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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生困梦     长夏江村事txt下载     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2章 被传说的怪人

    今日的县城,西城区的各户人家都在流传着一个“傻母为换牙稚儿闹馆求医”的故事。

    茶余饭后、街市院堂,知情人不停向身边人绘声绘色地讲述,道听途说又不明经过的人四处向人打听,从午后持续到入夜,基本没有哪户人家不知道这个故事了。

    以至于很多当爹娘的不顾自家孩子刚能听懂话,就一本正经地教育了一番,说到了年岁是要重新换牙的云云,生怕到时也闹了笑话。

    集风楼附近的某处庭院里,曲水抱翠,蜿蜒复廊的花窗下,两女子正凭栏闲话。

    “小姐,你可不知道,今儿有个可逗趣的事儿。”侍立一旁的鹅黄衣裙的女子娇声道。

    “这院子里能有什么逗趣的事?”着月白纱裙并水绿纱衣的女子目光悠远。

    “不是院子里,是外边的事。”十四五岁的女孩兴致高昂。

    “哦?今儿你跟我在院子里闷了一整天,从哪知道外面的逗趣事了?”静坐的女子奇道。

    “是阿路说的,他从外边听来的。”女孩解释道。

    “然后特意说与你听的?可是有心了。”被称为小姐的女子打趣着。

    “小姐~”女孩双颊羞红。

    “好,好,你先说来听听,什么事儿这么逗趣?”女子不再纠缠于那个话题。

    “就是说,今儿中午有个哑妇人带着个六岁的娃儿闹到了秦医师那医馆,听说小娃娃不行了,秦医师忙跑出来救治。结果小姐你猜怎么着?”女孩还吊起胃口来了。

    “怎么着?秦医师医术了得,孩子该是无大碍了吧。”这事也不算新鲜。

    “孩子确实是没啥事,但根本不是不行了,只是掉了颗牙而已。”女孩一想起这个,又咯咯笑起来。

    “这般乌龙也闹将出来了?”女子纳罕,还有这样不知事的爹娘吗?

    “可不是么?现在满大街都在笑说这个傻妇人呢。听说她不仅哑,还聋。还好孩子没随了她。”女孩学着从阿路那听来的话。

    “她本就知的么?”女子问道。

    “知呢。听说还把牙存罐里带着的,想让秦医师给安回去呢。气得秦医师当场就甩袖子了。”女孩显出一丝鄙夷道。

    “你以后莫再传说这些话了,听过就算了。”女子正色吩咐着。

    “怎么了,小姐?现在大家可都知道了呢,没人说那妇人不傻的。”女孩委屈了。

    “再怎么傻,也只是为了孩子罢了,何必一再哂笑呢?只是,这渔阳竟是有如此多患哑疾的人。”女子想起前日城门口那一幕感概。

    今日的村里,江学亭最终还是没能隐瞒住牛的事情,老头子每天晚饭前都要去看看牛吃没吃饱、会不会冻着,比关心他这个儿子还要多。

    他本来连儿子都贿赂了,俩人想尽办法歪缠住老头子,没想到反而露了破绽。

    被拆穿的第一时间,没等他爹请出家法,他的宝贝儿子就做了叛徒,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并严正声明自己只是一时被诱惑,现在想清楚了立场,坚决支持爷爷。

    好在故事是改编后的,江学亭暗想,对自己的儿子简直一言难尽。

    “铁蛋啊,这事呢,你爹还是做得对!人命可大过天,救人一命可是积福的事。”江有保严肃地跟小孙子摆明态度。

    江学亭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被自家老爹夸赞的一天,掐了一把儿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这抽得也忒狠了,今天你少吃一碗饭,给牛吃。”江有保本见着那几道带血的鞭痕就颇为心疼,如今见儿子听得一句夸就要飘,立即转口道。

    “爹!”还没得意起来的江学亭一阵哀嚎。

    “嘿嘿嘿……”看完热闹的江澄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再次败下一城的爹。

    气鼓鼓的江学亭委屈得只敢在被窝里将今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了自家媳妇。

    “你该!这么大的事都能弄错,”胡氏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同是做娘的,她似有所感,“不过,那大妹子肯定是个极疼娃的。倒是自身那副样子,可怜了。”

    “是吧?所以我最后没要她给的车钱。”江学亭听媳妇与他所见略同,补充道。

    “你做得对!”胡氏知道她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她也正喜欢他这一点。

    听见媳妇的夸赞,心里那点不平瞬间消失了,还特别美。江学亭狼扑过去就把人按住,低声道:“那媳妇,你明天别在娘家过夜了,跟我一块儿回来吧。”

    “那可不成,明儿是桃妹出嫁前在家呆的最后一天,我作为唯一的堂姐,不得陪着?”胡氏嬉笑着想挣脱男人的钳制。

    “哼!那你今晚就别想好了。”江学亭邪笑着放出狠话。

    “呀!……啊……”房屋内只余下阵阵低呼。

    跟着月色潜入村西某户人家的院子里,隐隐也能听见一些对话。

    “欸,你说,我早上才瞧见的人,怎么会打听不着呢?”妇人撞撞身边的男人。

    “你打听谁?”男人带着浓浓的困意懒洋洋地回道。

    “我早上挑水那会,在井边瞧见一个盘条顺的女娃,松桂家的也看见了。谁成想问了一圈都说没有来走亲戚的。”妇人着实想不通。

    “可能人是路过呢。”男人敷衍哼道。

    “你能不能认真点听话头?人挑着水桶来担水呢。你挑着水桶去别村路过啊?”妇人猛一拍男人的肩膀。

    “哎!大半夜的打人干啥?让不让人睡了?你管她是谁?老惦记这些干啥?你还能娶她做媳妇不成?”男人正要睡着了,可被这一巴掌拍恼了。

    “可不是要娶她做儿媳妇?你这当爹的能不能上点心?老大都19了,谁这么大还没成亲?人志成媳妇娃都揣上了。老二也快18了,这一个个的,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你倒好,还怨我多话了,”妇人气愤极了,先是责怪,后是着急,最后带上了委屈,“行,从今往后我就不管你们老江家的事了,爱谁操心谁操心去!”

    男人被一顿怼得也有些理亏,气弱地强辩道:“那于家大儿不也没成亲吗?着啥急?”

    “那咱两家能一样吗?要不是于家出了事,等着上门的姑娘都能排两里地呢。再说了,就算现在这样了,人还学着门稳当手艺,李家那意思不是也等着的呢吗?就差一句话的事儿了。你还跟人家比呢。”妇人气呼呼地回道。

    “那能怎么办?咱家儿子也不差哪里吧?”男人听媳妇说自家儿子比不上,心下有些不甘。

    “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见了。”妇人嘀嘀咕咕着陷入了沉思。

第133章 别问!问就是静静!

    于平想起下午大侄子说的那些话,心里可堵得慌,闷声闷气地跟自己媳妇抱怨:“阿长不小了,你做婶子的怎么也不帮着多操点心?”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是谁介绍阿长去学艺的?为了让他安心,我本来一个人带着荣仔就够辛苦了,还帮着带阿元。两个奶娃娃,我容易吗?”于氏觉得自己委屈。

    于平见媳妇这样,忙又转过话头轻声细语地安慰;“没人说你的不是,你帮阿长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阿长现在长期在外,没人帮着,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家?”

    “李家不是挺看中阿长的?他们两家关系又好,我哪能做那种拆人姻缘的人?”

    “我看不靠谱,李家女儿年岁还差了些,难道阿长还要再等三四年?那我都没脸去见我哥。阿长就你一个婶子了,你先帮着寻摸着吧。”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长一贯有主见得很。再说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条件好点的姑娘都不太会考虑。”

    “那就年岁别太大,相貌家世什么的不用太考虑了,人本分能帮着照顾阿元就是。”

    “就你这个二叔把他当自己儿子在操心呢,也不知别人领不领情。”

    “嘿嘿~媳妇你最好了!”

    默默被5折促销了的别人家的孩子——于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发现阿元已经躺在床上了。

    “洗脸了吗?”于长稳住情绪问道。

    “洗了的,还洗了嘴巴的。”于长伸舌舔舔空荡荡的牙床,忽而想起夏夏学他的样子,把舌头又缩了回去。

    夏夏“说”的,不能舔的。

    于元今晚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快点睡过去。过完今天就少一天了,然后再睡一个晚上就能看见夏夏了。

    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于长见对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干脆先洗漱,决定等睡前再问。

    路过妆台,瞥见桌角有管油茶花,绽开的含苞的,每一朵都姿态优美。另一个竹筒里插放着四支漂亮的鸡毛,一个倒扣的碗放在它旁边,碗底黑乎乎的。

    他走上前去,取下夹放在竹管壁上的那支羽毛,没有什么特别,只羽梗被削尖了,沾染了些墨色。余下的三支用的同样的处理方式,只是干干净净的。碗底的东西已经干涸了,看起来像墨汁,闻起来却没有或香或臭的墨味。

    不像是阿元一时兴起的玩具。

    圆凳上摆着之前硌到他的那个布袋子,他拿起来看了看,针脚粗糙,造型却别致。可以背在肩上带着,桃子形状的,做了收放的抽绳,最外面还绣了一个树杈。

    里面装了一条鸭卵青色的帕子,绣着一枝精致的梅花,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阿元哪来的这个?云婶和金花应该都没有这种手艺。

    等会就知道了。他打开木箱准备拿替换的衣物去洗漱,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包袱皮躺在最上面。

    不是他家的。

    他心跳瞬间加速,打开却只看见被裁剪得奇形怪状的、看不出来干嘛用的两捆碎布,和一个空荡荡的钱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有点失望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他拎开包袱又发现一团随便塞在下面的衣物,看颜色正是上次回家时被晾在灶房的那件。

    “阿元,翻出来的衣服要叠好再放进箱子里。”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抓出来那一团想整理好,突然,一片橘黄色的布料从中滑出,自他眼前闪过,飘落在地。

    “哦。”还在神游的于元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家大哥在干什么。

    于长伸手捡起掉落的东西——他家可没有这样亮色的布,好奇地展开一看,顿时鼻血上涌,连耳朵都染上一层粉色。

    这?

