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威胁
随着院门的打开,展现在顾铮眼前的就是一派鸡飞狗跳的场景。
坑坑洼洼的石板院中,正蹲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拖着鼻涕,揉着眼屎的,还不忘记拿着小棍铲着缝隙中的泥土玩。
至于那个大嗓门的嫂子,正一只手拎着一只最小的刚刚能站稳的娃子,另一只手将一块露着两个洞的打湿的毛巾,往那娃子的脸上呼噜了过去,这个清晨中的一抹,就是娃子一天中唯一的一次洗漱了。
“水金,来人了啊?”有些不愉的婆娘,在看到了顾铮手中那个个头不小的油纸包之后,脸上瞬间又挂起了笑:“哎呀,这个大兄弟眼生啊,你们先进屋聊,我这就给你们乘米汤去。”
“捞点稠的啊!别寡淡的和刷锅水一样!”
“知道了!”婆娘将小娃脸上的手巾拿了下来,朝着三人中最大的那个娃手中一塞:“自己洗脸,顺便把你二弟也一并给收拾了!”随后就一扭身,进了还在冒着热气的灶台间。
等到顾铮被雷水金领带的走进了厅堂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一室一厅的格局的房子,是很难得的砖瓦的结构,要比外边下暴雨,里边下小雨的窝棚区的条件,要好上十倍了。
“坐,顾..兄弟,是吧。说吧,大清早的找我雷哥有啥事?只要不是太犯难的事,你雷哥我说帮就帮了。”
被让上了厅内饭桌的顾铮,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了桌上,带着最友善的微笑就开了口:“雷哥,昨天顺子哥他们已经和我讲过‘规矩’了。”
“我今天一大早的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件事,咱们那个规矩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最近急需钱用。”
坐在顾铮旁边的雷水金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行啊,看在顾小弟这么上道又守礼的份上,我这儿的例钱就每个月减上两块铜元吧。以后你的份子钱就按照八块收了。”
“还是有点多了,雷哥…”
看着有些得寸进尺的顾铮,雷水金这话语中的气儿,就开始不顺了起来:“那你说多少?”
“你看不收行不行?”
“不收?嘿,你丫耍我不是?”桌子边上的雷水金刚要拍案而起呢,他的腰侧就被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给顶了上去,这哥们瞬间就成为了一个石化的雕塑,连后边的京骂,cnm,也卡在了嗓子眼中。
“雷哥,别激动啊,惊着外边的嫂子和几位大侄子就不好了,有什么话不是坐下好好说不能够解决的呢?您说是吧?雷哥?”
坐在长条凳子上的顾铮,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依然用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雷水金的脸,笑的良善而温柔。
仿佛他此时手中擎着的磨得颇为尖锐的铁签子,只不过是雷水金眼中所产生的幻觉一般。
“别愣着啊,雷哥,坐下来吃根油条,你总看得到我的诚意吧?”
真是有心了顾铮啊,2铜元不到的价钱,就想把上百元的年费给省下来啊?
可是这个当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雷水金带着有点颤的音儿,一边提醒着顾铮,一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哎,我跟你说啊,你手上可要擎稳了啊,你要不,把这东西收回去,咱们俩再慢慢说?”
这雷金水的屁股上仿佛长了针眼一般的,只敢将臀皮轻轻的贴在了他常坐的那把长条板凳的边上。
“雷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拉黄包车的这种工作,说好听点是人力司机,说不好听点的,和码头上的抗苦力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苦,不但车行租赁的钱要交,政府下派的苛捐杂税也不少,现如今您再和我们收一道保护费,我不知道其他兄弟们会不会交,但是我顾铮是真的困难!交不起!”
说话间的顾铮,手中的签子并没有回撤,反倒是手中一发力,又往前顶了一下,让这尖锐的铁尖头正好能够陷进雷金水腰眼上的软肉里,力度合适,却不至于捅出血的地步。
“你,你想干什么?你捅死我了,自己也要吃官司的!”
看着色厉内荏的雷金水,顾铮突然就张开了他的薄唇,将一口雪白的牙齿龇的有些狰狞:“怎么会呢?我为啥要在这个大清早上的,来找你雷哥的麻烦呢?”
“我是真的很有诚意的想来看望雷哥您的。毕竟如果我不亲自过来走一趟,怎么会知道雷哥您有一位这么泼辣有味道的嫂子,还有三个再机灵不过的小子呢?”
“您说,今天我这里惹了雷哥你不高兴了,赶明您让我丢了饭碗,我也好找嫂子和小侄子们求求情不是?”
听着顾铮宛若实质的,威胁到了他的家人的话语,雷金水就再也坐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一把就伸出了胳膊准备揪住顾铮那洗得发白的布褂子的领口,却被又往前深入了一点的铁签子给再一次的阻挡住了。
“雷哥,别激动啊!我说了啊,咱们商量一下份子钱的事情啊?还是刚才的话题,我一毛钱都不交,行不行?”
最后的一句,顾铮是抑扬顿挫,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雷金水的耳边重复了过去。
而那个已经被双重威胁的雷金水,就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了顾铮乱发之后所透露出来的眼神。
疯狂,冷酷,仿佛忘却了生死,漠然的让人心中发颤。
连腰眼上顶了铁签的雷水金也只有愤怒的情绪,但是在看到了顾铮望向他的眼神的时候,他却只剩下恐惧了。
“行,行…你可以不交..”身不由己的他,就说出了同意的话语。
“真的!?这可是雷哥你说的啊,我在这里就先谢谢了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顾铮,将咧开的嘴角一收,左手的手腕轻轻一松,那已至肉间的铁签子,就滑了下来,被他的手掌一个翻转,就原送进了自己的袖口之中,仿佛变魔术般,在人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收起凶器,目的达成,自然是告辞之时。
“既然这样,我来找雷哥办的事就算完了,你看你这大早晨的家里也挺忙的,小弟我也就不打搅了啊。”
“雷哥你先吃着啊,这油条要趁热,否则凉了它就皮实了,不脆生。”
这时候谁TM的还有闲心吃油条,那他还真是心大。
78 第一趟活
听了这话的雷水金都有些无语了,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顾铮安安静静的起身,安安静静的走出他们家的饭厅的门槛,迈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转过身来,捞起他头上的破毡帽,朝着他低头施了礼,才晃晃悠悠的转身离开。
刚走出院落的顾铮,完成了他来到这里的人生的第一步,顺畅的程度,让他的心情都不由的大好,看着天上已经洒下了第一缕阳光的东升太阳,顾铮忍不住的就伸了一个懒腰。
“大兄弟?你怎么这就要走了?我这米汤刚端上来,吃完早饭再走吧?”
还没来得及收回胳膊的顾铮,他的身后就传来了有些惊讶的雷水金老婆的招呼声。
“不了。”顾铮复又扭过头来,朝着雷嫂子笑的腼腆:“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了,哪能给嫂子你添麻烦啊?时候也不早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工呢。我早点去。”
“那快去吧,新人都是不容易,嫂子在这里恭祝你赶紧开张啊!”
“成嘞,谢谢嫂子,托您吉言呢,我上工去了!”一边挥着手一边拉着车,麻溜的跑了个没影的顾铮,让还在目送他出胡同的雷嫂子,都不由的笑出了声。
“这小伙子,真是个好孩子。”转过头来的雷嫂子,就看见了自家的那口子,如同失了魂一般的一言不发的就紧贴在她的背后:“我说雷水金!你个死鬼,大早晨的想吓死我啊!不声不响的装鬼呢!”
“还有!赶紧把你的米汤端走,领着孩子去塞饭去,看看人家小伙子都去上工了,你个工头还赖在家里是怎么个意思!!”
雷嫂子将两个盛的满满当当的熬的有些黏稠的米汤碗往雷水金的手中一塞,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又赶着去厨房里忙活了。
看着自家媳妇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院落中,雷水金刚才还煞白的脸,这才转了一点血色。
这傻娘们,和那种煞神还能聊的这么欢实,真是蠢得可以。
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雷水金给划归成了危险人物的顾铮,已经跑出了胡同,开始了他头一天的多姿多彩的黄包车之旅。
顾铮所拉着的黄包车,所划出来的起始区域还算不错,在北平城的内城,算是相当繁华的地段了。
根据各个车行的规矩,自要你这车跑起来了,就是拉倒哪算哪了,可是每天开张的第一笔生意,你要按照规矩,在你车行划出来的区域内趴活。
原以为自己已经起了一个大早的顾铮,等赶到划片的区域的时候,才发现车行中的老人们,早已经过来了七八个。
好巧不巧的,正是昨天堵过顾铮的那几位。
那几个胆小怕事的同伙们,将被打的四六不知的顺子,往他们家里人手中一送,就立刻做了鸟兽散状,跑了个无影无踪。
竟然没有一个人去主动的找雷水金通风报信,对于他们这些人物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们心底里,顾铮的危险程度,也不比雷水金要少多少了。
而他们几个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的原因,也十分的简单。
就是想着,赶紧开上第一笔的张,离开自己车行的分属地,千万别和雷老大或顾铮这两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位碰上。
怕被讯问,也怕被寻仇,更怕被这两位凑到一起时的争执,给波及到喽。
谁成想,来的一点不比他们晚的顾铮,一下子就将他们给堵到了个当场。
“各位早啊,前辈们来得好早,值得我这个新手学习啊。”顾铮带着一丝羞赧的腼腆,将黄包车放下,就蹲在了这几位的对面,正正好,将对方逃跑的路线给堵住了。
“呵呵呵..早..”
如同鹌鹑一般的七个人,只是朝着彼此的方向又凑了一凑,团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团子。
“一会要是来客人了,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活计是怎么分派的啊?”
还能怎么分派?谁最先来的谁拉走,这是行规好不好?
可是颇为警惕的那七位还是呵呵的笑着,打死就是不开口。
“车夫!来辆车!”
还没等顾铮继续调戏下去呢,停放黄包车的车堆的外边,就想起了客人的声音。
“各位前辈?你们看?”
还没等顾铮将故作疑惑的话语说完呢,那七个葫芦娃又心有灵犀的上马回话了:“你去吧!赶紧去!这活是你的!”
“可是这车行的规矩?”
“谁蹲在最外边,距离客人最方便,就是谁的活计!”这回答,真是整齐划一了。
“好嘞,那谢谢前辈了。”顾铮感谢的是情真意切,转过身来声音都清脆了几分:“来喽,让您久等了,先生打算去哪里啊?”
