动摇起来。周尚文带着大军主力出现了。

    周君佐这才放下千里镜。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我这条命保住了。”

    周尚文收拢顾相,吕凯,周奉部残兵败卒,得道三将全部战没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眼不发,说道:“打我大旗在前,各部列在我左右,我为锋矢,冲击俺答本阵。”

    诸将想顾皆惊。

    大同镇之前为九边之首,但是在嘉靖之后,也慢慢衰

    落下来了。但是即便而今,也是额兵十几万的大镇,当然了,额兵十几万,实数自然不是了。周尚文在大同,将人得罪透了,也不过是搞出三万多骑兵。

    真要说起来,不过鞑子主力一半。

    即便周尚文找到了鞑子主力,也并没有改变敌强我弱的战略对比。

    前锋三部,大约有三千骑,全部战没,虽然收拢了一些溃兵,但是依旧战死一千多到两千骑上下。在很多将领,看来先锋受挫,士气动摇,而今不是与鞑子决战的时候。

    周尚文看出了诸将的游移不定。说道:“我周某人与鞑子打了一辈子交道,太明白鞑子的本性了,鞑子从来是南下劫掠当营生来看的,要想打败鞑子,就要知道鞑子,怎么想的。如果有一块耕田,虽然肥美,但是中有毒蛇出没?你会怎么办?”

    “马芳,你来说。”

    马芳是周尚文爱将,而今才二十多岁,身形矫健,一身好武艺,他本是大同人士,少年被鞑子掳去当马奴,十几岁杀了鞑子夺马而还,按朝廷规定,从塞外归来的人都任官录用,更不要说马芳是带了好几个首级南下,就在军中任职。

    马芳说道:“自然杀了毒蛇。”

    周尚文说道:“杀了毒蛇,也很有可能被毒蛇咬伤,一旦咬伤,必死无疑?”

    马芳会意,说道:“要么请别人来杀,要么就放弃这块耕地,反正其他地方还有土地。”

    周尚文说道:“这就是鞑子的想法。鞑子本性如此,吃了我两千骑,他自然至少折损这个数字,甚至更多。我大同精骑三万骑,他们没有这么好的牙口,一口吞下,即便有,他们最少伤亡六七万人。俺答伤亡这么多,他大汗之位,就坐不稳。”

    “我在行伍五十年,打胜仗他法,敢胜,敢败,敢死而已。”

    “而大明国力胜鞑子百倍,纵然今日我们大同镇打空,尚有曾总督,宣大军,辽东军,京营,不过数年,就能重建大同军,而鞑子一旦伤筋动骨。想要恢复元气,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今日之战,我敢死,俺答不敢,我敢败,鞑子不敢。”

    “他既然都不敢,那么我就敢胜他。诸将还有什么疑虑吗?”

    “今日就用我等之性命,与鞑子赌上一把,看他敢不敢将鞑子十年元气都伤在此处,将军赌胜马蹄下,吃我们这口饭,马革裹尸才是归属,不是今日,还是何时?”

    “诸将各归本部,随我出击。”

    诸将一并起身,说道:“是。”

第八十八章 大军的交谊舞

    俺答看明军在南边微微整队,三万骑就开始轻装,将干粮吃了,干粮袋扔了,将水喝了,将水袋扔了。还有身上各种杂件,全部扔在地面之上,留一个两个人这里收拾。

    随即摆开阵势,旗帜飞扬,弓张刀扬。

    就好像山崩之将发,黑云之压树,只等一声霹雳,就倾盆而下了。

    鞑子各部不等俺答命令,就已经警戒起来。号角一声接着一声。传到了俺答的耳朵之中。

    俺答手死死的拽着缰绳,任身下的战马不住嘶鸣,用前蹄在地面之上刨坑。似乎连战马都感到了空气之中大战的低气压,躁动非常。

    俺答心中怒气迸发,恨不得一声令下,与周尚文在此决战。

    但是他不能。

    他要考虑全局。

    他这一次出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破明朝复套计划。

    俺答如果征召所有人兵马,绝对不会仅仅有不到十万骑,最少能有十几万骑之多。他之所以带了一半主力,就是为了引曾铣出兵,一但曾铣提前出兵,他好找到破绽击败曾铣。

    而今与这里周尚文决战。

    首先能不能胜,俺答都没有底气。

    因为很简单,夫战,勇气也。

    当初越人与吴人交战,交战之前,这越人前三列自刎而死,吴人皆惊,随即被越人打败了。

    那么为什么吴人皆惊?随即士气低落?

    因为吴人发现他们低估了这一战的残酷。

    虽然战场上是会死人的,但每一个士卒上战场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战死。打到一定程度,敌人会崩溃,很少有战死到一兵一卒了。而越人用三百死士,让吴人惊惧,以为后面的越人都如此一般的死士。那么一战胜负暂且不论,战斗残酷将是惊人,他们很难活着回去。

    而明军三支前锋做的其实是一样的事情。

    这三名将领,以少击多,以决绝的态度,战斗在最后,甚至鞑子在这一战之中死的人比明军战死的人还多一些。

    这就是困兽犹斗。

    而今面对三万明军骑兵,又是边疆久负盛名的老将周尚文。周尚文的韧性,鞑子又不是没有见识过,黑水之战,周尚文亲身当饵,让鞑子怎么打,就是打不死。

    今日大战之前,俺答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周尚文会被击溃吗?恐怕不会,自己能吃下周尚文吗?如果能伤亡有多少?如果不能,明军宣大军,乃至山西军,或者曾铣会来增援?

    如

    果增援的话,他拿什么来打援。

    难不倒打成焦灼之后,真聚集全国之兵,在这里与明军决战吗?

    俺答一时间内心之中权衡利弊,下不了这个决心。

    同样的一场战事,对于彼此的意义却不一样,大明这里压上的大同镇所有精锐,最多算上大同镇,而俺答这里压上了却是自己政治影响力,全国一半的兵力甚至更多。

    不仅仅俺答在权衡。

    俺答下面各部也在权衡。

    鞑子政治结构,更类似于部落联盟。

    每一个部落首领手中的兵力,都代表他们地位。他们想的更多,刚刚打明军前锋的各部伤亡不小,但是收获也不少,而今俺答主力没有损伤,也就是现在政治结构能够保存。这些收获还能保住。

    但是一旦俺答建立的政治结构被打破了,损伤本钱拿到的东西,真能保住吗?

    说实话,未必。

    从战略上来说,大明与鞑子之间,就好像的大富豪与一个穷小子对赌。大富豪输多少都不在乎,赢一把就能翻本。而细分到政治结构上,其实大明将领本应该比鞑子各首领,更敢下本,毕竟手中的兵是朝廷的。死朝廷的人为自己建功立业,对自己的地位并不会有影响,反而是助力,但是鞑子却不一样,各部的战士都是首领维系地位的本钱。

    所以,鞑子不想与明军决战,不仅仅是处于战术上的考虑。

    只是明军很多将领,不管是自己不会打仗,或者各种其他私心什么的。甚至因为募兵制盛行,渐渐的将自己的兵马当成了自己的本钱。很难将这种国力,制度上的优势发挥出来。

    这种优势,你让周尚文说,他也未必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但是多年征战,早就让总结出发挥优势的战法。

    如同而今,俺答的犹豫表现在排兵布阵之上。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在于主动出击。而俺答却没有主动进攻,或许他在心中觉得,而今他与周尚文都是有身份的人了,打仗不是让下面人上,怎么一上手,你要你死我活,这太不友好了一点。

    周尚文却不惯着他。见鞑子行动缓慢,大笑一声,说道:“鞑子怯了。”二话不说。拍马而下。

    只是周尚文一不留神,马芳带队已经冲到他前方了。代替周尚文成为全军的锋矢所在。周尚文年轻的时候,也是勇冠三军,但是而今毕竟老了,七十多岁,能骑得马,舞得刀,吃得肉,已经不错了。

    再求他战场表现如年轻的时候,就有些过分了。

    而马芳

    是周尚文部下第一勇将,周尚文三个儿子都不是对手。周君佐也算将种了。但是与马芳过不了一个回合,甚至在军中传马芳的外号,就是马王爷。可谓是声威赫赫。

    所以马芳冲锋在前,与鞑子骑兵一接,顿时势如破竹。

    俺答的犹豫,让周尚文得了先手,自然是毫不留情。

    俺答见状,反而下定了决心,一声令下,鞑子骑兵前队做后队,后队做前队,居然跑了。

    可以说双方大军对峙,真正交锋的反而,是前三支军队,与马芳带中军这一冲。

    如果这个时候,一般将领自然大喜过望,奋起直追,却不知道这就中了鞑子的诡计了。而周尚文经验何等丰富,鞑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得什么屎。不就是曼古歹吗?

    明军马力不如鞑子骑兵,如果硬追的话。时间一长,就会出问题。马力一旦出问题。等鞑子反身回杀,优势反而鞑子手中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敢拼命,也未必能拼出多少鞑子来。

    在一场赌局之中,俺答虽然怯了。但是应对之策,也在水准之内。

    不过面对这样局面。庸将看不出鞑子的诡计,追上去,自然是大败而回,更上一层的将领,看出诡计,就不追了。但是鞑子与大军脱离接触之后,就再次有了战略级别的主动权。对于周尚文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抓不住鞑子主力的位置。

    所以周尚文的决定就是追。

    周尚文不仅仅追,还广发探马,传令给沿途各堡。让各部步卒纷纷出兵,不挡鞑子大路,但是在鞑子退路之策,建立营地。大做声势,似乎封锁关卡,将鞑子封堵在关内。

    这些营地就成为周尚文补给站。如果鞑子攻营地,自然不可能攻下来,要知道这营地每一座少说也有一两千人之多。周尚文大军与鞑子大军相距不过半日功夫,鞑子如果能在半日之内攻破明军准备很长时间的营地。茨林堡之战,俺答就不会打得这么憋屈了。

    而他提着骑兵不远不近,不即不离的跟在鞑子后面。甚至每日还交锋一两下。

    这种追击也可以说是送客式的进攻。

    如果俺答能接收自己的无功而返,周尚文也能接受,这种送客式的追击,将俺答送出关墙。

    不过周尚文自己不肯接受,他知道俺答也不肯接受。所以双方都在暗自布置,在边墙附近,就有一场对决,但是看谁能算计了谁?

    此刻如果从更高的角度俯视,十几万大军,在好像在边墙附近跳交谊舞。接触,分离,接触,分离。

第八十九章 谁伏击谁?

    很多人以为大明边墙仅仅是一道长城。

    其实不然。

    大明边墙是很大一片过度的地带。甚至不同时期,不同的战略形态下,也在不一样的地方修建边墙。

    就拿现在的大明边墙来说,前后最少有三道之多,可以说是重重叠叠的。

    只是有些边墙已经废弃了。

    有些还正在使用之中。

    不过随着大明与鞑子战略态势渐渐凝固下来,而今正在用的这一道边墙,也慢慢成为了后世所谓的明长城。

    此刻周尚文提三万大军出了拒羌堡。就已经是一片开阔的草原了。

    而往西北方向,还有一座永乐年间留下的土城,但却已经没有大明驻军了。这一战总体上来,鞑子仅仅越过边墙数十里而已,双方的战事虽然残酷,但并没有对大同镇内部有太多的破会,可以说是边境线的纠缠。

    周尚文看着眼前渐渐开阔的地势,心中暗道:“是时候了。”

    果然,只觉得大地微微震动。鸟兽惊飞,深藏在草丛深处的兔子,本以为谁都发现不了自己。而此刻也觉得好像地震一般的颤动,不敢再躲在兔子窝中,立即飞窜了出来。

    成为两军交锋之前的点缀。

    果然俺答不甘心无功而返,一路上千方百计的设伏,但周尚文何等老辣,怎么能让俺答抓住破绽。

    俺答索性不玩那个花俏。

    在周尚文刚刚出塞一二十里的地方,迎头痛击。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有原因的。

    第一,这里地势开阔,便于俺答发挥兵力优势。大明边墙修建一般都是因地而建,依靠地势,拒羌堡这一段长城也是如此。虽然这里山并不算太高,更多是丘陵高地。但是对于骑兵依然有所限制。

    而今就不一样了。

    这里虽然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但是最少是一大片平地,十万骑兵作战,都能铺得开。

    第二,俺答疑心,如果他再往北走一点,周尚文就收兵了。

    毕竟,敌强我弱,深入草原之中。大同的骑兵都在这里,步卒也很难支援上来,这样不利于明军的处境,周尚文是绝对不会带大军自蹈险境的,虽然这一战,双方都心有不甘,但如此收兵,周尚文的战略任务也算完成了。