    这好像是女子的小衣?

    怎么会出现在他家?娘走后,她的衣物除了二婶挑去的一些,便只有自己留了几件娘的外衣做个念想,别的都一并随葬了。所以,家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个。

    如烫手山芋般地,于长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剩下的几件,小心地一件件拈开,除了之前见过的那条天青色长裤,还有同色上衣和一套白色女式中衣,并一双袜子。

    这显然是一整套刚换下的衣物,现在他几乎能确定,那外衣裤也不是自己以为的上次晾晒时漏下没收好的。

    搬开角落的箱子确认了一遍,果然娘留下的那几套还好好地叠放着没被动过。

    所以,有一名女子在他家做了这么多的东西,甚至还留下了刚换下的衣物。还有那个包袱,应该也是她的,她将这些放在他家是为什么?

    阿元又为什么丝毫不提?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闪过刚进家门的时候,俩小孩略显怪异的表现。他们应该是一起在隐瞒什么。

    于长看看仰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正“啦啦啦”着,双手抓着双脚开开合合、自娱自乐的人,气闷极了。

    到冲澡的时候,他整个脑子充斥的都是那一抹橙黄色的东西,手脚动作都感觉不协调了。

    他还能记得八岁那年因为顽皮从衣箱里翻出一块颜色鲜艳的布来玩,一贯温柔的娘那天好生训了他一顿,后来两天都没搭理他。等他爹回来得知后,他又被狠揍了一顿。

    从此以后他就记住了,那种看起来漂亮的小衣服千万不能去碰。

    于元极其无聊地失眠了,没有夏夏在身边哼他熟悉的调子,没有人拍着他的背,他都睡不着了。

    “阿元——”等于长浑浑噩噩地跟着躺上床铺,正转过脸试图组织语言的时候,一个小巴掌伸过来直接糊在了他的脸上,并把他的脸往床外侧一推。

    “哥哥别说话,我睡不着了都。”于元干净利落地怼开大哥的脸。不是夏夏,看着可太糟心了。

    被嫌弃了!!!

    于长简直难以置信,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到大的宝贝嫌弃他了!一股莫名的委屈让他也赌气得不想开口了。

    你不想和我说话,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呢。

    吹灯!睡觉!

    此时,村里另一个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的娃儿是二毛,他为于长那句邀请的话烦恼了一下午。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去了之后要怎么跟江澄他们交代呢?

    江澄下午捞鱼的时候说明儿要去他姥姥家,不能出来玩了。

    那,还是去吧。反正江澄也没说过不准跟阿元玩儿的话。

    至于贵宝知道后会想什么,他就管不了了,毕竟贵宝除了吃就从来没有想法对的时候。

    二毛终于想清楚后,放心地睡过去了。

第134章 众人的早晨

    冯时夏醒的时候屋外已经大亮了,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堂屋和老人的睡房门都关着,只厨房的门半掩着。

    推门一看,老人并不在,灶台上放着两个烤红薯。

    昨晚没拆的辫子被睡得乱糟糟的,她就着水瓢简单洗漱了下,用手指理顺重新编起来。

    以老人的年龄来看,至少得是个有孙辈的人了,而且这个院子一看就是家庭式规划,不然没必要特意设两个卧房。

    她睡的那个屋子里摆有简单的桌台、条凳和一个木箱。最近晒过被褥,看起来确实是有人住的。

    但奇怪的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见着其他人。

    她没有去动那烤红薯,呆坐着不知要干点什么。她越发想念手机、电视和电脑,之前是零碎的事情不断,她根本没空无聊,现在一经引燃,内心的空虚和茫然烧得她焦灼无比。

    在院子里无意识地兜着圈,哪怕穿着裙子还是跳完了一次广播操,围着院子跑步,最后时间没打发多少,肚子倒是给闹疼了。

    憋着劲围着院墙转了一大圈愣是没找着有厕所,急得她差点不管不顾就要跑回小家伙家了。

    人都已经冲到山下的那个小坡,想想还是折返了。本打算在山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得了,往老人的院子一看,才发现屋后还围了片后院。

    立马冲回去,从厨房旁比一人宽不了多少的过道里进去,找到了她发现的目标。这甚至不能用简陋来形容,只能说破败不堪。

    低矮窄小,用几块木板和竹条随意拼搭成的棚子,最宽的缝隙手掌张开都能伸进去,和透视几乎没有啥区别。

    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儿没人,旁边有土院墙,只能寄希望这时没人会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里头更不用说,县城那个好歹是有个缸子,这就随地挖的土坑。

    一言难尽解决完问题的冯时夏,突然很能理解小家伙当时的抵触了。

    后院的右墙角搭了着个土棚,中间隔开了下。她凑近去看,大点的那边空荡荡的,只底部还有层快沤烂的稻草;空间小点的那间里关着三只半大的鸡,旁边放着个大缺口的破碗,里面的食已经被吃干净了。

    幼鸡看见来人只懒洋洋瞥她一眼,又扒拉着啄食小石子去了。

    她就这样默默观察了十几分钟,甚至数着每只鸡啄石子的数量,直到前院传来推拉门的动静。

    孟氏习惯了早起,挑了水回来见西屋门还关着,便知人还没起。

    她摇摇头,回灶房给煨了两个红薯,就出门整地去了。

    半上午的回来,西屋门是开了,人却不在。进灶房看同样没人,红薯也没动。正怀疑女子是不是溜回去了,人从后院出来了,见到她后一脸的不自在。

    冯时夏见老人扛着锄头回来了,顿觉对比出自己无所事事的大写尴尬。老人没任何表示,顾自煮了豆粥就进去自己屋子了。

    她依旧帮着看火,成了小家伙的角色。

    没一会,老人回来了,手里还是那把断木梳和一根只磨光的簪子。

    她依着老人的手势在条凳上落座,无措地看着被强硬递过来的梳发工具。

    这未免也太严格了吧?还非得梳个发髻不可吗?

    现场考核,还是连课程名字都读不懂的一门,她重复作答了几次,无一不是零分告终。

    孟氏皱皱眉,她此生就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一双手,连给自己梳个头都不会,难不成家里还专门养个帮着梳头的人不成。

    瞧她这打扮,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是于家小儿怎么会跟这样一个女子纠缠在一起?

    冯时夏能感觉到突然袭来的低气压,大气都不敢出,自从在井边得过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后,她面对老人就像以前面对教导主任时那般。

    老人仍旧板着面孔,却两步走到她身后,极其熟练地解了她的发辫,轻柔地给她绾起了发。

    她是既惶恐又惭愧的。

    没有镜子,不知最后是什么模样,但摇摇头似乎很牢固。这种不用夹、不用绑,一根簪子就能固定的绾发手艺着实令人惊叹。

    孟氏“哼”地一声成功止住了女子稚气的动作,递过去一个红薯,吃完这顿还得接着去地里呢。

    于长早起去田里看了一圈,能看出有的已经长出一点点叶子了,但分布得并不均匀,出苗率看起来有点低,不知后续还有没有能顺利出苗的。

    幸而晴了两天才下的雨,一些谷子已经生根发芽了,不然这些谷种恐怕会废掉更多。被雨水冲开又冻泡了两天,能存活下来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现在有那5斤补种,虽然可能时间上晚了几天,但秧苗管理得好,也有可能赶上现在这些。

    前几天的雨水已经下去了,之后几天应该不会再有大雨,他没办法天天来看管,干脆把水口打开一些,让田沟的水和沟渠的水自己循环。

    到家后给水缸挑满水,阿元也起来了,于长照旧给他扎好头发。桌台的茶花苞今早已经开了,他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一个小孩子而已,他懒得再计较。

    那些问题等吃完早饭再问吧,一大早的他不想再听见些什么把心情弄糟。

    于元起床后还有点懵,这几天都是夏夏叫他起床的,他一睁眼就能见着人,今儿却只有他自己。

    他捏着头绳四处找人,等找到厨房都没见着人,再过一会见着挑水回来的大哥,才清醒过来夏夏已经不在这儿了,现在在哑婆婆家里。

    唉!

    于元叹口气,乖乖让大哥扎了头发,想起夏夏昨天早上让自己跟着学的,他在院子里站定试着回忆了几遍,但除了伸伸手臂踢踢腿,其他都不记得了。

    无奈放弃。

    之后是做夏夏每天例行的事情,从箩筐里将那个装了切片“竹娃娃”的袋子拿出来,倒在大簸箕里,摊平端出去——

    好吧,端不动。

    化身好奇宝宝和跟屁虫的于长见阿元在院子里不知干嘛地踢打了会,这会见人居然又变出一些晒过好几天的笋干和蘑菇干来,忍不住开口了:“这是哪来的?咱家林子里的?”

    “挖的呀。嗯。”

    “谁挖的?”