“幼苗日报社!”
“好嘞,您坐稳了,这就出发。”
‘骨噜噜..’
直到顾铮的黄包车轮子的声音,彻底的消失了没影,蹲在最里窝的那七位,才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哇哈哈哈,哎,刚才那小子不会是拉了李穷酸的那一趟活计了吧?”
“还能有跑?这大清早的就往报社那个方向跑的,不是李穷酸还有谁!”
“哈哈哈哈!”
这透着一股欢愉劲,再带上恶意满满的幸灾乐祸,让这场内还没开张的人,笑的腮帮子都酸了。
到底是啥活,就能让这几位乐成这个德行呢?
根据现在顾铮所跑起来的方向,以及在他的身后端坐的一板一眼的客人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啊?
幼苗日报社,就在内城靠里一点的位置,在报社扎堆的内西城中,并不算显眼。
但是早已经做足了功课的顾铮,没打停顿的就给自家的第一位客人,拉到了目的地。
将车停稳当了的顾铮,内心还挺愉悦,这位早起的客人,身量消瘦,沉默无语,拉起来半点力气都不费,而这趟路程更是顺畅,一刻钟的跑动,连汗都没升起呢,就到了地方了。
自己真是开门红。
79 秀才遇到兵
这样想的顾铮,脸上挂着的笑也实在了几分,他转身将车踏板打开,就开始了他对坐上人的张罗:“先生,幼苗日报社到了,承蒙惠顾。”
“唔..”
那个穿着灰长袍的客人,小心的用脚尖碾了碾脚踏,一个起身,就下了黄包车。
他在顾铮面前将腰杆挺的笔直,抬眼忘了一下日报社的门口之后,才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块挂着明晃晃金灿灿的链子的怀表。
‘啪嗒,咔嚓’
随着表盖儿的一张一合,顾铮的第一位客人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脚力不错啊,拉的也算平稳,喏,拿着吧,你的车钱。”
‘噹’一块黄澄澄的铜元,就放在了顾铮的手心。
这个给钱的动作一结束,这位消瘦的客人,就一撩他长袍的下摆,打算迈步走进日报社了。
“哎哎哎,这位客人。”
看到了手中铜元,还没等那位客人迈出去第二步呢,顾铮就赶紧横了过去,阻挡了对方继续前进的步伐。
“您给的钱不对啊!麻烦您再拿一块出来吧!一小时四块,半小时两块。”
看着顾铮已经快要伸到他鼻子底下的手,那个李穷酸露出了一脸不解的表情。
“没错啊,你从门楼子那边跑过来,一共花费了15分钟,正好是半小时的一半,一元铜元,没差啊?”
一头黑线的顾铮,将手再次一递:“不满半小时的一律按照半小时计算,这是车行的行规,起步价,起步价知不知道!!”
“我跟你说啊,这就是你们黄包车行业的不合理的地方了啊。你自己想一想啊,明明就是拉了一块钱的啊,为什么偏偏要给上2块的呢?”
“那我剩下的十五分钟呢?那一元钱我为什么要白送给你呢?”
被对方突突突冒出来的口水差点喷了一脸的顾铮,左手的袖口,不自觉的就抖了一抖,十分想要给对面的人来上一签子怎么办?
这简直快要赶上唐僧的功力了。
“小伙子,我和你说啊,这样不合理的规矩,我们就要勇敢的向上边反应啊..”还在如同老学究一般摇头晃脑的李穷酸,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就被连人带包的,给提溜了起来。
“哎,你要干嘛!我跟你说,这里可是距离警察局很近的哇..哦哦哦!!”
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李穷酸就这样被顾铮单臂拎着,给再次的甩回了黄包车上。
“时间不够是吧?你现在可是又坐回了我的车了。”脑袋上青筋一直突突的蹦的顾铮,拉着车座往后一仰,就开始拖着李穷酸,就在这个日报社的大门口,转起了圈圈。
“让您在剩下的十五分钟内,享受一下我顾氏的起早清醒大法吧。”
话音刚刚落下,经过日报社的寻常群众们,就看到了如同天桥顶级杂耍表演一般的场景。
只见报社的大门口的人行道上,以一辆黄包车上的客人作为圆点,以黄包车的扶手作为半径,在黄包车夫的拉动下,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疯狂的旋转了起来。
一车,两人,是越转越快,让偶然经过他们的一个上女子高中的学生,她那有些轻薄的校服裙,都被这旋转起来的风,给吹的飘鼓了起来。
“啊!”
一声娇滴滴的惊呼,让周围的那群很久没有见到鲜亮颜色的沉闷男人们,齐刷刷的将头,探向了女学生裙摆刮起的方向。
其整齐程度,请参见乒乓球比赛时,坐在观众席上的围观群众。
而那些随着头颅摆动,而过于靠近顾铮旋转圈的兄弟们,他们的毛发也统一的飘逸了起来,行成了一副既诡异又和谐的围观图。
‘嘎吱嘎吱..’
这圈都转走了三波因为头晕而无法坚持下去的围观群众了,内圈表演的顾铮,才停下了他大风车的脚步。
还好这具身体的基本功扎实,平衡能力强的惊人,才能让现如今的顾铮,顶着天旋地转的脑袋,朝着后座的李穷酸伸出了手掌。
“喏,十五分钟应该够了,我不但时间拉够了,还免费的让客人您享受了一把极速飞车的体验。承蒙惠顾,一铜元,谢谢。”
“你!”在后座上的李穷酸花着眼睛,凭着感觉朝着顾铮的方向伸出了颤颤悠悠的手指:“给我等着..呕..”
话还没说完的李穷酸,就酸软着腿,从顾铮的黄包车上爬了下来,扶着路边的墙壁,顺着臭水沟旁,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我,我要投诉你..”
“去投诉吧,到哪里都找不出毛病啊,我还第一次碰到要拉满时间的客人呢,我没把你原路给拉回永定门去,扔到那边的护城河里,就算对你客气的了。”
已经调节好了状态,恢复了常态的顾铮,再一次的朝着对方伸出了手:“我这人喜欢先礼后兵,刚才是礼,至于要不要兵,就看你的诚意了啊。”
听到了这话的李穷酸,又看见了顾铮的袖口寒光一闪,不经的就打了一个寒颤,他哆哆嗦嗦的又从怀中的口袋中抠出了第二块铜元,恋恋不舍的就递给了顾铮。
这是他李穷酸自打坐黄包车跑这条路以来,第一次全款结账。
他总是能欺骗或游说一个又一个的黄包车夫,默认了他一元到达的价格,却在秀才遇见兵的顾铮的面前,铩羽而归了。
“你,你给我等着..”
这种有气无力地威胁,顾铮压根也没有去在意,他拉着黄包车如同一阵风一般的,就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虽然是第一天上工,但是适应能力超强的顾铮,立刻就抓住了黄包车夫这一行当的精髓。
‘稳、准、狠’
一样都不能缺少。
早在刚才收完钱之后,顾铮就发现了前面新的情况,这一片北平城内的教育与文化的集散地中,有一个地方要比这边的报社门口,更加的热闹。
那就是人来人往的初等教育学府。
这个时间,正是孩子上学,大人接送,人来人往客流量最大的时候,端的是鸡飞狗跳。
就是如此混乱的局面,隔了足有八十多米的顾铮,愣是看出了其中的大商机。
80 大户人家的狗
在那个车来车往的校门口,有一个穿的极其豪华的小胖子,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马路上的茫茫车流,一脸的犹豫不决的模样。
他那举起又放下的手,迈出又收回的脚步,都说明了此时他正在思考,是不是要找寻一个代步的工具。
“客人!要车吗!”
自打看见了这个场景,如同风一般跑过来的顾铮,挤开了原本距离小胖子最近的黄包车夫,就将头,凑了过去。
本还在犹豫的小胖子,看到了有人主动上前询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扯身上的绸缎马甲,就跨上了顾铮的黄包车:“去鼓楼大街XX巷XX号。”
“嘚嘞,小客人你坐稳了啊,马上就到。”
一听到这个地址,顾铮的内心就笑开了花,北平城内的北贵南贱,那可不是空口白牙光说说的。
小胖子刚才报出来的地址,可是在鼓楼大街的正后边,那一片的居住格局,都是独门独院的大套间的四合院。
根本就不是没家底的人,能住的起的。
估计这位是哪家的少爷,忘记了带随堂的作业,一早上的就着急往家赶去了吧。
恩,顾铮的猜测只算是对了一半,前半段都非常正确,只不过他猜错了小胖子往家赶的目的。
这位的家里接送他的人刚一离开校门,十分厌学的小胖子,就打算偷摸的逃课往家跑了。
压根不知道客人所想的顾铮,闷着头一阵猛跑,这颇有距离的路程,让他终是跑出了满身的汗。
看着面前的朱漆大门,将车停靠妥当的顾铮,再也忍不住的将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给抄了起来,擦了擦快要流淌进胸口的汗珠。
“这位少爷,您到了,承蒙惠顾,一共是四块铜元。”
“哦,四块啊。”
将车上的遮阴毡棚给掀了开来的小胖子,慢慢吞吞的下得车来,掏了掏自己身上斜挎着的布口袋,眼珠子就是一个咕噜。
“还真是便宜,大叔,你看我走得匆忙,忘记带钱了,你能不能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这就进去拿给你啊?”
转过头来的顾铮,看看这气派的大门,在看看这个一脸忠厚样的小胖子,颇为信任的就点了点头,就将对方回家的去路给让了出来。
带着笑的胖小子,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叮当当的就打开了门外的挂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推门而入,反手就将门给掩上了。
看到这里,顾铮心中念到:不好!
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家门上的挂锁呢?
大人不在,一个没钱的半大小子,又能从哪里拿出钱来给他呢?
也许这小子有零花钱呢?
不想把人想的太坏的顾铮,也只能自我安慰一番,老老实实的在门外等着了。
这一等就是足足的半刻钟,连偶然经过的路人,都有些疑惑于这位黄包车夫为什么会把趴活的地点,选在这么一个人流颇少的居住区的时候,顾铮终于明白了,这是碰到了新鲜出炉的老赖了。
坐了他顾铮的车,还不想给钱?没门!
想到这里的顾铮,三步并两步的就跨上了大门的台阶,噹噹噹的,敲的整块门板都发了颤。
“开门,客人,你还没给钱呢!出来给钱!!”
随着顾铮一刻不停的怒吼,突然就从这家的内院中,传出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
‘吱呀.’