    他毕竟是大同总兵,首先的不是杀敌多少,而是保护大同一镇不受侵害。

    虽然没有杀敌多少,算起伤亡,大概明军还要吃亏,但是总算将敌

    人给逼走了。

    周尚文也知道,如果不给与鞑子一次重创,鞑子卷土重来,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周尚文率部出了边墙的缘故,背后二三里就是边墙,周尚文可以是倚城而战,即便战有不利,也不至于大损。

    但是更深入草原,就敬谢不敏了。

    可见两方对战场判断有暗通之处,于是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双方战事就此掀起的了。

    双方在此地鏖战近日,不分胜负。

    虽然周尚文兵少,但是在周尚文老将的带领之下,可谓韧性十足。而俺答一天打下来,折算数千,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没有一口吞下大同镇主力的好牙口。

    而且即便周尚文战事不利,随时可以撤退。

    一日鏖战之后,俺答叹息一声,兵退三十里扎营。

    此刻俺答进退两难。

    进,战事艰难,即便胜利折损必多?如何面对明年战事。毕竟蒙古人少,想要恢复元气。不是一年两年了。退,无功而返。不仅仅无法面对明年的战事,他的威信也受道影响。

    只是在俺答进退两难之间,却有人一望无前。

    这个人就是马芳。

    马芳带着周尚文抽调各部的五千精骑,这五千骑虽然不多,却是大同镇精华所在。

    他绕行一百多里,从鞑子大军后面缓缓的靠近鞑子大营。

    鞑子大营在下水海,乃是草原上的一个湖泊,这样的湖泊在草原之上,并不少见。湖泊附近水草丰盛,是一个能够屯驻大军的好地方。而且此地距离边墙近百里,距离鞑子的核心要地,丰州滩不过三百里上下。

    已经算是脱离了双方交错的边境地带。

    这一番征战,虽然短短数日,但着实辛苦,各部都忙着放马,养膘。再加上这些年来大明出塞之战,少之又少,再加上在边墙下一场大战,俺答觉得自己啃了硬骨头了,而明军损伤也不在少数。

    他们大多数人也不觉得明军有追过来的勇气。虽然对东南方向,放了不少探马,但是在自己背后,也就是西北丰州滩的方向,就没有安置多少人了。

    再加上鞑子扎营一向是很烂的。

    当然了,这是明军眼光。

    马芳在后半夜靠近鞑子营地,他将带来的所有将领叫在身边,说道:“我们现在处于鞑子大军之间,一旦被发现,今日必死无疑。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从鞑子大营之中杀出去。”

    马芳说道:“而今距离日出大概有半个时辰。是鞑子防备最松散

    的时候,我为锋矢,你们都跟在我后面。有进无退,凡是落马,掉队,大军不会回顾的。诸位保重。”

    这些被挑出来的将领都是精兵强将,此刻依然有些口干舌燥。

    与鞑子正面厮杀是一回事,而今突击十倍之敌,是另外一回事。这种在钢丝绳行走的刺激行为,也让很多将领觉得心脏承受不住。不过,这个时候,也知道后悔也不行。只能跟着马芳杀回去,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于是齐声答应一声。

    马芳在前,牵制战马,走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之上,天空还是黑的。远处的火把,火堆都是有气无力的散发最后的热量,甚至有好些火堆都熄灭了,大抵是鞑子觉得天马上就亮了,一不值当再添柴火了。

    天空泛出一丝鱼肚白。

    马芳对这里的天色太熟悉不过了。

    因为正要说起来,这草原才是他的故乡。

    在他十五岁之前,都在草原上渡过的,只是而今想起来,都是满腔恨意。汉人牧奴在草原上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整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日落了也未必能休息。

    不过,正式这样的经历,让他太清楚草原上的日出是什么样子的。在第一丝鱼肚白出现的时候。

    马芳立即知道时机到了。

    翻身上马,纵马直冲鞑子营地。

    鞑子营地外面只有草草支起的栅栏,连壕沟都没有挖。里面更是一个个帐篷延绵数里之远。

    马芳根本没有对这栅栏做任何事情,仅仅一夹马腹飞一般的冲进了鞑子营地之后,他身后的亲兵才将栅栏拉开,推倒,让五千骑兵跟随他杀了进去。

    如果说,鞑子没有发现马芳是不对的。

    因为,正如同马芳熟悉草原一般,大部队老鞑子都是在马背上渡过一生的,故而他们对马的一切,太熟悉不过了,其中包括马蹄之上,几乎在马芳率队急驰的一瞬间,不知道多少鞑子反应过来了。

    有大队骑兵冲了过来。

    只是,鞑子反应速度太慢了。

    当然了,也不算慢,如果鞑子外围营地,能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哪怕一两刻钟,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只是万事都不能假设。

    如果鞑子营地,戒备森严,城楼林立,不管周尚文与马芳都不会尝试这一次冒险出击。

    所以,马芳冲进鞑子营地之前,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准备,才铺平这一条胜利的道路。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条胜利的道路,也是不好走的。鞑子营地杀进去容易,杀出去却难了。

第九十章 马王爷三只眼

    太阳按照自己的节奏,与往日一样,在地平线上挣扎,还没有冒出头来,就已经将大片的天空都渲染成血色。正如地上的颜色一般。

    马芳的外号,就是马王爷。

    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那么马王爷这个外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马芳有封王之才?自然不是。在大明对武将的祝福都是公侯万代,而不是封王。

    马王爷乃是天上神邸,传说众多,有说是马天师,有的说是马元帅,又有人说是马祖。这里流派众多,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但是有一点是一定的,这个神邸是道教护法神,凶悍异常。

    有一句俗语都听说过:“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就是说这位神邸有三只眼,特别第三只灵光神眼。

    而马芳的外号,就是这个马王爷。

    而马芳在战场的表现,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带着几十个亲兵,与后队脱节,冲在大军之前,但是他的将旗成为全军的信仰所在。当然也成为了所有鞑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一时间鞑子不能完成集结,但鞑子之中不乏勇士与猛将。他们都一个个或者孤身冲上来,或者带着亲兵围上来,阻挡马芳前进的脚步。但都不是马芳的对手,而马芳的马术更是高超之极。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都如履平地,根本不会落马。

    不过马芳虽然势如破竹,但他内心之中依然清醒之极。知道他现在所有优势,都是建立在突击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优势越来越弱,所以不能恋战。就在太阳从地平线下挣扎而出,最后大放光芒的这一段时间之中。

    马芳带队冲鞑子营地一段杀到另一端,这中间,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帐篷,撞飞杀死多少鞑子,并放出了多少马匹,总之将鞑子大营打得一踏糊涂。马芳冲出去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俺答看这满地狼狈,只觉得与周尚文大战一场,虽然伤亡不少,但绝无今日之憋屈,一时间怒不可遏,立即点起几支刚刚聚集起来的兵马去追,绝不可放马芳回去。

    其实俺答也知道,未必能做到。毕竟马芳有备而来,说不定前面还有明军接应。追击很可能无功而返,只是受此偷袭,他不下令追击,都觉得自己的内心之中一口气过不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马芳还给他一个惊喜。

    马芳杀出不久,就发现敌人追来。

    他眯着眼

    睛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一侧一个丘陵。立即下令不逃了,在丘陵之上列阵。鞑子追过来,见马芳阵势严谨,一时间不敢追击。却不放马芳忽然杀下来。

    而这个时候,早晨的太阳光才脱去了清晨的纱衣,变得炙热起来。

    而马芳从东向西杀。这些鞑子看向马芳的方向,顿时觉得一轮太阳在马芳背后,光芒刺眼之极。弯弓瞄准比较困难。

    而瞬息之间,马芳就杀到跟前,先是一阵箭雨,随即透阵而出。

    鞑子聚集的人马并不多,毕竟而今大营还一片混乱,一时间能聚集万把骑兵已经不错了。而且他大多以为做了如此事情的明军将领定然猖狂逃窜,不敢回顾。万万没有想到,马芳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杀了一个回马枪。

    鞑子根本没有准备好恶战,顿时溃退而去。

    不过,马芳也没有追。

    因为与蒙古人打仗,万万不可将他们溃退当成真的。蒙古人从来不以逃遁为耻,随即都可能反身回击。

    马芳看着他身边的将士,虽然不能说是全须全尾,但伤亡也不多,唯一可惜的是人数有些少,马芳暗道:“如果全军在此,我都想再走一趟鞑子大营,可惜了。”

    不管打仗有多少奇计,最后还是实力的对决。

    马芳手中实力比起鞑子还是太弱了一些。

    只是退去。

    不过,这一战就是鞑子南下的终局了。

    经此一战,俺答清点人数,此番入关则损万骑上下,对鞑子来说已经伤筋动骨了。更重要的是,联系的失败动摇了俺答的地位,俺答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在内部之中。

    而周尚文也算是用尽浑身解数了。

    毕竟大明与鞑子相比,大明强。但是鞑子与大同镇相比,强得是鞑子。

    周尚文战前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骑兵,这一战折算五六千骑之多,对大同镇来说,也是压力很大,甚至最大压力不是人,毕竟大同民风尚武,甚至可以说全民皆兵,几乎是一个成年男子,拉出来就会一些军事技能。

    毕竟在大同的民户,大多都是迁过来的,祖上都是军户,即便不是,也在军中讨过生活。所以,不敢说拉一个大同人都是精兵,但是稍稍训练却是合格的兵员。

    最大的问题是马。

    大同镇折损的战马数量,要比人多一倍。但是这战马的补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战马的折损,还是周尚文要面对诸多事情的一项。关于战事的善后有太多太多事

    情要处理了。

    都需要周尚文去那些文官太监们力争,尽可能保障将士们的权力。

    有时候,真是打得好,不如报捷文书写得好。

    且不提周尚文与大同巡抚,镇守太监之中,勾心斗角,恩怨情仇。单单说此刻的拒羌堡之中,伤员遍地。

    此刻李时珍带着来自湖广的师兄师弟们,还有军中选出来的学徒们,正在忙碌之中。

    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惠民医院之中也是如此,惠民医院的郎中分为两支,一支是薛已门下,一支是李家门下的。总体上来说,薛已门下大占上风。这倒不是薛已自己有什么想法。薛已一心扑在医学之上,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蝇营狗苟的事情。奈何,薛已的弟子不这么想。

    虽然有周梦臣在。还有周梦臣与李云珍的关系,薛门弟子对这些来自湖广的乡巴佬们,不会做得多过分。但是一些区别对待,也是很明显的。这些湖广来的李家弟子自然去找李时珍出头。

    毕竟李时珍医术精进特别快,在年轻一辈之中,几乎无出其右。薛家之下,也就一个薛九针,能与李时珍争一时之短长。不过薛九针而今在曾铣军中。不在京师。

    李时珍在诏狱之中走了一圈,对官家厌恶之极,如果没有周梦臣的劝说,以及新医术的诱惑,他根本不想在北京待下去。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再加上薛九针医术发展很快,在大医精诚之上,发表好些文章。开创出不少手术。而薛九针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就是因为在边关,几乎每日都有受伤,而且对于鞑子尸体怎么处理?将士们丝毫不在乎。

    甚至有大胆的将士,在薛九针解剖的时候,还在一边指指点点,讨论从什么地方下刀,杀人更有效率。

    因为薛九针在当地救了很多人,当薛九针没有尸源了,有将领就带着家丁去塞外兜一圈回来就有了。哪里像在北京。死囚的数量也是相当有限的,而且不能大张旗鼓的搞。

    想要解剖练手,很难的。

    有这样的资源堆积,薛九针医术不进步才怪。

    于是,在周梦臣搭上周尚文的线之后,李时珍很快就带着湖广一批师兄弟来到了大同镇,毕竟李时珍也学了刘天和的医术,虽然没有定下师徒名分,但是却有师徒之实。再加上李时珍的医术已经摔打出来了。救死扶伤,让全军上下,都非常尊重李时珍。薛九针在曾铣军中待遇,李时珍在大同军中,只多不少。李时珍自然觉得如鱼得水,不想回去了。

第九十一章 外科手术的进步

    帐篷之中,李时珍看着一个将领,只听他呼吸急促,鼻翼煽动,嘴唇发紫,脸上发白。

    李时珍面无表情,说道:“他伤在胸前,给他将衣服脱了。”

    立即有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将这个将领的甲胄给脱了。李时珍看看了这个将领的护心镜,上面有明显的凹陷,这是被重兵器砸在胸前了。很多将士远远在帐篷之外看着。不敢进来。

