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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生困梦     长夏江村事txt下载     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7章 没得救了(一更)

    还没出后山道呢,就见着前面一女子张开双臂不停挥舞,这是想搭车?

    江学亭将牛车停在女子身边,发现她脚边还有一个小娃娃,还挺眼熟的。但是这女子他没见过,估计是隔壁大湾村的吧,或许哪次办事撞见过这娃娃。

    他看女子一脸焦急,忙问:“大妹子这是有啥难事?”

    冯时夏见牛车真的停下来了,暗道一声谢天谢地。忙比划着遥指县城的方向,又指指孩子。反正这只有一条大道,不管这男子要去哪,都是能共一段路的,能节约多少时间是多少。

    江学亭看了半天没看出意思来,但这人神色不作伪,总归该是有难处才拦的他,试探着让两人上车,果然,是要搭车的。

    冯时夏爬上牛车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直接就坐在车斗里了,能靠一靠会好受些,把小家伙搂在自己怀里。

    等牛车动起来,她就有点零乱了,她只想着有车就好了,倒忘了这牛车走起来,比人快不了多少。

    应该是能跑的吧?可是搭了别人的便车,再催促车主是不是有些不好?

    看小家伙茫然地呆在自己怀里,因为牙齿的原因,神色还是恹恹的。她试探着掰开小家伙的嘴巴,见里面又渗出一些血来,不过总是比之前那会好多了。

    她不打算再让他一直漱口了,记得以前去看牙的时候,医生就不太让吮吸牙龈,不让一直去吐嘴里的血水,而是咽下去。

    嗯,他们还是得赶时间呐,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于是,冯时夏不再犹豫,拍拍前面蓄八字胡的男子,面带恳求指指鞭子和拉车的牛。

    江学亭自他们上车,就一直关注着后方的动静,之前女子那般焦急,现在孩子直接就躺她怀里了,似乎没有多少力气,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一个猜想了。

    等女子查看娃娃的嘴巴,他确定他在孩子嘴里看到了血,当下心里就是一咯噔。正迟疑着要不要将车子赶快些,女子就来“请求”他了,完全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瞬间,随着一声高昂的“哞”,江学亭长鞭翻飞,大道上只见得飞奔向前的牛车残影。

    他也顾不得他爹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要好好待这黄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哪还能顾得了那许多。

    冯时夏既没想到这位大哥如此给力,更没想到原来牛跑起来也是可以这样快的。屁股都要被颠开花了,她一手用力抓住身侧的木板,一手搂紧了小人儿免得颠到他。忍痛了一路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门前了。

    她正打算下车,这大哥却拉着累得不要不要的牛进入队列中了,等候牛车入城的间隙,她隔着几个身位都能感受到牛身上喘出来的怨气。

    她赶忙递上入城费,大哥快速一起交付了,这会守城的不是上次那几个了。

    冯时夏感概自己的好运,路上随便拦的,居然真的就刚好是来县城的,且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城里,自己应该能找到医院的,比起这点时间,人家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总不能一直耽误别人的事。

    她拍拍小家伙准备起身,前面的大哥却好像猜出她的意图一样,用眼神安抚下她,径直驾车往里去,不过在城内不能快跑了。

    见赶车大哥这般作为,也明白对方应该是知道自己进城的目的了,对方肯定比自己更熟悉这里,有人带路又省不少时间。

    带着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感谢,冯时夏又安坐下来,等着。几分钟后,牛车在主街的一侧停了下来,大哥帮着她把小家伙抱下来,她撑起刚刚活动了一会的腿脚,摇晃了两下身子才在地上站定。

    带着小家伙跟大哥道谢,掏出钱袋要支付车资,对方却推拒了,指指旁边的店铺,示意她赶紧过去。

    她虽不解,但对方始终是好意。她确实也赶时间,从大哥手里接过小家伙,在心里记住这人的样貌,如果等会看病出来还能寻着人,肯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江学亭几乎把牛车赶出了马车的速度,终于到了县城,一路上听得牛叫疼的声音他也有些不忍,但想想后面的娃子,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了。

    这会,他也没有马上离开,想看到孩子脱离危险再走。

    冯时夏领着小家伙走进这间店铺,或者说是药铺,或者医馆。看到那存放中药的药柜,她心里燃起的希望就被浇灭了一些。不是她有偏见或者什么的,而是如果要植牙的话,肯定是需要更偏向西医的器械操作的。

    但,她拉过身边一个看似是医生或者掌柜还是大夫模样的人,忙比划着小家伙的情况。

    对方见她比划似乎有点懵,她恍然,让小家伙张嘴给大夫看。指指那缺牙的位置,正要拿出那颗被她保存在竹筒的牙齿,对方却惊愕地直接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好?还是没法看?

    见对方要走,冯时夏又拉住人,想问问清楚,结果,对方却不耐烦地呵斥出声,那架势像是要驱赶她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这会真挺恨自己不能说话的,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对方。现在可好,小家伙的问题完全没搞清楚。

    因着礼节,江学亭并没有跟进去,站在牛车旁往里瞧,他见着里边医师摆摆手,还有女子不停拉扯恳求却被喝斥的动静。

    这是没救了?

    见着失魂落魄走出来的冯时夏,他忙上前抱起孩子放上车,催促着她也上车。

    这里看不好,又不是城里只有一个医师。自家孩子比这娃娃大不了多少,他怎么能见着这么小的娃娃就……

    听说西街里靠县会大堂那边有家医馆,里头有县医部的教授医师坐镇,还有在州府那边给大人物看过病的。

    那里一般是县城的富户贵人出入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们这些民户看,总归得试一试。

    他整整心思,灵巧地赶着牛车避开人流加了两分速度往西大街驶去。

第118章 救人如救火(二更)

    冯时夏不知自己哪做错了,怎么大夫能不看病人呢?就是没有办法了,也能好好给她说说呀。如果是因为自己哪些地方不对,她肯定会赔礼道歉,想办法弥补,但是现在,机会都不给了。

    如果因为她的问题,小家伙就失去了重新植牙的可能,那该如何是好?

    她整个人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之中,浑浑噩噩地任赶车大哥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大妹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听说这里的医师医术很厉害的,你先别放弃,快看看娃子,他还需要你呢!”张学亭抱着小孩,冲还在牛车上发愣的冯时夏吼道。

    于元被一路带着都没吭声,一是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二是还有点可惜自己的牙齿,觉得自己太贪吃还贪心。

    这会,听这个伯伯那么大声跟夏夏说话,他看夏夏面带哀伤,就像第一天他们在田埂上,她离开前跟自己说话时的那种表情。

    “夏夏!夏夏!”于元挣扎扭动着想过去他的夏夏那边。

    张学亭忽略了一闪而过的怪异感,忙跟着喊:“大妹子,快看,娃娃要你呢。”

    冯时夏陷在自责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被江学亭吼了两声,又听到小家伙熟悉的喊声,她才回神过来。

    对,还得看病,偌大的县城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夫能看病。

    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医馆的门口了,看起来比刚刚那间还规模大些,有三大间的门面。因着这边的动静,里头已经有人探头往这儿张望了。

    冯时夏忙从赶车大哥怀里抱过朝她伸手的小人儿,歉意地跟大哥鞠了一躬,带着人先过去了。

    这儿的人可比之前的医馆多多了,她一时也不知该找谁是好,尤其刚刚还被拒绝驱赶过,多少有点踟蹰。

    “呀,是你啊!那天卖菇的哑娘子。”跟着众人偷溜到门边看热闹的秦艽这会从人群中蹿了出来。

    “阿艽,你认识?那你招呼着,看看紧不紧要。”旁边一引导着患者的男子吩咐道。

    “好的,师兄。”少年脆生生地应道。

    “小艽医师,那位是谁啊?听你说什么哑娘子,你们很熟吗?看起来也不像会往这儿来的人啊?”有好奇的客人打听道。

    “哎呀,说了不要叫我‘小艽医师’,我还不是医师呢。你们跟师兄一样叫我阿艽就好了,”少年连连摆手推辞道,又语带不甘地解释着对方的问话,“我们不熟啊,叫她哑娘子,因为她就是哑的呀。只是那天,害我被师父一顿罚,背了一晚上的……怎么可能忘记她。”

    “哼——还不快去——”之前的男子打断了还在跟病人闲唠的师弟。

    “哎呀,我就随口说说的。这就去,这就去。”秦艽忙上前去看那害他不浅的女子来这干啥。

    不一会儿,冯时夏也觉出另一些不同的意味来,周遭若有若无打量过来的视线,以及这些人身上隐隐散发的一种距离感。

    看着他们身上或华丽或低调的衣着,原来这里是有钱人出入的高级私人医院。那么想必门诊费和药费都不会低。

    这儿的物价,那天卖笋是估高了,从包子和鸡蛋的价格来看,这一个铜币估计就相当于一块钱而已,根本不是她原来想的1:2,甚至1:5。

    那她仅有两枚银币,就算有办法植牙,在一般的医院应该都不够付治疗费用的,更何况是这里?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这种见惯了豪富人家的地方,会接诊他们吗?估计希望更小了。

    但来都来了,直接转身就走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容许她打个欠条,钱她总能想办法还上。至于其他问题,只能寄希望多求一求,看看能不能就诊到。

    忽地,人群里一个少年出声,那讶异的神色好像认识她。她心下惊诧万分,故作镇定地细看了一眼,却不记得这少年是谁,她没有一点原身的记忆。

    已经被发现了,逃走也来不及了,只咬死了当不认识吧。

    等那少年走过来,她心里有诸多慌乱,想想反正现在自己本就“又聋又哑”,装傻充愣应该能搪塞过去。

    “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你是来看病还是抓药啊?”秦艽上前彬彬有礼地微笑道,蓦地又一拍脑袋,懊恼低呼,“哎呀,我忘了你不会说话,这可怎么办,我也不懂哑语啊。”

    “这位小哥,是这小娃娃不行了,你快请医师来救救他。”一旁陪得颇不自在的江学亭忙插嘴替冯时夏回答道。

    时间就是生命啊!

    “小娃娃不行了?”秦艽瞬间敛容,忙连珠炮似地追问道,“那娃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病症?或者你们以前有在哪里医治过?”

    “啊呀,这个我也说不清。我是路上被这个大妹子拦住牛车,顺道送她们过来的而已——”江学亭有点慌,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啊,但这大妹子又不会说话,自己还是得帮着说清楚点。

    “我见娃娃嘴里有血,大妹子也一路催着赶路,估计是病得不轻的。刚刚在东大街另一家医馆,那医师摆摆手就不看了。我也是听说这儿的医师医术特别高明,才赶紧送他们过来的。”他缓了缓,底气不太足地快速地组织语言简述道。

    他也很怀疑这里会愿意给这小娃娃看病,听说有的医师很忌讳先去了别家医馆的病人,尤其还是这种重病患,治好了倒还好,没治好,反影响名声。

    秦艽依稀记得孩子在门口还出过两声来着,本来没觉得会到那地步才多问几句,完全没料到这男子根本不是孩子他爹,他一点也没得到孩子具体的病情信息。

    但从他们这番焦急的模样和刚刚男子的描述来看,病情的严重性却非同一般。

    当下也不做怀疑了,瞅了眼现今还趴在冯时夏肩头一动不动的小娃娃,朝里头大声传话道;“师兄,快请师父出来,小娃娃不行了。”

    “欸。”那边听得动静就掀帘子往后院跑去了。

第119章 乌龙现场

    冯时夏见少年注意力并不纠缠在她身上,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见赶车的大哥跟少年一顿交谈,似乎是在说小家伙的事,真是帮了大忙了。听得那声高喊,她知道这边是去请大夫来接诊了。

    万幸。

    人群里这会也叽叽喳喳开了,都往冯时夏这边渐渐靠拢,不知是单纯想看热闹还是想见证一回起死回生的医学奇迹。

    没等两分钟,

    “烦请让让,大家让一下。”

    人群从里边渐渐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刚刚进去后院的男子领着一个留着灰白山羊须的老者疾步前来。

    “秦医师,您来啦!”