大门在猝不及防间,就被从里边给打开了一道不算窄的门缝。
“哎呦,小客人,你这是把钱拿好了?”
顾铮通过缝隙,看到了正扶着门边的小胖子,对着他笑的十分得意。
“钱是没有的,但是我会送你点更好的东西..嘿嘿”
随着这个胖小子将遮挡住的门缝给让开的时候,一直趴在他身后的两只低声呜咽,龇着利牙的看门狗,就出现在了顾铮的视线之内。
背着手的小胖子,将手中紧握着的两条狗绳子往前一松,朝着顾铮的方向一指:“去,上去咬他!”说完这句话,就把狗给撒了出去。
‘嗷汪汪汪..’
得到了指令的猛犬,仿佛是知道自己终于能去外边放风了一般,如同闪电一般的就窜了出去。
至于顾铮?
呵呵,早在他看见这两条狗的真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蹿到了台阶之下,拉起自己的黄包车,头也不回的飞奔了起来。
飞吧,闪电侠!
‘汪汪汪…’
一人,两狗,在这个人迹罕至,道路宽敞的胡同中,比赛着脚程。
曾经有多次,顾铮都以为自己的翘臀是免不了被对方摧残了,可是还是被他顽强的挣扎,给完美的躲了过去。
糟了,得意了还没有一瞬的顾铮,就发现自己在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一个四面高墙的死胡同之中了。
这些大户人家,就是烦人,为了昭显自家的富贵,把院墙垒的那么高,这让有点事的旁人,想干点啥的时候多不方便。
已经无路可逃的顾铮,终于是缓缓地连人带车的,把身子给转了回来,用大无畏的勇气,直面了已经堵住了他的后路的‘敌人’。
原本在他脸上的慌不择路的表情,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消失,而早已经将黄包车放下的顾铮,则是一边挂上了欣喜的笑容,一边开始缓缓的脱起了衣服。
是的,脱衣服。
这位同志的夏天的换洗衣服总共就两身,还是补丁摞着补丁一扯就碎的那种。
对于接下来顾铮所要做的激烈的运动,不脱下来,它们那种小身子板是扛不住的。
窄沿儿的毡帽被小心的放到了车座上,短袖的褂子搭放在了扶手之上,将裤腰带一脱到底,留下一个白色底儿的大裤衩。
这一套流畅的脱衣动作,让对面原本对着顾铮低吼的那两条狗,也迷茫了起来。
“准备动作完毕..”仿佛是说个自己听一般,十分‘清爽’的顾铮,就朝着那两条狗友善的笑了起来:“老子我是连狼都收拾过的男人,你说你们这两个只配吃屎的东西,还敢对着我龇牙?”
“正好,这两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是缺肉吃啊!”
说完,还没等那两只狗反应过来,顾铮就率先动了。
81 又看光了(三江加更)
厚重的的青石板路,不带一丝的尘土,让顾铮的一行一动,都分外的流畅。
这具身体本就是戏班子中的科班出身,也让他的筋骨,要比普通人更加的柔韧有余,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韵律之感。
躬身,曲腿,借着前冲的反作用力,顾铮那肌肉蓬勃的大长腿,就高速的朝着两只狗中体型最大的那一只的头部,抽了过去。
‘嗡……’
带着凌厉的风声,让没有什么实战对敌经验的看门狗,在如此的气势之下,反应都慢了半拍。
那个看到顾铮冲过来,率先跃起准备扑咬的大狗,立刻就变成了出头鸟。
正正好的,被顾铮已经计算过的飞脚运行的轨迹,给抽了一个正着。
‘嗷呜..’
一声惨叫,伴随着抽击所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这条大狗就侧飞了出去,随着顾铮那抬起来的脚的动作停止,被抽落在地的它,翻了两个滚之后,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看着刚才还龙精虎猛的指挥着自己行动的同伴,现如今却只有在几米外趴着抽搐的份了,那条半大的小狗,立刻就停止了他刚才想要跟随而上的脚步。
‘呜呜呜..’
回头看看老大,‘呜呜呜’再回头看看这个一直没有将脚放下,还保持着单腿金鸡独立的奇怪的‘敌人’。
小狗茫然了。
当它抬头再次仰望那个居高临下,用一种蔑视群雄一般的眼神,逼视着它的顾铮的时候,一种从心底中涌现出来的恐惧感,就走遍了它的全身。
这是犬科动物对着比它强大者时的那种发自肺腑的臣服,是动物本能里的力量悬殊者给予它的危险预感,对面的这个人,要比它所遇到的所有的狗,都厉害。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半大狗,立刻就做出了一个明智犬,所该做出的正确选择。
它将刚才龇出来的牙又收了回去,奋力的将尾巴一翘,四肢一个蜷缩,往地上一趴,打了半个滚,就将雪白的肚皮完完全全给坦诚在了顾铮的面前。
‘大哥’……我臣服于你了。
而现在的顾铮却在干嘛呢?
他并没有去在意那条对他来说毫无威胁的小狗,而是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态,将那条抽出去的腿给伸了回来,再踢了出去,复又收回来,这般反复了好几个来回,这才将右腿缓缓的给放了下来。
如果,这时候有一位同样是现实而来的穿越者也在的话,一定会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哦,太帅了,这简直就是李小龙附体了。他那经典的啊哒哒哒哒单腿快速抽踢,被模仿的多麽完美啊。’
可是现如今的顾铮,只想说一句话:草TM的!真疼。
犬科动物的铁头功,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等顾铮将他的右腿抖完,就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条战利品,在他的面前主动与被动的‘挺尸’,然后也不停歇,将搭好的衣服一穿,晕掉的狗往车上一搭,就朝着小狗说道:“起来吧,带路!”
‘嗷汪汪。’
得到了指令的小狗,撒了欢的在顾铮前面领着煞神,就往小胖子的家中跑了过去。
一人一狗,离开了这条偏僻的胡同,仿佛这里曾经出现过的大战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
视线随之上转,死胡同的高大墙院后,正有一座二层高的小阁楼,上边的窗户大开。
窗户前趴着的人,将刚才的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姐?小姐?夫人叫你呢,你怎么又趴在窗口看风景了啊?这条街你天天瞧,还没瞧够呢?”
“哦!”被叫到的小姐听到了身后丫鬟的叫声,突然就将她在阁楼上用来看风景的窗户给关了起来:“没,没什么的,这都成了我的习惯了,每天不看看,心里空唠唠的。”
直到将窗户封的严严实实了之后,那小姐的嘭嘭嘭直跳的心,这才回落到了嗓子眼中。
刚才的那个车夫……那个羞死人的身材……
没想到原来男人的身体是这个样子的啊,自己是废了多大的气力,在看到了底下人脱衣服的那一幕的时候,才没有叫出来的呢?
而又是废了多大的气力,才能让自己不手软脚软呢?
那种属于男人的浓浓的荷尔蒙的气息,仿若实质一般的,还在没见过‘世面’的小姐的面前充斥着呢。
“小姐?小姐你想什么呢?哎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啊!”
“小兰!噤声,我可能是被日头晒的吧,你这反映也太大了吧,不是说娘亲找我吗?还愣着干嘛?赶紧带我去吧?”
“哦哦哦”有些疑惑的小兰,下意识的看了眼小姐身后的窗户,也不做它想,转身就随着小姐走出了房间。
跑出去很远的顾铮,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玉体已经又被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给参观过了,可是就算是知道了,作为现代人的他,也不会在乎。
只要是不裸奔,那就等同于穿着衣服呢。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个去而复返的属于小胖子家的大门之上了。
还没等顾铮停稳了,他身前一直带路的小狗,就主动的去挠上门了。
“哎呦?”听到了动静的小胖子,应门应的还挺高兴,一边开门一边就夸奖上了:“小黑?你和大黑又赶跑了一个下等人了?真棒,真是我的乖狗狗。”
“今天晚上奖励你们肉骨头…呃呃,你怎么还在?”
小胖子开心的搂住了小黑的狗头,却发现他的头顶上浮现出了一片人型的阴影。
“你,你想干嘛?我,我家的大黑呢?你把它怎么样了?”
到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想想自己的后果吗?
竟然还顾着狗?
“呵呵呵”顾铮笑的像是一个恶霸,还是那种专门趴在小学生放学的必经之路上的那种。
“你先把老子的车钱拿来,还有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脚力磨损费以及不必要体能消耗费一并付了,我就告诉你你家大黑在哪。”
“我给,我给,那,那些费,一共多少钱?”
嘿,这时候了,竟然一个磕巴都不打的就往外掏钱了?
真是人不如狗啊。
“不二价,二十铜元!”
往高里要的顾铮,知道这个价钱都够四等民一家人过上十天的了。
82 市井生活
可是听到这个价格的小胖子,却是连停顿都没有的,就一口应了下来:“行,我这就给你!”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银角子,递到了顾铮的手中:“一角子能兑换30个铜元了,看你那个样也不像是能找的起的,拿去吧,只要你还我的大黑就行!”
嘿!这个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劲,这么一个有钱的人家的少爷,是有多大的毛病啊,连两铜元的车钱都赖?
这还真是闲的,富人的臭毛病。
捏着银角子的顾铮,也懒得和这种败家子废话了,转身回到车后座,将大黑的后腿给提溜了起来,跟着就是一通的猛晃,愣是把这条晕的不能再晕的死狗,给晃悠醒了。
“哎呦喂,爷爷,我错了,别晃了,我这狗可是舅舅从国外带回来的德国种,你把它给晃成土狗的智商可怎么办啊!”