    “我挖的呀。”

    “你和谁挖的?”于长却不再上当了。

    “我和夏——嗯……嗯……我和娟子姐挖的呀。”哥哥太坏了,幸好反应得快。

    “真的吗?”于长听他说得吞吞吐吐,更不相信。

    “不信你可以去问娟子姐呀。”本来娟子姐就有挖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第135章 秘密(求票票)

    “哦。那这是还要拿出去晒?”这底气十足的话,倒让于长有点相信了,看着还在用吃奶的劲试图撼动大簸箕的人问道。

    “嗯,搬去外面的大石头上。”于元煞有介事地交代道,顺道提醒昨晚搬进屋子的桶也得提出去,他自己便迈着小短腿去洗漱了,完事还得给菜地浇水。

    小豆子这会连家里的饭都没吃,捧着个煮鸡蛋就过来了。他始终记得他要和阿元守好这个大秘密的重要任务。

    于长完成了自家弟弟的吩咐就开始准备早饭,本想煮个粥,看到矮柜上被罩着的那碗糊糊粉改变了主意。

    他不担心这东西有啥问题,如果这些吃食有问题,昨天已经吃了糖块和饺子,今天就该有反应了。既然没什么不舒服,那应该是安全的。

    如果有慢性的什么病症会被诱发,那现在想防范也为时已晚。

    只是,“阿元,这是给你吃的吗?”

    “嗯。”于元看了看那碗东西,夏夏昨天做的,夏夏做的都给他吃的。

    阻止了小豆子分鸡蛋给阿元的动作,他另外给煮了一个,得知小豆子还没吃,便加了他的分量。他是不爱吃糊糊的,没什么味道,另外,这东西弄起来确实挺费时,还是留给阿元吃好了。

    他自己还是另外煮了两个红薯,配着昨晚还剩下的酱吃,刚好。吃习惯了,还真越吃越香。

    糊糊的味道他也尝了一口,应该是炒过的,比单纯的米粉香一点,但仍旧还是没多少味道。

    虽然颜色不好看,但因着是新奇东西,又稠乎乎的,好吞咽得很,俩娃配着鸡蛋都很快就吃完了。

    于长收拾好碗筷,想起昨天看到的各种多出来的和被用掉的东西,还是重新检查了下柜子和各个罐子。

    粮食是用来做给阿元吃也好,被其他人吃了些也罢,但这些对他和阿元都是挺重要的财产,他总得做到心里有数。

    意外的是,除了花生、糖和芝麻,其他只面粉、糙米和醋用掉了一点,反而还多了一袋白面、一袋碎白米、一罐油,一包盐,一些姜蒜,外加些精白糖。

    哦,还有那极可疑的鸡蛋也是。

    这些东西加起来都快上百文,比起用掉的那些,反而还多。

    这也许能说明,那个被阿元隐瞒的女子并非利用孩子的不懂事来谋划他们家这点子东西。

    如果不是为财,潜在的另一个危险因素则是为人。可如果真是为人,他们家这么偏,说句不好听的,他昨天应该就见不到阿元了。

    从留下的那些衣物看,女子好像是突然离开,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这又是为什么?

    看起来排除了危险信号,但他不敢拿阿元冒险,还是得问清楚。万一那人再回来对阿元做些什么,那他想都不敢想。

    他找到院子里拿着一根不知哪来的粗麻绳在玩的两个孩子,正要开口,院外,东叔推着编好的茅草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二毛。

    “东叔,二毛,这么早?吃了吗?”于长忙招呼道。

    “吃了,早吃过了,赶早弄好你也放心,”江树东应道,又问,“阿长,先拣哪间屋啊?”

    “先拣灶房吧。其他屋子的东西我还没收拾。”于长说着进了灶房把不能见灰的放好。

    跟在亲爹身后的二毛浑身不自在,也许于大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自己就当真了。阿元也许也不想看到自己吧。

    但现在爹去忙活了,他还小也帮不上忙,站在院子里就很尴尬。犹豫了会,才向里头也看着这边的阿元和李金豆那边蹭去。

    “阿元,金豆。”干巴巴的一句。

    “二毛。”于元很礼貌地回道。

    小豆子干脆不出声,他还记着二毛跟江澄一伙的,在他现在看来,这就是阶级敌人。

    二毛实在是不知接下来再说点什么,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觉得少了什么,突然道:“咦?阿元,夏夏呢?回去了吗?”

    !!!

    于元拼命地眨眼睛暗示,希望二毛别在说这个话题。

    旁边的小豆子就更直接了,两眼瞪着眼前的人都要冒火了,他和阿元这么拼命在保护的秘密,居然就这么被说出来了。

    刚走过来的于长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吓?夏?村里的哪个小娃?

    “阿元,你眼睛怎么了?”不明所以的二毛要走过来细看。

    于长听得这一句,转头去看,阿元的表情很古怪,他也跟着问道:“阿元,哪里不舒服?”

    “没有的,没有不舒服的。”于元忙关掉暗示开关,正色道。

    “大哥,我们跟二毛去外面玩一会。”说着使了个颜色,和小豆子一人一边把二毛拖到门外去了。

    好像哪里不对劲?

    直觉让于长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

    院门口三人。

    “二毛,你不要在我大哥面前说夏夏了。”于元着急道。

    “为什么?”二毛不解。

    “没有为什么,夏夏走了。”于元知道,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夏夏还在的。

    “那为什么不能说?”二毛更不解。

    “还不都是你们,要不是江澄告状,夏夏就不会要走的。”小豆子愤愤。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二毛有点委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澄告状,夏夏就要走。

    “总之,就是不要再说了,你能做到吗?”小豆子严肃道,又威胁,“不然我就,我就不跟你说话了。阿元,对吧?”

    “嗯,那我也不跟你说话了。”夏夏的事情比较重要。

    “好,我答应的,我不会说了。”二毛忙不迭表态,好不容易搭上话,这又要不说话了。

    站在他们视野死角的于长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吵架,但是,为什么不能说那个名字?

    还有“江澄告状”,这句话很熟悉。

    对了,昨天村长说,是铁蛋说他看见阿元跟一个生人在一起,铁蛋=江澄。

    所以,他们在讨论的是这件事。

    所以,那个名字指的就是那个人?

    所以,那个人甚至还不是村里的人,是个不明底细的人!

    好消息是,那个人现在走了。

    可是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都走了,阿元和小豆子却还不让人说,他们要在自己面前隐瞒这件事情是干什么?

    听他俩的口气,还对那人的离开表示很可惜?

第136章 不是坏人吧

    不对,村长说的原话是“铁蛋说上回休沐看见阿元跟一个生人在一起”,乡里学堂是7天一次的休沐。

    所以,那个人很可能在这附近或者说他家呆了7天?是了,那晚他回来就看见那条天青色裤子了,那时,那人就在了的吧。

    还是更长时间?不过,月初回来那次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可哪怕现在没什么事情发生,看起来那人的危险性也不高,于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就算借宿,一般人也不会停留这么长时间吧,何况他们这里离县城很近。

    那个人不去乡里或县城,偏偏在他家呆这么久是为什么?

    不知道路?没有钱吗?

    都说不通,不知道路可以问啊?他们这只有一条官道,是直通两边的。

    不,米面油糖这些如果不是随身带的,都要去乡镇或县城买,所以,很可能是去过又回来的。那这说明也不是没有钱。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东西是这人随车出行带的,然后确实没有钱住外面。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对一个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陌生人,阿元和小豆子隐瞒住他就不说了,还不想对方走。

    不,小豆子说的是“要不是江澄告状,吓?夏?就不会要走”,这句话的意思代表,那女子本打算停留更长的时间?

    另一个信息是,他们知道江澄将这件事告诉村长了,所以,那女子才离开了。不能被发现?还是他们知道村长对外人的态度?

    不管哪种,还好,总之是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估计也是怕他告诉村长吧,难怪昨天回来阿元无厘头就问起了村长。

    只是经过这件事,还真得像村长说的,必须嘱咐好阿元,遇到生人必须要告诉大人。

    这一次没发生什么事,不代表下一次也有这种好运气。

    不是说一定不能搭理陌生人,问路可以,但如果有人要进来院子或者想留宿,他绝不能擅自作主。

    看着走进来的三个娃娃,于长心下复杂,他还是很希望阿元能多信任他一些的,可能他做的不够好,或者这种长时间的分离让他能给的信赖感失了分量。

    “阿长,给我递三帘草。”江树东在屋顶喊道。

    “来了。”

    重新被接纳的二毛看着阿元拿着一根粗麻绳在跳啊跳的,很好奇:“阿元,你在干嘛?”

    “玩啊,这个很好玩的。”虽然自己跳得还没有说服力,但夏夏真的跳得很好玩。

    “好像一点也不难啊?很好玩吗?”二毛觉得和爬树、捞鱼甚至抓天牛比起来,这个根本没难度,也看不出哪里好玩。

    “不然你试试?”自己可是学了好久才学会跳的呢,二毛真的一下子就能跳好吗?

    本来排在第二序位准备玩的小豆子不开心了,这就抢自己先了?二毛果然还是跟江澄一样讨厌。

    二毛握住手里的竹筒在阿元指导了基本要领后试了几次,都没跳过去。

    原来这看起来简单,可首先,要能把绳子好好甩过头顶,其次要在绳子掉到脚下的同时就刚好跳起来,最后还得把绳子再甩到后面去。

    “我来,我来。”看二毛跳了几个都没成功的小豆子忙表明该轮到自己了,他一定比二毛厉害。

    可他力气小,连把绳子好好甩过去都有点难,经常都是砸在自己背上。

    “这也太难了。”他气喘吁吁地抱怨。

    “但是夏——嗯,可以一下跳好多的,还能跳着走路的。”阿元帮着小伙伴顺气,脱口而出道。

    其他俩人都明白被略去的那个名字是谁,不约而同道:“好厉害啊!”