    “秦医师来了,肯定有得救了。”

    “秦医师,您上回说我的病还需注意些什么来着?您今儿再给我看看?”也有不分时候只顾私利的人抢道。

    “先把孩子放下,躺平放这。”老者没理会那声音,听着小徒弟在耳边快速汇报刚刚问得的所有信息,立即对站在一旁的男子命令道。

    他是还记得这个哑娘子的,一个是当天发生的事情太特别,二是这女子情况特殊,三是做他这行每天要接诊五花八门的各类病人,作为医师肯定不能混淆他们的病症,尤其是需要重复就诊的病患,这就锻炼了他们记人的本事。

    既然女子不会说话,现在可不是猜谜的时候,先找能交流的人处理。

    张学亭还沉浸在对有钱人家都恭维的大医师的好奇之中,一下子被对方冷声命令,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被他爹虐习惯了,身体早就先于脑子动作了,上前就要抱过孩子。

    冯时夏第一眼也认出了这位大夫,不正是那天的神仙客人、至尊VIP么?那这少年估计应该是他身边的那位小童了,难怪认出她了。

    竟然是他们,提心吊胆踩钢丝般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总比陌生人会好说话一些吧,她心底的期望又升起来许多。

    于元抱紧了夏夏就不想松手了,他不想夏夏离开,一点也不要。他就要跟得紧紧的。那位伯伯又想来抱他,他可不同意。

    冯时夏见小家伙又扭动着躲避,大夫都出来了,病得赶紧看。她忙安抚着拍拍小家伙的背,都没注意到周边已经陡然变了的氛围。

    “诶?不是说小娃娃不行了吗?怎——”秦艽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就质问出声,却在自家师父一个眼神下把后半句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江学亭这会也反应过来刚刚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小娃娃当时确实还很有生气地喊了两句。

    这真的不像不行了啊。

    他一头雾水地看冯时夏从容地放下小娃娃,孩子稳稳地站住了,还抱着她的腿鼓着腮帮子朝他闹气?

    这?这?这?

    秦艽觉得自己今天肯定又要不好了,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师父的脸色。

    冯时夏安抚住小家伙就赶紧把他带到老者面前,让他张开嘴巴给大夫查看。顾不上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动作迅速地又将保存在竹筒的脱落乳牙给对方看,指指小家伙掉牙的位置。

    秦常山觉得自己从医几十年来,从未被患者如此戏耍过。他什么病症没瞧过,不说大江南北,附近州府常有来专程请他出诊的。一个垂髫稚子换牙而已,却弄出了人命关天的动静。

    他不自觉地就展露了几分不愉来,然多年的职业素养却容不得他拂袖而去。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只是这艽儿如今是越发浮躁了。

    “艽儿,去打杯水来。”老者肃声吩咐,也压下去人群中渐起的几分揶揄。

    江学亭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涨得通红,自己弄得这叫什么事啊。

    “是,师父。”秦艽有气无力道,他觉得这女子简直就是他的煞星,每次遇见都没有好事,他已经能预料到这事过后自己会遭到的惨烈惩罚。

    冯时夏见老者虽面色不善,但并没有像之前的大夫一样驱赶她,便又多了两分勇气,静待对方后续的处理。

    “小娃娃,你几岁了啊?”秦常山按捺住脾气柔声询问道。

    “我……我一、二、三、四、五、六,六岁了,哥哥说我六岁了的。”于元在夏夏的眼神示意下,礼貌地回答道,还掰着手指数给对方看了。

    “六岁了啊,那你还记得牙是怎么掉的吗?”秦常山循循善诱。

    “我记得的。夏夏刚刚做了饺子,好好吃的,我吃饺子的时候,牙就掉了。夏夏做的饺子太好吃了,好吃到牙都掉了。”于元条理清晰地摆明。

    秦艽觉得这小娃娃还挺会吹牛,哪有好吃到牙齿都掉了的饺子。

    “一碰到饺子牙就掉了吗?之前牙会痒吗?碰一下会动吗?”秦常山再三确认。

    “那个饺子有点硬的,我一下子咬不动,我就用力拉,然后它就掉啦。”于元仔细回答道,又歪头想了想后面的问题,觉得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有痒痒的,好像没有动的。”

    “牙齿掉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秦常山疑问。

    “然后夏夏让我把嘴巴里红红苦苦的水吐掉,又喝了好多水洗了嘴巴。然后就带我坐这个伯伯的车到这里来了。夏夏好着急的。”于元觉得这个爷爷有点不聪明。

    “你不怕吗?”秦常山有点意外这个回答,又逗弄起娃娃来。

    “我只有一点点怕的,因为有一点点疼,但夏夏在,我就不怕。”于元坚定道。

    “来,含一口水,漱一漱口,然后吐掉。”秦常山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本无任何必要,却还是打算稍微看一看。

    于元听话地照做了。

    “张大嘴巴,我再看看。”秦常山引导道。

    “啊——”让张嘴就张嘴。

    “嗯,牙齿没什么问题,都长得挺好。里头的磨牙也开始长出来了,说明是年龄到了,换牙是没问题的。虽然可能因为一点意外提前了些,但没什么大碍。牙齿会正常长的。”秦常山也不管当事人听不听得懂,好像又没有特别说给谁听,顾自念叨了一串。

    “爷爷,那我……那我以后还能吃饺子吗?”于元似懂非懂,犹犹豫豫又问出了心里很想知道的一句。

    秦艽这会倒真有点怀疑了,那饺子就好吃到这么让人惦记?

    “还能吃,回去就能吃。”秦常山有点忍俊不禁,为了维持形象还是压下去了。

    于元终于抿起小嘴,满足地笑了。

第120章 憨还是傻?

    冯时夏看老大夫光跟小家伙说了半天,没见着有什么其他动作,也有点着急,不明白结果是什么。索性拿出那颗掉落的乳牙,做出要往小家伙嘴里放回去的动作,希望对方能理解她的想法。

    谁知对方竟然吹胡子瞪眼了,众人噤若寒蝉。

    秦常山没想到他都这样做了,那女子还蛮缠着胡闹,这掉落的牙齿哪还有装回去的可能?再说,这牙齿本就到时间换了,提前一点也不影响什么,又不是以后不长了。

    见得师父刚刚才平息些的怒火又起了,秦艽忙上去打圆场:“师父,快别生气,这娘子听不懂话呢怕是。”

    作为导演了这场戏却同样被结果震惊到了的江学亭,意识到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在,赶紧帮着说话:“秦医师您别怪,这大妹子是有些缺陷,刚刚又发生些事,怕是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你容我们给她解释解释。”

    江学亭把从碰到冯时夏到刚刚在牛车上对方一路的反应和作为又详细给老医师说了一遍,生怕老医师误会他们是故意来闹事的。

    秦常山若有所思地斜睨了一眼哑女,想着今后该怎么管教这愁人的小徒弟。

    经过秦艽和江学亭两人绞尽脑汁的比划,冯时夏终于明白了,这牙齿是装不回去了,也明白好像这情况很正常,掉了这颗牙没啥大问题。因为,周围人的表情和刚刚进门时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赶车大哥的。

    她仔细回想一番老大夫从头到尾的神色,发现同样如此,尤其他看过小家伙的嘴巴里的情况后,神情是很放松的,如果她之后没有做那个动作的话。

    没事就好。

    这是不知不觉搞了一出大事的冯时夏此时的想法。

    “这女子怕不是有点傻?孩子换颗牙都要来看医师?”

    “你看她是个哑的,估计也是真傻。不然会办出这事?”

    “就是就是,哪有这点子事就来找秦医师的,多少人还请不到他出诊呢。”

    “她还听不懂话,这是又聋又哑又傻,啧啧啧,娶她的男人也真可怜。”

    “可怜什么?肯定一家都是傻的呗,否则谁会准她带孩子出来?傻子配傻子,正正好。”

    “唉,说起来也怪可怜的,都少说几句吧,还好这孩子没像了她。”

    ……

    周围的人看了好一场大热闹,竟也不顾当事人还在场,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江学亭虽然也觉得这大妹子闹得有点过了些,但这些话也说得太难听了点,他有心想维护几句,却还是没吭声了。这事他也有份,这里还都是这位秦医师的病人,给人惹了麻烦可不好。

    “师父,这小娘子确实也忒傻了些。”秦艽一会儿就忘记了刚刚的伤痛,得意忘形地总结道。

    “比你强多了。”秦常山此时就想拎着这娃子好生回去教训一番。

    解决完这件大事,冯时夏彻底放下心来,她掏出两个银币,带点不安地递过去。这回没植牙,这点钱不知能不能够这儿的门诊费。

    秦常山见得这动作,又想起初见她时的场面,糟心地摆摆手,进屋去了,顺便叫上了自己的小弟子。

    “师父,她都闹出这种动静,你咋还不收诊费呢?”少年不解。

    “你做的好事。”

    “但诊费还是要收啊。”少年嗫嚅。

    “他们可有什么病痛?”

    “没有。”

    “我们可有开药方?”

    “没有。”少年底气不足了。

    “既没有看病,也没有开药方,为何要收诊费?”

    “但是……但是……”少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你当记住,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行医救人不等于看病卖药。”

    “师父——”少年撒娇,又问,“师父,那明明没啥事的,你为什么还要看诊?”

    “你也觉得她傻?”

    “难道不是吗?明明孩子就是换颗牙而已,太大惊小怪了吧。”

    “她只是憨,世人不如她的多了去了。”秦常山摇摇头,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不过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罢了。”

    厅堂里,怔住了的冯时夏越发感慨这至尊VIP除了脾气差点之外,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好人。

    两次遇到他,都帮忙解决了自己的大难题,这回居然连诊费都没收,简直比天使还天使了。

    她倒不觉得自己带孩子来看个牙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周遭那些明显能看出的讥讽视线是明晃晃的,她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愿小家伙从小就感受到阶层间的鸿沟和压力。

    从重新被人群隔出的真空地带里牵着小家伙迅速走出医馆,才看出这是那条一点也不活泼的大街,难怪如此,权贵阶层的聚集地么。

    如今大事解决,她也有心思好好感谢一番身旁这位大哥了。直接只付个车钱太失礼了,想多答谢一点又没有那个能力。

    大中午的遇上,对方很可能没吃午饭,那就尽自己能力请对方吃顿饭吧。100块钱吃顿简单的饭应该是可以的。

    冯时夏打算好,就比划出来,邀请对方去那天吃面的那条街上。

    江学亭的确是身负重任出来的,本来这事也紧要,只自己反正也提前到了,又实在忧心这事的结果,才有时间一直陪着。现在虚惊一场,虽然他也有点不得劲,但这结果总比这娃娃真出什么事好一万倍。

    他摇摇头,指指前方不远的集风楼,示意有事要办,这粮种的事也是得早早发放下去,可误不得农时。正打算离开,对方却伸手递来一银币,这怎么收得?