哪怕顾铮就现在他的面前也没有示弱的小胖子,终于在狗的面前,低下了他高昂的头。
看到这般情景,顾铮突然就失去了和这个小胖子好好谈谈人生的兴趣,他随手就将手中的大黑往对方的身上一抛,头也不回的拉着车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那么的不相同。
虽然在现实中的顾铮,总是吵吵着自己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总是哀叹生活的不公,总是将自己划归成城市居民中的最底层。
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世界,真真的给他展现出来了什么叫做生活的残酷。
大家仿佛对这些事情都司空见怪一般,将自尊,自爱,甚至于人性,都抛掷于了脑后。
只是为了活而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还好,自己不是这般的人,请求他来帮助的原主,也不是这般的人。
知道了这一点的顾铮,再一次的昂起了他高傲的头颅,坚定了他继续前进的信念,迎着即将要升上顶的骄阳,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大步而去。
走了没两步,现实就先击垮了他短暂而起的信念。
M的,太热了,去喝个大碗茶,顺便解决一下午饭的问题。
别指望这个年代还有什么窗明瓦亮的快餐店,俗话说的好,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一个黄包车夫,自然没有坐在八仙庄的资格,而穿长跑马褂之人,也不会光顾那种连个坐都摆不齐全的路边摊。
车夫这种重体力劳动的活计,想要吃的好还要吃的饱,那就需要找对地方。
从内城往南一路穿过去,在最贴近南城根的树荫路边儿上,那就是顾铮此行的目的地了。
因为被狗追耽误了不少的功夫,等到顾铮跑到地儿的时候,那里已经像是现如今的出租车停靠点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空置的黄包车。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分属于不同车行的黄包车夫们,此时正三人一圈,五人一堆的解决着自己那因为跑了一上午,而早已饥肠辘辘的胃口问题。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衍生出了一群要靠着他们车夫吃饭的小摊贩。
最靠外边的自然是卖大碗茶,绿豆水这般的茶水铺子,一个用墨汁渲染过的写着大大的‘茶’字样的旗子,被高高的悬挂在了这条胡同与墙根交错而形成的不算宽阔的夹缝口处。
满头大汗的黄包车夫们,将手中的车辆往自己停靠的老地方一摆,第一件事就是迎着夹道中的穿堂风,扇乎着自己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粘腻不堪的布褂子,不需要任何人的招呼,端起这旗子底下长条桌案上早已经排成了一串的大碗茶,咕咚咚的就灌了下去。
一个个平底阔口的陶瓷大碗,被一旁手脚麻利的小二现收现取,在接过客人递过来的喝完的空碗的时候,还不忘记问上一句:“客官要不要再来上一碗?两碗只要三个铜子儿。”
而多数渴了一天的车夫们自然也不差这多添的一个小铜子,他们会很自然的抄起身边离得最近的,已经摆放的有点温温的大碗茶,复又大口的喝了起来。
那些已经被抄走了的空碗,就会被茶摊主,拿到身后,在外接出来的水管子前冲洗一番,拎到他吃饭的家伙一个足有半个人高的铜制大茶壶的跟前,接上一碗滚烫的冒着热气的茶水,再次的排在了那一长溜摆放茶水的长条桌面上。
等下几位客人喝到这里的时候,它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不温不火,正在火候。
来到这里的顾铮,就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真是见着什么都稀奇。
他依葫芦画瓢的远远的坠在一个先来的车夫后边,看着对方干什么,他也照着做。
两大碗茶水下了肚,那种从头到尾出了一头白毛汗的感觉,和自己跑出来的汗完全不同。
此时的顾铮,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缝,都感受到了一种凉意的舒爽。
他脚下不停,接过小二哥找回来的七个铜子之后,就朝着这个越来越阴凉的小夹道的深处走去。
“凉糕,凉糕啊,小豆凉糕..好吃又垫饱啊..”
“芝麻烧饼,三铜子一个,足两足称,一咬满口掉渣啊…”
“卤煮火烧,新鲜出炉啊,吃卤煮送杂粮饼啊..”
好家伙,这个在外寂静无声的夹道中,原来还内有乾坤的啊。
一个足有百年历史的老树,枝干繁茂,撑起了这片夹道中的扩场,可能因为这棵树存在的缘故,让这里的建筑突兀的就往外挪出了一个空地,仿佛专门为了这棵树的生存,而行了方便一般。
这也为这里的小摊贩主们,提供了一个如同桃源一般的经营环境。
大树的层层绿荫,连带着绿色枝叶所散发出来的芳香,让经过这里的最心浮气躁的车夫们,也平心静气了起来。
而热闹非凡,种类繁多的小食选择,更是安慰了他们那满是疲惫的身心。
到了这个地方,顾铮早已经不需要去模仿旁人了,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早已经直勾勾的盯着他颇为心仪的食物而去了。
PS:推荐朋友新书《归来的宗师》:“唐田,你嘛时候成为天下第一啊。”
“你说呢?”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这是真武的传承者,纵横都市的故事。
83 幸福的味道(水饺篇)
水饺,这个他仿佛多年都没有吃过的食物,正在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妈妈的汤锅面前,不停的翻着它们的肚皮,如同游泳健将一般的在冒着泡的白汤中,来回的翻滚。
这种对比与其他食物,稍显昂贵的饭食,也只有车夫们想要打打牙祭,或是有什么庆祝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意思般的要上个二两。
而这个已经走到了水饺摊子前的顾铮,却还没等老妈妈抬头招呼,就已经闻出了今天锅中主角它肚子中的馅料了。
“猪肉白菜馅啊?给我来上四两。”
八个铜元,就被这个败家子给吃出去了。
这还没赚到什么钱呢。
锅前的老妈妈,听了这话,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嘚嘞!马上好!”这一声应和的十分有她年轻时的中气十足。
一个平盏瓷盘,一个醋料小碟子,虽不是贵宾满座的酒楼饭庄,却也处处的体现了这位妈妈的讲究。
竹笊篱放下抄起,等待了不多时的顾铮,就与他心心念念的饺子碰了面。
当他焦急的呼呼吹着筷子中夹起来的第一个饺子的时候,一旁的老妈妈还不忘记给他送上一碗温突突的饺子汤。
“原汤化原食,小心烫。”临走时的老妈妈,还不忘记将放酱油的小壶,往顾铮的面前推了一推。
他们这些车夫,吃饭都要够味,就像他们的职业一般,走的全靠有劲。
一股温暖涌向心头,原来哪个世界都有爱的存在,只不过需要每个充满生活希望的人,去慢慢的品味罢了。
牙齿与面皮轻轻的撕扯在了一起,饺子的一头被咬开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小口,一股热气慢腾腾的升起,属于猪油白菜的清香,就飘散到了顾铮的鼻腔。
嗯,饺子皮是三合面调和的,在黄豆小米还是不算金贵的粗粮的世界中,纯白面,那可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特权。
但是这种现代人视之为健康食品的粗粮做的饺子皮,却并没有带着粗粮团体那种独有的粗糙感,反倒是细细滑滑,韧劲十足。
一看店家选用的三合面,就是经过了反复几次的细细磨制后,才能达到现如今这般的口感。
紧接着,迫不及待的顾铮,就大口的连皮带馅儿的咬了起来。
‘呼呼呼’
“烫烫烫..”
可是,真的是太香了啊。
对于现代人来说太过于不健康的猪油,还带着自家用肥肉煸出来的焦香味,馅料中掺杂的猪肉,也是这些半肉半油的渣渣组成,它们将切成了小丁,拧干了大半水分口感颇似猪肉的白菜,都裹挟出了肉的味道。
二十个胖饺子,还没等顾铮仔细品出个味道来,就已经排着队的下了肚子。
他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肠胃,难怪旁的车夫们都只是眼馋的看着这里,这般的好味道,光顾的人却不多。
干个重体力劳动,吃水饺要吃到饱,估计他们能吃到自己破产。
站起来掏出了钱的顾铮,溜达到自己停靠的黄包车的跟前时,都已经将车扶手抬起来了,却一个转头,掏出一把铜子,朝着一旁的烧饼铺说道:“再来仨烧饼,带走!”
“好嘞,新鲜出炉的,您拿好了啊。”
这要是大冬天的怀中揣着这种热腾腾的烧饼,连跑起来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可这是三伏天,就看顾铮这头上的汗冒的啊,和虚脱了一样,挥洒着就跑了出去。
‘噗……’
“怎么样了老三,那个煞神走了没?”
“走了,这个人果然是个车夫棒槌,连咱们这一行什么季节吃啥饭都搞不明白,我看他一上午,也没少吃别的闷亏。”
躲在角落中,窥伺着顾铮的一举一动的,正是那车行帮凶七兄弟,他们为了看顾铮吃饭行动,连自己的午餐都没顾得上解决。
“战斗力再惊人咋样?咱们黄包车夫靠的是拉活铜元说话。话说哥哥我今天一上午就拉了4趟活计,八个铜元呢。”
“大哥,果然厉害啊!那叫顾铮的小子肯定望尘莫及..哈哈哈”
一群捧臭脚的,如果他们知道今天一早上顾铮就赚了一个银角子的话,他们的眼球估计都能掉到脚面上。
可惜,自吹自擂的话语还没落下,身后就想起了另外一个煞神的声音:“怎么?你们认识那个叫顾铮的?”
是雷水金。
“雷老大?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我们刚刚收工回来,还想跟您汇报呢,昨天顺子带着我们兄弟几个……”
七人组中的话语还未说完,雷水金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们打算继续告状的后言:“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以后不要跟我说了!至于顺子那,我会嘱咐的……”
“可是,那个新人……”
“费TM什么话!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以后见到了那个人都TM给我绕着走,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一路人懂不懂!?”
“懂懂懂了……”
看着雷老大也有了要暴起的趋势,这七位兄弟跑的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消失在了夹道中。
看着榆木脑袋一般的手下离开,雷水金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M的,当个车夫老大容易吗?
以后自己也绕着那个新人远点吧。
根本不知道在他走后又发生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顾铮,此时是累并快乐着的。
从事体力工作者就这一点好处。
无论是你拉了几趟活,或是你搬了多少包的麻袋,都是能够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所付出的劳动的。
尤其是在劳动过后的那几个叮叮咚咚作响的铜板,奏响的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妙的音乐了,他胸前的口袋,坠的沉甸甸的,真踏实。
虽然此时的顾铮,他的腿是酸楚的肿胀,虽然他身上的布衫已经被汗水浸了一个湿湿哒哒,但是这仍然不能阻止他的好心情,以及收工回家时那越来越快的脚步。
穿过这条有点破旧的小商业街,就到了他虽然简陋,但是足够安心的小窝了。
“劳驾啊!借过啊!”
别看这条商业街与前门大街相比,那简直就是羊肠小道与骡马大街的区别,但是人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84 哥教你做人
这条连两辆黄包车错身跑过都嫌挤的道路两旁,那是饭馆,茶楼,旅店,澡堂,一个都不能少啊。
为这个南城中,低收入的人群,提供了各项必不可少的寓教娱乐的活动。
在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边看热闹一边往前边跑的顾铮,突然就被其中一处买卖,给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实在是在这随便走一圈都能捡上两双被踩掉的鞋的街面上,前方那个门面房的大门口,却是人流稀少,恨不得从旁经过的人,都绕上两圈才从附近通过。
哎呦?