    有阿元画出的美好蓝图,俩个娃纷纷觉得自己也要达到那种程度才行。于是,三个人就一心研究跳绳去了。

    于长递完茅草便快手把自己的衣服搓了,从屋子里搬出架子晾上。回到睡房重新打开箱子,翻出那个包袱和那团衣物,想着女子没带走的这些衣物该怎么处理。

    可没想到拿开这些之后,下面还有好厚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他略略翻了翻,得有好几套,从里到外都有。

    昨天他被那件小衣惊到了,都没来得及细看又把这些都塞回去了,没想到还留下这么多衣物。

    包袱里的布头他倒是可以留着补衣服什么的,但这十几件衣服都是好好的,料子也很好,就这样剪了怪可惜。

    颜色是年轻女子的颜色,本来给金花或者问问志成他们都行,但村长的态度和他家里的状况是真的不太好解释这些衣物的来由。

    算了,先收着,等小姑她过来时,再问问她要不要吧。

    于长遂把这些东西重新收拾好,压在箱底。

    瞥见还躺在圆凳上的那个形状古怪的袋子,它虽然看起来别致,却实际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布口袋装的东西多,做成这样其实并没什么用。

    但这人能有心思给阿元缝东西,想来也不会太坏吧。

    “阿长,你收拾收拾床铺别落了灰。我这边马上好了,等会拣那俩屋子。”外边再次传来喊声。

    “好嘞。”于长应道,看着手里的布袋子,正要塞进抽屉里。

    那边听到“别落了灰”的于元,想起夏夏做给自己的布袋袋和夏夏摘的好看的花,忙不迭地跑进来了。

    于长看着急切地要回袋子背好,左手一管茶花、右手一管羽毛的阿元走出去的样子,是真的酸。

    阿元竟然一点也不顾床铺还没整理了,一贯会跟在自己后头帮忙的阿元变了。

    被哀怨的大哥怀疑了的阿元却在院子里安放好那两管东西后又回来了。

    于长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他冤枉阿元了。

    唯一的架子正晾着衣服呢,本来想把被褥先搬到饭桌上的,结果阿元拉他到堂屋,指指角落一堆的竹竿,“大哥,用这个,可以放被子的。”

    这里啥时候多了这么多竹子?亏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发现,看来又是那个女子做的了。

    上头还绑着些麻绳?

    其实没必要非得用上这个,但他就是好奇,这又是什么东西。

    照阿元说的拿出一捆向三边撑开,立住了,上面同样是交叉,正好可以架东西。看着其他两捆和明显长很多的其他竹竿,他明白用法了。

    这女子倒有点想法。

    确实方便,能随时移动不说,高度和长度都能调节,三个在一起甚至能组合。

    压一压,还挺稳固。

    看着一脸期待的阿元,他干脆拿到院子里搭起来了,还硬被要求围成三角形。

    然后就看这三小孩开始在里面钻来钻去。

第137章 大人和小孩

    于长失笑,再一次路过门口,他就留意到屋檐角落多了一个大扫把。因为阿元拿不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落叶,他没扎过那么大的扫把。

    这么一细想,后棚好像是多了捆竹枝叶,原来装芝麻的竹筒上面多了绳套。

    掀开被褥,发现下面的稻草也是被动过的。他原来只是铺上去,这些像是新换的,且都编连在一起了。

    吃穿住用,真是哪哪都留有痕迹!这还是个懂得物尽其用,善于改造的女子。

    放好被褥又给东叔递上一部分茅草后,于长跟阿元说要去地里,阿元表示自己也要去,于长告诉他家里需要他看着,可能还要给东叔帮忙什么的,这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于长嘱咐好三个孩子暂时不能进屋子去,自己就到屋后兑了一担肥去地里了。

    原先预想的地里可能生长茂盛的杂草基本都没见着,看完几块地都是如此。和别家的地对比下就知,不是没长草,而是有人拔过了。

    这个人是阿元?是云婶?还是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都不可知。

    被于长猜测了一上午的冯时夏吃完早午饭见老人又要出门,她到底是呆不住了,在屋檐下搜寻到第二把锄头,抓着就跟上去了。

    孟氏听见身后的动静,却见女子也跟上来了,却不是要走,反而是拿了锄头。要跟自己去干活?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冯时夏见老人没有拒绝,便大胆地跟得更紧了。出了院门往右走,和小家伙家屋后一样,也是一大片地,老人领着她走了50米左右到了一块整过一半的地里。

    翻地啊?这活她熟。

    冯时夏自信满满,扛着锄头就上了,一锄锄卖力得很。

    孟氏倒没想到这女子这么直接,她什么都还没表示,就自个自动自发地干起来了。

    只是那拿锄的姿势、下锄的角度、挖的深度以及地里其他杂物的处理,看起来全都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果然是个大小姐,梳头都不会,还能指望她干活?

    孟氏走到女子身边,强硬地夺过来锄头,让她先看着。

    冯时夏察觉到老人的态度,乖乖地站在一边记着要点。

    前手握锄柄三分之二处,后手在尾端前面约二十厘米,两手相距约四五十厘米。

    前手将锄头抬高过头顶,后手相应压尾端。下锄时前手下压,后手上抬,同时动作。

    然后翻出来的大块泥土用锄背敲碎,同时将里面的大块石头和杂草根茎挑出去。

    最后混入一些挑过来的一种什么土,平整均匀。

    她凑过去细瞧了一下,一股非常熟悉又浓郁的味道窜入鼻端。

    “呕~”没有任何准备的后果就是——被制裁。

    是鸡粪,混了一些草茎和沙土。

    好吧。

    原来她自以为已经能及格的课程其实还是刚摆脱零分而已。

    看了一整套流程,她红着脸上去重新接回锄头干了起来。

    孟氏见女子刚刚闻到鸡粪就那么大反应,也不难为她,她这身装束本也不适合干活,便只让她深翻,自己则跟在后头细耕和上底肥。

    冯时夏很为自己刚刚夸张的行为脸红,其实她原本是能忍受的,只是刚刚没做好准备,才下意识地就那样了。

    她本想坚持整套流程都做的,但老人就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没再有多余的想法了。

    也是,自己现在手生,如果做不好,反而影响地里的收成。如果要老人来返工,那就还不如不做了。她是来帮忙的,却不是来帮倒忙的。目前她这种水平,这样分配后的分工合作效率应该会高一点。

    她争取努力学好锄地,至少做这一件事要赶得上老人做四件事的速度。刚开始有点别扭,调整了握姿感觉反而不顺手,等坚持了一会过后,肢体动作都已经熟悉之后,就觉得确实轻松起来,省力得多。

    她们忙活完两块地之后,冯时夏又跟着老人学开垄,距离多宽,垄沟多深。她努力把这些记住,想着回去得记在本子上。

    目前她还摆脱不了这种农耕生活,不说要依靠它来存活,小家伙家里那几块地,她还在这,就得照管。

    那头的于长来回两趟给开花的那块地施了薄肥,又带了一些木棍和竹竿来,将一些倒爬的藤重新绕上支架。

    这些弄好,他准备将那分花生地整整,下午好种上。

    灶房里,跳绳跳累了的三个孩子正捧着姜茶水喝着,特别干渴的时候,于元喝小豆子都感觉味道比昨天还好。二毛尝出甜甜的味道,便知里面放了糖,哪怕还有点辣,他也舍不得浪费。

    一闲下来的时候,于元就开始想夏夏了,他不自觉望向那个看不到的地方,喃喃:“她现在在干嘛啊?会不会饿着啊?会不会也想喝水了啊?”

    听到这话的小豆子,学着自家娘哄人的口气立马接话:“不会的,哑婆婆肯定有饭的,也有水的。阿元乖哦,再等一天就好了。”

    刚跨进灶房准备来装一些灰的于长正好将小豆子的话听个正着,好奇道:“哑婆婆怎么了?阿元等一天要干什么?”

    二毛也同样好奇。

    小豆子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吓了一大跳,碗都差点给摔了,他苦着脸躲到阿元身后,嗫嗫嚅嚅:“没,没怎么的。阿元……阿元,等一天……阿元,你等一天要干什么啊?”

    于元也是吓得不轻,觉得自己再不能说这些话了,每次都被大哥听见了:“我等一天,我等一天就长大了,然后就变成大人了。”

    然后就不用听村长爷爷这些大人的话了,就可以听自己的话了,就可以一直跟夏夏在一起了。

    二毛听到阿元说的,他也好想明天就长大了。等他变成了大人,如果再有人说他家的坏话,他就狠狠打回去。

    听着阿元说的这些傻话,于长忍不住笑了,摸摸小孩的头打着预防针道:“那明天的阿元就是大人了,哥哥明天出门的时候,你不能哭的哦。”

    “嗯。”于元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他上次就忍住没有哭的。

    “你们出去玩吧,屋里还没收拾好呢,灰太多了。”于长赶着三个小孩去院子里,自己装好灶灰又往地里去了。

第138章 “嗯嗯”学种地

    不能进屋子也不能去外面的三娃,蹲在被褥中间的三角空档里聊天。

    “这花好漂亮啊!”二毛伸手要摸那茶花瓣。

    “不能摸的,你手好脏的,摸黑了怎么办?”小豆子一巴掌拍掉二毛的手。

    “二毛,你等等哦,我给你擦一擦就不脏了。”于元见二毛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后,想起之前夏夏对他做的,从布袋里拿出帕子给二毛仔细擦了擦。

    二毛看着轻声细语的阿元,感觉又回到了他们还一起玩的时候,不,比那时候还要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终于促使他说出了憋了快一上午的话:“阿元,你的牙有一个没了。”

    “啊?牙掉了,吃饺子的时候掉了。”于元回道。

    “牙掉了?我的牙怎么没掉?痛不痛啊?还能吃东西吗?”二毛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牙齿,确认都还在可舒了一口气,而后又关心道。