    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他们都是战争孤儿,父祖辈都是戍边将士。而今养在军中,大军一旦交战,伤亡太多,单单凭借李时珍以及他十几个师兄弟,根本支撑不下来。

    李时珍自然要收了一大批学徒。

    如果按照传统中医的培养,这些学徒根本不能出诊。但是战场一些伤亡都有极大的类似型,李时珍只能急就章培养出一批专治外伤的战场郎中。当然很多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伤势,也会送到李时珍这里。

    比如眼前这位,被重兵器打在胸前,铠甲都挡不住。

    李时珍让学徒,将这个将领的四肢绑紧,找几个人来按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而今手术麻醉的办法,还是针灸麻醉。而针灸麻醉也显示出极大的局限性。比如人的体制不同,用针的程度不同,其中之千变万化,让人很难把握,不是针灸造诣非常深,不容易掌握。

    特别是因为是薛已所创,很多手法是薛门独有的薛已的弟子容易学,但是对于李时珍来说,就有一点困难的。

    当然了,李时珍不是不会。而是出现过几次,病人术中清醒的情况。并不是每一个病人都有关公刮骨疗伤的意志力。所以正在手术的时候,一动会是什么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这样的几率并不高,但是李时珍还是让病人上了一身束缚的套装。

    随即,李时珍打开两卷皮套,一卷里面全部是针,大大小小不同针,是用来针灸的,另外一卷都是刀,各种各样的手术刀,剪刀,等等,奇奇怪怪的手术器材。

    经过一年的发展。

    外科手术呈现出百花齐放,或者自由奔放的发展模式,没有统一的标准,几乎每一个接触外科手术的医生,都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打造出一批手术器具,但是大体上还是分两派的,自然是薛派与李派。

    与后世已经规范化的手术器械不同,而今的手术器械充满了个人特征。

    李时珍说

    道:“这种重器击打伤,还好好检查伤口,很可能积郁血气,首先要做的是放血。否则人是撑不住的。”李时珍一边给两个学徒说,一边手指捏着一个三棱锥,手起锥落,插在病人胸前,随即立即拔起。

    “噗”的一声,一道血水喷出来。

    病人的脸色有所缓解,最少呼吸平稳了下来。

    李时珍说道:“进来两个,准备输血。”

    外面的将士们立即说道:“我,我,我。”

    对于输血这个医疗办法,将士们接受的很快,对于这些每天都要面临危险的人来说,只要能活下来,几乎是百无禁忌。输血能救命就行,其余的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只是而今大明的血液储备技术不行。

    虽然知道水蛭口水能够防止血液凝集,但是天下哪里有那么多水蛭?而且是活的。

    所以,对于输血,一般用人对人输血。用精心打造,一根精心打造的陶瓷针管,抽出一管血,然后给伤者打进去。当然了,这都是验过血型的,普通士卒还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但是将领在验过血型之后,都会在身边找几个同血型的亲兵,就是当移动血库的。

    虽然这里面依然有很多风险。

    但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做道最顶尖的技术。

    甚至在战场的催化之下,榆林与大同两地外科技术,比北京要胜过一筹。最少在这两地解剖已经是半公开的存在了。

    就在李时珍做手术的同时。北京城中也在同时做得一场手术。

    这一场手术的主刀是李云珍。

    做得手术不是其他,而是剖腹产。

    李云珍一直没有放下医术。如果没有突发情况,每天都要在惠民医院坐诊半日。

    或许李云珍本人没有想过专攻妇科与小儿科,但是她的女性身份,让很多女人都愿意找他看病,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难言之耻,如果说给男医生听,甚至让男医生看,几乎是坏人命节。

    故而,李云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变成了这方面的权威。

    因为见得多了。

    李云珍也在惠民医院完成了过几次剖腹产。

    只是大多都是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很多人都不相信新技术,再加上李云珍也没有经验,再将可能的后果说明白之后,根本没有原因将自己家的孕妇送过来,凡是送过来的都是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甚至已经是一个死人的孕妇。

    希望死马当做活马医。

    这种情况之下,李云珍即便是全力以赴,也难有什么结果。

    而今今天这一例也是如此。

    听说已经折腾一天一夜了。是横胎。

    在孕妇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而且在家中也是一个妾室,家里的意见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保孩子。而李云珍,也看不出女子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李云珍依然按照薛已制定的手术流程,清洗,针灸麻醉,开腹,将小小的婴儿取了出来。剪短脐带之后,李云珍将孩子倒过来,拍了一下屁股,忽然孩子一动,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本来因为针灸麻醉而沉睡过去的孕妇忽然清醒过来了,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孩子,孩子。”

    李云珍将孩子抱到他枕头旁。这位母亲仅仅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闭上眼睛,溘然长逝了。

    而外面人,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恨不得闯进来,一点没有顾忌孩子母亲的状况。李云珍只能让人将孩子送出去,自己收拾残局。

    虽然母死子存,但是这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李云珍也在自己不知道情况之下,成为了妇科圣手。

    只是此刻李云珍一点高兴都没有,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回到了家中。周梦臣见到怒气冲冲的妻子,问道:“怎么了?”

    李云珍将今日的情况说了,最后说道:“这家人简直是铁石心肠,根本没有顾忌孩子母亲,他们如果早早送来,我不敢说一定保住大人的命,但也有五成把握的,更可恨的是后面,他们居然想一卷草席,将孩子他妈给埋了。还是我讨了银子买了口棺材,葬在中官村的坟地之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啊?可恶之极。”

    周梦臣听了,也只能安慰李云珍一番,他又能说什么啊?

    不管是古代与现代,都有一些奇葩之人,根本不能被理解,甚至还不如这一家人,这一家人虽然凉薄了一些,但是他们目的很明确是求子,妾在家里的地位就是一个物件,纳妾就是为了孩子,既然有了孩子,妾就不重要了。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宽厚一些的念有生子有功,厚葬。刻薄一点的,草席一卷,扔到乱坟岗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这种事情,虽然不好听,但是并不受这个时代法律与道德的谴责。周梦臣能做的,也只有宽慰李云珍几句。只是李云珍说话之间,话题就转到了孩子上了。让周梦臣有些难以招架了。

    周梦臣结婚也有一年了,依然无子,周母的催促也越来越急了。

第九十二章 筹备军器监

    周梦臣保证他并没有什么避孕的想法。原因无他,李云珍年纪放在后世虽然有一点小,才十八岁上下,但生育已经是可以了。但是尴尬的是,周梦臣一直没有儿子?一度让他以为,是不是自己得了项少龙症?就是所谓的穿越无子诅咒。

    他暗中请薛老看了。薛老说他们两个都没有问题。现实之中,夫妻数年才生孩子的事情也是大有人在。不足为奇。

    这就尴尬了。

    让周梦臣很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宫中传信,闻尚书召见。让他周梦臣吃惊之余,暗暗揣测,吏部尚书找他做什么。

    很快周梦臣就到了吏部。

    吏部尚书闻渊正在处理公务,见他来了。将一封奏疏递给了周梦臣。

    周梦臣看了,不是别的,就是他已经递上去有段时间的建军监疏。

    上面有了皇帝朱批,与内阁的条陈。皇帝朱批自然是一个“准”字,内阁条陈的意见就多了一些,洋洋洒洒数百字,对周梦臣的奏疏之中一些问题,进行了修改。但是在大框架上也保持了周梦臣的本意。

    最后点明,因为大同退敌军功,特准的。

    周梦臣说道:“大同那边怎么了?”

    闻渊白发微微一动,说道:“怎么你不知道?鞑子入关,围大同千户周君佐在茨林墩,而你造的火炮,一日之内,连射数千发,让鞑子数十万众,对区区三百之人无可奈何。周老将军请为你请功。”

    “这才有了你这好事?”

    “二十出头的五品正堂官,你以为那么容易啊?”

    其实,对于这一次的战报,夏言也是很吃惊的。

    以夏言的地位,自然是知道大同上下对鞑子入侵的判断,他也是很信任周尚文的,坚信周尚文一定能却敌的。只要周尚文能将鞑子赶出大同,就是大功一件。毕竟,而今大明边军的战斗力,也不宜有更高的要求。

    周尚文与周梦臣之间的渊源,夏言也是明白的。让周尚文在战功之上,为周梦臣添上一笔,自然是很容易的。

    只是夏言万万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要求的。毕竟京师对于大同战场上的消息是滞后,而今刚刚明白茨林堡之战的始末,对于周尚文与鞑子对峙结果如何,还不是太清楚的。

    所以,战事未定,夏言不愿意对将领多做干预。

    毕竟,一个朴实的道理,夏言还是明白的。在战场之上,想战

    场外因素越少的将领,就越容易赢。不管对周尚文,还是对曾铣,还是对朱纨。他都是这样,尽量让听他们不用去想战场之外的事情,这些事情放到战后再说。

    周尚文报上来的首功之臣,自然是战死的三名将领,而后是周梦臣,再后才是周君佐。

    周梦臣功劳还在周君佐之前,一来是周尚文对自己儿子的压制。不管周君佐做了多少努力,他依旧是周尚文的儿子。前三名将领已经战死了。而周君佐放在之后,就这一战的首功之臣。

    这样安置,对军心不好。

    是的,很多人都明白,周君佐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他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首功之臣之中,第四个战死的将领。

    但是那又如何?

    周君佐如果是此战首功,很多将士们难免觉得周尚文宠爱儿子,对他不公。

    至于给周梦臣就没有这个风险了。

    首先,周尚文心甘情愿为周梦臣抬轿子。毕竟以刘天和与他的关系,他自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照顾一下周梦臣。

    其次,周梦臣造的炮的确好用。可以说大同镇上下都看呆了。他们之前是知道这批炮质量不错,否则也不会派人去京师搞,但是质量不错是质量不错。却也没有想到质量好到如此地步。

    一天之内打出一千多发,居然没有炸膛。

    这个速度几乎可以应对任何战场了。如果在守比较大的城池,城中火炮众多,根本用不到这个频率射击,甚至说,如果不是炮轻便之极,一个人力气大一些,就能抬起来。两三个人合作,就能运转如飞,装药不用大费周折,甚至在打疯了情况下,能打到一分钟两三次。

    当然了,这是完全没有瞄准的。

    也不需要瞄准,十几步之内,瞄什么瞄?

    如果不是这样,一天之内,根本打不出一千多发。

    甚至周君佐事后都有些懵。

    这四门炮在这一场战斗中表现也折服了相当多的将士。

    最重要的是,周梦臣是文官。

    给周梦臣首功,周梦臣难不成能到大同,与这些将领抢帽子不成?所以,这根本不会损失他们的利益。而且更符合文官们的想法。

    当然了,周梦臣作为茨林堡之战的首功,也让他的名字在边关将士哪里混了一个耳熟,当然了,他们此刻只是觉得:“哦,那个姓周的就是铸炮的。”当然将来会怎么看,就要看将来的情况了。

    虽然这种情况夏言没有想到。

    但是此事却让夏言少了很多麻烦。

    夏言虽然是内阁首辅,看上去权倾朝野,一言九鼎,但是细细分析他的权力基础,就知道夏言其实更多是说服与他合作的文官大佬们,得到支持,才能推行政策。如果不能得到支持,事情就有一点难办了。

    比如王杲。

    王杲虽然流放了,但本质上,他是与夏言两败具伤,无非是他伤的更狠,一眼就看出来,夏言伤得轻一些。不容易被看出来而已。

    有了前面扎实请功,证明了周梦臣的政绩无可挑剔,在加上周梦臣背后,若隐若现的嘉靖背景。吏部尚书闻渊这一关就相当好过了。

    虽然闻渊觉得周梦臣的提拔算是破格了,但是见多识广的老尚书,早就见识过更多破格提拔的人员,几乎每朝每代都有。就要张璁,正德十六年进士,还当过他的下属,但是不出数年就是首辅了。

    真要说起周梦臣嘉靖二十三年九品,而今五品,升得虽然快,但也就那回事。要知道升官不是别的,是越往上是越难以进步的。从五品到四品,从四品到三品,每一道坎,都能困死无数人。

    闻渊并没有质疑周梦臣的功劳什么的。直接与周梦臣说新建的军器监的编制,衙门。要不要从其他衙门调人云云。

    这都是吏部的差事。

    周梦臣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谦虚了几句。将殷正茂与凌云翼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尚书,下官科名太浅,文名不彰。那些资历老的前辈,下官恐怕压不住。故而还请老尚书在选人的时候,多选一些资历浅的。成全在下。”

    闻渊一听,摇摇头说道:“你这滑头,照顾同年就照顾同年吧。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可说好了,你下面积个七品官还好办?很多三甲进士都愿意,只是六品官,非二甲进士不可,有这个资历的人,未必愿意到你的小庙之中。”