还有这么不会开买卖的?
在这条街,你就算是开个棺材铺,它也不见得生意差了啊?
让我瞧瞧,这是开了啥?
一边跑一边看的顾铮,就看见了那家门面上挂着的硕大的招牌,‘东篱茶园’,哦,是个敞开式的茶楼子。
这就奇怪了,在这个低消费人群聚堆的大街上,按理来说,这茶园子的生意不应该差了啊?
怎么这里经过的人,一个个就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的,每每经过他们茶园的时候,恨不得都是用跑的呢?
还没等顾铮奇怪完呢,他自己的车也拉到那个茶园子的门口了,等一到了这家茶楼的附近,他瞬间就明白了,这里的诡异的状态是怎么造成的了。
茶园子,与贵人们喜欢去的高门大脸的茶楼茶庄不同,一个简单的围场,中间搭建一个戏台子,几张长条的桌案,几张配套的长凳,就能开的起来的买卖。
来茶园子光顾的客人,多是在一天劳累的工作后,找一个能放松的地方,吆喝几个玩的好的街坊邻居,三五个人叫上一壶茶,两三盘的磕牙的小吃,来打屁闲聊,消磨一下时光的人们。
而茶园子中,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的大戏,却成了他们闲聊时的背景板。
吃吃喝喝的空档,听上两句,品头论足一番,也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在这种茶园子中唱戏的戏班子,水准都不会太高,可也没有像东篱茶园里头的那种,这么‘出挑’的。
现如今,从那大门口传过来的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魔音灌耳,让路过此地的顾铮,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在他们家的门口。
这都唱了些什么啊!
白瞎了东篱这般雅的名号了。
在门口负责张罗来往客人的店小二,在看见了顾铮那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后,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客官,喝茶不?”
他都不好意思问第二句,只能底气十分不足的解释了一下:“我们园子的老板,是个超级狂热的票友。”
“我们园子中来来回回的请了仨戏班子了,他都不满意,全给赶跑了不说,还非要亲自披挂上阵,说是要给园子里增加点人气。”
“等一会他唱累了,就歇了,毕竟我们园子的茶还是不错的..”
谁稀罕喝你们家的茶,这眼瞅着天就黑了,孤魂野鬼都被你家老板给招过来了,谁又敢喝这里的茶!!
在茶园子门口的顾铮,有比吐槽更为糟心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呢。
因为他就听了这么几耳朵,就发现这个老板唱的连最基本的腔调,都跑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但如此……“先帝爷…下南阳..下南阳..御驾三请..”连唱词的功底都是磕磕绊绊,像是要回忆半天才能想起下半句一般,让听的人那叫一个捉急。
对于一个从小就在戏班子中唱念做打,耳濡目染的原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
而一种身体里的对于戏曲的冲天的渴望,就这样的涌现了出来。
原主啊原主,虽然你觉得自己还没出师,不能唱戏。
可我却觉得是个人就比那里边的玩意儿唱的好,你不用残酷的事实让茶园子老板清醒过来,那么以后遭殃的可是这些靠着这个茶园子吃饭的其他人呢。
比如说正在愁眉苦脸的店小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我顾铮来解救你们吧!
从来都是行动上的巨人的顾铮,先是将黄包车拉到了茶园子的墙边上,贴着靠稳,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着褶皱的布褂子,顺了顺嗓子,毫不犹豫的就开了口。
《空城计》的选段,当年他可没少听戏班子中,后期转了老生的班主,给他唱。
对于他们这个圈子中的人来说,只要嗓子还在,一样能活到老,唱到老。
因为有唱工老生的存在,让那些上了年纪的戏子们,还能有口饭吃。
这种更考验一个人的戏曲经验,更需要演绎者安定从容,唱起来更讲究沉着稳定的戏种,根本不是一个门外汉能够唱好的。
这要经过多年的磨练,以及看老天爷赏不赏你一个能吃这口饭的好嗓子了。
虽然顾铮的年纪依然稚嫩,但是已经度过了变声期的他,恰巧有一把老天爷赏赐的好嗓子。
等这个一身破烂,其貌不扬的黄包车夫,在不起眼的墙边一开口,连路边步履最匆忙的急着买油回去下锅的阿婆们,都停下了她们那快的生风的脚步。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平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一板一眼,不疾不徐,轻轻端起的手掌,扶着压根就不存在的三缕长髯。
那低沉浑厚,字正腔圆的声音,就这般飘散在了这个因为顾铮的开口,而完全寂静下来的半条街巷之中。
有些喜好品戏的过路群众,现如今在顾铮的唱腔中,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闭起了眼睛,摇头晃脑的欣赏了起来,压根就忘记了他们手头上要做的事情。
更有一些戏迷,直接就朝着顾铮所在的墙根边挤了过去,这不多会的功夫,东篱茶园的侧墙边上,就形成了一个颇为壮观的半圈形状的人墙。
虽然在外围的大家,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但是他们都颇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为了不打搅到顾铮的演绎,他们更是连他的身都不靠近,就这样站在顾铮一米开外的地方,摇头晃脑,听的如痴如醉。
这优美婉转的唱腔,飘飘荡荡,经过了院墙的阻隔,传到了茶园子的中间,就在顾铮的第二句唱出口的时候,那里边那如同划玻璃一般的曲乐,终于戛然而止了。
85 被缠上了
呼..’
门口的店小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立刻在一旁因为他喘气声音过大,而转头过来的围观听戏人的眼神谴责之下,将下一口气给憋住了。
自家的老板总算是听到了他与别人的差距有多少了吧?
从今往后能踏踏实实不再亲自演出了吧。
可还没等店小二庆幸多久呢,那边已经唱完了一小段节选的顾铮,却一个流畅的还转,停了。
这一停顿,可了不得了,一旁那些人们,就如同多年未见着荤腥的猫一般,炸了毛了。
“小先生,继续唱啊,这才哪到哪啊?您最起码把这一个选段给唱完喽啊!”
“就是!我们这刚听了几句,兴味正浓呢,您这么断的不上不下的,不厚道啊!”
群情激昂。
而站在墙根边,唱的投入的顾铮,在看到了此情此景之后,也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本来已经够高估原主的基本功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潜力和能量了啊。
看现如今这个反应,妥妥的万人迷的趋势啊。
这要是收拾利落了,戏台子上的行头置办上了身,来上一段小生的选段,那这条街岂不是就会被他的表演给挤垮了吗?
可是顾铮现如今的状态,实在是没那个精神头继续下去了,唱戏,它本身也是个体力活好不好!?
就刚才那两句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肚子饿,快饿没气了。
哪怕群众的呼声再怎么激昂,现如今的顾铮也只能抱歉的一拱手:“诸位观众,现在天色已晚,兄弟我家中还有急事。”
“希望各位多多体谅,这条街巷是我归家的必经之路,今后如果有缘,大家也喜欢捧场,我自会为大家表演到尽兴。”
“生活不易啊,高抬贵手,请让条路,让我先行吧!”
圈外的人们,看着墙边上那个年轻的男子,衣衫破旧,腰杆却依然挺的笔直,言辞诚恳,却自有一番傲骨,不由的都心生钦佩,脑补出了无数个版本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也只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才能配得起能唱的一手好戏的一位黄包车夫的人生吧?
想到这里,圈外的人自发的就让出了足够通过一人一车的出口,却在顾铮将黄包车从墙边上缓缓的拉起来的时候,开始纷纷的慷慨解囊。
你掏三个铜子,我给五个铜子。
买酱油剩下的零钱,原本打算去看个皮影戏打发时光的消遣钱,现如今都投入到了顾铮所拉着的黄包车的后座上。
“别嫌少啊,拿着喝碗油茶吧!”
“唱的真棒!我们也是场面上的人,哪有听白戏不给钱的呢?”
看着周围这一个个饱经沧桑的面庞,他们虽然被生活的重压折磨的提前苍老衰败,却仍然不失对于美好事物和幸福的追求。
这些最底层的民众那一成不变的人生中,也需要一抹惊喜,一点惊讶,半分的意外以及反转的剧情,来增添点生活的乐趣。
更何况,让他们感受到了如此多的情绪的人,也是和他们一样,来自劳苦大众,出身于这最不起眼的平民百姓呢?
我们,也需要一个明星,源于身边,取自生活。
怀揣着周围人的祝福以及友善的馈赠,眼角有点湿润的顾铮,突然就觉得自己满身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更大的奔头一般,浑身都是力量。
“谢谢,谢谢大家,如果大家喜欢,有空了我还来这里给大家来上一段。”
“这可是你说的啊!”
“喜欢!非常喜欢,我曾经在恭王府的城墙外,听过一耳朵北平城内的祥瑞班唱的大戏,你比里边最红的角儿,也不差什么了!”
“我们等着你啊..”
“唉!”
顾铮回头招呼的话音还未落下呢,他前面突然就堵上了一个人。
“等等!他们让你走了,我让你走了吗?”
等这句十分挑衅的话语的音一起来,周边那原本喧闹的欢送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一直在场外看热闹的店小二,定睛一看,就拿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悄悄的将自己的脸给遮挡了起来。
堵住顾铮去路的,正是他那不靠谱的茶园的主人。
这个自打茶园子开起来后,半毛钱的利润都没为自家生意带过来的二世祖,现如今正斜眼叉腰,横在道路中间,对着顾铮怒目而视呢。
“我说…….”二世祖的腔调拉的很长……
“这位小哥,您怎么称呼啊?你的戏怎么唱的这么好呢,你说你师从何人,家住何方,流派何许,资历几何……说说说……你倒是说啊你!!”
刚开始那些问话,就和路边卖炒豆子要出锅时候,豆子往锅外蹦跶一般的,突突突从嘴边吐露个不停,可等到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这位二世祖的戏瘾又发作了,直接就改成拖腔拉调的唱腔方式了。
那破锣嗓子这么一吆喝,堪比大规模杀伤式武器了,原本想要上前帮衬一把顾铮的围观群众们,瞬间就散到了两米开外。
被伤害最深的当属顾铮了,魔音灌耳的他在短暂的眩晕之后,也同样的回敬给了对方一个简单粗暴的回礼。
“你TM的管得着吗?孙子!挡着你大爷的路了!啐!”
口水直接唾面而去,在对方警觉的偏头闪开的时候,顾铮就接上了一脚:“好狗不挡道!你个糟蹋戏曲的玩意儿!”