    “嗯,开始有一点点痛的,后来不痛了。你不要吃饺子啊,掉了还可以吃东西的,哥哥说以后还会长的呢。”于元很努力地回答着二毛的每一个问题。

    “啊?会长的吗?像谷子一样长吗?里面有一颗种子吗?以后长很多牙吗?我看看。”二毛既遗憾又庆幸自己家是不可能吃饺子的,他十分好奇牙窝窝里的种子是什么样的,凑过去于元嘴边瞧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来。

    “你傻啊,种子肯定要盖住的,现在小肯定看不到的,等以后就长出叶子了。”小豆子十分鄙视二毛的没常识。

    “哦哦。”再一次被怼了的二毛不敢随意发言了。

    “阿元,给我也擦擦。”小豆子十分眼馋小伙伴的漂亮帕子,不怎么脏的两只手也抬得高高的,两只大耳朵兴奋得一抖一抖的。

    “于大哥对你真好,给你买糖吃,给你做饺子吃,给你摘漂亮的花,给你做漂亮的袋子还给你做漂亮的帕子,”二毛还是忍不住羡慕道,一一细数,最后说明重点,“我爹就不会这样,我大哥也不会,我二哥也不会。”

    “我爹娘也不会,我大哥也不会,我大姐也不会,我奶奶也不会。”这会的小豆子立场完全倒向了二毛一边,难得地认同道。

    “不是大哥做的,是,”于元想起给他做这些的那个人,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警惕地望了下四周,没看见大哥,但还是决定用其他词代替,指指一旁的麻绳道,“是嗯嗯做的啊,小豆子知道的。这个也是嗯嗯做的。”

    “哦哦,是,是嗯嗯做的。”小豆子秒懂。

    “嗯嗯是谁啊?”二毛没反应过来。

    “嗯嗯就是嗯嗯啊,你真傻!”二毛再次被嫌弃。

    “嗯嗯”——冯时夏这会跟在老人身后,边做边努力用脑子记录着数据。

    老人起垄比较奇怪,不是她以为的一条细垄再一条细沟,老人开出一条条约10厘米高的垄,垄宽和垄距都有40厘米的样子。

    她猜想这么宽的垄沟里老人可能也打算种东西,不然一半的地都空着,太浪费地了吧?

    然而事实是,老人只在垄面两侧刨出两排坑穴,同一排的穴距大概15厘米。她被交予的任务就是挽着一篮子花生米,跟在老人后面点种。

    孟氏在前面开了坑,让女子撒花生种子,这点事应该没有任何难度的,可是她还是高估了一个连锄头都不会用的人的种地常识。

    她折回去覆垄时才发现每个坑里都只有一粒花生米,这可真实在。

    只得自己抓了一大把重新多补上一粒。

    冯时夏看到老人的动作后既脸红又很是不解,为什么一个窝里要放两颗花生米,一起发芽岂不是挤着了吗?还会彼此抢掉养分。

    但她直觉老人应该是对的。毕竟人家种了半辈子的地,比自己这种想当然肯定有根据得多。

    她看老人给花生又盖上了四五厘米厚的土,她再次疑惑了。这么厚的土,芽还能冒出来吗?

    想想自己上次种的姜蒜,都只覆了薄薄一层土,心里很是不安。

    于长将那分空地重新松了下,拌入灶灰,平地开好条沟,估摸着东叔那边差不多了,便回家了。

    到院子里还奇怪怎么没见着几个孩子,喊了两声才见人一个接一个从被子里钻出来。

    “阿长,三间屋子都弄好了。正常半年内是不会再漏水的,如果有哪里漏你再找我,”那头江树东也刚好完事了,走过来扒拉拢换下的茅草,想想又道,“你这屋子,当时起得仓促,屋顶铺得简单了。这次我也没准备,等下一次你提前一个月跟我说,到时再好好整厚实些,以后就都不会漏了。”

    “行,到时我再找您。”于长觉得确实是要整好,打算等春耕过去东叔闲一点了再说。

    他从灶房里端来一盆水,并从怀里掏出钱袋问道:“东叔,您快别忙活了,赶紧洗洗手吧。那些废草我等会一并收拾就行了,您算算多少钱,我数给您。”

    “欸,别了。就补两个洞要什么钱,这草也不是花钱买的。再说也是我当时没给你整好。”江树东摆摆手道。

    “怎么能这么算呢?我相信东叔当时收的也不是那种屋顶的钱。再说了,这都三年了,总不能让您管一辈子吧?我这耽误了您半天功夫不说,这茅草不也得废功夫去割、去晒、去编嘛。大毛那娃子都没出去玩,也在屋里帮着忙活了好久呢。”虽然东叔是好意,但于长是万万不肯这样占人便宜的。

    “那你给个十文八文的就是。”江树东无所谓地道。

    “东叔快别开玩笑了,您出去一天光工钱就得挣好几十文呢。这样吧,您看算上草帘的钱50文够不够?”于长苦笑着数出50文递过去。

    江树东觉得还是不该拿这么多,伸手数过来20文,梗着脖子硬气道:“哪就要得了这么多?别啰嗦了,我拿20文就行了。”

    于长觉得自己还是占了莫大便宜,便出言邀请道:“那东叔,您看都这个点了,就在我家吃饭吧。虽然我这也没有什么好菜,吃个饱饭还是能成的,您别嫌弃。”

    “阿长啊,你这人就是忒客气。我本来也不想跟你客气,但下午还得去昨儿那边呢,大郎早上就过去了,我回去还得准备点东西。再说大毛在家也已经煮好饭了,下次吧,”江树东就着水盆洗了把手,又转头喊道,“二毛,回家了。”

第139章 众人的想法

    于长这下再不好说什么了,瞅着正靠近的二毛,这孩子跟阿元一般大,虽然比阿元高一些,但却也比阿元瘦的。爹和大哥都在外面忙着挣钱,二哥自己也是个孩子,没有人操持家里,身上更是补丁摞补丁的。

    想起矮柜里还很多的花生糖块,他让东叔等一等,便进去提了那个纸包出来塞到二毛的手里。

    “阿长,这是干啥?二毛,快还给你于大哥。”江树东虽然不知道里头装的啥,但是说了那么多钱就是那么多钱,咋还能拿人家东西呢?

    这一看就是外边买的,包得整整齐齐的,肯定也不便宜。

    “东叔,别推辞了。让您留下来吃饭没赶巧,您也有事,我肯定也不能耽误您工夫了。这个纸包就一点小零嘴,阿元还给他留着有,这点就拿给二毛尝尝。比起您给我费心忙活的,值当不了什么。”于长这回可不松口了。

    “唉,你这孩子。行吧,我不罗嗦了。二毛,谢谢你于大哥。”江树东无奈道。

    二毛也特别高兴,心里很感激于长,不单是为这个纸包,还有邀请他过来玩。正要开口,嘴巴被一只伸过来的小手给碰了下,下一秒就感觉嘴里多了颗东西,那滋味甜得很。

    在一旁看二毛吓住了的于元“咯咯”地笑了,他看哥哥拿来纸包,便想着自己也有纸包包里的东西呢,二毛还没吃过,便忙跑进睡房取了。

    拿了三颗,给二毛一颗,小豆子一颗,大哥一颗,他都算好了。

    剩下的不能再吃了,得留给夏夏。

    江树东和于长也被于元这一手给逗笑了,小豆子见大家都笑了,也哈哈地笑起来了。

    回程的路上,到处没找着小伙伴的贵宝终于逮住了人,忙上前拦住了:“你上午去哪了?怎么没见着你?”

    “没去哪啊,别拦着我,我要家去吃饭了。”二毛可不想自找麻烦,敷衍道。

    “你骗人,我到你家找了,没人。河边也没人,小树林也没人,石头他们家都去了,都没人,”贵宝气鼓鼓,埋怨道,“你去哪玩怎么不叫我?”

    “我为啥要叫你?你干嘛非要跟着我?”二毛不耐烦道。

    “铁蛋也不在家,你也不在,我不知道跟谁玩呀。”贵宝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了句。

    “你跟石头他们去玩啊?”二毛真心想把这个告状精推远一些。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贵宝还是不懂。

    “你那么爱告状,我才——”二毛说到一半,很突然地,贵宝打断了他的话。

    “哼,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我先回家吃饭了,我奶叫我回去吃饭了呢。”贵宝躲闪着眼神高声道,不等对面的人反应,就迅速朝家跑走了。

    要不是一眼就被人能看穿的慌张,要不是攥得裤子紧紧的拳头和肉嘟嘟的脸上僵硬的傲气。

    明明没有人喊,二毛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贵宝跑得一颤一颤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但都是贵宝自己的错。

    肯定完这一点,他故作无所谓地往家去了。

    于长吃到阿元递过来的蜜枣,心里也觉得特别甜,他也不问了,反正就是那个女子给买的。

    小豆子更不用说了,都想拉着于元的手转圈圈了。

    金花看着院子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和对方脸上温柔的笑意,小脸红扑扑的。她感觉心跳得有点厉害,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敢出声:“于大哥,阿元。豆子,回家吃饭了。”

    “金花啊,豆子还在我家吃吧。”于长想到灶房的肉,看向小豆子出声征询本人。

    小豆子正要点头,他很喜欢天天和阿元一起吃饭的,他一个人吃太没意思了。

    “不,不麻烦了,于大哥。娘都交代了,不能让豆子天天在你家蹭饭的。”金花忙赧然出声,她倒是希望于大哥跟自家更亲近一点,但是让小弟天天赖在别人家吃饭哪能成。

    话都说成这样了,得听大人的话的,小豆子也乖巧地跟小伙伴道别了。

    就他们两个人了,于长领着阿元将三间屋子仔仔细细地打扫了,所有的桌台箱凳等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连灶台都用枞树叶子扫了好几遍,盆桶也一个个都涮了两遍才作罢。

    中午照例煮了回白米干饭,把那二两肉都切片和剩的饺子馅一起炒了,结果他这手艺不够的做出来居然味道也不错,装起来也有一大盘。又从院子里揪了两把嫩青菜清炒了。矮柜下还有半颗笋,他也用酱炒了。

    三个菜荤素齐全,这几乎是两人搬出来住后除了过年外最像样的一顿饭了。

    俩人很是温馨地享受着这一顿,只除了于长发现阿元夹到碗里的肉吃得不多,或者说吃得很慢。他都刻意多夹别的菜了,阿元和他吃的肉片还几乎一样,剩下的都堆在碗里。

    “阿元,大哥做的肉不好吃吗?”于长疑惑道,难道因为没放蒜瓣?