    周梦臣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资历比他还浅的根本没有。毕竟嘉靖二十九年还没有到。所以资历浅,就是指嘉靖二十六年这一批进士,也就是周梦臣的同年们,提携同年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闻渊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一眼看穿。

    周梦臣听了,立即说道:“只有老尚书应下来,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在下都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闻渊微微一笑,他老了。自然不愿意与周梦臣这样的年轻后生结梁子,甚至愿意为子孙留一份善缘,不过,也没有将话说死。轻描淡写的说道:“看看吧。”

第九十三章 新人

    军器监的筹备,并不困难。

    无非是周梦臣将工部的小院给退了。在军器局这里找一个地方建立军器局衙门。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北京城别的东西不多,就是衙门多。修衙门的工匠也多,周梦臣手下的工匠也多,修一个新衙门根本不是事。

    其余各场只要改变一些隶属关系就行了。周梦臣升任军器监正,可以越过他上面的工部侍郎。直接与工部尚书联系,甚至作为一个单独衙门,有了直接上书朝廷资格。

    最重要的调整,就是人事调整。

    四作主事被吏部压了下来。皆授七品。

    周梦臣将凌云翼放在铁作主事上,将徐杲放在木作主事上,至于两个位置,就要从外面调过来的,分别是他的同年陆光祖,还有宋仪望两人。

    凌云翼不用说了。徐杲是周梦臣的弟子,也算是周梦臣自己的私货,当然了,因为徐杲不是进士出身,他一辈子也不会有四五品官了。至于,陆光祖与宋仪望两个人是走不同的路子走过来的。

    陆光祖往上数三代,都是官员,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官宦人家。不过他是三甲进士,科名比周梦臣稍稍强一点,也不过高上一二十名,按照惯例是要授知县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力气,让他来军器监了。

    对于普通出身的进士,外放县令,是比当京官实惠,毕竟京官太穷了。

    而对于官宦人家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京官都比外官好,因为京官升任快,有京官履历,即便将来外放,回京也容易。而今一开始外放知县的进士,一辈子熬到死,也未必能在京师任职。

    而地方上升官天花板太低了。

    能有什么前程啊?

    而宋仪望却是聂豹的弟子,不错,就是徐阶所言,他授业于聂公,那个聂豹。他算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再传弟子,而不是那种看了心学书籍之后,一生俯首王阳明,那种心学弟子。

    周梦臣疑心宋仪望过来,是徐阶暗中使了力气。

    不过,很默契的没有问。

    只是周梦臣并不知道,宋仪望之所以大费周章过来,其实是想看看周梦臣是何等样人。毕竟江南因为周梦臣的一片文章,早就弄得沸沸扬扬的了。

    这些都是七品官,比较好安排。

    真正难以安排的却是六品官,四作主官被压在七品之上,虽然承诺将来建立其他分厂之后,将官职给提

    上来,但那是将来的事情。一个五品衙门,虽然是新建的,但也不能除却主官之后,都是七品官吧。

    甚至主薄,也是殷正茂以七品官职暂代。

    研发厅由周梦臣自己掌握,察验厅真来一个铁面无私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杨继盛。

    对于,杨继盛到来,周梦臣是很不理解的。

    杨继盛的科名在前十几名,进翰林院都有资格。只是在考庶吉士的时候,失了手。这才没有进翰林院。但是杨继盛毕竟科名比较高,给安排的官职并不敌,乃是南京吏部主事。

    吏部主事是六品,虽然南京吏部管得事情少。实权远远不如北京吏部。但毕竟是六品京官,不是地方官。南京虽然一向被北京当做养老的地方,但是北京一旦有什么动荡,需要替补官员的时候,很多时候也会将南京考虑进去。

    就好像而今吏部尚书闻渊,就是南京吏部掌管了不知道多少年,遇见北京吏部空缺,朝廷一时间找不到人手,才将他调过来的。

    这种事情也是常态。

    一般来说,六部官员在地位上,要胜过其他各级衙门的。这也是该部门强势不强势的原因,即便最不强势的工部,在其他衙门前也很有存在感,当然了都察院是另算的。

    杨继盛舍弃南京吏部主事,来担任军器监察验厅主事。这个选择很难说利弊得失如何?

    不过,周梦臣忍不住问道:“杨兄何以来此?”

    杨继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我听说,军器监之所以得立,就是因为周兄督造火炮,大有利于前线,甚至为曾总督督战,战车,火炮数以万计,可有此事?”

    周梦臣说道;“正有此事。”

    杨继盛说道:“这就是杨某之所以来。杨某屡次上书朝廷,欲军前效力,哪怕为一马前卒,能为大明开疆,虽死无憾。只是朝廷屡屡不准,我知道,军器监缺人,就主动来此,总要为复套大计做一些事情。”

    周梦臣听了,心中一叹。

    似乎知道的越多,越烦恼。

    周梦臣虽然不是大明核心决策层的一员,但也算是旁听者了,大明决策层一些小圈子里面的事情,都是瞒不过他的。所以他才知道,复套大旗之下,有多少暗潮涌动。而大多少底层官员却是不知道的。

    就好像杨继盛。

    大部分人官员都沉浸在大军将北伐复套的气氛之中。杨继盛更是这一件事情的积极支持者,而且他的复套并不是单单是口头上的,更是想去边

    疆任职,不管是大同,榆林等地,都可以。

    只是吏部是绝对不会坏规矩的。

    三甲进士因为科名各有安排。如何准了杨继盛,那些不想去边疆的二甲进士该怎么安置?岂不是独独显示出他杨某人,气节高昂,不畏生死,显得同辈进士,贪生怕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吏部上下,想将杨继盛一杆子打到南京的原因。

    他们觉得这杨某人是一刺头。

    还是吏部尚书闻渊有几分惜才之心,给了杨继盛重新安排。

    周梦臣说道:“杨兄,有此念再好不过了。军前将士所有的武器合格不合格,都要看杨兄了。”

    杨继盛看着周梦臣,说道:“周大人,事先说话。我杨某人没有别的本事,就骨头硬,不会说话,你要人检验武器。我是不会通融的。”

    周梦臣哈哈大笑,说道:“这再好不过了。”

    周梦臣都想这个检验机构放在其他各部。毕竟,在周梦臣看来,入列的武器。只凭借生产部门自己检查,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大对。只是周梦臣必须考虑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权力斗争,这个权力放在别的衙门,别的衙门就抓住了自己的痛脚了。

    如果以事论事自然再好不过了。问题是,大明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事论事的。

    他又不能一直盯着。他担心下面人其实已经暗自放水了。只是他不知道。

    毕竟都是一个衙门的,人情世故都是绕不过去的。

    只是周梦臣万万没有想到。他实际情况,比他预料的更严重。

    在军器监筹备的时候,所有工厂的生产根本没有停,因为这事情与下面的工匠关系不大。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是给军器监干活,与给工部干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杨继盛一上任就接了一个大活,那就是曾铣订下的所有武器都已经生产完了。就要让曾铣派人来取了。

    甚至之前各厂内部也都检查过了。

    而杨继盛先去周梦臣拿了周梦臣自己定下来的每件战车,与火炮的质检标准之后,直接叫拦下了所有交付,他要检查。

    要知道刚刚建立起来的察验厅仅仅有杨继盛等几个新调来的官员,根本不足以检查这么大一片军器,有人报到周梦臣这里,周梦臣也没有说什么,他算了算时间,曾铣派人来接受,还有一段时间。有时间让杨继盛检查。

    毕竟杨继盛这个人的脾气,周梦臣了解几分。是一个较真的人,他也不好压服,说道:“由他去吧。”

第九十四章 订单如雨

    在周尚文塞外大捷之后数日。

    战事的细节才算是慢慢传遍天下。

    其中周尚文的老辣,马芳的勇猛,都传播开来。天下人才第一次听到了马芳这个名字。

    同样传播开来的,自然是有军器监炮。

    这个炮,周梦臣给他的定名为战车炮,无他,他的规格,与体积,杀伤目的,都是为了在战车之中对付无甲的骑兵。是用战车配合使用的。

    不过,或许边军将士不明白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他们口口相传之下,就成为军器监炮。

    这也是常用的命名方式,就是有制造产地来命名。

    而这种炮叫什么名字,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各军都想要这种炮。

    首先来的居然是京营。

    京营而今虽然是空架子,但是从地位上来说,京营依旧是大明诸军之首,边军有的,京营一定要有,边军没有的,京营也要有,当然了,京营会不会用,能不能用好,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这一次代表京营过来的,是仇鸾。

    说起来咸宁侯仇鸾也是比较倒霉的。他本来当甘肃总兵当得好好的,结果为筹备复套之战,曾铣要抽调甘肃精锐。仇鸾不肯。

    当然了,周梦臣而今也不是小白了,自然不相信仅仅是样简单的理由的。

    因为仇鸾手中的甘肃兵,又不是他仇家的。他干嘛不放啊?没有利益的事情,不会有人做的。他倒是听过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仇鸾在复套之事确定之后,争过复套之战的主将。争主将不成,还大笔贿赂严嵩。想成为曾铣的副将。

    夏言本来还想给严嵩一个面子。毕竟在夏言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复套功成,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不介意别人分一杯羹。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吃独食都是不大好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

    曾铣强烈反对。

    曾铣暗中调查仇鸾,不知道调查出来什么?总之他判断仇鸾,心怀莫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参与复套之战,未见其利,先见其弊。夏言权衡之后,自然倾向于曾铣。

    然后,就是夏言对仇鸾的一系列组合拳了。

    三下五除二,让仇鸾罢职,回京闲居。

    毕竟仇鸾所求既然不能给,就已经得罪了他。夏言觉得,他这是未雨绸缪式的防御。清理复套的障碍。

    甚至如果仇鸾没有一个世袭咸宁侯,没有在大礼仪之中第一个投向当今,不管怎么说,也是简在帝

    心的人物。等待这位咸宁侯的,恐怕不是回京闲居这么简单,说不的,雷州那里的王尚书,会多一个邻居。

    仇鸾这一段时间,想办法求复出,不知道延请了严世蕃多少次了。只是夏言在上,严嵩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仇鸾这一次过来,也想通过周梦臣的门路复起。

    只是周梦臣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不想得罪他。但也不敢得罪夏言。

    仇鸾只是扔下来一千门火炮的订单。

    之后,还有大同的订单。大同各部,几乎将今年户部拨付的赏银,相当一部分都要换成火炮。还有,辽东,西南、多多少少,都要有一些炮。

    甚至浙江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们不要小炮。要大炮。

    因为,他们对付的敌人不一样。

    不管是北疆,还是西南,对付的敌人。火器之上都不如大明,甚至根本没有火炮。所以这种非常轻便的火炮,就足够压制对手了。但是朱纨要对付的对手却不一样了。

    他特别写了一封书信给周梦臣。讲清楚他正在筹划的剿匪之战。

    说明了,他要对方的主力乃是红毛夷。对方船大炮多,江南各种火炮与之相比,都差了一些。而军器局炮虽然好,但是在海上交战,根本不能用。所以他需要一种能放在船上的,轰击对方船只,压制对方船只火力的大炮。

    最后能参照佛郎机炮制造。

    周梦臣看了之后,立即判断。朱纨最大的战绩,也就是将葡萄牙人从浙江沿海地方赶走的一战,双屿之战,就要发动了。

    双屿之战,如果从后世历史学家眼中,是有特殊地位的。

    葡萄牙人在中国沿海建立一个据点需求,一直都没有。

    他们在双屿建立议事厅,以双屿为中心,与浙江沿海的豪商交易,获得巨额利润。所以,这朱纨的很多举动都受到了浙江本地强力人士的抵抗。但是朱纨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一举出兵驱除了葡萄牙人,还有盘踞在双屿的海盗。也成为嘉靖晚期倭乱的一个导火索。

    激化了朱纨与地方走私势力之间的矛盾。

    而此刻,在朱纨的观念之中,他没有想那么复杂。

    作为一个传统士大夫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剿匪战事而已。

    周梦臣看着朱纨的书信,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战,他阻止不了。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站在朱纨的角度,不,哪怕是站在中央的角度,浙江地方这种行为,都是不能允许的。是严重的违

    法乱纪。但是在浙江地方一些人眼中,中央这种行为却是阻挡他们赚钱。

    甚至不少浙江百姓都依靠海外贸易为生的。一刀切的断了。就是断绝他们的生路。生路就没有了。还管什么朝廷不朝廷了。

    当然了,这其中有不少野心家,乱臣贼子做乱。但是之所以屡平不定,这种利益冲突才是根本原因。

    这种冲突之中,想让朝廷开海禁,是很难的。特别是下面走私严重的时候,不严厉打击,反而开海禁,太损失朝廷威信了。但是下面百姓来说,也是一步也退不得,很多人退一步就是死。

    周梦臣只想的头疼。很多时候,都要顺势而为,倭乱是一个已经积累几十年矛盾的定时炸弹。须知,葡萄牙在正德年间夺了马六甲,就已经出现在东南沿海了。

    这么多年东西贸易越来越大,与大明体制冲突也越来越大,几乎成为一个死结了。

    最好的办法,是等他炸了之后,再收拾。而不是而今去解这个死结。不仅解不开,还容易将自己给炸死。

    不过,周梦臣觉得自己也该准备了。

    准备什么?准备船坚炮利。一定要压过葡萄牙人,让他们尝尝科学的铁拳。当然了,周梦臣觉得他的铁拳或许第一时间打不到葡萄牙人身上,毕竟倭乱,葡萄牙人不是主力。

    但是要什么规格的大炮,怎么样的大炮?