    他又不是专做赶车营生的,只顺路帮了一把,哪能收这许多好处?更何况,对方看起来家境也是艰难得很的。

    冯时夏本不好意思给出那一枚银币的,实在是这数目尴尬得很,饭没请成,连感谢都直接打对折了?虽然她自己内心知道不是这回事,但她也羞窘得不行,连车资都不给完全说不过去啊。

    江学亭见女子固执着,两人这会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自己却真是有事得办,还得赶着回去呢。

    对哦,他们也得回去吧,一看就是临时出门的,反正遇到了,好人做到底吧。

    江学亭比划着自己去办点事就打算再出城回去,询问对方要不要同路。

    冯时夏喜出望外,院子里根本没收拾,本就打算直接回去了,没想到还能搭返程车,实在太难得了,马上点头答应了,但执意将银币塞进了好心大哥的手里。

    江学亭不动声色地接受了,驾着牛车到了集风楼下,听得消息的各村都来人了,这会有不少人在广场上排队领粮种。

第121章 我只要个石石磨

    冯时夏跟着赶车大哥转到主街后,眼前正是曾远远见过的高塔。这塔占地极广,从塔底往下看,气势颇宏伟,飞檐五层,攒尖顶,是带回廊的四角复式建筑,金色的瓦面反射着熠熠光辉。

    主楼两翼有碧瓦长廊通向两旁的副亭,将整个青石铺就的大广场分割成互通的南北两区。

    “la——”这振聋发聩的声音更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广场上也有不少民众,但都不约而同地营造了一股肃然的气氛。看不远处有序列队的人,并不是买票,而是领走了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楼层间回廊上也少有人影,附近更没有做买卖的。

    这居然不是一个游览景点?

    不一会,见着一队衣着熟悉,持长枪、挎大刀的男子巡逻而过,不正是那天在那机关大院门口窥见的?

    原来,这竟也是个公务要地。

    冯时夏紧紧抱着小家伙的手,呼吸也不由自主放轻几分,自己这种的,还是离他们有多远避多远才是,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打出原型。谁知小青遇见法海时内心真实的恐慌。

    好在,赶车大哥要办的事也简单,等了十来分钟,也是领回三个麻袋。他们便驾车往回赶了。

    虽然回程没那么急了,大哥也是赶着牛车慢跑着,大约一小时左右,她就到了后山的岔路口。她拍拍大哥的手臂示意自己到了。

    江学亭本以为对方是大湾村的,想着村口到那边也不多远了,自己也没必要再特意送回去了。没想到才到村后小路,大妹子就要下车,难道她是村后哪户的亲戚?

    不过他虽然跟着他爹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多是跟男人打交道,自己村里小一辈的女娃他都不一定认得全,更别说人家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了,便没放在心上。

    趁抱小娃娃下车时,将银币塞回对方手心里,不待孩子出声他便驱车离开了。

    “夏夏,伯伯给的。”于元指着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牛车,摊开手掌跟冯时夏说道。

    冯时夏看着被还回来的这枚硬币,叹了口气,收起来,跟于元无意识地说了声:“阿越,叔叔是好人。”

    两人饭都没吃完就出门了,这折腾了半天也是饿极了。

    冯时夏将饺子重新热了热,本不打算再给小家伙吃煎饺了,可于元始终记得灰胡子爷爷说的那句“回去就能吃”,高高兴兴地端碗就坐等着了。

    她将小家伙掉落的乳牙重新冲洗干净,拿外面去晾干。从这颗乳牙开始,就预示着小家伙的幼年时代即将过去,他得准备迈进少年阶段快速成长了。

    煎饺得重新煎制才行,她见小孩儿盯着砂罐一动不动的眼睛,虽然担心刚暴露的牙龈不能承受刺激,但既然大夫都认为没什么事,那就当正常换牙来对待好了。

    该吃的还是吃,另外得多补充钙质,之后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更坚固。

    道理是这样讲,临到头,还是用刀帮忙切开了,这样可以一口一块。

    没再去堂屋,她边吃边料理着要炖的骨头,刀是真的实在,砍完大骨还锋利如常。

    午饭后,收回已经晾干的羽毛笔,果然蒸出来的更好,羽绒的形态基本没有被破坏,和刚刚拿到时一样漂亮。

    处理好这几只笔,她拉着已经溜达了一会的小家伙午睡去了。

    陶罐里咕嘟咕嘟地滚着骨汤,窗台下的茶花苞涨得鼓鼓的,像是迫不及待要展露自己的美丽了。

    因记挂着除草的事,冯时夏没有完全沉睡下去,迷迷糊糊回想着今天的事,越发觉得还得努力些。她想有辆车,比比自己这两次来回县城的时间,有车至少能省三分之二的时间。

    差不多半小时后,她爬了起来,把小家伙也叫醒。下午睡多了,晚上可睡不着。

    牵着还有点迷糊的小人儿,拿上工具、带上水就去拔草了。灶膛里仍旧燃着一根大柴,地离得近,过半小时再回来看看便是。

    晒了三天的地表面有些板结了,要将杂草连根拔出得费点力气,得一直弯腰不提,还得注意别把作物当草拔了。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大大小小7块地都清理完,那些种着青草的地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非要说的话,就是精神了些。原来还有点焉焉的趴在地上,今天终于挺起腰来了。

    卵圆叶片的植物上开出了好多粉紫色的花朵,蕊芯殷红,也有少许通体纯白的,像一只只展翅的蝴蝶栖息在藤架茎叶上。

    另一种羽毛状叶片的植物顶端数朵挨挨挤挤并开的五角形黄蕊白花也更多了,远看像一朵朵炸开的棉花球。茎叶好像膨大了些,又分出许多枝来,枝繁叶茂用在这种植物上竟也不违和。

    她真好奇这样漂亮的两种花最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

    拔下的草好像扔哪都不合适,在她看来,这些属于垃圾,最后还是带回后院了。

    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趁着日头,她打算烧水给两人都洗洗。小家伙又在蹲守院门了,她琢磨着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干,瞥见大盆里剩的那些撒着芝麻的饺子,想起做芝麻糊的打算来,趁烧水的时间,可以做。

    做芝麻糊不难,关键得磨粉,要是有破壁机,一键就能处理好,而这嘛,只能靠那个木钵舂了。

    “亲爱的时夏啊,你是要这个金石磨呢,还是这个银石磨啊?”冯时夏捧着从矮柜里翻出的木钵,多想能摩擦出一个钵神来。

    Fine,少做点,累不死的。

    将其他原材料都拿出来,想想又把那个矮胖的榛子形白瓷罐子捧出来,旮旯角的花生也拎出来。

    “阿越~”

    剥花生很能打发时间。

    于长早早将今天要处理的木料弄完,忽略师傅一贯的冷眼,为了省时间,直接花了16文跟师娘换了6个鸡蛋和2斤碎米,淡淡瞥了眼都没量平的米筒,小心将东西装好就往村中去了。

    今儿有家杀猪,刚好割二两肉给云婶她们。

    紧着脚程赶到县城南门,花一文钱搭上了回乡里去的骡车。

    “家去啊?”赶车的老汉已经很熟悉这个少年了。

    “嗯。”于长响亮应声。

    “是该回去帮帮大人,这阵子还有得忙罗~”老汉随口唠着。

    “是呢。”于长淡淡应和便不再出声,目光定在看不见的村落那方。

    “坐稳啰~喝!”

    ……

第122章 又一成就达成

    县道另一头,此时也有一辆牛车相对驶来。

    “爹,今天怎么赶这么慢?我想快点回去。”坐在车前的江澄特别不满意现在的速度。

    “牛儿累着了,你着急啥?”一旁的男人支支吾吾道。

    “啊?我不信,爹你把鞭子给我,我来试试?”

    “好好坐好,闹什么?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想早点回去啊,好不容易才等到休沐。”江澄丧气嚷道。

    “你再说这话,回去我让你爷给你布置二十篇大字,你信不信?”

    “那我就告诉爷你把牛抽出花了,别以为我没看到,哼哼!”

    “嘿,你这小子!行,咱俩各让一步好吧?你不知道,今天有个比你就小那么丁点的娃娃差点出大事了,爹是去做好事了才弄成这样。”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江澄明显不信。

    “这事啊,是这样的……”

    于元看着夏夏拿出来的那袋花生,有点无措,是剥呢?还是不剥呢?

    剥吧,夏夏要吃的,还有这么多,吃一点点没关系的。他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安心地坐下来认真做事。

    嗯,花生也好吃的。

    于元砸吧砸吧嘴,不自觉舔了舔空了个位置的牙床,没有牙了不舒服。

    这小动作恰巧被高度关注的冯时夏捕捉到了,她夸张地模仿了一遍小家伙的动作,严肃地“表示”这个动作不能做,逗得小孩哈哈大笑。

    看着小家伙毫不在意地展露自己的缺牙,她也笑了。

    把几样原料都在后灶孔小火炒香后留出一点黑芝麻,其他都碾碎。木钵捣出的粉末颗粒还是很大的,但总归是有点样子了。倒进大碗里,之后加点花生碎,就能拿来冲泡了。

    做完这些,大锅里的水也热了,看看手头的事,她打算把麦芽糖处理完再说。

    麦芽糖她拿出来是不知道小家伙放多久了,照他这种节省的态度搞不好就快过期了,老这样放着不是办法,等他一口一口地卷,两年都不一定能吃完。还有前天买的饼,让他带出去干活时吃,他也才吃了一半的饼皮渣,里面的果仁馅一口都没动就又包好塞回包包里了。

    如果是以前,她可不愿费心费力来做这种事,食物过期了就过期了,扔了再买新鲜的就是。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几样是小家伙仅有的零食,目前来说甚至算得上奢侈物品,哪能任它过期浪费,还不如早点吃进肚子里。

    一起加入剥花生的队伍,她的速度可就快多了,期间又提醒了几次小家伙的无意识动作,不知不觉,大半袋的花生都给剥完了。

    于元看夏夏越剥越快,布袋里的花生越来越少,不敢出声阻止。

    看来夏夏很喜欢吃花生。

    愁人,还是去等哥哥吧,这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被于元惦念着的于长在村东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住了,隔着木栅门跟院子里正编着茅草的男孩招呼着:“大毛,干活呢,你爹在家吗?”

    “阿长哥?我爹不在,你找他啥事啊?”看清楚来人,男孩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带上分笑。

    “于大哥,我爹带着大哥去隔壁村做活了,还没回来呢。”在堂屋摆弄网子的二毛听到声音,忙跑出来跟着回话。

    “二毛也在家啊,那等你爹回来,你们跟他说声,于大哥想请他明早来帮忙翻下屋顶。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于长交代道。

    “行,我爹回来我就跟他说。”叫大毛的男孩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回啦。”于长正打算回去,被叫住了。

    “是……阿长?刚回来啊?找我有事?”江树东拎着个小酒瓶带着大儿子正从他身后走来,眯着眼辨认道。

    “爹,于大哥想找你明早修屋顶。”二毛抢答道。

    “是啊,叔。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于长微笑着问道。

    “那能费什么功夫,明早吃了早饭我就过去,你等着就是。”江树东应承道。

    “那我明早就在家等着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二毛,明早也来玩啊。”于长给阿元招呼了声小伙伴,往村中过去。留下一脸纠结的二毛。

    那头,冯时夏见小家伙刚剥完花生又一溜烟跑去院门了,瞬间被噎到。

    带着怨念,将花生炒香去皮微微擀成两半,分出一些捣成粉混入之前的碗里。留出的芝麻跟剩下的花生搅拌均匀。

    砂罐洗净烤干倒油,下白糖,小火翻炒化开后倒入麦芽糖,炒到颜色变深显出糖色再放入花生芝麻翻炒均匀,最后倒出铺开在从小家伙那征用过来的油纸上。用刀快速塑了下型,让糖块有一定厚度,稍凉时切成拇指大小的长条块。

    油纸太小,两次才处理完,花生糖完全冷却后她尝了一口,酥脆甜香,是记忆中的味道。

    只是,等感受到它的硬度,她一拍脑袋,自己光想着方便小家伙尽快吃完麦芽糖,却忘了小孩刚掉牙,现在吃这些,怕不是要再掉几颗?

    “阿越~”

    “欸。”于元没等到大哥先等到了夏夏的再次呼唤,小跑着进灶房,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他茫然地接过夏夏递来的东西——灶台上还有一大碗。

    看了看,好像是花生,又好像不是,但是闻起来有花生的味道,还有大哥给他带的糖糖的味道。

    试探着放进嘴里舔了一口,甜的。

    咬一口,有点硬。

    还是继续舔好了,舔着舔着好像软一点了,再咬一口,香的。

    是花生,可是比花生好吃哇。

    还有那么多,这可怎么得了,不会是在做梦吧?