‘啪叽’
一脚给丫踹翻在地。
搞定,收工,回家!
周边因为顾铮这一行云流水,如同戏台子上武生的短打一般的动作,齐声的叫起了好来。
“好!踹死丫的,我耳朵因为他都差点聋了!”
天天在这里释放噪音的茶园老板,被迁怒了。
打完就打算开溜的顾铮,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从大腿根往下的部位,受到了极其大的阻力,竟是半分步子也挪不开来了。
他下意识的低头往下一看,那个被他在脸上踹了一个鞋底子印记的二世祖,现如今正死死的环抱着他的大腿,让他愣是动不了分毫。
“不!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你还没给我答案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此情此景,让看过了多部狗血电视剧的顾铮,整个人都不好了。
86 回家时有人在等你
作为标准的直男的他,当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丫给我松开!”
“不!不松!”
顾铮不信邪的一运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挪动了起来,而那个执着的二世祖,则赖赖的挂在顾铮的大腿之上,打定主意,要做一个顾哥的腿部挂件了。
‘呼哧,呼哧’
走出了没两步的顾铮就放弃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头顶:“爷,我叫你爷成了吧?你赢了,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得到了首肯的茶园主,立刻欣喜的将刚才紧贴在顾铮腿上的头颅给抬了起来,那闪亮的小眼神,差点没把顾铮给刺瞎了。
“这位小哥,我其实前面白活了那么多,就一句话,请您来我们茶园子挑大梁吧!”
“不可能,免谈!告辞!放腿!”
还没等二世祖把话说完,顾铮就干脆利落的把对方给拒绝了,顺道还抖擞了一下腿,残忍的将对方给甩了开来。
唱戏?
在顾铮的记忆中,原主可是一直强调着,他就是一个未出师的半吊子的货,
这哥们还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他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顾铮要是真想赚个急钱,把自己收拾好喽,往那些寂寞深闺的姨太太们常去逛的酒店门口一戳,分分钟能让那群娘们打破脑袋好不好?
还用费这个劲?
可是这话又要两说了,到时候钱是赚到了,至于命还在不在,那还真不好说了。
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顺利脱离的顾铮,此时已经逃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依然瘫在地上咬着小手绢不甘心的二世祖,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吼着:“我是不会放弃的!”
热闹的主角都走了,周围的人立刻就做了鸟兽散状,呼啦啦走了个干干净净。
而早已经拐进了窝棚区的顾铮,则是将车子一个急停,靠在了一个无人经过的死角里,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仔仔细细的开始收拢他黄包车后座上的零钱。
你别说,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这句话果然没说错,别看散落在后座上的最大面额的钱币也只不过是铜子罢了。
可是汇聚到一起的数量,还是相当的惊人的。
竟然有百十来枚之多,快赶得上一个黄包车夫生意最好的那一天的收入所得了。
看到了黄灿灿的铜子堆,美的快要冒鼻涕泡的顾铮,刚准备将它们往怀里拢去呢,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又将黄包车一个调头,朝着窝棚房的入口处跑了过去。
在那里有一家十分简陋的杂货铺子,店面不大,种类却是齐全。
这家的店铺就是一位老街坊为了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们方便,谁家缺个酱油醋的不用特意跑出老远去买,而开设的。
进得小店的顾铮,待得功夫不长,可是再出来的时候,那些金灿灿的铜子们,就换成了他手中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口袋,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体味了一把什么叫做满载而归的感觉。
……
车轱辘的声音,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咯咯吱吱响个不停,拖长的影子和顾铮归程的脚步相伴,也让他跑的不是那般的寂寞。
那个属于他的独门小窝棚,在昏黄的阳光下,距离他越来越近,猛一抬头的顾铮,却在看清楚了自家门前的人影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那个半敞开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低头缝补的姑娘,一针一线行的是飞快,像是要和这一天的最后一丝亮光比赛一般,争分夺秒。
“彩凤,别干活计了,日头要落下了,这样做活对眼睛不好。”
“赶紧回屋,我有东西带给你呢!”
闻声就欣喜抬头的彩凤,看到了那个她心心念着的顾大哥归来,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隐藏不住,她那俏皮的酒窝一下子就深邃了起来,连脆脆的嗓音也仿佛雀跃了几分:“哎,俺听顾大哥的,俺这就不干了!”
说完,十分听话的将针线往手中的笸箩里一搁,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就将小院的门给推倒了最大的程度。
顾铮嘴上说着,脚下不停,轻车熟路的送车进门,等彩凤进院之后,转过脸来就把小院的门给掩了起来。
此时的院落中,那个半石半木的厨房里,早已经冒起了渺渺的炊烟,彩凤的娘亲正在灶台前将大锅中的水烧的滚开。
“大娘,这是要做饭啊!咱大叔呢?”
顾铮将车子停稳,还没寻人呢,被顾铮提及到的大叔,就从临时的居住房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晒的黑乎乎的小萝卜头。
“咋的?顾铮你找我?啥事?”这个虽然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大叔,却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
“叔,你在就最好了,你看我给你们捎了什么?”
看到了正主的顾铮,直接就从黄包车的后座将一个面口袋给拖了出来,顺手就递给了还在灶台前忙活的彩凤娘。
这个面容敦厚的女人,将扎的半紧的口袋一打开,就发出了喜悦的惊呼声:“是米,是大米。”
看着院内的人一脸的讶异,顾铮就将嘴一咧,笑了:“我知道你们从东北面过来的人,更喜欢吃大米。”
“今天胡同口的杂货铺子中进了一批便宜的陈米,只要普通大米的一半的价格,我觉得划算极了,这米的成色看起来也还可以,就买了几斤回来,咱们一起打打牙祭。”
“这可使不得!”
顾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彩凤的爹给打断了。
这个颇为硬气的男人,想也不想就给拒绝了。
“叔,我这大米可不是白给的啊!”顾铮依然嘿嘿乐着:“平日里我知道咱婶子给别人补衣服,而彩凤妹子则专门做收洗衣服的活计,可是自打你们搬进我这个小院以来,我身上的衣服,家中的被褥,就再也没有自己动过手。”
“不但如此,次次我回家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帮忙把饭食给做好了。”
“这年头,就算是专门请一位佣人,也没有比你们家更周到的照顾了。”
“所以叔,别和我客气,彩凤和婶子给人做活还要多少钱呢,是不是?”
根本就没容彩凤爹拒绝,自说自话的顾铮,就将面口袋往原本已经将递还抵还给他的彩凤娘的怀中一塞,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
87 幸福的滋味
“就这么说定了啊,彩凤,来过来看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为了防止彩凤爹还要和他掰扯,顾铮在院子中赶紧就转移了话题。
看到冲着她招手的顾铮,彩凤的心情是莫名的激动的:“顾哥,你还给我带东西了啊?”
是什么呢?
是街口串巷的货郎架子上最明亮的红头绳?还是点心张家的麦芽糖?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顾哥给的,她都喜欢。
可惜这般的欢喜还没持续两秒钟呢,彩凤就看到了属于她的礼物的真容。
“顾哥,这就是你专程给我带的啊?”
“是啊!我看你和婶子一到了晚上就摸着黑的做伙计,就算洗衣服吧,它也需要个亮不是?”
“喏,别太省了,这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说的情真意切的顾铮,就将手中的煤油灯给递了过去,配上一旁一个不大的油罐,也足够彩凤家用上两个月的了。
这些些许铜子就能置办的东西,在彩凤家这个背井离乡,从头开始的难民的眼中,也算的上是奢侈的玩意了。
属于他们家中非必需品的那一归类当中。
看到了如此不解风情的礼物,彩凤那伸出来的手,就呆愣在了当场,而一旁的彩凤娘则是对这个礼物太满意了,她特意将有些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一擦,一边道谢,一边就将礼物给接了过来。
“哎呀,这怎么使得,谢谢了啊,我说彩凤,你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把米饭焖上,咱们晚上一起吃顿好的。”
“哦,好好。”被她妈这么一提醒,彩凤才反应了过来,在顾铮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自己反倒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将脑后的麻花辫子一甩,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青春无限的模样,顾铮不由的摇头笑了。
等他把车后座上的东西都归置到屋子中后,就小心翼翼的将怀中装钱的小布袋子给掏了出来。
刨除今天从小胖子手中讹出来的那个银角子,光是顾铮一天拉出来的活计,就有十二个铜元之多。
剩下的那价值十一枚铜元的铜子堆,已经被他花费在了杂货铺子之中。
如果依照顾铮现如今的这般过法,想要攒够赎身钱,估计要干到七老八十了。
可是替别人做任务的顾铮,却不慌不忙。
他将身上的‘巨款’给存好之后,就将门一掩,复又回到了院子当中。
“哦,对了,大山,大林,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像是想起来什么的顾铮,就一摸自己的裤子口袋,从最里侧掏出来两块快要晒化掉了的糖块。
那种白色的,廉价的硬糖,只需要一个铜子就可以买上两块甜甜嘴的东西,对于被招呼的大山和大林两个孩子来说,确实难得的奢侈品。
他们有些眼馋的含着手指,亮晶晶的口水快要从嘴边流淌到了下巴了,可是他们两个,却谁都没有先动,而是齐刷刷的用渴望的小眼神,望向了他们的父亲,彩凤爹。
“你们顾哥哥,既然给了,那就接着,记得要说什么吗?”彩凤爹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黑黑小小的儿子,鼻头就有些发酸,瓮声瓮气的就朝着他儿子们的方向点头示意了。
看到了自己父亲,给了他们首肯,大山和大林立刻飞一般的朝着顾铮的方向扑了过去:“知道爹!要说谢谢!”
“谢谢,谢谢顾大哥!!”