    周梦臣陷入沉思之中。

    不过这种沉思很快被打断了。

    无他,下面人一起来周梦臣这里了。

    见杨继盛,与凌云翼两人相对一眼,目光都很冷,顿时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定然有事情。

    周梦臣问道:“怎么了?”

    殷正茂小声在周梦臣身边说道:“杨大人太苛刻了一些,几乎将铁作的火炮退回去一大半。”

    周梦臣问杨继盛道:“这是怎么了?”

    杨继盛说道:“我是严格按照周大人的条件来检查的。不合格的都要退回。”

    周梦臣转过头看着凌云翼说道:“怎么回事?”

    凌云翼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严格按照标准来生产的,他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周梦臣见状,一摆手说道:“好了,都不要说了。现在立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梦臣立即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被杨继盛判定不合格的大炮这里。

    杨继盛指着大炮外面一些痕迹,甚至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说道:“大人,这里都不符合你的要求。”

第九十五章 方皇后病危

    周梦臣看了,死死看着凌云翼一眼,说道:“还有没有了?”

    “有,”杨继盛一处接着一处,将这一批火炮的毛病都挑出来了。

    周梦臣说道:“这些火炮能连续发射二百次吗?”

    杨继盛说道:“这个倒是可以的。”

    周梦臣松了一口气,说道:“还算记得我说的话。”他看着这些火炮对着凌云翼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炮一些角落里面因为倒铁水的问题,出现很多坑洼,或者麻子状。这其实是这个时代火炮的通病,在清代的时候,据说火炮内部的气泡都能装进去一碗水。而且这些都是炸膛的主要因素。

    凌云翼说道:“大人,炮膛没有问题。不会炸膛就行了,至于外面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干系?”

    周梦臣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关系?外面表面如此,你怎么知道这熔铸铁水的时候,里面没有气泡?”

    很多时候颜值就是战斗力。

    一门火炮铸好了,从内外看,表面光滑无比,除却一点点小毛刺,并没有其他问题,这门炮大体是能打的。而这些火炮,在隐蔽之处,这样不规则的凹陷,就是点熔铸的时候有气泡,虽然不代表里面一定有空洞,但未必没有。

    在这个缺乏检验仪器的时代,周梦臣只能严格要求。

    不允许出现这一点。

    结果这个还没有几日。下面人就放松,从周梦臣要求的里外都不许有,变成了炮膛之中不许有了。要知道这火炮才多厚的炮膛。几十斤的小炮,炮膛能有多厚啊?

    一旦里面有很小的气泡,即便能撑过二百炮的检验,但是将来的寿命也不好说。

    周梦臣冷笑一声,说道:“我当初怎么说的?安置编号,这些炮所有相关负责人全部免除计件工资。”

    凌云翼见状,说道:“大人,不是我放松管理,实在是任务太重了。而且前线将士已经很满意,这又是何必的。”

    周梦臣冷笑一声,说道:“凌兄,觉得没有必要,从今天开始,凌兄每天早上都用这门炮,放上二百炮,一直到明年这个时候。凌兄敢吗?”

    凌云翼看着这个气泡状的小凹陷,不是一个,十几个拥挤在一起,好像麻子脸一般,却不敢说什么了。

    周梦臣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圣人之理,这炮送到边军那里,不是用一年两年的,甚至用上几十年上百年的,总要为他

    们想想。”

    古代兵器可没有什么报废制度,永乐年间的火器,在边疆用的还不在少数了,最极端的,不就是太平天国挖出了吴三桂的大炮。可以说,周梦臣而今打造出来的火器,他都不知道这些火器要服役多少年。甚至永远待在某处长城之上,与长城一起成为古迹的一部分。

    凌云翼说道:“下官知错了,只是交付在即,这一批数量不少,下官即便是加紧打造也补不上缺额了。”

    周梦臣一时间也皱起眉头。

    徐杲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下官有一个办法。”

    周梦臣说道:“说来听听。”

    徐杲说道:“可以用锤子敲击炮管,如果有空洞的话,声音会不一样的。”

    周梦臣一听就知道,徐杲说得办法,是理论上可行的。只是理论上可行。敲击在炮身上,利用声波穿过不同介质不同变化,判断里面有没有气泡,裂缝。这样的办法后世还用,是有专门的仪器的。

    但是问题是,而今没有仪器。

    光凭耳朵,谁能听出来。反正周梦臣是听不出来的。

    周梦臣说道:“你能听出来?”

    徐杲说道:“可以。”

    周梦臣说道:“你来试试。”

    徐杲从一边拿出来一个铁锤,将耳朵靠在炮管之上,手中将锤贴着炮管,手上一动,“当”的一声。

    徐杲说道:“这个没有问题。”徐杲随即靠着另外一个炮管,敲击了一下,似乎听出来什么,然后又敲击了一下,随即在不同的位置敲击了数次,最后说道:“这个地方可能有一个空洞。”

    周梦臣上前,接过锤子,也学着徐杲敲了几下。但是他根本听不出来这种细微的不同。咳嗽一声,说道:“来人,将这炮从这个地方给我弄开。”

    这个时代加工铁器是比较困难的,不少工匠上前,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将火炮从中见锯开了。

    周梦臣上前细看,果然看见几个小气泡。

    这让周梦臣感觉有些头疼。铸造的时候,周梦臣虽然让人搅拌了。但铁水毕竟是铁水,操作的时候,是有一些难度,这样的东西,也是难免的。似乎铸炮的话,只能靠增加厚度,来保证大炮的威力。

    这样的话,大炮只能越造越大的。

    周梦臣暗道:“或许铸造法是有极限的。”

    不过,这个难题已经伴随着周梦臣,眼前的事情却解决了。

    周梦臣让杨继盛增加

    了一道程序,就是用锤敲击炮管,判断其中有没有空洞的。当然了,周梦臣是判断不出来的,但是徐杲已经很多心细的工匠都能判断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常年与铁器打交道,才能练出这样的异能。

    检查一遍过后,发现需要返工的数量并不多。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就这样,周梦臣管理军器监这个部门,磕磕碰碰的开始了运作。在嘉靖二十六年秋季,将曾铣的订单交付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接了很多订单。当然了,周梦臣也微微涨价了,每门炮从五两,到了七两。

    毕竟没有户部拨款,军器监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当军器监一些正常,周梦臣正准备,投身于蒸汽机的攻关。宫中却忽然传来的消息,说皇后病危。

    这让宫廷之中多了一分暗潮。

    西苑一处宫殿之中。

    嘉靖皇帝坐在病床之前,看着方皇后的苍白的脸色,声音低沉说道:“你都病成了这个样子,还不与朕说,真当朕不存在吗?”

    方皇后是江南美女,而今方才二十多岁,距离三十岁还有几年。比嘉靖小了十几岁。此刻她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说道:“妾身一点老毛病了。不敢惊扰陛下,耽误了朝廷大事,就是妾身的过错了。”

    嘉靖听了,心中暗暗不满。他岂能听不出来,方皇后的话语之中,有一点点规劝的意思。嘉靖在西苑之中,岂是忙于朝廷大事?嘉靖在西域做什么事情,或许能瞒得过下面人,但岂能瞒得过皇后。

    毕竟嘉靖能一心修仙,什么都不管,就是将朝廷大事交付给内阁,而宫中的事情,却是交到了方皇后手中,有方皇后这个贤内助在,嘉靖很多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只是嘉靖对别人的容忍度非常有限。但是对方皇后的容忍度却是很高的。

    毕竟当初宫变之后,嘉靖呼吸都没有了。是方皇后依旧下令医治,才让嘉靖喘过来一口气,险死还生。如果没有方皇后的坚持,说不定嘉靖而今就已经在皇陵之中了。

    这让嘉靖对方皇后,与别人不同。这位方皇后是他第三个皇后,并不是他的原配,却是他最后一个皇后。虽然嘉靖还有一个皇后,但是乃是他儿子上位之后,追封自己母亲,而不是嘉靖在世的时候承认的。

    嘉靖说道:“什么朝廷大事,你的病就是朝廷最大的事情。你好好养病,这几日,朕都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好起来之后,朕一定听你的好,好好忙国家大事。”

第九十六章 太医束手

    方皇后嘴角微微一笑,说道:“陛下有这一句话,妾身就是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嘉靖说道:“你说什么话?好好休息。朕找最好的太医。为你医治,你一定没有事情的。”

    随即嘉靖为方皇后压了压被子。方皇后长长的睫毛轻轻闭合,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片刻之中,似乎已经睡着了。

    嘉靖这才缓缓起身,出了房门。只留了几个宫女在里面伺候。

    “拜见父皇。”嘉靖出来之后,看见他几个儿子。

    现在的嘉靖一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

    三个儿子,分别是太子,皇三子,也就是后来的裕王,皇四子也就是后来的景王。嘉靖有一个长子,只能没有立住,已经不在了。还有四个女儿,分别是常安公主,思柔公主,宁安公主,嘉善公主。

    其中常安公主,思柔公主,宁安公主,乃至与三个皇子的年龄都差不多,大概在十一二岁上下。唯有嘉善公主,而今最小,才四五岁摸样。还不懂事。

    嘉靖抱了一下小女儿,就交给一边奶娘,说道:“孩子还小,就不要让她在这里了。”

    奶娘立即行礼,说道:“是。”随即抱着小公主,退了下去。

    嘉靖看着他三个儿子与三个女儿,眼睛之中有了一分柔情。说道;“你们母后生病了。你们有这一分孝心,也是难能可贵。不过,这里还不需要你们帮忙。这样吧,你们六个在你们母后身边轮班,其他时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嘉靖指着三个儿子,说道:“特别是你们三个。功课紧。不要耽搁功课。”

    儿子与女儿是不一样的,虽然皇室的女儿也不会不受教育,但受重视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嘉靖在儿女之前,还是很有威严的。孩子们不敢多嘴,只答应。

    嘉靖说道:“太子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几个儿女向嘉靖行礼之后,说道:“儿臣告退。”“女儿告退。”

    等几个孩子都走了之后。

    嘉靖牵着太子的手中,坐在主位之上,让黄锦在他龙椅扶手一侧摆了一个绣墩,让太子坐下。他对黄锦说道:“宣太医。”

    其实太医都在外面,一声招呼,立即进来了。

    嘉靖问道:“皇后的病是怎么回事?”