    小孩幸福得眯起眼的表情取悦了冯时夏,好吧,让他慢慢吃,当个磨牙棒也行。

    然而,下一秒,小家伙扭扭捏捏挪过来冲她甜甜一笑,接着拈起第二根花生糖,“咻”地再次冲回了院门口。

    冯时夏彻底没脾气了,还能酸人家的竹马基友不成?她不仅是“点歌机”,如今更收获了“烹饪机”的称号。

    于元奔跑着,连风里都是甜甜的,他想第一个给哥哥吃——然后,哥哥就不会生气了吧?

    毕竟,这么好吃,难怪夏夏喜欢。谁会不喜欢呢?

    他悄咪咪地打着小算盘,张望着路口的那头。

第123章 阿长啊(求收藏)

    于长从村里走过时,有好些妇人婆子都瞧着了。

    “于家大郎回来啦?啧啧,又长高罗,你师傅那村里的水可养人。”有人调侃。

    “你懂啥?人是随的于家大爷,可不得高么。咋的,咱村的水哪点亏着你了?”有人反唇相讥。

    “阿长,听说你师傅家也有个闺女,是不是师傅以后就要改叫爹了啊?”有人八卦。

    “没有的事,婶子快别乱说了。”这话可不能乱传,于长忙出声解释。

    “就是就是,阿长啊,婶子娘家那边有个闺女,人能干性子又好,正正好也相看人家了,婶子给你问问?”有人热衷牵线搭桥。

    “劳烦婶子挂心了,我还不打算这么快成亲。”于长有点后悔没避着些了。

    “咋还不急啊,阿长,志成都要做爹了。再说,你成亲了,阿元就有人照看了,你在外边也更放心不是?”有人苦口婆心。

    “嫂子,阿元还等我呢,我先回啦。”于长难以应付了。

    “你们呐,操人家那么多闲心干啥,人至少有门手艺。先合计合计自家今晚能不能吃米饭吧。”等于长走远了些,也有人酸道。

    “是呢,人家爹娘没了,叔婶舅公还在呢,哪轮得上咱操心。”有人似有所指。

    “舅公?那算哪门子的舅公。”有人不屑。

    “说这干啥,听说县里补发粮种了,不知道能领多少。”有人见话风不对,提起了新话头。

    待走出村中心,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尤其志成的媳妇有了娃后,村里的姑婆婶子一见着他就是要给他介绍谁谁谁,躲都躲不掉。

    “阿长啊~”

    于长反射性地一激灵,待大脑反馈回是男声的信息后才转身看向来人,停下脚步恭声道:“有福阿爷。”

    “回啦,手艺学得咋样了?”年约六十的老汉挽着裤腿,趿着湿漉漉草鞋,赶上来寒暄道。

    “还不到家呢。”于长不好意思地回道。

    “那就再学学,只要肯学,没有做不好的。”老人鼓励道,两人并行后,走在于元身前一点,又问,“田里安排得咋样了?”

    “月初直接撒的谷种,挨冻了几天,应该不太好。明儿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到时看村里谁有多的秧苗,能不能匀一点补上一些。”说起这个,于长也有点愁。

    他没那么些时间,只能提前耕地撒种了,连秧都没育,没想到今年遇上这种天气,还下了番大雨。

    “也甭去问了,各家都冻了些,我今年倒育得晚些,应该有得多的。到时你直接来挑。没时间就提前跟我说声,我抽空给你补上。”老人碎碎地交代着。

    “那哪能成,您家也好几亩呢,怎么能劳烦您?我尽量跟师傅说说,抽时间回来。”于长感激老人,却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成,就这样说定了,我侍弄田地几十年了,难不成你还不放心?就补点秧,你那点子田我顺道就能收拾了。”老人板起面孔正声道。

    “不是……我……”于长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村里的锣敲响了,这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

    “走吧,先去看看。”老人不再提那些,往回走去。

    到了水塘边的谷场上,才得知是有补发的粮种,每户5斤。

    “我刚去瞧了,这谷种不错,粒粒壮实。”

    “说明咱渔阳来了个好官。要不咋会给补粮种呢?”

    “嗤!好什么,一户才5斤,一亩地都不够。”

    “宗旺,你家那多地,每年的谷子都不知几十担了,难道还靠这几斤粮种?”

    “那肯定不靠。但你们地少,冻害的少,我地多,冻害的也多啊。一样得补种,凭什么按户头算?要我说得按田亩算。”

    “那你家白米饭今晚肯定能吃个滚圆了,反正得多少你都不会去撒的。”

    “嘿!”

    ……

    人群闹哄哄的,有福阿爷跟村人唠去了,于元索性站在一个角落边没挤上前去。

    从后头赶来一个一米七个头的瘦削汉子,青灰色布衣,着麻履,拍拍于长的肩膀:“阿长。”

    “二叔。”

    “啥时候回来的?到村里咋不回屋坐坐?”

    “刚回,还没进家呢,就又到这了。”

    “你婶子也念叨你呢,前两天还听谁说你回来了一趟,隔天她就上去给阿元送饭,怕孩子念你吃不好。”

    “是回来了一趟,雨下个不停,我不放心。回来看一眼。”

    汉子到嘴边的话似被什么堵了一样,顿了下,才道:“你跟阿元说说,你不在时还是呆我们这,跟荣仔也有伴。”

    “我劝不动。他脾气倔得很。”

    “也就你,都容着他。”

    “他也就我一个哥了,我再不依着他点可怎么办呢。”

    汉子又被噎了下,干脆转了话头:“你可不小了,自己的事也上点心,有什么想法你跟我或者你婶子说,我们帮着合计下。”

    “师傅那里还脱不开呢,再说吧。”

    汉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已经比自己都高的侄子,叹口气沉默了。

    “阿长——”

    “志成,怎么是你来?”于长看着刚刚还在别人嘴里被拿来比较的伙伴苦恼地叹道。

    “怎么,你还不乐意见着我?”方脸青年抬手就是一捶。

    于长侧身一躲,忙讨饶:“要不是你,我会被婶子们围半天?”

    “哈哈哈,又被堵住啦?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优秀啊,婶子们眼光就是好。”江志成知道对方的难处,也不多提。

    两人又低声说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轮到于长,他拿出从志成那借的米袋接好粮种正打算回,村长又叫住了他。

    “阿长啊,有个事跟你说下。”

    “村长您说。”

    “你回家得好好跟阿元说说,可千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啊。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万一出啥事,你家那位置都没人知道。”

    “咋了,村长?咱村有外人来了?”

    “没有的事,有我也都清楚。只铁蛋跟我说,上回休沐那天下午在后山见着一个路过的生人,估计跟阿元问了两句路。好些娃子都瞧见了。”

    “阿元倒没跟我提过。”

    “孩子不当一回事,你可不能大心了。还记得去年大湾村那事?我们这还更当道。不认识的,最好还是不要搭理,更不能留。”

    “那种人还是少,确实有真遇上难处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也轮不到阿元一个奶娃子去管的地步。你告诉他,遇到这种的,千万不能带进屋。他应付不来,就大声喊,村里人过去直接将人赶走就是,总之就是不能留。本还想让学亭上去说说,倒正好你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村长。您费心了。”

    “这当什么事?只……唉,你这俩娃,就不知像谁了。”

    于长苦笑了下,也想赶紧家去了。

第124章 快跑

    给还黏有糖稀的砂罐里添上水,切三片姜煮成姜糖水,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瓷罐里的也涮进去,罐子冲洗干净后放旁边烘干,之后还得用来装糖块。

    一斤多的糖块切了好几十小块,不好好装好,软了可不好吃。

    煮好的姜糖水倒进水壶里盛放,冯时夏在陶罐下添上最后一根小柴,收拾干净灶台。

    现在真没别的事了,得抓紧时间洗澡,看小家伙等人那劲头,她干脆自己先去洗,小孩这会儿肯定想不起来找人。

    早就熄了火的大锅里水滚开过好几遍,现在还热着,在外边先洗了头发,用布巾裹好,又提了一大一小两桶热水,重新给锅里掺水烧上,带上换洗衣物、皂盒往厕所去了。

    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她咂摸着得出结论,下回得买点棉布,内裤很难戒掉。

    坐在铜镜前擦拭梳理着湿发,凑过去看了眼,额头的痂还在,不知什么时候能脱落,如果留疤的话,就得剪点刘海遮一遮了。

    放下手中的木梳,她将几枝仍娇嫩欲滴的茶花从竹筒种取出,给换了水,又在枝叶上弹撒了些,洁白的花苞和透明的水珠圆滚滚的都惹人怜爱,等到明日,估计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再看摆在抽屉上头的那朵,早已颓败得边缘枯黄起皱。哪怕它曾是万千之中最美的,备受青睐,可无人养护,离了枝头也只落个明日黄花而已。

    不,干菊许还能泡个花茶。

    冯时夏一时间心旌摇曳。

    居然多愁善感起来了,她摇摇头试图晃掉那些纷乱的思绪,谁能断言刹那的绽放就一定不是它要的永恒呢?曾被人那样宠爱过的,旁的于它许是可有可无吧。

    “爹,我想先回家,我要找阿元去。”此时的小豆子摇着自家爹的手臂,急急道。

    “你这孩子,刚刚是谁吵着要过来看热闹,现在刚到,你又要回去。”李全林佯怒道。

    “我就要回去,哼。我跟阿元还有……反正……”弯弯的眉毛耸得更高了,李金豆完全不吃这一套,理由一箩筐。

    “行吧,行吧,那你自己回去。爹看见你于大哥了,过去打个招呼。”李全林拿自家这宝贝疙瘩蛋毫无办法,只得应允,好在这孩子任性也都是些小事。

    “那我走啦~”他拔开短腿就跑起来,得快点啊,要不就晚了。

    “别跑别跑,慢点!”李全林看着一溜烟就出去好远的孩子,担心地追了几步,可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唉,这孩子!”

    谷场那头,于长没脱得开身。

    “阿长,这些谷子好着呢,你可不能再漫撒了,靠着这些补种呢,”江有福提醒着,转了转撑着手臂的锄头,还是开口了,“这几天能再回不?不成的话,你都给我,我帮你一块育了,再耽误下去可就影响收成了。”

    话题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于长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然而他又如何安心让一个老人为他这个旁人操劳?丝毫不提有没有时间,只说不能麻烦别人。

    “那你就要让这谷子这么浪费掉?阿长,没得这样糟蹋种子的。”老汉颇不满。

    “有福阿爷,那不然我跟您换些别的谷种撒,这些谷种您拿回去育?”于长还是不松口。

    “你这孩子,咋这样死心眼呢?”老人跺了两下锄头恨声道。

    江志成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急人,这时跟着劝道:“阿长,你就别推辞了,你也真没那个时间。大爷爷地种得好是公认的,我还在家呢,我会帮着点的。大不了等收谷子了,你再来帮大爷爷。”

    “志成说得好,就这样算。”老人一捶定音。

    于长还在犹豫,已经走过来的李金林听到对话,也出声:“阿长,有福叔都这样说了,你就应了吧。本来我还想帮忙的,这下有有福叔,我还是不插手了。你别想太多,也不是单独为你弄,顺带着的事。你家来那天就去有福叔那帮帮忙就是。我想求都求不来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长只得应了,递过去谷种袋子跟老人道歉:“有福阿爷,是我想岔了,那这育秧就麻烦你了,我明天尽早过去帮忙。”

    江有福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点点头:“明天倒用不上过来,这谷子还得泡上两天,你先把自己地里的事倒腾清楚吧。该上肥的也得上上肥了,该翻的地也得抓紧翻。”

    想想又跟李金林和江志成道:“我和阿长这十斤都会育上,到时候出苗后看差多少,这些如果有多的,你们要的话可以来换。”

    两人忙欣喜地应声。

    天色眼看要下去了,众人也告别着各回各家。

    在院门口等了一天的于元没有等到大哥,却等到了飞奔而来的小伙伴,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忙迎上去:“小豆子,你不能跑的呀,你别跑。”

    李金豆终于跑回来了,抚了抚跳得有点厉害的胸口,撑着小伙伴伸过来的手臂呼了一口气,就道:“阿元,阿元,那个,那个,村长爷爷跟于大哥说,要把夏夏赶——赶走哇!”