    “好吃的。”于元很真诚地点点头,正是因为好吃,他想留给夏夏吃。

    “那你怎么不吃多点?总放在碗里一会就凉了,不好吃了。”

    “现在不吃,我等会吃的。”

    于长觉得这句话好像很耳熟。但不是不爱吃就行,大不了等会再给他热热。

    可难得地,阿元今天吃得很慢,于长以为他是吃了糖块零食等没那么饿,便也没催他。

    判断着李叔他们应该也吃完饭了,便过去换两斤花生回来。幸好李叔家的地多,预备的种子也多,能匀出两斤来。

    等他回到家,阿元已经吃完了,连碗筷都已经收拾干净并洗好了。想让阿元去休息会,他却不肯,搬了矮凳跟他一起在堂屋剥起花生。

    阳光暖暖地打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温度就那样分毫不差地刚刚好,令人贪婪留念。

    “大哥,花生是谁的呀?”

    “大哥跟豆子家换的。”

    “大哥,那个好好吃的,对吧?”

    “嗯,好吃的。大哥没生气。”

    “也给大哥吃的。”

    “那如果大哥生气了,就不给大哥吃了?”

    “也给的。”

    ……

    那边的冯时夏跟着老人种了两大块地的花生就回来了,本以为是回来做饭。没想到老人只是打了水给两人擦洗下便一个人进屋子去了。

    这明显正午的时间,却没有做饭的意思,想想约摸两个多个小时前不早不晚吃的那一顿,难道一天只吃两顿吗?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难怪早上明显给自己留的红薯,看她没动,老人才分吃一个,陶罐里也多加了把高粱。

    她并不是真的饿,只是这个点很自然地想吃东西了。抱着这个迷迷糊糊的安慰,冯时夏也在西屋的床上眯过去了。

第140章 变化

    二毛跪坐在条凳上,双手撑着桌面,小心翼翼地拆着被包得很好看的纸包。一左一右的两双眼睛也在盯着他的动作。

    “二毛行不行?我来拆吧。”江大毛看着小弟的动作有点急。

    “我行的。别动。”二毛可不想别人来插手这份差事,这种感觉是好久都没有过了,从娘走了之后,家里再没有过这种期待的感觉了。

    终于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一块块的东西,二毛离得近,一下子就闻到了那股酥香诱人的味道。

    “倒是新鲜吃食。”江树东评了一句。

    二毛小心翼翼地拿出三根托在手里,生怕上面的碎渣掉落了。给二哥和爹各分了一根,自己才捏起剩在手心的那根送到嘴里。

    还是甜的,虽然有点硬,但真的太香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里面还有芝麻。

    “二毛,这是糖啊。”江大毛惊讶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嗯。这花生糖块味道真不错。”江树东赞同地点点头。

    “好吃吧?于大哥给我的。”二毛美得要上天。

    “好吃得很!多亏了二毛,二哥才能吃到这个。好弟弟,再多给二哥些。”江大毛很久没见到弟弟这么开心了,面色也舒展了几分打趣道。

    “给你们大哥留几根。”这么精贵的东西,江树东怕孩子一顿霍霍了,本想自己收着,可难得看俩娃这么开心,便只交代了句。

    “哦。”二毛平淡地应声,他也知道不可能只跟二哥两人分的。

    “下午大毛去锄下南坡的地,过几天我们也种点花生,我和你大哥可能要晚点才回来。”江树东安排好家里的农活。

    “反正今天又不种,等大哥回来明天再锄吧?下午我想二哥陪我去抓鱼。”心情特别飞扬的二毛撒娇道,他不想二哥只能成天的干活。

    江树东可能是真的高兴,久违地看见小儿娇憨的样子,觉得大毛也是还小,活确实不那么急,便点点头同意了。

    “爹,家里的糙米不多了,你到时记得买些回来,”江大毛没想到爹会同意,同样高兴起来,想起这两天自己一直在提醒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记得了,记得了,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爱念叨了?”江树东晃晃自己碗里的小半碗酒,眯着眼睛回道。

    “那你别老是拿钱买酒了,”江大毛看自家爹今天心情好,才敢这样说话,想想又补充了句,“我衣服都太短了,没衣服换了,还给我买套衣服吧?”

    “你哥那不是有吗?让你哥给你找一套?”江树东不甚在意。

    “大哥的本就补过好多次了,找给我的也都破得不行了,补都没法补,根本不能穿。”江大毛解释道。

    “你这孩子!谁家不是补丁摞补丁地穿啊?买新衣服得花多少钱啊,都够买十几斤白米了,”江树东不耐二儿子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态度强硬地驳回了。

    “都破了还咋穿?”江大毛对爹不能给自己买衣服,却天天花钱买酒的行为很是不满,大声反问道。

    “破了咋就不能穿了?一个男娃子讲究那么多干啥?实在不行,找隔壁婶子补上。”江树东有些恼火了,自己说的话还有人一再反抗。

    “总找人家补,你给过人家钱还是给过人家面啊?婶子家也有一大堆活呢,我都不好意思去了,月月都要补好几回。”江大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反唇相讥道。

    “那你就别穿了!!!”江树东重重放下酒碗怒吼道。

    他一想起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恨得牙痒痒。本来因着是后娶进门,年岁小他许多,他对那人连句重话都没说过,甚至为了不让她多想,还一度忽略了大郎,偏爱她生的两个儿子更多,尤其是他们的小儿子。

    却不想到头来被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闹了个十里八乡的大笑话。

    有时候看着这俩个孩子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甚至有时荒唐地会想,是不是这两个孩子也是别人的种。

    要不是在俩人脸上都能看出两分自己的样子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江大毛不再吭声了,只低垂着眸,眼里都是愤怒的火光,死死地盯着碗里什么味道都没有的豆饭粥。

    二毛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个场面,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爹的脾气开始变得很怪,偶尔会突然发很大的火。二哥也是,成天板着脸不说,还越来越喜欢顶撞爹。

    从娘离开后,家里就越来越多怒吼和争吵了。

    于长把花生都剥完了,壮粒选出来下种,小颗和瘪的装回袋子里到时后煮粥可以用。

    “阿元,大哥去地里种花生,你去吗?”这只是例行一问,阿元每次都是跟着他的。

    “我,我不去的,大哥你去吧。我去找豆子玩。”于元无意识抠抠手指头道。

    于长感觉很不对劲,阿元几乎没有一次拒绝过跟自己去地里,能帮忙的时候总是要跟着来帮忙,哪怕有时只能闲得跟在他屁股后瞎转悠,他都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家。

    更不用说为了去玩而拒绝他。

    要是没有最后那句话,他可能姑且也就相信了。

    但,据他观察,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几乎没有一次,阿元是主动出去找别人玩的,都是等别人过来找他。

    那阿元今天这样说是为什么?

    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总有一些诱因。

    想起阿元中午吃饭时就突兀怪异的表现,于长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哪里,才没法将这些串联起来。

    他决定将种花生的事情先放一放,那一点地,用不了多久就能忙活完。弄清楚这个谜团比较重要。

    他倒想看看阿元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找小豆子?

    “大哥,你不去了吗?怎么还不去啊?”于元变相地催促着,人不走他可怎么去灶房端肉哟。

    “你不去吗?你怎么也还不去啊?”于长见小孩有点着急了,老神在在地同样反问回去。

    “大哥先去吧,大哥去了我就也去了,”于元仰着脸特别认真地说着,还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理由,“大哥要拿东西的,先走,阿元在后面关门。”

    果然有猫腻。

第141章 白菜,我跟你说

    于元看大哥提着花生、扛着锄头出门了,刺溜就窜进灶房从矮柜里端起中午特意留下的半碗肉片,又跑到睡房将自己的纸包包塞进布袋袋里装好,关好门便速度出了院子。

    出门后就停留在院门右边没动的于长,本想呆上一会,等小孩放松警惕就偷偷回去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事情。结果刚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向院外跑来,他忙躬身往旁边的灌木一躲。

    难道真的是要去找小豆子玩?自己真的猜错了?

    带着疑惑,于长将东西放回院里,悄悄地跟在了于元的身后。

    到了岔路口,小孩并没有往下去,直接往上方的路过去。

    难道他们约在小树林?

    于长借着林子里的植物遮掩自己的身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隐约能听见前方飘来小孩哼的奇奇怪怪的调子。

    好像没别人在啊。

    于元一心埋头往前走,“阿门,阿门颗颗嗯桃树……刚发芽……”,直到几声低沉的“呜呜~嗷嗷~呜呜~”声从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

    他脚步一顿往那边去了一点,四下搜寻着,没一会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黑珠子般的大眼睛。

    于长那边也听得了狗的叫唤声,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点不对劲,看阿元果然停下来去找了,他迈开步子就要过去拦下,一声带着惊喜的“白菜”让他停住了。

    他凑近了点,见阿元蹲下身子正跟一只大狗相对着,手里还捧着一个碗。

    难不成?