    十几个白发苍苍的太医跪在地面之上,说道:“陛下,皇后陛下乃是内腑有郁结不能去,伤及心脉,---

    ---”

    嘉靖语气发冷,说道:“朕不管那么多?我只问一件事情,皇后的病你们能不能治?想清楚了再说。”

    似乎随着嘉靖的语气,整个房间之中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太医们一个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其实,也不怪他们。

    这一段时间太医院精兵强将流失严重。

    前文说过,在太医院之中,学会怎么做人的重要性超过学会怎么行医。李时珍就是证明。而薛已主持的惠民医院大发展,已经成为北京数一数二的医馆。名声大噪。而且太医院之中很多郎中都过去了。

    毕竟薛已也是太医院的老院使。而且惠民医院之中,围绕着医学发展,有很多论题发生。有很多新技术。

    去年乃是血型大讨论,其中蒋东皇一举成名,成为大医精诚上的常客。随着输血技术的发展,血型理论已经被更多郎中接受,并开发出一些新技术,而今今年却是外科手术。

    薛已的麻醉针术,薛九针各种刀伤的处置办法,李云珍的缝合术,李时珍对手术用药的开发。还有最新一期的,就是对钝兵器打击伤的探讨,比如气血胸等等。

    可以说,医学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变成了很多老郎中不认识的样子了。

    太医院之中但凡将医学当成终身事业,有一些追求的太医,都去了惠民医院。不会留在太医院了。

    他们按照习惯,都是给皇后这样的贵人开太平方,就是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的药方。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皇后的病情恶化会这么快,快到他们猝不及防。不过让他们承认他们束手无策。却也难。

    无他,他们今日点头了。

    明天太医院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但是让他们说能治也不敢,他们如果说能治,却治不好。结果只会更惨。

    嘉靖是何等聪明的人,见他们犹豫,一瞬间就将他心思猜得七七八八的,一时间血洗太医院的心思都有了。不过按捺住心中的杀意。说道:“黄大伴。”

    黄锦立即说道:“奴婢在。”

    嘉靖说道:“立即派人将薛老太医,陈老太医,已经在惠民医院的诸位郎中都给我叫过来。”他微微一顿,说道:“顺便,将周梦臣给我叫过来。”

    嘉靖其实也知道,周梦臣对医术并不是太精通。只是他下意思觉得,在很多事情上,周梦臣都能给出一个与人不一样的解决办法,在这个危急时刻,嘉靖自然不能放过周梦臣。

    黄锦说道:“是。”

    黄锦派人去叫人的时候,嘉靖目光扫过这群太医,冷冷的说道:“一边呆着,等会儿问什么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答话,朕既往不咎,否则-----”嘉靖并没有说完,只能冷哼一声。

    足以将这群太医吓得一身冷汗。

    这也是嘉靖之所以不处置这些太医的原因。

    拿他们当活病历。

    嘉靖将眼前的人都打发了。心中不由担心方皇后的病,陷入沉思之中,忽然他感觉一只小手,抓住了嘉靖的手,说道:“父皇,母后会死吗?”

    嘉靖眼中一冷,以为谁在背后搅舌头,柔声说道:“谁给你说的?”

    太子说道:“没有人给我说,不过,书里却有,人固有一死?母后要死吗?我也要死吗?”

    嘉靖松了一口气,在宫中是不允许说死,薨等字眼的,这是忌讳。

    嘉靖说道:“放心吧。你母后不死的,你也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我们都能长命百岁的。不,长生久视。”

    今日,嘉靖心中想要长生之念,越发炙热。

    且不说嘉靖这里,单单说惠民医院之中的大批郎中,与周梦臣一并叫到了宫中,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他们是两路人马。周梦臣进宫之后,才与惠民医院的人撞在一起了。

    他更是一眼从人群之中,看到了李云珍。他立即上前,对李云珍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云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坐诊,宫里就有人将医院里面所有的郎中都叫过来,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出什么事情了?”

    周梦臣摇摇头,他还没有来得及问。

    “我倒是刚刚打听了一下。”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从周梦臣身后传来。周梦臣转身一看,不是别人,乃是薛已。他先行了一礼,说道:“薛老,你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薛已叹息一声,低声在周梦臣耳边说道:“方皇后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震怒。太医院的水平还是有一些的,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皇后的病,有些难了。”

    周梦臣心中一凛,心中暗道不妙。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但是嘉靖皇帝偏偏是一个不这么想的皇帝。他偏偏是为皇帝求长生之道的人,而今皇后病危,他这个与郎中不相干的人忽然被叫过来。其中之意味,颇有几分让人细细品读的地方。

    周梦臣口中有几分干涩。暗暗为方皇后祈祷,祈祷方皇后,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顺便也让周某人好过关。

第九十七章 确诊

    几人还没有怎么寒暄。就听黄锦一声吆喝道:“陛下宣尔等觐见。”

    这些人立即整理仪容,鱼贯而入。周梦臣将李云珍拉到了自己的身侧。这才跟随一并进入。

    在一扇门外,黄锦停下脚步,对他们说道:“皇后正在静养,尔等不得喧哗,为皇后诊脉过后,立即出来即可。”

    薛已说道:“请公公放心,我们懂得规矩。”

    薛已也是当过太医的。对宫里的规矩很是熟悉。

    黄锦这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嘉靖就坐在床边。太子站在他身后,留出一个太医诊脉的空间。薛已到了悄无声息的向了一礼,然后轻轻坐下,给皇后诊脉。他诊脉片刻,就皱起了眉头。轻轻的捏着自己的胡须,似乎有些发现。只是不大好说话。

    嘉靖见状,说道;“薛老但说无妨。”

    薛已说道:“老臣想检查一下,皇后的身体。”

    嘉靖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听皇后说道:“老先生但请无妨。”

    却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或者说,她紧紧是没有精神,其实并没有睡着。这也是很多病人的情况,很多病人看似一躺一整天,但是实际上,他们闭上眼睛,只是在默默承受身体的痛苦。能睡着就是很大的福气了。

    嘉靖看薛已,七老八十了。这年纪当皇后的爷爷都搓搓有余。什么男女大防,不用太过计较了。他这才说道:“好。”

    一个眼神给黄锦。

    黄锦立即将房间里面的闲杂人等给清理出去。

    连周梦臣与太子都被清理出去了,虽然太子才十二三岁,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人了。唯有李云珍留下来,给薛已打下手。

    薛已指挥李云珍将皇后身上的被褥掀起来。在李云珍耳边耳语两句。李云珍说道:“明白。”随即从方皇后头部开始下手,轻轻按压拿捏各处,包括一些女性比较阴私的地方。

    方皇后是江南美女的身材,看上去温婉可人。皮肤白的如玉一般,不知道原本就是这样的白皙,还是大病一场让她更白了。

    虽然方皇后并没有脱光,还穿了一件小衣,放在现在并不算暴漏。虽然房间之中,只有自己的丈夫,李云珍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老头子,方皇后依旧是很害羞,很害羞,原本的苍白的病色,也被害羞的粉红遮挡住不少。

    李云珍轻轻按压方皇后的小腹,方皇后也顾不得害羞了。“哎呀”一声,下意思用手去推李云珍。

    李云珍起身,她脸色不好看,给了薛已一个肯定的眼神。

    薛已深吸一口气,说道:“皇后殿下,这是治病,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皇后见谅。”

    方皇后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说道:“是本宫失礼了。”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李云珍手指轻轻按压方皇后小腹,隐隐约约感觉下面不寻常的硬物存在。其实这种感觉很模糊,更多是一种说不太清楚的感觉。更多是经验,李云珍这些年治疗女人比较多,各式各样的女人,从这里地方按下去,该是一个什么情况。

    李云珍心中有数的。

    而今日明显不一样。

    事实证明,薛已的判断是对的。

    薛已刚刚诊脉,就感觉到方皇后的脉象不对,他看过其他太医们的脉案,都是以消积郁之气为要。疏通为本。倒也不能说不对,但是他们判断这个积郁之地,似乎错了。

    太医以方皇后肾经有损,觉得在肾经之上。

    但是薛已却感觉,似乎是妇科病。

    说实话,也就是薛已一辈子行医,也遇见过妇科病。这才有感觉,能够精准的判断。但是对普通郎中来说,妇科病大多都是他们的盲区,原因很简单。给女人治病太麻烦了。

    男女授受不亲,但想要知道女子最详细的病情,有些东西是不能不问的。但是女子很可能说不清楚,甚至故意隐瞒。有些还参与到闺房密事之中。更是让人不知道怎么问?

    问不清楚?怎么治病?

    甚至医界,有宁肯治十个男病人,也不肯治一个女病人。

    女病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妇科。

    这也是为什么李云珍行医不过两三年,就已经成为妇科圣手了,这是性别给她带来的极大的优势。也是周梦臣在背后给她撑腰,别人不敢轻易动她的结果。

    薛已对李云珍说道:“你问问吧。”

    李云珍说道:“娘娘,最近月食如何?见红量大,还是少,白的多,还是红的多,按时来,不按时来?”

    李云珍一问,方皇后立即脸红如血,嘴里喃喃,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薛已见状,说道:“陛下,我们在外面等等吧。”

    嘉靖见状,虽然还想在这里等,但是也知道留在这里,方皇后恐怕不习惯。也就出去了。

    等房间之中,只剩下方皇后与李云珍两个人之后,李云珍这才细细的问了起来。

    李云珍越问越心惊,说道:“你时常见红,

    不按规律来,腹部有隐痛,出血量巨大,你为什么不说?”

    方皇后说道:“陛下以为女子天葵乃是污秽之极,最碍修行之道,我这毛病也断断续续有好几年了,也不敢与外人,万一被陛下知道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今日不是你与薛老问到这里,我也是不会说的。”

    李云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道:“娘娘,不管什么都是命最重要的。娘娘你而今的病情,你也知道的。太医们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请娘娘配合治疗。否则话,妾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皇后似乎也感到了死亡的威胁,说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李云珍看看,从一边扯来一枕头,放在方皇后腰下,说道:“来,张开-双腿,让我看看里面如何?”

    至于这个里面到底是那个里面,这里就不详细说了。方皇后听了,脸色更是羞红一片,与毫无血色的样子结合在一起,双腿并没有分开,反而夹得更紧了,好像李云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王。

    李云珍催促了好几次,这才缓缓的将双腿打开。

    李云珍在里面做妇科检查的时候。

    嘉靖皇帝在外面默默的等待。周梦臣就在一边,嘉靖的目光也没有投来一分,似乎一下子不认识周梦臣了。

    过了一会儿,李云珍从里面出来了。

    嘉靖立即上前,问道:“怎么样?”

    李云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薛已说道:“陛下安坐,我来问问。”

    薛已上前,问道:“情况如何?”

    李云珍低声对薛已,说道:“情况很不好,子宫经常出血,里面至少有两三个肉丸子大小的瘤子,而且已经开始压迫其他器官了,娘娘尿频,而且躺着的时候,不自觉也有渗透,我估计是膀胱被压制了。老师,我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

    薛已微微皱眉,说道:“有多长时间了?这不是一两年的事?”

    李云珍低声说道:“最少三年了,陛下三年没有与皇后同房了。”

    估计方皇后是今年病情才恶化到这个地步的,但并不是说方皇后的病在前几年就没有,方皇后一直没有怀孕,与皇帝有关系,但未必没有与方皇后这个病有关系。

    只是而今有些太晚了。

    如果在几年前,薛已能想办法针灸,用药,再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治好。但是病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引发了多种器官损伤,变得棘手之极。

第九十八章 唯一的办法

    嘉靖听他们窃窃私语,只能听到一言半语,但是很多都听不明白。不由问道:“怎么了?”

    薛已深吸一口气,说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虽然生病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地方生病,总是给人一种不好的联想。虽然子宫的病很多时候就是某些事情不和谐引起的。很多妇科医生给患者开药,都是男朋友一枚。

    但是古代很多人的理解更好相反。觉得子宫有病,反而是私生活糜烂造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迟迟不肯言明的原因。

    倒不是说私生活糜烂不会引起这方面的疾病,只是说很多人都愿意用很大的恶意去揣摩人,特别是位置很高的人,比如说皇后。

    薛已正是明白这个原因,才要尽量减少知情人。减少对皇室声誉的伤害。

    嘉靖听了,一挥衣袖。黄锦立即将人给赶了出去。只是周梦臣见李云珍在这里,黄锦示意他走的时候,他只当没有看见。黄锦看了嘉靖一眼,却见嘉靖正等着薛已说话,没有说让周梦臣走,当然,也没有说让周梦臣不走。

    黄锦也就没有硬赶。

    薛已见周梦臣没有走,他看了一眼李云珍心中一动。

    薛已七老八十的人,门生故吏遍天下,说不定明天就见阎王了,皇帝不会特意为难的,而且薛已一辈子不知道多少秘密。别的不说,薛已是武宗皇帝临终的几个主治郎中之一。

    他的日记就记载在武宗皇帝从扬州到北京之后,病情逐渐变好,突然一日,立即加重,以至于他在那之后一天要改数次药方。一直到武宗去世,都处于与阎王爷夺命过程之中。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薛已没有写,别人也不知道。

    比起这些秘密,皇后一点点病,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李云珍就不一样了。

    不要看周梦臣而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但是周梦臣的权力对别的大臣时候有效,唯独对皇帝是没有用的。因为周梦臣的权力十之八九都是皇帝给的。如果皇帝在此事之后,要李云珍永远的闭嘴。

    周梦臣恐怕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周梦臣如果留在这里却不一样。

    在薛已看来,皇帝估计不会为了这个秘密要了周梦臣的命。那么也无所谓要李云珍的命。

    毕竟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不同秘密的伤害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能够承受,有些人是不能够承受的。

    于是薛已也忽略了周梦臣还在房间里面,一五一十的说

    了。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尴尬之极。

    这里一本正经的讨论,皇后的月食频率,尿频,尿不尽,以及种种女人的私密问题。周梦臣都有一些后悔的留下来了。只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给缩起来,让皇帝没有注意到。

    嘉靖皇帝有些听懂了,有些没有听懂。

    毕竟嘉靖虽然没有亲手解剖过尸体,但是他也收藏了很多解剖图,对一些医学名词,也是很熟悉的。

    嘉靖问道:“这么说,皇后的主症,就是在子宫之中长了好几个瘤子,这几个瘤子而今已经很大了,以至于子宫不能承受,引发了其他症状,甚至伤及肾经?导致肾脏膀胱都有一定的损伤?”