    这里面包含的两个信息炸得于元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小豆子说大哥回来了,小豆子说大哥要把夏夏赶走?

    为什么?为什么要赶走夏夏?

    他十分茫然地看着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豆子,歪头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跟爹去谷场,然后就,就看到于大哥。我就跑过去了,然后就听到村长爷爷跟于大哥说的,他们都没看到我,”李金豆跟小伙伴说起缘由,仔细回忆了那些话,肯定道,“他们说要你大喊,然后他们就来把人赶走。对,还有,是江澄说的,是他告状的。”

    阿元好像有点不一样,怪怪的,是哪里呢?

    “那怎么办啊?”于元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双手捏得紧紧的。

    “你别急呀,我们想想办法,他们还没来——”小豆子看着小伙伴急成这样,忙安慰,终于发现,“咦?阿元,你嘴巴怎么了?”

    “牙掉了的,那要怎么办啊?”于元完全没有心情解释牙齿的事情。

    “哦哦,”小豆子勉强收回心神想办法,脱口而出道,“让夏夏跑啊,赶快跑,不要被他们抓住了。”

第125章 不讲道理的大人

    “啊?我不想让夏夏走啊?”于元有点傻眼,那和他们赶走夏夏有什么区别?

    “是哦,那我们把夏夏藏起来,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了。”小豆子也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个蠢办法,又支了一招,眼神却黏在了被于元捏在手里的东西上,“阿元,你手里是什么啊?”

    “这个是甜甜的,我要给大——”于元直觉地回答,话说一半,又变了,“给你吃,小豆子!我们把夏夏藏哪去啊?”

    “我们把她……唔……藏到山里,这样大家……唔……就找不到啦。”小豆子吃到这根酥香酥香的东西,还不忘确认,“这也是夏夏做的吗?”

    “嗯。”于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思考着小豆子说的办法的可行性,“但是,那样下雨了怎么办啊?”

    他想起领夏夏回家的那个早上,夏夏蜷缩在角落的样子。

    “我们给她戴斗笠穿蓑衣,这样就好啦。”

    “那吃饭怎么办啊?”

    “我们偷偷地去送。”

    “那睡觉怎么办啊?”

    “我们从家里拿一床被子。”

    “那拿不到怎么办啊?”

    “唔,好像是好难啊。”小豆子连吃糖都停下来了,努力想着解决的办法。

    这么好的夏夏怎么能被赶走呢,阿元肯定会哭的,他也会哭的。大人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可是,他们毕竟是大人,小孩子是没办法不听话的。尤其是村长爷爷说的话,连大人们都听。

    冯时夏抱着给小家伙找出来的衣物,放到厨房,正准备叫人来洗澡,却见俩小人在门口聊得热火朝天。

    这该是多么深的情谊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自己这个电灯泡还是先别打扰吧,晚饭反正也不用做了,也不着急。

    她收回院子里的大簸箕,把差点落下的乳牙放在梳妆台上,等到时候看小家伙自己要收放到哪里。

    回到厨房将花生糖装入已经凉下来的瓷罐,装完满满一罐,外边还剩下二三十根装不下去,干脆就拿出几根在碗里,其他用油纸包好,还用细麻绳捆了个结实。

    嗯,看起来倒像直接从店里买回来的一样。

    干脆去卖花生糖?小家伙看起来喜欢得很,县城糕饼铺子是多,花生糖这种的倒没怎么看到。但袋子里的花生不多了,麦芽糖也没有了,如果要做这个,就得算好各项成本开支以及承担下卖不出去的风险。

    从自己能买到一块饼这个事情来说,县城的消费水平并没有自己那时候的高,但一块饼能卖6个铜币,说明零食类的确实有利润。

    只是,万一花生糖不被大家所接受,或者县城卖这个的其实不少,那么肯定一天卖不了一两斤。那来来回回的,确实就是个辛苦的差事,它工序虽不算复杂,但样样得细致。

    这里面涉及的事情还很多,得仔细想想才行。

    外面俩人差不多也黏乎过了,冯时夏走出去准备叫人。

    “要是哥哥让夏夏在这里就好了,要是村长爷爷他们都不知道就好了。”于元低落道。

    “都怪江澄,大嘴巴。”小豆子听到小伙伴说的也恨声道,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对啊,不让他们知道夏夏在哪里就好了呀!阿元,我们走,快走,把夏夏带到哑婆婆那里。”

    “啊?”于元不懂。

    “哑婆婆也一个人啊,大家也都不喜欢去她家,肯定没人发现的。”小豆子为自己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得意极了。

    “可,哑婆婆好凶的啊,我有点怕。”于元有点不安。

    “哎呀,其实我也有点怕,但你想夏夏被赶走吗?”小豆子努力让自己胆大一些,极力找理由,“哑婆婆没有骂过我们的,还给我们糖吃的,你还记得吗?”

    “那行吧,但她会不会也告诉村长爷爷啊?”于元也回忆起曾经的事。

    “我们求求她吧,她一定会答应的!”小豆子得到小伙伴的肯定,突然自信心爆棚。

    “嗯!等大哥走了,我们再接夏夏回来!”于元没发现,这是第一次,大哥还没到家,自己就已经盘算着他走的事情了。

    两人一商量好,迅速就进去找人,看见冯时夏那一刻又呆了一下,对视了一眼,闷不吭声上前拉人。

    刚走到院子的冯时夏立即被一左一右两个小孩拖住了往外走,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估计是带自己去哪里或者看什么东西,她不甚在意。

    只是门都还没关,她试图提醒下小家伙,却看他紧抿着嘴唇、神情严肃,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挺开心的吗?

    冯时夏狐疑地跟着脚步匆匆的两人。他们经过了菜地,到了之前摘茶耳的那片林子还没停下。林子里有些暗了,她穿着长裙走得艰难,小家伙们却丝毫不受影响地仍然走得飞快。

    沿着这林子往前又走了两百来米才从一条一人宽的小路出去,顺着小路弯弯曲曲地往村里聚集地的方向走着,经过又一片庄稼地,过得四五分钟,才在一个一人高的粗陋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前停下来。

    这院子最靠近山脚,跟前面的房子都有一定距离,看起来是独门独院的。地势较高,院门的朝向和小家伙家正相反,从这几乎能俯瞰整个村落,她甚至能看到河那边那片黑乎乎的聚集地。

    都这样晚了,到这家人家里来干嘛?更重要的是,拉她来干嘛?

    小豆子到了哑婆婆院门口,勇气却忽地消失了,踟蹰着有点不敢上前敲门,其实他一点都不能保证哑婆婆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反倒是于元,他想都没想,上前就“砰砰砰”地敲着木门板,还扒着门缝往里喊着。

    “哑婆婆,哑婆婆,你在家吗?我是阿元,你开开门啊!”

    “我是小豆子,哑婆婆开开门啊!”小豆子见小伙伴这么敢,自己也不想示弱了,跟着趴了上去喊。

    “唉呀~”

    门并没有栓上,由于惯性小豆子差点摔个大马趴,好在冯时夏一直注意着他俩的动静,伸手给接住了。

    大门开了,院子里却并没有人,这个院子整体的大小和小家伙家差不多,房屋布局却相反,正对他们的是一长排,看起来是三间,在他们右手边单独有一小间。

    因为房屋数量多和四周更具私密性的院墙,哪怕院落里干干净净,几乎什么摆放的物件都没有,更没有开辟菜地,感觉空间倒还小一些。

    三人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面面相觑。

    于元有点想进去找人,冯时夏却拉住了他,站在门外等着。

第126章 分别和重逢

    “小……哇……尼门……啊”孟氏听到响动,从右边菜地回来,才发现是村里的两个小娃娃和一个背对她披散着头发的女子,正站在她家院门口。

    皱了皱眉,她走上前去。

    “啊,是哑婆婆。”小豆子一见人就嚷起来。

    于元立即绷紧了身子,如临大敌地看着缓步走来的老人,两手无意识地揪着背带。

    孟氏越过他们先进到院子,眼神示意他们跟进来。她眼角瞥到那还呆愣在原地的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冯时夏没想到小家伙带她到的,居然就是早上挑水遇见的那位老人家里,对方似乎还没认出她来。

    “哑婆婆,我……我能把夏夏先放到你家里吗?”于元鼓足了勇气忐忑不安地问道。

    孟氏一时没明白过来小孩这没头没脑说的什么,没有搭话。这好像是于家的那个小娃子,常常一个小人儿在后山地里到处溜达的那个,偶尔她会碰到。

    “哑婆婆,阿元好可怜的,夏夏也好可怜的。村长爷爷要赶夏夏走,可是夏夏好好的啊,对阿元好,对我也好,还特别厉害。你帮帮我们吧。”小豆子偏头看看身边的阿元和夏夏,说着说着难过起来。

    这是李家的小娃子,养得弱,不常出门,倒比于家小娃娃还见得少。

    听得他的话孟氏才明白,他们说的要放到她家的是眼前这个女子。还似乎是件麻烦事,一个村长不让留的人,两个小娃娃却想留住吗?

    “哑婆婆,我不想夏夏走,夏夏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我不要她走——”于元看着哑婆婆依旧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样子,瞬间带上了哭腔,好像下一秒冯时夏就要消失了一样,红着眼眶又哀求,“哑婆婆,求求你,帮帮我吧!帮帮阿元吧!”

    就像以前每一个夜晚祈祷的那样,帮帮阿元吧!!他不要一个人……

    小豆子跟着也瘪了嘴,上前手足无措地拉着阿元,哭得比他还厉害,“啊……啊……阿元……”

    冯时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彻底整懵了,怎么就两个孩子都哭上了?她矮下身子,忙一手一个搂在怀里拍抚着:“阿越,肚仔,快别哭了!怎么了,这是?”

    孟氏眼睛一眯,看着眼前哭得那般伤心的孩子,她听得那句“不想夏夏走”,听到“好不容易”,听到“等了好久”,听到“求求你,帮帮我吧”,一句句都仿佛在撕心裂肺,就如同她的心一样。

    村里人又如何?她这些年难道还怕过村里的谁吗?她只怕想等的人回不来。

    “啊……远……留……吧”

    “呜……阿元,阿元?哑婆婆,”小豆子听到声音忙拉扯小伙伴,提醒道,“哑婆婆,好像……嗝……在说话。”

    于元红肿着眼回过头,见得老人对他重重地点头,都有点不敢相信。扭头看向身边的冯时夏,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对着那在梦里模拟过千万遍此刻却真实了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是真的,不是假的。

    夏夏还在,夏夏没走,她不会被赶走了……

    冯时夏从小家伙满是情绪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什么,如之前她想独自去县城的时候,如他每次寻着她的时候。有不舍,有恳求,有欣喜。

    她没走,这却像是一场分别,又像是一场重逢。

    “阿元,哑婆婆……嗝……答应了,那我们快走吧。等会于大哥……嗝……就要回来了,我们不要被……嗝……他发现了。”小豆子打着嗝说道。

    “哑婆婆,我等大哥走了,就来带夏夏的。还要,”于元想了想大哥每回在家里呆的时间,算道,“还要睡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后天早上我就来带夏夏。”

    孟氏无可无不可地再次点点头。

    “夏夏,你在哑婆婆这里哦,我过两天就来带你的。你不要怕!”于元上前环住冯时夏的脖子,拍拍她的肩膀道。

    他得到了保证,心里好受多了,反而担心起夏夏来。

    “夏夏是大人了,她不会……嗝……怕的,我们快走吧。”小豆子催促道。

    冯时夏就这样看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地和“肚仔”两人手牵手远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小院里。她尝试过跟上去,却被两个孩子坚定地又推了回来。

    她不能回去?要呆在这儿?她被俩孩子送给这户人家了?