接过了糖块的孩子,眼角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一人一块拿到手了,谁也没有一口含住,而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舔上一下,去熟悉一下那幸福的名为甜蜜的味道。
看到这般的场景,彩凤的爹只朝着厨房丢下了一句:“吃饭了叫我。”就头也不回的回到了他那简易的窝棚屋中去了。
如果眼尖的顾铮没看错,那个眼神坚定的男人,难得的红了眼圈。
……
夜色,这个准时的卫兵,从没有错过一次站岗。
这个最简陋不过的小院中,也因为它的到来,而驱散了几分白日的暑意。
借着连续几天的好月光,院子中的一顿团圆的大锅饭,就被心灵手巧的彩凤娘给摆了起来。
几块砖头,翻修屋顶剩下来的长条木板,一垒一搭,就成为了一个简易的饭桌。
一碗臭虾酱,一碟萝卜干,是必备的下饭小菜,与寻常并无两样。
可是对于这一圈子围坐的人来说,今天又是不同的。
等到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彩凤,端着几个大碗从厨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别说那两个小萝卜头了,就是老成持重的彩凤爹的眼睛,也亮了几分。
因为那几个大碗中承载的是他们许久都未吃过的香喷喷的米饭,光是这个就足够了。
不需要任何菜品的佐食,他们这些从东北方过来的人,就可以香甜的咽下满满的一大碗。
这场盛宴像是一场悬念迭起的剧目一般,当围坐的人,认为可以终场的时候,却在随后从厨房出来的彩凤娘所端出来的大碗中,达到了最终的高潮。
那是一碗满到冒尖的炖菜,带着北方人的不拘小节,带着窝棚房中的就地取材。
里边那便宜的白菜,粉条,也因为浓重的酱色而无端的诱人了几分,长久不见肉腥的这一家人,也十分难得的往这碗菜中添上了几片薄薄的却足够肥腻的肉片。
昨天溜好的素丸子,也被丢了进去,丰满的汁水,将它的身躯也泡发了几分,这一锅熙熙攘攘的乱炖,就这样叫嚣着自己的美味,被端到了众人的面前。
不需要张罗,也不需要寒暄,这不是一家胜似一家的亲人们,凑在一起,就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晚餐。
饭桌上只剩下酣畅淋漓的埋头痛吃,筷子与碗沿碰在一起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成为了这个晚上最优美的小夜曲,催着人入眠,护着人好梦。
酒足饭饱的顾铮,因着疲累早早的进入到了梦想,在单人小床上的他嘴角带笑,不知道在梦中的他遇到了如何的趣事。
88 想唱就唱
屋中的小窗内,洒下了属于灯光的晕圈,抢走了午夜月光的风头。
那盏崭新的煤油灯正在忠诚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为彩凤的一家,提供了这难得的在夜晚中亮起的光辉。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更何况彩凤本就是一个不失本真的漂亮姑娘。
这时候的她微微的低着头,手中正裁纳着一只一看就是属于男人的鞋底,一边做着,一边还偷偷的笑着,想到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睛闪亮的让人心醉,那红扑扑的脸蛋,就好像夏天里的沙瓤西瓜一般,红透了。
“凤儿啊,早点睡吧,这煤油也是钱啊,有什么活计等明早早点起来再做。”
彩凤娘的声音打断了这个少女的思绪,让她那早已经飘走的心又收拢了回来,她手底下的针线更是加快了几分,在最后收了两针尾巴之后,就回应了凤婶:“娘,这就睡了。”
‘噗’
紧接着一口气,她就小心翼翼的就吹灭了眼前小桌前的‘礼物’,那盏煤油灯。
今晚一定会做一个好梦,因为梦中有你,我的顾大哥。
……
踏实的睡眠总是过去的很快,迎着第一缕朝阳的顾铮,又踏上了他再一次出工的路程。
原本一成不变的工作,却在他在傍晚时返程的路上,遇到了阻碍。
在他回窝棚房的必经的商业小街上,有一个不屈不挠的二世祖,正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他。
“小师傅啊!等等我啊!你一定要来我们茶园子啊!”
‘乓!’
顾铮的一个飞脚,挪开了他必经之路上的绊脚石。
“师傅啊!你行行好吧,就唱一场,一场啊!!师傅!你不唱,我拜你为师总行了吧?”
‘乓’
顾铮一个侧踢,飞走了眼前碍眼的苍蝇。
这一路,风霜雪雨,如同九九八十一难一般,寸步难行。
被黏住的顾铮,是骂也骂了,打也打得,就是甩不开他脚底下的鼻涕虫。
连他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在走出了半条街之后,身后的围观群众快要达到凑上一场戏份的时候,也终是停止了前行的脚步,他又被堵住路了。
“哎,哥们我算是服了你了,这位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能别为难我这个普通的黄包车夫了吗?”
一个普通的黄包车夫?
抱着大腿,唯恐人又跑了的二世祖摇头晃脑的反驳道:“不!你要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小爷我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车夫小哥,我想要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当然是请你继续昨天的曲目啊,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在我的茶园子的墙外唱了,我今儿个要敞敞亮亮的将您请进园子中,让你踏踏实实的在真正的戏台上来上一曲!”
“这才不折辱了一场好戏的表演,这才不会轻视了你这一把的好嗓子,这才对得起喜欢你的老少爷们,大家说,对不对啊!!”
这条街上围观着的群众们,有不少都是昨天曾经一饱耳福的路过之人,在他们听了二世祖这难得的有理有据的话语之后,就齐刷刷的应和了起来。
“没错!”
“这般的好戏,当然要在称的起它的地方演出才是啊!”
“小师傅,今天收工后没事了吧?你看这天还没黑呢,你就来上一场吧!!”
“是啊!是啊!”
顾铮被越来越多热情洋溢的人群给包围了起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就从这具身体中涌现了出来。
这是属于原主的对于戏剧的热爱,以及对于喜欢他的戏迷们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顾铮不打算因为自己最初订下的赚钱计划,就去压抑这种最真实的情感。
顺着对方的心愿而动,才是达成任务的最完美的方式吧。
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赚钱大计需要做一些简单的调整了。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的顾铮,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刚才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就变成了现如今如同春天般的温暖了。
他用这辈子最和颜悦色的表情对着依然没撒手的二世祖问到:“这位仁兄,贵姓啊?你打算请我唱戏,我总不能连你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吧?”
有门啊!有门!
第一次得到了正面反馈的二世祖,现如今嘴唇都激动的哆嗦了起来:“不用那么客气,免贵姓郭,单字一个言,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可。”
“只要你老人家能来我们戏园子唱上一段,咱们接下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啊!”
一旁的店小二直接一捂脸,人家要你这日日亏损的破茶园子你也愿意吗?
你别说,这事郭言没准还真办的出来。
得到了热诚邀请的顾铮,也不是一个喜欢拿捏旁人的性格,他直接就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要回家先收拾一下?”
“不必回家!”唯恐夜长梦多的郭言,听到这话,立刻就把顾铮想要离开的脚步给阻止了:“您先进我茶园的戏台子后边瞧瞧,到了那里,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哦?”
还没等顾铮推辞两下呢,这个原本在底下仰望着他的郭言,就一个高蹦了起来,连架带拖的把顾铮给拽进了茶园子中。
一旁的店小二原本想好心的搭一把手的,谁成想一旁的围观群众一看这热闹的中心转移了地方了,呼啦啦的,没事的大闲人们也都不自觉的朝着茶园子的内里涌了过来。
“哎呦,客官里边请,茶水两位喽。”
“哎呦喂,这位老太爷,您走慢点,我给您找个安静的地儿?”
“这位爷,坐席满了啊,您说站着听?那成,那边还有几根百年的漆木栏杆,您靠在上边,一闭眼,一听戏,别提多对味儿了。”
才一会的功夫,这个足足有十多张桌子的茶园子,它就满员了。
在这个年代中,不像是现代人,那都是用眼睛看戏的。
在这里,真正懂得欣赏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听。
闭目静心,随着锣鼓二胡的响起,戏迷们就跟随着戏曲的节奏,一起摇头晃脑了起来。
听,就是这个味道。
前场这些纷乱的场景与已经被郭言拉到了园子后场的顾铮无关。
他现在正享受着郭言的伺候,迈着脚跨进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中。
三江感言
这个周日的下午两点,是《咸鱼翻身的正确姿势》这本书,正式上三江推荐的时间。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这还是二宝写书以来,第一次上三江的推荐。
作为已经有了两部作品的‘老’作者来说,第一本书重生之抠脚大汉变男神,曾经与三江擦肩而过的经历,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因为你们一定不会明白,三江,对于我这样一个崭新的作者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个推荐虽然没有强推上架那般的热烈,也没有app客户端那般的细水长流,但是它是网站,编辑,以及读者们,对于一本书的最大的肯定了。
不论收藏,不论神格,只是将一部好的作品推荐给读者,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二宝写这本书,等的也就是这般的结果。
因为这本书的构思足足用了我半年的时间,也因为我真的很认真的去对待了这部作品。
所以在知道能上三江之后才会如此的喜悦吧。
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一下跟着我一起来到了新书的老读者们。
是他们给了二宝莫大的鼓励,让我在处处不顺的新书期,磕磕绊绊的走了下来。
其次,我要感谢那些看咸鱼的新读者,因为你们的留言,因为你们的投票,二宝才知道,这本书还有这么多的人在默默的喜欢。
最后,当然要谢谢我的责任编辑。这个我从新人起就一直带着我的大好人。
不会因为我没常识的问题而不耐烦,更不会因为我傻乎乎添的麻烦而暴走。
真的谢谢你们,感谢每一位书友,也感谢起点对二宝的帮助。
在这里二宝给你们鞠躬,希望我的书能给你们带来欢乐,带来泪水,也带来你我之间的缘分。
愿,好人一生幸福。
2017年,略显倒霉的二宝天使留言。
最后多说一句,咸鱼翻身一定能走运的!还有今天有惊喜加更啊!
89 第一场戏
没想到这个破破烂烂的茶园子的主人,竟然是一个隐形的富豪,这间房间的布置,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光是这个带着好闻味道的木桶,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置办的起的。
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不多时就将大桶内的热水灌满,而这些原本是给郭言串戏过后所准备沐浴用的设施,现如今全便宜了顾铮。
这对于自打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没有痛快的洗过一次澡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了枕头一般,舒坦极了。
这不,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中,一边搓着渍泥儿,一边就唱起了他从小就学习的小生戏曲选段。
清清咧咧的唱腔,穿过了窗户,就这样传到了一直在门边焦急等待的郭言的耳朵当中。
此时的郭言,就如同是在三伏天中来了一根小豆冰棍一般的,从头到脚都爽了一个透心凉,别提多舒服了。
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车夫,根本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本以为他的老生戏已经唱的入木三分了,谁成想,他的小生才是真正的拿手,这腔调唱的,简直就是出神入化,绕梁三日了。
不行,我得劝劝师父,上台的时候改改戏,要知道小生想要唱的出彩,那才是最难得的啊!
得,这位连师父都叫上了。
还没等团团转的郭言想好他的劝服的说辞呢,在屋内的顾铮就应叫了起来:“郭言,有毛巾没?我收拾好了。”
“哎!有!”