    “不要说废话,说说该怎么办吧?”

    薛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在两三年前,就能发现的话,臣是有办法的。而今却-------”

    嘉靖说道:“现在没有办法了吗?”

    薛已说道:“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一个风险非常大的办法。”

    嘉靖说道:“什么办法?”

    薛已说道:“摘掉子宫。”

    嘉靖大吃一惊说道:“什么?”

    薛已说道:“这只是臣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这几个瘤子之大,臣之前都没有见过,子宫内部因为这个几个瘤子撕扯,随即可能出现大出血,倒是想救也没有办法了,甚至娘娘而今种种症状,就是因为贫血。”

    嘉靖说道:“难道不能将几个瘤子割掉吗?”

    薛已轻轻摇头,说道:“如果可以,臣也想。只是皇后的子宫已经不堪重负了,即便摘了瘤子,也不可能有生育能力了,甚至为将来留下隐患。所以,以臣之见,最后全部割了。”

    嘉靖深吸一口气。

    起身踱步。

    说实话,嘉靖对于皇后有没有儿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江山有继,甚至从某些阴暗的角度来看,皇后没有儿子才最好了。因为大明家法,是嫡长制。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而今太子并不能算是嫡长子。方皇后有了亲生儿子,就是嫡子。这反而有些麻烦。

    但是嘉靖对方皇后感觉,很多都不是男女之情,或者说,嘉靖对女人很少有男女之情。爱情这东西,在古代都很少,更不要说是在宫廷之中了。他对方皇后是救命之恩所带来的亲情。

    他更多是担心方皇后的健康。

    说实话,之前大明的外科手术突飞猛进,有过截肢手术,剖腹产,等等各种各样的术式。但是摘除一

    个器官的手术,还没有过。

    其次,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子宫,还是女人吗?对方皇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嘉靖都拿不准。

    他忽然看见了周梦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周梦臣,你对这一件事情怎么看?”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看?提心吊胆的看。

    周梦臣对医术的发展,其实就是推了一把,将大量解剖与科学的实证手法,引入医术之中。他起了一个开头,下面的发展就不是周梦臣所能控制的,可以说中国古代医术胜过同时期西方不知道多少身位。

    只要思想转过弯来。

    立即就有大发展。

    周梦臣对这方面的发展,也是相当关注的。比如大医精诚期刊,他是每月都有订阅。每月都要看。

    这也是他的乐趣之一,看皇帝披着马甲骂人,看着些郎中们脑洞大开,提出的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与实验,然后找到一些,与后世相似的医术理念,怀念一下前生。

    但是他毕竟不是医生。

    两辈子都不是。

    这个手术,也那就是子宫摘除术。

    如果是在后世,周梦臣根本不在乎,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手术。但是在这个时代,周梦臣提心吊胆之极。毕竟手术关系太多,一个不小心,方皇后死在手术台上怎么办?

    周梦臣可不觉得嘉靖会给他讲道理。

    甚至周梦臣隐隐约约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那就是主刀这个人,很可能是李云珍。

    这不是他瞎猜的。

    对妇科疾病最熟悉的是李云珍,李云珍还做过几次剖腹产,虽然成功次数并不是太多。其次,手术是一个要求非常精准,对体力也有要求的活。

    薛已是不成的。

    他太老了一点,开方抓药还行,但是捏着刀,稍稍时间长一点,就忍不住的抖动。而且有难度的用刀用针的手法,都是需要练习的。

    而薛已的年纪,也承受不住大量的,精巧的练习。

    大明在手术有天分,或者说合格的外科手术医生,大概有三个,薛九针,李时珍,李云珍。其他的还是在给他们三个人打下手的阶段。甚至如果用现代的外科手术的标准来衡量,他们三个人统统不合格。

    薛九针,李时珍,都在边疆。京城能用的还有谁?

    这还用说吗?

    周梦臣看了李云珍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医术上的事情,薛老天下第一,臣又复何言?”

第九十九章 李云珍主刀

    周梦臣虽然满怀担心,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李云珍。

    因为李云珍如果能救了皇后,自然有很大的利好。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从今之后,别人提起李云珍,不再是周夫人。或者是不单单是周夫人,而是天下名医之一。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梦臣也无法干涉?

    怎么干涉,不给皇后治病吗?是绝对不能的。

    嘉靖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血液输入之后,就可以尝试其他器官的移植?而今能不能给皇后移植一个子宫?”

    周梦臣听了,脑门有一点疼?

    可不可以移植子宫?他来之前,子宫移植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面临的更多是伦理上的问题,而不是技术上的问题。但是在这个时代,想要移植子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周梦臣却不能直接说不能。

    毕竟这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他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我这一段时间,没有怎么关注医术发展?请问?惠民医院之中,对这一件事情,有过研究?有过动物实验吗?”

    “如果没有?则不能。”

    “不过,臣以为薛老既然敢说摘除术,那么将来移植也不会成问题的。只是凡是都有一步步的来。”

    至于将来到什么时候,周梦臣表示自己不知道。

    嘉靖说道:“那能不能?先做准备一下,等过一段时间,直接移植子宫?”

    薛已说道:“臣估计皇后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几乎是为薛已这一句话增添注脚。薛已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高喊一声,说道:“不好,皇后见大红了。”

    薛已,李云珍,嘉靖,周梦臣,黄锦一并冲进了里屋。

    周梦臣远远的看见,血液顺着被褥向地方滴。至于其余的不敢多看。就被太监宫女给挡了出来。

    只能在外面等着。只是见宫女太监听着指挥进进出出。

    过了好一阵子,周梦臣才见到李云珍搀扶着薛已出来。

    薛已脸色满是汗水,腿上都有一些打颤。

    周梦臣连忙上前搀扶说道:“怎么了?”

    李云珍说道:“从鬼门关将人拉回来了。也幸好而今是能输血了,否则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

    薛已从针灸封住了子宫的几条血管,用了很多止血药,一边止血。一边找来很多同血型的宫女太监,给皇后输血,这才勉强过了关。如果没有输血技术,今日就是皇后的忌日了。

    周梦臣在与李云珍讨论病情。而薛已一直在喘气。

    薛老的身体的确不行了。

    这一番抢救,虽然急迫。但是对于某些急症病人,不能说家常便饭,但也相差不大。薛已年轻的时候,一连接十几个都不在话下,而今仅仅是一个,就折腾着他浑身虚汗直冒,几乎不呢女站立了。

    连薛已都觉得,今年他觉得自己老得特别快。身体越发不中用了。

    当然了,这个念头,在薛已的心中一闪而过。他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不行,皇后不能等了,立即动手,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就神仙难救了。”

    周梦臣说道:“放心吧。陛下不会再拖下去了。”

    正如周梦臣所言,嘉靖此刻也下了最后的决心。

    其实这一番折腾,最累的不是薛已。而是皇后。

    皇后到底出了多少血,并不是太清楚的。但是整个被褥都换了,整个被褥就好像在血水之中捞出来一样。即便有输血,也让皇后觉得很冷很冷,整个人都在犯困,打不起精神来。

    强撑着与嘉靖说了一番话。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嘉靖再次给皇后压压被角,起身就到了外面,见了三人之后,说道:“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薛已说道:“陛下,臣老了。不能动手了。也只有让周夫人动手了。自然是越快越好?”

    嘉靖看着李云珍说道:“周夫人?”

    周梦臣立即出来,说道:“陛下,这正是拙荆。”

    嘉靖说道:“好,丈夫是国士,妻子也是国手,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周梦臣说道:“陛下过奖了。”

    嘉靖说道:“那今晚行不行?”

    周梦臣立即看向薛已。

    薛已沉吟了一会儿。

    今晚有利有弊。

    不利之处,皇后刚刚一场大出血,身体虚弱之极,此刻动手,只会让皇后的身体更加虚弱。而手术,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最好是人越健康越好。经得起折腾。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后之前虽然也有出血。绝对没有像今日一般,哪里是出血,根本就是崩血。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皇后子宫之中的瘤子已经到了子宫不堪重负的地步了。

    今后情况只能越来越严重。这一次出血,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将人将鬼门关之中拉了过来。但是下次怎么办?下下次怎么办?还不如现在立即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毕竟这样大出血的险情,甚至比手术之中的事故还要吓人

    薛已沉吟片刻,看了看李云珍说道:“周夫人,你觉得------”

    李云珍深吸一口气,他看了周梦臣一眼,见周梦臣的眼睛之中满是鼓励,一时间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与成就感冲上心头,立即说道:“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哪怕她从小都想成为一位名医,但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为皇后做手术。这种梦想达成的感觉,让李云珍内心激动之极,她只觉得精神亢奋之极,似乎刚刚疲惫都不见。

    真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她觉得,而今他能大战三百回合。

    嘉靖说道:“那就今天夜里吧。”

    薛已说道:“今天夜里,灯光不够吧。”

    “这一点没有问题。”周梦臣说道:“请陛下放心,请陛下召冯保,并让他带来大量镜子,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夜晚做手术,急需灯光,小爱迪生是怎么解决的?

    好吧,这一篇课文已经被证伪了。甚至,文章之中具体的方法,周梦臣也记不清了,但是周梦臣并不觉得能难道自己。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入夜之后,西苑之中,还是一片忙碌。

    各人都在准备。

    周梦臣带着冯保主持手术室改造工程,一时间也搞不成什么无菌室,但是各种清洁工程,并将等过照明的事情给搞定。

    而李云珍对着各种解剖图,与薛已讨论手术式,经过大量解剖,宫中早就有大量详细之极的解剖图谱,而且李云珍搞剖腹产,对子宫一块的结构也是非常清楚的。

    子宫摘除术,从各种积累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问题,这毕竟是第一次。

    之前没有这样做,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需要。

    医术进步是很吃病人的。薛九针与李时珍的医术为什么能突飞猛进,不就是他们在边关,见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伤势,需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才积攒了各种各样的术式。

    京城敢做外科手术人就更少了。其中女人的比例更少。对于子宫摘除术有需要的更加稀少了。

    为了以防意外,李云珍与薛已翻来覆去的讨论,将所有意外情况一一表明。准备解决办法,争取万无一失。

    而黄锦更是带人去收罗珍贵药材了,特别是人参。

    这是担心方皇后在手术之中撑不住,要准备很多老山参,准备让方皇后在手术的时候,当萝卜来啃。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消息也未必能全部瞒得住。当然了,外面的人不知道具体病情,只是知道皇后病危。

第一百章 开始

    东岳庙中。

    陶仲文与邵元节相对而坐。

    一年的时间,给他们两个人带了很大的变化。

    一年之前,他们是大明宫廷的宠儿,横行霸道,即便是夏言也要给几分面子。一年之后,他们在北京只是在苟延残喘。他们无数次梦见,锦衣卫忽然闯进东岳庙之中,将他们绳之以法。送到菜市口吃上一刀。

    而今监斩的就是周梦臣。

    他们无数想离京回南方。

    但是一来,他们舍不得北京的荣华富贵。二来,他们也担心,回家就能逃得了吗?北京这里要杀他们,他们除非逃出大明来,在北京,在南方不就是一个下场吗?

    当然了,还有一个人给了他们希望。

    碍于那个人的显赫地位,他们才忍得住。希冀有翻盘的那一日。

    而此刻,他派人传信。是动用他们两人的时候了。

    陶仲文叹息一声,说道:“这一件事情我来做吧。”

    邵元节说道:“陶兄,你可要想好了。而今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此刻立即收拾行李逃到深山之中,从此不问世事,即便是陛下又能奈我们何?但是你这一去,就深陷其中,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陶仲文叹息一声,说道:“邵兄。怕是没有经历过深山清苦吧?我是山居过,外人说是神仙生活,唯有局内人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即便是死在北京,也万万不肯过这样的日子了。”

    “周贼胜我一局,愿赌服输。今日再有一局,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赢。”

    邵元节叹息一声,说道:“罢罢罢,我陪你走一遭吧。”

    陶仲文说道:“不,你留在这里,我一旦有一个万一,还希望道兄为我收尸。”陶仲文随即起身,手中拂尘一甩,目光坚定,看着快要阴沉下来的天,说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且看此去,是诛,是侯?”