    为什么?难不成这里缺佣人?缺媳妇?

    她并不觉得两娃娃会做成这样的事情,何况若真是如此,之前怎么会没有预兆?又怎会在如此仓促的情形下?

    但没有理由啊,她想不到被单独留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定是有什么原因,她不能再呆在那里。肯定是这样,她绝不相信小家伙会把她送人。至少,她还能给他唱歌啊,小家伙多喜欢啊。

    冯时夏气弱地想。

    “阿元,快点走啊!于大哥肯定要回来了。”小豆子见小伙伴还在不停地回头看,恨铁不成钢地道。

    “噢。”于元低头捏捏夏夏给他做的布袋袋,魂不守舍地。

    “这个是什么呀?”小豆子又发现了新事物。

    “夏夏做的布袋袋,给我的。”于元把布袋袋拿上来给小伙伴看了一眼,想想又打开,掏出中午已经换过一条新手帕,“里面是夏夏给我装的东西。”

    “夏夏对你真好。”小豆子再次感叹道,突然觉得有点酸,他娘都没做过这种布袋袋给他,他也没有漂亮的帕子。

    “嗯。”于元低声肯定道,拉过小豆子的手,反有了精神,“我们快跑吧。”

    自家院门口,本以为会看到的身影没见着,于长觉得有点奇怪。想起刚刚村长说的话,他快步走进院子,“阿元,大哥回来啦!阿元!”

    屋门都开着,却没有人答应。

    “阿元!阿元!!”他顿时慌乱起来。

    “大哥,我在这。”于元和小豆子一起从院门转进来。

    “豆子也在啊?”于长放下了心,但又有点吃味,阿元已经不等他了。

    他走过去,抱起小孩,却被什么硌着腰,拿开一看,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布袋子,倒没见过。

    “眼睛怎么红了?哭了?想大哥了?”于长等小家伙抬头,一眼就发现不对,刚刚还有点酸的心瞬间被安抚,只剩下心疼。

    “没有。”于元抓着被大哥抽出来的布袋袋否认,本来是很想的,“不想大哥了。”

    “那好吧,是大哥想阿元了。”于长知道对方肯定说的假话,忙先表明。

    “哼!”有点不想回应,可大哥说想他了啊。

第127章 一个?三个?

    “咦?牙怎么了?”于长发现不对劲,皱皱眉让阿元张开嘴巴。

    “牙掉了的。吃饺子的时候掉了的。”于元给哥哥看了个仔细后下意识地回答,还是没忍住,他舍不得哥哥担心。

    “我们阿元长大了啊,这么勇敢,一点都不怕。”于长摸摸阿元的头,又呲出一口白牙说明道,“牙掉了没关系,以后还会长出新的牙的,像哥哥这样更大的牙。”

    “嗯。”于元点点头,却发现好像只有大哥一个人,奇怪地问,“村长爷爷呢?”

    “村长爷爷?”于长摸不着头脑,好笑地问,“阿元想村长爷爷了?”

    于元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还特意申明:“村长爷爷不要来。”

    于长只以为是孩子一时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也并不发表意见。放下于元,这会才注意到小豆子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两个人都哭了?”

    “没有。”俩人异口同声。

    “刚刚去哪了?”

    “没去哪。”还是如此。

    于长说不出哪有点怪,但也没再追问,孩子们打打闹闹哭鼻子是常事,真没什么好追究的。如果真的被欺负,两个人应该也不会都是这种反应。

    小豆子看着天色,打着招呼道:“阿元,于大哥,我要回家啦。”

    于元正要点点头,想让小豆子明天早点过来,他们还要一起想办法保护这个秘密。

    于长发话了:“小豆子,今天你就在我家吃饭了,于大哥跟你爹说过了,吃完再送你回去。”

    俩小人都不明原因,只管跟着点点头。小豆子却在可惜,夏夏不在,不然就可以吃到更好吃的饭菜了。

    于长不太会做饭,每次跟阿元两人也都是将就着煮点粥菜吃吃。偶尔吃一顿白米饭,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就这点厨艺还邀请人一起吃饭,只源于刚刚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和李叔在回来的路上,因为那块肉聊起俩个小娃娃。

    “李叔,你一定要收下,要不是你们在这边住着,我怎么敢放心让阿元一个人在家。”

    “哪的话?阿元是个懂事的孩子,根本用不着人操心,哪像我们豆子不省心。”

    “豆子也乖得很啊,一点也不皮。”

    “还说呢,就刚刚,他吵着非要下来,可刚来就溜得不见人影不说,没一会儿,又回来跟我说,不想呆在谷场了,要回去找阿元。”

    “他俩感情好。”

    “可不是么,从早黏到晚也不腻。尤其上次你回来后,他连吃饭都不愿意呆家里了。说就喜欢你做的饭,把你婶给气得。”

    “哈哈哈,喜欢就在我家吃呗,今晚就让他在我家吃。晚上我再送他回来。”

    “这哪成?你一个人要顾好阿元就不容易了,哪能让他再添麻烦?”

    “有什么不成?难得有人还喜欢我的手艺。”

    “阿长就别谦虚了,你手艺还是挺好的。尤其在我们男人里,那肯定是高水准了。”

    “是吗?哈哈哈。”

    其实于长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手艺怎么就有人欣赏了,大抵是因为大多数男人对做饭这件事沾都不沾吧。

    最后好说歹说,李叔还是没收下那块肉,说直接让他做给两个小娃娃吃就是,他也只好又把肉拎回来了。

    他带着俩小尾巴到厨房放东西,却发现装鸡蛋的袋子里还有3个鸡蛋,明明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了啊?

    “阿元,不是只有一个鸡蛋了吗?怎么又多了两个?”

    于元没想到,还有这种问题,这可怎么解释?他焦急地望向小伙伴,可小豆子完全也不知怎么回事,给不出办法。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坚持:“有3个的,就是有3个的。”

    “是吗?”于长很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会记错?

    “是的!就是的!”于长重重应声,仿佛这样说就能变成真的,大哥就一定会相信了。

    于长见小孩如此说,虽然并不怀疑当时自己确实是见着袋子里只有一个鸡蛋了,也只以为自己没发现放在其他地方的两个了。

    碎米倒是真用光了。

    关好推门一抬头,发现台面上有一个油纸包,捆得漂漂亮亮的。旁边的一个碗里还放着几块东西。

    “这是什么?”

    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灶房里边的光线不太好了,看不怎么清楚。他端起来闻了闻,有点甜香。

    于元看到那碗东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想起了夏夏,有点难过。又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解释这个,本来他就很为难了。

    小豆子眼尖瞧见了,倒一眼认出来了,是刚刚阿元给他吃的那个,多好吃啊。

    “是甜甜的,于大哥,这个好好吃的。”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哦?”于长好奇地捏起一根咬了一口,又酥又脆又香,确实好吃,不过感觉是花生。

    小豆子想起那味道,跟着吞咽了一大口口水。于元却在想怎么跟大哥解释,花生变没有了,不,只有一点点了的事情。

    “阿元,这哪里来的?”

    终于问到了。

    “嗯……我……我要吃的,”于元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用自己来当理由,却编不下去,还是坦诚了,“大哥,我用了花生,用了……这么多”

    于长看着阿元两手比划出一个圈来,直觉不妙,用了花生?如果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再次拉开橱柜的门,找到花生袋,好吧,袋子都几乎没重量了。他特意留的两斤多花生种子,还交代过阿元不要动的,如今所剩无几。

    “大哥,对不起,是我太想吃了,然后就忍不住用了。这个甜甜的,好好吃的,对不对?大哥不喜欢吃吗?”于元看大哥不说话,忙惴惴不安地用事先准备的借口来道歉。

    于长本来是有点生气,可见小家伙可怜巴巴地说着自己“太想吃了”,还一脸讨好的样子,他心疼了。

    他的阿元只想吃一点花生而已,自己却没有能力满足,如今为了这件事,难道还反而要去责怪他么?孩子毕竟还小,很多事控制不住自己,道理再慢慢讲给他听就是。

    他却该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让这一幕有机会发生?

第128章 妄想和现实

    于长伸手抹了把脸,缓和了语气道:“阿元想吃了吗?没事的,下次有想吃的先告诉大哥,大哥给你另外买。这个是要留着种地的,以后不要随便用了。”

    “那现在都要没有了,怎么办呀?”于元已经知道种地的重要性,他此时也焦急起来。如果他知道的话,他知道的话,就不会,不,就会让夏夏少用一点了。

    “大哥再去别人家换,不要担心了。”于长摸摸娃娃的头,他的阿元还是很明白道理的。

    这一番对话倒是打消了于长刚才对做出这个吃食的人的好奇,反正不是云婶就是金花给阿元做的了,便不再追问。

    应该也用了他之前买给阿元的糖,打开糖罐一看,里面果然没有糖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罐子的花生糖块。

    “吃完饭再吃。”于长对着两个眼巴巴的孩子残忍道,自己却将咬了一口的那块扔进嘴里。

    味道是真的不错,他之前都不太喜欢阿元吃的那个甜腻腻的糖,这样一弄,他也感觉出糖块的魅力了。

    他把碗放回去后打开那个纸包,发现里面也是同样的东西,便重新包扎好。

    橱柜上还有盖着的两个碗,他掀开看,一碗是一些碎的菜末,看不清楚是些什么;另一碗是粉末的东西,不像面粉。沾了一点尝,味道很像自己以前给阿元舂的米粉,里面还有些花生和芝麻的味道。

    没想到阿元大一些了,居然还这么喜欢糊糊。倒是辛苦云婶他们了,这么忙的春日里还给阿元做了这些费功夫的吃食。

    舀了碗碎白米准备给两小孩煮点干饭,自己打算顺带蒸上两个红薯,把肉炒一炒,再炒个青菜就算一顿挺不错的晚饭了。

    自他和阿元搬出来后,能吃肉和用荤油的日子就不多,他不常也不太会炒菜,所以家里就没备小铁锅,阿元在家都是煮他教的菜粥,简单易学、方便省事。但今天这块肉还是得炒着才有味道,炒了肉的锅再炒青菜,也能沾上些油花,味道会更好一些。

    到水缸边发现盖板上摆着一个大盆,不是他家的碗,他凑近一看,却瞬间如雷击般呆住了。

    这?这是?

    是娘包的饺子?