应了声,十分狗腿的郭言,直接将早早的搭在胳膊上的白毛巾,就给顾铮递了过去。
谁成想,他这一推门而入,立刻就呆愣在了沐浴房中,痴了。
只见房中一人,赤条条未着存缕,这并不是他痴楞的原因,毕竟这个年头谁没泡过一两回的澡堂子呢?在那里浪里白条多得是。
真正让郭言呆愣住的是,顾铮那张为了一会唱戏扮相起来方便,将厚重的碎发竖起来之后,露出来的那张脸。
这和传统电视剧中,女主角摘了一个眼镜就被霸道总裁惊为天人的狗血剧情不同。
它的震惊程度可比一个瘸腿的乞丐收拾出来之后就是你男神一样的吓人。
看到了对方如此的反应,顾铮若无其事的就将毛巾接到手中,十分淡定的擦拭了起来。
“我就说自己不适合抛头露面了,今天我就权当在你这洗了一回澡,等头发干了我就从后门溜出去,不影响你做生意了。”
听了顾铮这话,立在当场的郭言立马也不石化了,他直接一个健步就将门口给堵上了:“别!我这是惊着了,你别说,师父您现如今还真不适合唱小生,我这计划又要变一变了。”
“你等着我啊,顾老板,顾师父,千万别走,我有办法啊!!等着!等着我回来。”
郭言一边张罗着,一边就跑出了房间,不多会儿又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的手中多了许多的行头,唱戏用的装扮,基本上都被他带齐了。
老生的假胡子,扮相用的油彩,粉饰上妆用的工具,还有一面隐隐绰绰波光留影的梳妆镜。
真难为这个二世祖置办的这般的齐全了,让顾铮都不用挪窝,直接就在这间颇为宽敞的房间中装扮上了。
临了,郭言还一边看着顾铮往身上套戏服一边还好心的问到:“顾老板,用不用我替你上妆啊,我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真的,绝对和我的戏一样的好。”
听了这话,已经执起眉笔的顾铮就是一个哆嗦,用您老人家画?那得什么德行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铜镜的面磨得再光,也没有现代的玻璃镜子那般的透亮,可是它却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朦胧之美,让在镜子中影射的脸庞,也被带着柔和了三分。
镜中的人,眉梢上扬,顾盼生姿,可是伴随着手中的画具的几笔勾勒,却为自己平添了几分的沧桑。
油彩轻着,眼妆微垂,当顾铮的上妆由刚开始的略带生涩,到最后的顺畅婉转,也不过片刻的功夫。
等到他将三缕长髯挂在耳后,头上戏帽整理完毕,再次的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个让郭言惊呆在现场的男人,就消失了。
这是一位扮什么像什么的戏曲大才啊。
要是听到了郭言此时的心声,顾铮一定会回给对方一个鼻孔,不就是演戏吗?
他能不强吗?
别人用的是演技,他用的可是小命啊。
看着依然是呆滞的郭言,顾铮难得好心情的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羽扇,拿着京剧唱腔中特有的旁白,开了嗓:“郭..呀..言。”
“小的在。”
“前方..带路..”
“得令。”
你们俩是多爱演啊!
从后场耳房中出来,顾铮在郭言的带领下穿过一条只有两步路的小弄堂,就来到了茶园子那简陋的戏场后台。
几条长椅,一个简易的遮顶,就算是这里的全部家当了。
但是园子的主人保养的却是十分的仔细,一颗灰尘也无,足见郭言对于这个戏台子的重视。
现成的戏班子的乐师,早已经在台上坐定,这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光,毒辣的太阳转为余辉,彪高的温度也跟着回落。
在美景和暖阳的照耀下,再配上终于不是自家老板来上台唱戏了的美好心情,是个人都会卖力的拉的。
得到了郭言的示意,台上的乐班子就开始奏响了开戏的锣点,而底下原本还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喧闹场面,随着这‘锵锵锵’的声音响起,也自动的安静了下来。
这是要开戏了。
二胡的声音刚刚想起,戏台子上通往后台的布帘子就被人撩了开来,一个羽扇纶巾,文俊睿智,颇有些仙气的老生,不慌不忙的就踱着方步,上了台。
姿态标准,步伐稳健,就冲着这两步走,也差不了了。
而等顾铮认认真真的一开嗓,将第一句唱完,在换气的空档中,就想起了齐刷刷的叫好声。
“好!”
短促而整齐,收拢的相当迅速。
90 荣升顾老板
这是一群会听戏的戏迷,该捧的时候捧,该听的时候听,绝不因为自己的干扰,而打断了台上唱戏人的节奏。
这一声好,一直持续到了顾铮将这一经典的选段唱完,在收拢姿态之后,场下的人才真正的发出了爆炸一般的喝彩声。
“彩!”
“三号桌赏顾师傅吃茶!”
“五号桌为顾师傅歇脚!”
那个啥,五号桌,人家自己就是拉车的,你不用赏车费了。
虽然在这条街中闲逛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是能来茶园子中点上一杯茶,闲暇时听上两句的人,这点消费能力还是有的。
毕竟只需要两个铜元,就可以在这个茶园子中点上一杯茉莉花,消磨上一个下午了。
而那点赏,他们自然也是掏的心甘情愿。
茶园子中的店小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的开心,因为对他这种能拿到茶水抽成的员工来说,他已经足足的有大半年没开过张了。
台上的顾铮,此时在他的眼中,就是会移动的闪闪发亮的金元宝,是他今后奔向小康生活的领路人了。
而那些到现在依然还不愿意把眼睛睁开的戏迷们,依然在摇头晃脑的享受着顾铮的戏曲,所给他们带来的内心的余韵。
更有几个,还在口中将刚才的选段给唱出了几句。
“不对,不对,明明调是相同的,自己到底是唱不出顾师傅的味道啊。”
“气定神闲定三军,运筹帷幄壮山河啊!”
“好!实在是好!”
都听魔怔了。
而下得台来的顾铮,也并不得闲,一旁的郭言就如同伺候下场的拳击选手一般,是端茶递水上毛巾,唯恐把顾老板伺候的不周了,一撂挑子,下半段不唱了。
这就如同看电视剧没有看大结局一般的让人抓心挠肺,那他这一天也就别想安生了。
看到了郭言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顾铮在觉得好笑的同时更是确认了,这家茶园子的主人竟然还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是一个真正的喜爱戏剧之人。
不因为外人的评论而轻贱,不因为时代的歧视而随同,不因为外物干扰,是一个坚持本心和梦想之人。
这种人,替他的园子唱戏,自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顾铮的表情更是认真了几分,这具身体的嗓子和感觉,更是被他完美的全盘接受了下来。
等到顾铮再次的返场,唱到了下半场的时候,连台下的人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哎,我说老哥,有没有觉得台上的顾大师,这戏唱的更出彩了?”
“别和我说话,我正听着戏呢,再说了前半段人家没调节好,嗓子还没唱开呢,不是很正常嘛?”
“就算没唱开,那也比前街的那个所谓的已经升到了腕儿的东升茶园的老生要唱的好上好几倍。”
“那倒是,自打人家红了之后,那听戏的钱都翻了几倍,既然东篱有了顾老板,那咱们想听老生戏,还去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没错!我愿意捧戏角儿,掏赏钱那是咱们自己的事,可是你坑我的戏钱那就不行。”
说好的不讨论要听戏呢?
你们越说还越来劲了啊。
这些低声的交流,压根没有影响在台上已经唱的忘我的顾铮,他仿佛在灵魂的最深处,与这场戏产生了共鸣。
十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
顾铮,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戏场上,替原主找寻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梦想。
自己还可以唱戏,路还可以这般变着走。
羽扇一收,长袖归拢,琴音落下,皂靴停摆。
顾铮就这般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台上,给场下看他第一次戏的观众们,做了一个长揖。然后在锣鼓的节点伴奏下,就退回了后场。
台下的人眼巴巴的望着,直到那些乐师们将手中的乐器收好,拿着屁股下的长凳一起下台了之后,他们才知道,今天的戏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这也太短了点了,意犹未尽啊。
与旁的茶园子一天三场的各类戏种不同,从今天起新鲜出炉的东篱茶园,他们只有一场戏开锣,那就是新鲜出炉的顾老板的老生戏。
正在后台卸妆的顾铮,现如今就在和郭言讨论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说什么为曲艺事业奉献那都是扯淡,他的目标一直都不敢忘记,那就是钱。
“顾师傅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按照业内的行规来。您在我这里唱傍晚的场,您是要抽成啊,还是要戏份子。”
“抽成怎么给,份子又怎么算?”
顾铮对于这个行当还真是不清楚,两眼一抹黑。
“抽成是日结的,您当天的戏份子,扣掉我们的成本后,利润的三成归您。当然了客人的赏钱另算。”
“而份子钱则是您在我这里唱上一天,我给您开上一天的工钱,这个价钱就是固定的了,要是求个安稳的人一般都会选择这个的。”
“您看,顾老板,你打算选哪种啊?”
顾铮听完了这两种选择,摩挲着下巴想了不过一秒钟,就将结果敲定了:“我既不选抽成也不选份子,我选合股。”
“合股是怎么个合股法?”
“平日里你开你的茶楼,生意方面的事我半分都不插手,但是傍晚,我会在你这东篱茶园子中唱大场。”
“一整场戏,收戏票和茶水费的那种。”
“从这时候算起,票钱和水费,扣除掉你的成本费用,利润咱们四六分,你看这怎么样?”
比抽成看似多了一成,可是人家只收劳动所得,求得是地位平等,倒也十分的合理。
作为一个生意人的郭言在权衡了一番之后,欣欣然的就点了头:“自是可以,稍后咱们再拟新的协议?”
顾铮见对方答应的还算痛快,就接着问他最感兴趣的问题:“还有,客人的赏是怎么算的?”
“还是三七。”
“嗯?”
一看顾铮这就要横眉立眼了,一旁的郭言赶紧将解释就接了上去:“当然是我三你七了。”
这还差不多,下次说话不许大喘气了啊。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顾铮点了点头,将卸了妆的脸再次用乱发盖住,破毡帽往脑袋顶上一扣,就从后场中拖出了他的黄包车,朝着尾随其后的郭言一伸手:“今天的利呢?先拿来。”
“唉!哎?顾师傅,你得容我算出来吧?今儿个这乱糟糟的,你得等我的账房来算啊!”
就你这小破茶园子还配了账房?你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