    在宫门落锁之前,陶仲文终于进了宫。

    而这个时候,方皇后的手术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将西苑的一个宫殿清空。周梦臣与冯保布置了不少灯,通过镜子的反射,聚集在手术台上,即便是夜里光亮度也不输于白日,或许比后世手术室的光芒也暗淡不少,但在这个时代是足够用了。

    李云珍主刀,薛已负责用针灸麻醉方皇后。

    不得不承认,针灸麻醉法,很吃郎中。薛已虽然毫不藏私,但是能将这一套针法真正吃透的,也唯有薛九针而已。别的人都差了一筹,所以薛已不放心外人来做这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个郎中做准备。一旦出事,随即准备上去帮忙。

    而周梦臣与冯保也在手术室门口坐着。

    一是担心,他们临时搭建的照明措施出现什么问题,随着准备解决。

    二却是周梦臣担心手术出什么问题。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方皇后药到病除,转危为安。最坏的结果,是方皇后死在手术台上。周梦臣都需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做准备。想办法在皇帝那边开脱,从这里角度来看。

    周梦臣比里面的人还要紧张。

    而嘉靖却不在这里。

    在应天阁之中。

    他闭目坐在八卦台之上,感受着天上的星光聚集在身上,手掐子午,想要入定。

    只是怎么也静不下来。

    毕竟他心有牵挂。

    嘉靖如何不想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他却知道,他身份不一样,他越靠近手术室,带来很可能不是好效果,反而是负面效果,故而他才来这里打坐,澄净心神。只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嘉靖忍不住用拂尘敲了一下云罄。

    黄锦立即进来说道:“陛下。”

    嘉靖说道:“那边开始了吗?”

    黄锦说道:“看时间,还差一会儿。”

    嘉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挥手,就要将黄锦打发下去。

    黄锦心中暗暗叫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嘉靖内心之中烦躁,忍不住的时候,就敲云罄叫人,叫过人过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两句废话,将黄锦打发了。然后如此反复。

    黄锦心中一动,说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嘉靖说道:“讲。”

    黄锦说道:“陶道长进宫求见。”

    嘉靖皱眉说道:“他来做什么?”

    黄锦说道:“那么奴婢去打发了?”

    嘉靖思忖片刻,说道:“不,叫他过来。朕要问问,他元神出窍之术,有没有修成?”

    其实这就是嘉靖内心之中,一直有的矛盾。一方面他已经相信周梦臣很多科学的说法,但是另一方面,嘉靖从小就是在道教氛围很深的家庭环境之中长大的。

    他爷爷宪宗皇帝。他父亲献皇帝都是虔诚的道教徒。这种熏陶,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断掉的。

    反应在对陶仲文,邵元节的处置上,就很矛盾。

    一方面不喜欢,另外一方面,还留在京师,也没有怎么加罪。如果水银这一件事情,不是与他们有关系,而是牵扯到其他朝

    臣,请看他们的下场,会不会比杨廷和一家好多少。

    所以,此刻陶仲文来嘉靖。

    嘉靖一方面表现出不满,但是内心深处,未必期望陶仲文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这就有一点像男女关系。

    女方对男方种种抱怨,说明还有可能。但是一旦没有了抱怨,很可能就没有可能了。

    黄锦立即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就在黄锦去将陶仲文叫过来的时候。手术也正式开始了。

    手术室之中。

    方皇后满脸羞红。

    她此刻身上虽然有衣服,但是下体附近却是裸露的,谁让她要做手术的地方尴尬。虽然薛已也想全部换成女郎中,但是奈何,这个时代女医生是稀缺品,李云珍之所以能如此成长,是因为有周梦臣的宠溺与支持,还有李言闻不在北京的原因。

    无他,周母对周梦臣的话从来没有二话,虽然她对李云珍未必不是没有微词的,奈何儿子喜欢。

    如果李言闻在北京,或许还能管管女儿。但是他不在,自然让小两口,无法无天了。

    除却李云珍之外,一个能帮上忙的女郎中都没有。

    薛已也只能让其他几个帮忙的郎中离得远一点,在皇后身边的唯有薛已与李云珍,还有两个小太监打下手。这两小太监其实不是太监,而是中官村的无名白。在惠民医院进入中官村之后,很多无名白都进入了医院工作,担任护工的责任。

    不过,而今他们就是太监了。今日之后,他们在宫里也算是有编制了。

    种种准备都好了。薛已说道:“娘娘得罪了。”只见他苍老的手中,拿出好几个根针,一根接着一根刺入这方皇后身中,不过片刻,方皇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李云珍一身倒穿的白大褂,与后世的手术服差不多。毕竟有周梦臣的思路在里面。

    此刻她带着口罩,头罩,手套,拿起一根线,方皇后的小腹上区区一压,顿时有一道黑线。然后取来一柄手术刀。将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头部,轻轻一按,就刺入皮肤之中,随即拉开第一个道口子。

    接下来一层层,还要好多层。

    子宫摘除术,有很多方式。但是而今,李云珍只会一种,就是如同剖腹产一般,从腹部下手,一层层的切开。将东西取出来,不过之前取得是孩子,而今取的是子宫。

    一旦进入手术之中,李云珍双眼就炯炯有神,容不得一丝游移。她的全身心都投入手术之中。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病人的身份。只记得自己的手术。

第一百零一章 天意

    此刻陶仲文也深吸一口气,来到了嘉靖面前。

    嘉靖坐在八卦台上打坐,目光似闭似开。言语之间,微微拖着长腔,说道:“所来为何?”

    陶仲文深吸一口气,说道:“天意示警,臣敢不冒死禀报陛下。”

    嘉靖眼皮子一抬,说道:“天意---示警!”

    陶仲文说道:“正是天意示警。”

    嘉靖语气平缓,说道:“难道天意就没有教你元神大道?或者,告诉水银有没有毒吗?”

    陶仲文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臣蒙陛下恩宠,以区区一乡野道士而有今日,陛下疑臣枉法乱纪也好,疑臣无能修仙也好,臣都不敢辩解,但唯独毒害陛下之事,臣是万万并不会做的。”

    “还请陛下明鉴。”

    嘉靖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真是有心为之,你活不到现在了。”

    陶仲文说道:“谢陛下。”他微微一顿,说道:“元神大道,向来极难,道门之中,鲜有能脱壳而出之人。臣鲁钝之姿,一时不能尽悟。让陛下失望了。只是对于水银之事,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嘉靖目光淡漠的看了陶仲文之一眼,说道:“讲。”

    陶仲文说道:“当日之后,我思来想去总是不通,于是遍访天下外丹名家,终于参悟出其中道理。”

    “修行之道,乃是逆天行事。有一道得,就有一劫生,此天地平衡之大道,万事万物都在劫中,这正是万物为铜,造化为炉之理。修行之中,有三灾利害,成仙前后,有雷劫,成仙之后,也有四九天劫。等等,而外丹术,看似不生劫数,但是劫数在丹中,服丹可以增长功行,也有丹毒,这正是大药大毒,小药小毒,无药不毒的道理。”

    “只是这劫数牵连子嗣,却是臣所不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朕修行不足,才有此劫数,这都是自找的。”嘉靖语气微微阴沉起来。

    陶仲文背后见冷汗,却咬着牙说道:“臣不敢言。”

    不敢说那就是了。

    这是陶仲文用命去赌的地方。

    他知道,在水银之事上,他一定要给嘉靖一个交代。但是一个怎么样交代,才能嘉靖将此事翻篇。陶仲文想来想去,只能兵行险招了。其实这一次赌的不是别的,赌得是嘉靖肯不肯认错。

    人最难的是否定自己。

    嘉靖前半生一直在这上面下功夫,而今一夜之间,能将这些全部推倒了。几乎就是在嘲笑嘉靖自己。在嘉靖内

    心深处,他未必不愿意接受自己修行下得功夫不够,而导致这一件事情的发生。而不是承认自己蠢,在一个错误的方向努力的大半辈子。

    前者不够是功行不够,后者是智商问题。

    从来聪明自负的嘉靖,怎么肯承认自己蠢吗?

    越聪明越自负的人,就越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嘉靖也是一样。

    嘉靖不置可否,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说道:“你此来做什么?”

    陶仲文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如果嘉靖真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根本不会听下面的话。

    陶仲文终于将内心深处打磨不知道多少次的腹稿,说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被乡野一道士,得陛下之宠信,乃有今日,万死难报陛下恩遇之万一。前事之后,臣惭愧之余,生出归乡之念,然臣发现一事,不得不今日与今日冒死进言。”

    “今天日月双食,太白经天,黄河决口,西北地动,乃至紫薇动摇之故,臣沐浴更衣为陛下起卦,乃是水山蹇。”

    嘉靖听了,说道:“是坎上艮下。”

    陶仲文说道:“正是。此卦,臣不敢枉解,然不管是卦象,还是星象,乃至于地动,人事,都预兆了天下艰险重重,更有危及陛下之事,臣百无一用,上不能为陛下杀敌,下不能为陛下辅政。只是凭这一腔热血,提醒陛下,千万千万小心。”

    说着,陶仲文已经重重磕头在地,发出“咚”的一声。似乎要用这个声音来强调,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嘉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既多疑又迷信。

    多疑就不用说,天下间能让他相信的人,大体只有陆炳与黄锦了。即便是周梦臣,他也未必相信。至于迷信,虽然这一段时间,被周梦臣改变了不少。此刻,他听陶仲文这一番话,就好像是在心口装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一时间,也怀疑起来。

    是不是真的如陶仲文所言,有一个严重的危及到自己生命的危机正在过来。

    嘉靖沉吟片刻,说道:“周梦臣乃是天下历算第一,此事怎么没有听他说,反而你来说?”

    陶仲文说道:“周大人在星相上的造诣,是臣万难追赶的。只是可惜,他是儒家士大夫,而不是我道门中人,一些星象上的秘传,周大人是不知道。而且他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会信,更不会说。”

    嘉靖说道:“为何?”

    陶仲文说道:“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

    陶仲文此言一出,嘉靖就信

    了几分。

    无他,这很符合周梦臣在嘉靖内心之中的形象。周梦臣对所有神神鬼鬼都嗤之以鼻。但是嘉靖内心深处有根深蒂固的鬼神思想。否则他也不会虔心修道这么多年了。

    只是他难免对周梦臣有几分失望。

    对于周梦臣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却不想周梦臣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随即嘉靖将这一点点情绪又压了下去。因为他下面的大臣,那一个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多周梦臣一个不多,少周梦臣一个不少。

    嘉靖说道:“你觉得皇后的病如何?”

    陶仲文说道:“皇后的病,很可能是有惊无险?”

    嘉靖说道:“你这么确定?”

    陶仲文说道:“皇后娘娘与陛下是夫妻,也是至尊命格。故而寻常小劫难,根本难以伤及根本。只是臣------”

    陶仲文这么说,却是他对周梦臣以及周梦臣身边的人的研究。

    陶仲文的一切几乎都在周梦臣手中失去了,同样还失去了自己弟子的性命,这仇恨简直是不共戴天。只是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他只能暗地磨砺爪牙,等待时机的到来。

    在周梦臣在明处干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也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周梦臣的一切。

    真因为如此,陶仲文才知道周梦臣的能力。对这一次手术抱着一个相对乐观的期待。

    而他的话术更是基于此事之上。

    嘉靖说道:“怎么了?”

    陶仲文说道:“皇后与陛下夫妻一体,皇后毕竟不如陛下命格高贵举世无双,故而劫数一来,先及皇后。皇后抗过去,这劫数只会转移到陛下身上。陛下身上的劫数只会越来越重。”

    嘉靖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厉声呵斥说道:“胡言乱语。”

    陶仲文说道:“是,是。臣胡言乱语。”

    嘉靖难看的脸色,证明了这一件事情。他未必真将这一件事情,当成胡言乱语。

    “陛下。”黄锦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过来,说道:“刚刚传来消息,手术要结束了。”

    嘉靖脸上阴晴不定,说道:“怎么说?”

    黄锦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有一些模糊不定,道:“听薛老说,一切顺利,如果修养好了。一两月之后,皇后娘娘就能恢复如初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嘉靖一直期盼的好消息,只是此刻嘉靖有一些高兴不起来。这似乎正印证了刚刚陶仲文的话。

    嘉靖调整一下情绪,说道:“朕就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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