    以往爹和他从外面回家的日子,或者节日的时候,或者到他生辰的时候,娘总会包一回饺子。

    她的包法和二婶他们包很不一样,每一个都像弯弯的月牙。

    尤其他去学堂那一年多的时间,每回到家都能看到娘给他准备的饺子。

    所以,是娘吗?是娘回来了吗?她终是舍不得自己和阿元吧。

    于长泪眼婆娑地看着这盆饺子,想立即冲出去找人。

    “大哥?饺子好好吃的,我跟夏夏说过的,也给你吃的。”于元下意识说道,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马上紧张地捂住了嘴巴。

    怎么办?不小心说出来了。

    “啊!阿元!”小豆子也吓了一跳。

    这声惊呼把神情恍惚的于长拉了回来,他困惑地转头看向两个孩子。

    “大哥……饺子,饺子好吃。好吃得我的牙都掉了的。”于元词不达意地慌乱掩饰着,只能重复这一句。

    哦,对了,阿元在门口就说了饺子的事。

    是啊,怎么可能呢?那种奢望怎么可能实现呢?哪怕他曾经那样哀求过。

    “那晚上就吃饺子吧,还有这么多呢,不做饭了。”于长苦笑着说,抓着饭碗的手因为用力绷起了青筋。

    世上不是只有她娘会做这种饺子的,仔细一看,里面确实还有很多其他形状的,并不是他熟悉的那种。

    是他被那颗过于甜美的果实给蛊惑了,才会生出这样的妄想。

    “大哥,我也有做的。那个是我做的。”于元见大哥应声了,终于放心下来,忙告诉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功劳,而且还是有证据的。

    “是吗?阿元真厉害!”于长看着那颗独特磕碜却又完好的饺子,哽声称赞道。

    爹,娘,你们知道吗?阿元也会包饺子了,阿元都会包饺子了。学的就是娘常包的那种。

    于长深吸几口气,不去管阿元为什么突然这么热衷吃食了,也不管这些究竟用去多少粮食,拿起旁边还垫着蒸布的簸箕装了些饺子端去大锅,却见里头有满满的水,已经有点凉了。

    旁边还放着很久没用的水壶,他想收进橱柜里,一入手却很沉。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壶水,正想倒进桶里。

    于元忙上前阻止:“要喝的,不能倒的。”

    夏夏每次都用这个水壶装水的,也只让他喝这里面的水。

    于长挑挑眉?这天都不冷了,还要喝热水吗?

    小豆子一听是可以喝的,脑子里立刻将它和冯时夏划了个等号,期期艾艾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于大哥,可以……给我喝一点吗?”

    于长只以为孩子渴了,拿来两个碗,一人给他们倒了些。

    小豆子立即捧过喝了一大口,而后整个人一激灵,本就弯的眉毛皱成了两条小虫子,连大耳朵都跟着抖了两下,但也没吐出来。余韵下去之后,才道:“啊,这个辣辣的,阿元你还是不要喝了。不过,也有点甜甜的。”

    于元却也已经喝了一大口,但他却已经很习惯里面辣辣的味道了,和哥哥熬的药里面的味道一样,但不苦,还甜甜的,他喜欢。

    小豆子见于元喝得欢快,顿时觉得味道也还可以,总比没有任何味道的水好喝,就同样跟着一口一口喝光了。

    于长听见俩孩子说什么辣辣的,拿过阿元喝过的碗,也倒了点尝了口。

    居然是姜茶水,还放了糖。确实不能倒了,常喝些姜茶水能防风寒。可能是从他那袋药里面翻出来的姜块,他倒有点担心是不是这两天阿元不太好,云婶才煮的这个。

    于长脸色有些不好,但阿元现在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况且李叔没提,应该没大碍。

    喝完奇奇怪怪的水,一心准备坐等饺子的小豆子这时指着矮凳出声:“阿元,这是你的衣服啊?”

    “啊,本来是要洗澡吗?”于长看着整整齐齐的那一叠衣物偏头问道。

    于元也不知道啊,但他突然想起夏夏散开的头发和换上的新裙子,点点头。

    嗯,夏夏洗澡了的,肯定是也要给他洗的。

第129章 等待着的人

    于长看着还有些微光的天色,温度还没降下去,便问:“豆子饿了吗?先给阿元洗澡再吃饭好不好?”

    小豆子点点头,只要能吃到饺子,等多久都可以。

    于长生火把水加热了些,将阿元的澡盆端出来,配上水,就要给阿元脱衣服。

    “要洗头的。”于元这时扭过身子道,夏夏每次都给他先洗头的。

    “好——”于长帮小孩把发绳解掉,正试图让他弯腰躬身,却还是被抵抗了。然后,只见阿元像小猴子一样,灵活地钻到自己的双腿上,翻身闭眼十分乖巧地仰躺好了。

    于元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大哥给自己洗头发,便睁开眼睛催促:“大哥,我好了的。”

    “哦哦。”于长被刚刚小孩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才明白这是准备洗头的姿势。

    等于元终于换上干净衣服,他低头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腕。

    一点都没有香香的。

    好想夏夏啊,哥哥给洗的澡都不香。

    跟着哥哥快手搓洗好衣服,他和小豆子俩人主动抬着小桶就去院子里晾衣服了。大哥给他做的杆子他刚刚能够着,也刚好放自己的小衣服。只是夏夏用了新的杆子后,自己的小衣服就常常和夏夏的晾在一块了,他很喜欢。

    路过菜地,他想起夏夏每天都要给院子里的菜菜浇水的,还有后面那块地也一样。

    他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要和小豆子抬澡盆,却发现抬不动。

    于长正打算蒸饺子,见俩人跟一个澡盆较劲,不解地问:“要干什么?”

    “给菜菜浇水。”于元煞有介事地回答。

    但是很沉啊,搬不动啊!

    “放着我来。”

    确实可以浇点水,阿元比自己还懂了。青菜都长高了很多,现在也已经可以吃了,不过,怎么冒出好些葱来?

    他和阿元也不太吃葱,所以院子里根本没想着要种。地里种一些只是顺带,这个好养活,长得快,偶尔带到县城也能卖。

    可能是云婶偶尔给阿元做饭需要?于长只能如此猜测了。

    他没太想到云婶对阿元照顾得这么细致,她自己还有一大家子的事要顾,却对阿元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深觉自己欠李叔家良多。

    那方,于元自己拎着小水桶和瓢,装了半桶水去后面浇地了,看见夏夏的两个盆盆还在外面没有拿进来。他忙过去搬,却只能拿动一个小罐罐,那个装满了土的桶子都提不动。

    “小豆子,你快来呀,来帮我呀。”于元呼唤着。

    “来了。”小豆子二话不说跑去帮忙。

    但两个人也不好用力。

    跟着声音找过来的于长才发现后院不知什么时候也开了一块地。

    “阿元,这是谁挖的?”

    “这是……我……我挖的。”于元甩甩手臂,觉得有点心累,大哥问题好多呀,只能大言不惭地撒谎道。

    “还有我挖的。”小豆子不甘示弱,他也有做好多事的。

    于长显然不会相信两个孩子能把一片地翻成这样,这块地虽然不大,但要开出来程序可不少,更别说深翻了,还整得方方正正、有沟有垄的。

    但云婶就算来给阿长做些吃的,应该也不会特意在这儿又开块地啊,不说后山那里,他们院子里本来已经就有菜地了。

    于元可管不了大哥还想些什么,只顾自执行自己的搬运大业。

    “里面装了这么多土?拿来干什么?要搬去哪?”于长感觉有些气闷,自己这个大哥已经在身边了,阿元却想不到来找他帮忙,再困难都靠自己。

    连续两次都是这样,阿元已经不需要他了吗?他已经被排除在可依赖的范围内了嘛?

    如果不离开阿元,一切应该就不会这样。他不会错过阿元每一步的成长,阿元也不会这么小就只能独自坚强。

    “要搬到屋里去的。”面对死亡三连,于元只选择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看哥哥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口,于元疲累地舒了一口气,继续和小豆子你一瓢我一瓢地浇水。

    于长偷偷地扒开土层看了看,发现是姜芽和蒜瓣,再去看地里的,也是蒜瓣。

    种姜蒜没什么,只是既然都开了地了,还要种在瓶瓶罐罐里干什么?

    而且开在他家,难道也是阿元喜欢吃?这么重口味?

    “阿元,是你喜欢吃,才种这么多的吗?”

    “嗯。”于元只知道关于自己的都答应,哥哥就不会有问题了。

    于长被自家弟弟怪异的口味给打击到了,以前还住在老屋的时候明明没这种倾向啊。

    要是自己一直在家,何至于此?

    于长再度开始自责,迅速接手浇水的事,盘算着明天得把种子钱还给李叔。

    活都干完想舀些水洗手,缸里桶里却都空了。他跟俩孩子招呼一声就担着桶出去了。

    于元看天都黑了,轻车熟路地去卧室点起了油灯,关好屋后的门窗。小豆子却指着架子又咋呼一声,“阿元,是夏夏的衣服呢。”

    “呀!”于元过去就是一个抽拉,架子上的衣物兜头就盖了一脸。

    小豆子忙把小伙伴从黑暗中解救出来:“这个要藏起来,不能让于大哥发现了。”

    “嗯嗯。”于元非常认同这个说法,一股脑将衣服塞进箱子里,看到桌夏夏的那个布袋袋,也放进箱子里。桌上还有夏夏的梳子,放进抽屉里。夏夏摘的花花,还是好好看的。夏夏拿来写字的羽毛,夏夏给自己洗干净的那颗小白牙……

    “豆子,我想夏夏了……”于元一下子埋头趴在台面上,闷闷地道。

    “……”小豆子不知该说什么,他好像能懂一点那种心情,又好像不懂,只得道,“阿元你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两天一定可以的。”

    于元想想小伙伴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把那颗牙小心地放进镜子右边已经拿空了的抽屉里。而后迅速下了凳子,从箱子最下面又翻出一样东西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是什么呀?”小豆子好奇地凑上前去。

    “这是换包子那天,一个画画的大哥哥换给我们的。这是我——”于元正要接着介绍自己的“宝贝”,小豆子已经马上接口,响亮地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夏夏。”

    “嗯!”于元重重地点头,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画上勾勒的大人。

    “画得可真像呀,阿元!”小豆子连连赞叹着,拍拍好友的肩膀,“你想夏夏的时候就看一看,然后就不会那么想了吧。”

    “嗯。”于元恋恋不舍地将画又合起来,重新塞回最下面,用力压了压上面的衣服,盖上箱子盖,才道,“我们走吧。”

    于长挑着水桶行走在朗朗的月色下,水面甚至看不出一丝晃荡,皎洁的月儿如一个莹净的瓷盘静静地躺在桶底。开始沉静下来的夜偶尔传来夜莺的啼鸣,斑驳的树影铺垫在这路面上指引着他的方向。

    走到院门口,一点昏黄的灯光从灶房透出,那是阿元在等他。前方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家人,他的心在今夜重新被填满,充满了力量。

第130章 两人的疑惑(求收藏)

    冯时夏自小家伙走后就一脸的茫然失措,站在陌生的院门口,完全不知下一步该往里走还是往外走。

    头发披散,杏色棉布长裙自下而上裹了几圈直至收进那茶色腰封里,通身紧窄,下摆散开,袖摆宽大得一看就知道不能穿来干活的,微收的袖口和衣襟裙摆都还镶着边。

    孟氏轻飘飘地瞥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而后也不管对方怎么想,径直走进最左边的灶间。

    又被鄙视了。

    冯时夏能从那眼神里读出这些来。她看着眼前有些陈旧破败的院子,心里空落落的。这份惶惶不安持续到老人走进另一间房后再次走到她面前。

    老人并不吭声,递过来一把只剩半截的木梳,神情依旧严肃刻板。这熟悉的画面里似乎渐渐融入了几天前的那位老大娘的身影。

    接过梳子的冯时夏有些为难,这头浓密顺长的黑发,有镜子的时候她尚且都梳不好,何况现在徒手瞎摸,既没有橡皮筋,也没有发带。至于发簪什么的,她从第一次取下来就再没用过,实在是不会。

    看着老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她明白对方的意思,该是看不过自己这副模样的。也是,这里少有女子披头散发的。

    她只好摸索着将头发梳到一侧编了个大辫子。发尾用唯一随身的藕荷色手帕绑了。

    孟氏看女子连发髻都不梳,最后绑了个大辫子,皱皱眉。

    “侠?……夏?……进……赖……”

    冯时夏还回木梳,隐约从老人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犹豫要不要应声,突然想起为了安慰两个小家伙,自己已在老人面前露了痕迹。

    真不太妙!