    阿元一直偷偷瞒着他在喂养这只狗?

    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撒谎,还非要等自己走了才出门了。只是以前也没有这样过,看来应该是最近才瞒着他做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又将他的猜测推翻了。

    那狗伸过脑袋明显想凑近碗,阿元却伸手阻止了,还将碗牢牢护在怀里。阿元十分胆大地不停抚摸着大狗的脑袋,表达着重逢的喜悦。

    “白菜?是你吧,对吧,白菜?”

    “你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大了呀?好厉害哦。”

    “我好久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啊,你去哪里了?”

    “你现在变得好高了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了。”

    “你想吃这个肉肉啊?可是,这个是我要给夏夏吃的——”

    略带困扰的回答中提及的一个熟悉的词却让于长的耳朵瞬间抖了一下,他小心地挪了挪位置,靠得更近了点。

    “——那我,我给你吃两块好吗?剩下的都要给夏夏吃的,你不能多吃了。”

    于元捏出两片放在手心,递到白菜面前,看已经变成大狗狗的快速地卷走了手里的肉片,还舔了舔他的手心,咯咯地笑了起来。

    “别舔了,好痒啊……没有了哦。”

    阿元躲闪着收回手,也重新捂好怀里的碗。

    “白菜,我也好想跟你一样,一下子就长大了啊——”于元忽而低声倾诉了起来。

    这是阿元上午在灶房就说过的话,想变成大人。

    “——长大了我就可以听自己的话了,夏夏就不用躲起来了。”

    所以,这才是真实的愿望吗?那个女子还没走,只是躲起来了。难怪留下的痕迹会那么明显,难怪那一堆衣物没被带走。

    是了,就算再怎么急,哪个女子会将自己的衣物留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毁自己的清誉呢?更何况里头还有最私人的衣物,再怎么也不会被留下的。

    这就是那个自己总觉得串不上的点吧。

    因为还会再回来,所以,衣服只是被塞进了箱子里。

    他瞬时有点愤怒,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大人沟通,要利用孩子来隐藏呢?

    但想想这么明显的漏洞,如果是真不想被发现,不应该会这样大意。

    看着陷入情绪的阿元,那么躲起来很可能并不是女子的本意。反可能是——

    “白菜,你知道吗?夏夏回来了呢。”

    “我终于等到夏夏了呢,等了好久好久的。村里的婶子和婆婆都说夏夏不会回来了,可是,我就知道她们是骗我的,夏夏回来了呀。”

    “夏夏对我好好的哦,她会帮我浇水、帮我种地、给我洗澡、给我做吃的、给我做布袋袋、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起床、教我洗嘴巴、教我写字、教我跳绳、教我念好听的、带我摘花、带我玩……”

    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她有的都会给我,她不会怪我,不会大声说我,不会不喜欢我,她经常逗我笑,总是夸我,每天每天都陪我在一起哦,我好开心的啊!”

    于元回忆起这些天的经历,就像在做梦一样,美好得都感觉不真实。

    “可是,村长爷爷要赶夏夏走哦,大哥也要赶夏夏走。大哥是笨蛋!明明夏夏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她都生病的,好不容易才好了,才回来的。他们太坏了!”

    “白菜,偷偷告诉你哦,你不要告诉别人啊,”于元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夏夏现在就在哑婆婆家里哦。哑婆婆答应我,可以等大哥走了,我去带夏夏回来的。”

    “可是我实在太想夏夏了,明天还有好久啊!还有,哥哥做了好吃的肉,夏夏都没吃过的,我要去拿给夏夏吃。”

    至此,事情的大概已经出来了。

    于长早听得泪流满面,阿元或低落、或喜悦、或烦恼、或愤怒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忍住喉头的呜咽,任蜿蜒的泪水顺着脸庞静静滑落,滴在他的粗布衣衫上,晕出一块块水渍。

    他自以为做到的,很努力在做的,被证实是那么的单薄。

    阿元一直期待的、需要的,还有这么多。他竟不知道。

    不,可能他是知的,却只能当作不知,继而当成自然。

    阿元一直深藏内心的渴望、羡慕和不甘,不过是想要最普通的家人的爱和陪伴,他都没有去填满,甚至他的某些行为本身也成了这些空洞的一部分。

    他的阿元原来是这么在隐忍着、隐忍着的,直到他们搬出来,直到这个女子到来。

    离别的每一次,阿元都告诉他,很大声地、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可以,我可以的,大哥。阿元可以一个人的,我不哭的”。

    阿元,不可以,他明明不可以。

    原来,被安抚住的,从来不是阿元,而是自己。

第142章 我想给予的

    “哎呀,白菜,我要赶紧走了啊,不然等会哥哥回来就发现了。”于元说到肉,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还没干,依依不舍地再次摸摸白菜的头。

    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见白菜还跟着,瘪嘴劝阻道:“白菜,你不能跟着我了,大哥不让我带你回家的。我,我走啦——”

    于长见阿元瞬间跑得飞快,忙跟上去,直追到下坡出林子的路口。

    右前方不远就是赵叔家——也就是阿元口中哑婆婆的家,他站在这儿能看到阿元小小的身影正飞奔着往那个院门而去。

    他很想追上去,从那个女子嘴里当面问清所有事起缘由,却也深知,一旦他追上去,阿元就必须立刻面对重回原点的一切。

    阿元的收留行为尚能用孩子年幼无知和纯真良善来解释,若他介入进去,这便只会被认定为一场单身男子和落单女人间毫无廉耻的风流韵事。

    哪怕他们彼此都不认识。

    或许那边还有别的人,但从阿元提及的名字来看,对方只有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大。

    他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事情被传开,这对那女子是极大的伤害不说,村人对阿元肯定又会指指点点。

    他不能明知是这种结果还任它发生。

    于长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定定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转身往回走去。

    于元站在虚掩的院门之外,本想直接推门进去,最终还是喊了门:“哑婆婆,你在吗?我是阿元啊。我来找夏夏。”

    孟氏觉少,回来眯了一会就起了,打算等日头偏一些再下地。她坐在条凳一头,身侧还放着个针线簸箩,正倚靠在门扇边纳着鞋底。

    于家那小儿来了?提前来接人了?

    于元面对这个帮了自己的哑婆婆,早就没有了那种抵触和害怕,但对方依旧严肃的神情还是让他绷直了身子。

    他举起手里的碗,认真地回视对方道:“哑婆婆,我来找夏夏,我给她带了肉肉。”

    孟氏眯眼来回扫视这个娃娃一番,竟没想到是个这样有心的。

    “进……赖”

    于元跟着哑婆婆进了院子,四处张望却没见到夏夏的人,他有些慌乱。哑婆婆却招招手将他带到了旁边的屋子门口,敲了敲房门,便走开了。

    冯时夏不知怎的就真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听到敲门的声音,挣扎着从混沌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看着屋子里的陈设,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老人的院子里。

    可能是要去地里了。

    她打开房门一看,却没见着有人。

    “夏夏!”

    一个熟悉的稚嫩嗓音从身下传来,她低头一看,小家伙捧着一个碗,几乎是在快贴着她的距离两眼放光地仰头看着她,小梨涡里的笑意都快盛不住了。

    “阿越?”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小家伙了,心里的疑虑消失殆尽。

    不是要两天吗?还是,她可以提前回那边院子了?

    “夏夏,你看,肉肉,我给你带的。”于元踮脚努力把手里的碗举得更高,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肉?

    小家伙哪来的肉?还是炒好的。“肚仔”家的?

    “夏夏你要都吃掉哦,已经凉啦,要热一热再吃的。我要赶紧回去啦~”于元将碗塞到对方的手里,细细交代好就转身跑了。

    啥?特意来给她送肉的?

    冯时夏还来不及出声叫住,没想到小家伙自个儿摸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地又回来了。接着,他从那个桃心包包里掏出一个她非常眼熟的纸包,再次塞到她手里。

    这回,冯时夏没等他跑开,眼疾手快抓住了。

    “夏夏?”

    冯时夏打开那个纸包,捏出一粒蜜枣,如他所愿地品尝了,蜜的甜和枣的软香的确令人愉悦。

    又捏出一粒喂到还歪着头不解的小家伙嘴里,剩下的不过五六粒了,包好重新塞回他的包包里,学着他一贯的做法,最后拍了拍。

    这些本就是给他吃的。

    肉也是,她坚定地塞回小孩手里。虽然她已经好些天没沾过正经的肉了,但小家伙对肉的需求明显比她要大,这些“奢侈品”她曾经吃腻过,现在再戒一段也没什么。

    “夏夏,不行的,要给你吃的。阿元吃了好多了。”于元急了,夏夏怎么甜甜的还算吃了一颗,肉肉难道一点也不喜欢吗?

    不可能的,谁会不喜欢肉呢?没有一个人会说不喜欢肉的。虽然夏夏做的好多菜菜比肉肉还好吃,但肉肉还是好吃的,夏夏肯定也喜欢的。

    于元眼珠子一转,灵巧地绕过冯时夏进了屋子,没待她反应过来就将碗放在了桌上,接着又迅速溜走了,到了门口,还回头说了句:“夏夏,明天我就来带你哦。”

    端碗再赶到门口的冯时夏,见着已经一溜烟跑了老远的小人儿,简直要扶额,她怎么就没看出小孩看似文静的表象下还有这般的鬼心眼呢。

    西头地里,于长左手撒花生米,右手盖土,心不在焉地机械动作着。

    现在着实有点麻烦了。

    他是不太理解,村里这么多人家,为什么这个人偏偏选了他家留宿。他家没有女人,这对对方来说明明是最坏的选择。

    除非原因真的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家只有阿元,所以方便?但这又与她毫不掩饰行迹的作为相矛盾,何况现在她还到了赵叔那里,根本就不像怕被发现的样子。

    阿元是用什么理由劝服了孟婆婆,让她收留了人呢?孟婆婆怎会不知其中的荒唐?怎会允了呢?