    这样一来,不好再装聋作哑。

    “嗯。”她发出气音,只回应自己的名字,旁的确实听不懂。

    在老人的眼神示意下跟进一间灶房,屋子里间都是柴火,柴火旁挨着一根条凳和两个木盆。

    左边靠墙是一个低矮的两孔灶台,比小家伙家的还简陋。灶台和柴火堆中间摆着一个大水缸和一副扁担水桶。

    右手边是一个简易的台面,上面放着砧板和菜刀,中间的隔层放了几个土色的粗陶碗并几双筷子,下面是老人刚刚带回来的菜篮和几个坛子。

    老人拿抹布擦擦条凳示意她坐下,而后从一个坛子里挖出些黄豆挑了挑倒进一个大碗里,又从另一个坛子抓了把小家伙家里也有的那种淡黄色圆粒状的东西放进去。

    淘洗后倒进陶罐里,老人掺上一大瓢水,又从坛子后的角落里摸出两个土豆,洗洗干净就直接切块放了进去。

    看起来是要做饭。

    冯时夏见一个老人在自己眼前忙活不停,而自己端坐着,尴尬得无处遁形。

    不知老人的家人回来后她会面对怎样的场景,她到底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小家伙那边到底是有什么状况?

    不能这样懵头懵脑地继续下去,她要回去看个究竟。

    冯时夏起身就往院门走。

    孟氏答应了于家小儿帮忙,那就管上几顿饭,收拾个床铺就是,其他并不打算多管。

    然见女子想出门,她却不能不管。

    冯时夏被老人拉住了手臂,挣脱不开,心道,果然。她几乎是被“软禁”在这院子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回,这……住……两……舔”孟氏很不满意对方的不配合。

    冯时夏指指耳朵摆摆手表示听不懂,老人愣了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比出二,指指她,又指指院子,之后重复了一遍,但最后的动作指向了门外。

    2个人?2小时?2天?

    原来她并不是不能走,而是现在不能走。

    老人该是知道缘由的,小家伙临走跟她说了一番话。

    冯时夏稳下心弦,思虑了一番还是点点头,先等等看吧。

    回到灶房,她却不想在干坐着了,这样会让她胡思乱想。

    她翻折着撸好袖子直到手肘处,露出莹白的小臂,准备帮老人洗菜。

    孟氏却被女子这一豪放的动作惊住了,上前不由分说地给重新捋了下来,瞪了这安分的人一眼,从屋子里找出两根布条,给她将宽袖捆扎上,方便动作。

    近距离的接触下,孟氏才认出,这是早上在井边遇到的那个连提桶水的力气都没有的女娃。

    倒是没想到,不过这娇娇弱弱的白嫩模样确实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很符合。

    冯时夏吐吐舌头,前面这几天的自由自在让她完全忘记了这是礼教可能非常严苛的古代。只有她和小家伙两个人的时候,自己怎么样都没事,但在这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的成人面前,某些行为还是得克制下。

    她帮着洗好菜后便坐在灶前帮着老人看火,并不插手其他的事。

    灶膛里跳动着橙红色的火苗,不知小家伙现在在做什么,能不能独自搞定她准备好的晚饭,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交代。

    同样被惦记着的于元见大哥一股脑儿将饺子都要放进大锅里蒸,忙出声:“不是这样的。”

    于长挑挑眉,看着阿元过来将撒着芝麻的那些单独挑了出来,他确实看出些不同来,那些饺子底部是焦黄的,可能是煎出来的。

    于元仿着夏夏的动作,从那个胖胖的黑罐子里舀出一勺油来放进砂罐里,然后把那些脆脆香香的饺子一个个放进去,拍拍手就等着了。

    于长不得不感叹可能阿元的厨艺都要超过自己了,只是对着满罐子的猪油有点发愣,这突然多出来的一罐油格外不对劲,云婶应该是不会擅自给他家添油的,这东西不便宜,外人可不敢在别家轻易作主。

    按捺下心中的更深的疑惑,懂了小孩的要求,之后的事情他就接手了。

    饺子剩的可多,得有好几十个,他给俩个小孩各预备了十五个,自己十个,再添上两个红薯,剩下的还能给阿元多吃两顿,这天还放不坏。

    想把砂罐移到前面去煎饺子,端起陶罐却沉甸甸的,揭开一看,罐底有几块大骨头,已经冷却的汤面上飘着一层乳色的油花。

    这又是怎么回事?事情可能没有那样简单。

    他想开口问的,但小豆子伸长脖子在各处张望,看起来已经很饿了。

    行吧,明天问问云婶就知道了。

    由小家伙看火,他依旧在后灶口翻煎着要加热的饺子,随着温度的升高,前方的陶罐里渐渐溢出一股浓郁的肉香来,引得自己也是喉头一动。

    两小人就更不用说,眼睛几乎就定在了这两个罐子上,眨都不眨。

    终于可以吃饭了,于元快手快脚地给大哥递上托盘,却不知这动作又引得于长心下不安。

    这托盘除了房子落成那天请村人吃饭时用过,一直被闲置在堂屋角落,阿元一个人在家怎么会想起来用这个?

第131章 太难了

    三人在堂屋落座,于元掀开还留在桌上的那碗酱推给大哥,也许大哥喜欢吃的。

    于长心下翻涌,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地给两孩子分配食物,每人一碗汤,一碗饺子,自己还添了两个红薯。

    “阿元,好好吃啊,阿元!”小豆子夹起一个蒸的饺子咬了一口,晃荡着双腿惊呼,夏夏实在是太厉害了。

    “嗯,好好吃的。”于元应声,心里却想起中午和夏夏两人在桌前包饺子、吃饺子的情景。

    没有了夏夏,饺子依然是好吃的,但是好像少了一点幸福的味道。

    于长两种都尝了,居然是不同的馅,里头的内容很丰富。虽然面皮不是纯白面,馅也不是纯肉馅,但味道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更好吃。

    一口下去,各种滋味在口腔里蔓延,非常美妙地融合在一起,毫不冲突。

    在阿元的指导下,蘸了一口酱,毫无准备的他被呛得连忙咬下一口红薯压味,但缓过之后的余味绵长,让人不自觉就口舌生津,又是另一番滋味。

    再喝一口汤,醇香的味道将一切归零,给这次的食物旅程划上一个暂停的终止符,胃里被充实住一份满足。

    小豆子吃得美滋滋,这几乎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次饭了,哪怕娘炒的肉片都没有这个好吃。

    就是他想尝尝于大哥吃的那个黑黑的酱,阿元说很辣的,不让他吃,有点可惜。

    于长见小豆子吃得眼都眯起来了,对李叔下午称赞自己手艺好的话产生深切的怀疑,更不相信小豆子会嫌弃云婶做的饭,这不是吃得特别开心吗?

    至于喜欢自己的手艺什么的,估计都是场面话了。

    冯时夏没想到直到吃饭这个院子都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老人似乎习以为常。她捧着有点缺口的碗,里面是夹杂着土豆的豆粥,灶台上是一碗炒青菜和老人特意夹出的一点腌菜。

    她想起小女孩递给自己的那两块黑乎乎的杂粮团子,刚刚到小家伙家的第一天小孩煮的菜粥,和那把第一回就为她特意掏出的白米,以及担心她不吃饭去厨房特意夹出的小菜。

    她现在能猜到,那袋不到两三斤的碎白米是多么珍贵的食物。

    小孩自己在家时,应该也是和老人一般做着这样简单的吃食。可自从她住下之后,每次给自己煮饭,小人儿连暗黄的米都没有用过,更别说豆类和其他的杂粮,直到装白米的袋子都要空了。

    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涩,她小口地吞咽着这几乎没有任何味道的杂粮粥,那圆粒状的东西她尝出来了,是高粱。

    这就是眼前这个时代底层农人的现实,连一口白米饭都是奢侈的现实。

    饭后帮着洗了碗,2小时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要等的是2天。

    老人家里没有油灯,举着柴火棒将她带到单独在一侧的那间屋子,里边是同样简陋的稻草床铺。

    她躺在单薄却能感觉出是被晒过的被褥中,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闲适松散下去了。学习的进程要有规划地安排上,她不懂农事,如果不尽快想些额外的法子,恐怕是难以在这个时代立足的。

    她不奢求自己能大富大贵,但至少得摆脱这种为一把米、一罐油或者一斤肉而为难的生活。

    她曾经拥有的那种最平凡的自由,希望小家伙在这儿同样能获得。

    孟氏没想到这个明显不是农户的女子能有这样的表现,看起来娇弱却并不矜贵也不挑剔。她对这个被托付过来的人终是少了分鄙弃,不过,还是太弱了。

    于长吃完饭就送小豆子回家,用碗装了十几根花生糖和十来个饺子带上一起,虽然他自家可能也有,但自己是自己的,他家是他家的。

    经过这一晚,小豆子更觉得不能让夏夏被赶走了,不然以后他就再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阿元更会伤心死的。

    他们太难了!大人们总是不会听小孩子说的。

    李全林推拒着于长送过来的吃食:“这是干什么?下午不都说好了,怎么还让孩子又吃又拿的?”

    “家里没什么别的,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也没多少。云婶帮了我和阿元那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李叔别为了没新鲜东西看不上眼就成。”

    “你这说的哪话,这些一看就不是寻常吃食,是得费功夫的,肯定花了不少钱。你家里也不容易,拿回去吧,留着给阿元。”

    “没事,家里还有呢。小豆子,快提进去。”于长心里咯噔一下,将篮子塞给了小豆子。

    小豆子可不管大人们这一套,他知道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可于大哥和夏夏,他是不把他们当外人的,很听话地接过篮子一溜烟进去了。

    “欸,这孩子!”李全林叹气。

    “没事的,多亏豆子每天和阿元作伴呢,”于长感激道,拿出钱袋,“李叔,云婶给我家种的蒜瓣花了多少种子钱,我给你。”

    “种子钱?我不知道啊,我问问,”李金林每天在外面忙活,不清楚这事,朝屋内喊了句,“金豆他娘,阿长问你给他们花了多少蒜瓣钱。”

    “蒜瓣?什么蒜瓣?”吴氏听声从屋里出来反问道。

    从屋里跟出来的李金花扭捏着喊人:“于大哥。”

    “欸,金花还没睡呢。”于长礼貌地应声,掩下有些慌乱的神色,故作无事,“那没什么,是我弄错了。”

    “金花,去帮豆子洗洗脸,睡觉了就。”吴氏吩咐道,带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李叔,云婶,那我也走了,阿元还在等我呢。”于长趁机告辞。

    “嗯,早点回去。”李全林赞同地点点头。

    饺子和糖块不是云婶做的,蒜瓣也不是云婶种的,那么会是谁?在他家做了这些事,让阿元连提都不跟他提。

    他是不相信会是二婶做的,送了次饭都忙不迭要告诉他的人,如果是她做的,早就满村皆知了。

    还会有谁?他几乎想不出一个名字。如果是志成他们,应该会知会自己一声。

    他心里升起了巨大的疑惑,还参杂着对情势把握失控的恐惧。未知是一种高风险的东西,而它就藏身在他最在意的阿元身边。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阿元对他撒谎了。不,也说不上撒谎,阿元从头到尾都没表明这些是云婶做的,都是他自己在胡乱猜测。

    但阿元隐瞒了,因为别人而向自己隐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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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江村事介绍:
生命是什么?
是不同的渴望和律动汇流碰撞的产物。
自己属于哪一份子?为什么而存在?
冯时夏之前并不懂得,如今在这似梦非梦的地界,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找不到完全责任人。
我还能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往往能扭转局面。
这是一场相遇、相知和相伴的故事,是冯时夏的一生。
融入、改变和爱所汇聚的力量能将心安放至最暖的地方。
“夏夏——夏夏——夏夏!”
是谁在呼唤?长夏江村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夏江村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