    本来,他直接过去开口让人离开便是。道理说出来,他相信那人也不会纠缠。

    可现在的关键在于阿元,那个人对阿元来说,明显有了不同的意义。他无法去告知阿元,这种事情在大人眼里的不同,会有如何严重的后果。小孩是无法理解的,他也不想阿元简单的内心现在就沾染上成人的纷杂。

    如果他现在不顾一切地将人赶走,不仅生生剥夺了阿元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更会让阿元对他产生厌恶和反抗心理的。

    他现在已经成为阿元口中的笨蛋了,难道还要成为更讨厌的人吗?

    尤其,阿元为他表现的勇敢和坚强,他真的就能理所当然地再自欺欺人下去吗?

    他太害怕再听到阿元那些躲在无人角落才敢发出的哀泣声音,不想他知道的,都是他最最不舍和心痛的。

    他真的就要即刻去撕离他们刚建立起的关系并剥夺掉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又怎敢放手离开?

第143章 决定(求收藏)

    冯时夏将碗端到厨房,发现肉片里夹杂着一些很熟悉的东西,抛动两下仔细看,居然是自己之前弄的油渣白菜碎。有些肉片上还沾了不少白米饭粒。

    不论是分量还是菜品的形态,一看就不是特意分出来的。

    所以,有人在小家伙家的厨房里用自己的那碗饺子馅炒了这个肉片,阿元特意在吃饭时留出来给她的。

    一个孩子,该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忍下对这些奢侈食物的渴望。

    冯时夏顿时觉得手中的碗沉了很多,用一个干净的碗小心地罩好了这份珍贵的心意,她才出的厨房。

    这会睡不着了,见老人还没有任何要出门的意思,她干脆搬了凳子坐在老人身边看着她纳鞋底。

    这是一份古老又废力气且十分需要耐性的活,据她所知,在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鞋做得好不好几乎成为一个传统女性能不能娶回家过日子的代表。

    从打鞋样、熬浆糊、打袼褙、纳鞋底再到上鞋面,每一步都讲究细致和利索。

    老人左手握鞋底,右手捏针,用力一扎,粗壮的长针就从好几层布的另一面钻了出来,再拔针拽麻绳,最后在手上绕一圈将绳子勒紧。哪怕没有顶针和锥子的辅助,动作之间也毫无卡顿,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竟带出一种优美的韵律来。

    老人所纳的每个针脚大小都几乎一样,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治愈的视觉享受了。

    孟氏见女子一脸艳羡地看着自己,只以为对方十分感兴趣,随手抓起簸箩里的一个小娃娃的鞋底递给了她,这扎两针算不得什么难事。

    冯时夏诚惶诚恐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鞋底,已经纳了一半了,针还在上面,顺着痕迹一圈圈往中心纳过去就是了。

    她明白这流程简单到不可思议,但她也深知一切并没有老人表现出的那般轻松。

    果然,第一针连个针尖都没扎进去两分,她的两个手指因为用劲都被针勒出深深的红痕了,然并卵。

    老人皱皱眉,接过去帮着给扎透了,又递了回来。

    冯时夏抹掉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渍,将手指在裙子上又擦了擦免得打滑。然而,如出一辙,试了好几次,针头几乎没有分毫的移动,死死地就像被焊在了鞋底中间。

    她敏锐地捕捉到老人低低的叹息,再一次被接手拔针,等她拿回来下第二针时,差点又把针给戳歪了。

    孟氏再不敢任她这样败东西了,直接递过去一个锥子,这总能做好了吧。

    冯时夏拿着锥子,因为不好固定鞋底,就夹自己腿上了,歪着头对了半天针眼,用力过猛,差点举着钉子粗的锥头给自己腿扎了,而锥子早就滑出了鞋底的范围,一个痕迹都没在上面留下。

    孟氏简直目瞪口呆,要不是事先知道这孩子真的没两分力气,几乎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但真的称得上愚笨了,连一点巧劲都不会用。

    这纳鞋底暂时还真是不能让她掺和了,反耽误自己的功夫。

    冯时夏看着彻底被夺走的鞋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还真挺丢脸的。

    回程的林子里没有再见到白菜,于元失落了一会会,马上又打起精神往地里去了。

    隔着老远就看到大哥在地里忙活,他带着点隐秘的小庆幸大声招呼:“大哥,我来啦~”

    于长有料到阿元会过来,没想到却这么快。

    那一团问题如乱麻般地还理不出个头绪,他都不知该怎么面对阿元。

    “大哥,我来放花生米呀~”

    一再上扬的尾音太能说明情绪了。

    “嗯,像大哥这样,隔这么远就放两粒。”于长望着那双纯净透彻的黑眸两秒,不自在地撇过了眼。

    “我会!”

    这样自信地笑着,这么有活力的阿元真的很好。

    “阿元,大哥回来,你开心吗?”于长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探询答案,状似不经意地问出了口。

    “开心的,当然开心啊!”

    是毫不迟疑的回答。

    他终究不是一无是处的。

    “阿元,以前搬出来的时候,大哥跟你说的话,要你保证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大哥说:要好好吃饭,每天要吃三次那么多;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能生病;出去都要关好门,天黑前都要回家;不跟村里人吵架,有事等大哥回来;不要只跑地里干活,多和小豆子他们玩;不能去河边,不能去太远的山里;”于元很努力的一条条回忆着。

    “还有呢?”

    “嗯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去找云婶,”于元想到最后一条,有点心虚,“不能自己一个人带不认识的人到家里,除了大哥,不能跟别的人离开村子。”

    “那你都有做到吗?”

    “我,我有的——”其实有好几条都没做到,尤其最后一条,他跟夏夏去了外面两次,但是,但是夏夏不算别的人啊,她是夏夏啊!

    仿佛想通了逻辑,于元大声再次点头,“我有的!我都做得好好的。”

    “真的吗?”于长故作严肃地质疑出声。

    “真——就是,就是有一点点生病,出去的时候有时候没有关灶房的门,没有跟其他人玩。”于元耐不住哥哥这个语气,被迫老实了,但还是坚决不承认夏夏是不认识的人和别的人。

    于长想让他跟自己坦白,没想到却诈出了别的东西,当下走过去抓住小孩就惊慌了:“生病了?什么时候生病的?怎么了?”

    “就是,就是,每次哥哥去外边的时候,这里有点痛痛的,难受,”于长看哥哥紧张起来,小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指给哥哥看,又忙补充,“可是上一次就没有那么痛的了,只有一点点了,这么一点点,一点点了,我要好了的。”

    于长见阿元说看自己离开时心里难受,又捏着小指头比划着现在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说自己要好了。

    泪水再次蓄满眼眶,但他不能在阿元面前哭,绝不能。

    “哥哥,我要好了的呀,不会离开哥哥的,对不对?哥哥?阿元……阿元不会见不到哥哥的,对不对?”于元看大哥都要哭了,以为自己是真的生了很重的病了,当下也要哭了。

    “没有,没有,不会的!阿元好好的,不是生病了。阿元不会离开哥哥的,哥哥也不会离开阿元的!”于长拍着小孩的背,搂着人在怀里安慰,发誓般地哽咽重复着,“不会的!不会分开的!阿元和哥哥一直都不会分开的!不会的……”

    一场拷问最后也无疾而终。

    但他也不想问了。这些就够了。

    就让阿元以为他能守好这个秘密吧,其他的交给他。

    顺其自然吧,女子终究是会离开的。期间,只要她不伤害阿元,不骗走他的阿元,在这呆多久都可以。

    他就只当不知道,成全了阿元这份这么久的愿望吧。那么事后,他应该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事了。

    得到后再失去,未必比从未拥有来得好受。

第144章 责任(加更)

    平静下来的于元睁着一双圆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反过来质问道:“那大哥答应阿元的,都做到了吗?”

    于长抬锄的手一顿,一头雾水,这么快要被问责了吗?

    干巴巴地咽了口水,求教般地问道:“阿元说的哪一点呢?”

    本以为阿元会说自己没有及时回来、呆在家里的时间太短之类的,听到的却是一个意外的回答。

    “大哥这次要给我带的小石头呢?怎么没有了呢?”于元假模假式地叉腰蹙眉瞪眼,腮帮子气鼓鼓,活像一只大青蛙。

    “噗!”实在没忍住,刚刚还紧张了半天的于长喷笑出声。

    想昨天一回到院子就出现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把他都绕忘了。直到洗澡换衣服,他摸到那两块小石头想起来。

    本来睡前要给的,但他刚想谈话开口,就被阿元当脸糊过来的一巴掌给彻底整忘了。

    “小石头现在和你那颗牙呆在一起呢,你平常一贯放那的,不是吗?”见小孩被嘲笑愈加要生气,忙说明道。

    “我都认得的,大哥别想拿以前的来骗我。”于元指出作弊的可能性为零,希望大哥谨慎回答。

    “不骗不骗,大哥怎么会骗你呢?听说你喜欢小石头,里头还有大哥的师兄找给你的一颗呢,有很漂亮的颜色呢~”于长回忆起师兄听得阿元喜欢小石头的怪异表情,以及事后偏也去找了一颗带着天然白条纹的淡紫色石头,说让他带回来当礼物并称阿元实在很好养。

    “嗯。”于元淡淡地应了声表示知道了,便专心做活了。

    花生在苗期的需水量相对于其他作物要少很多,尤其怕涝害,春天多雨,说不得过两天又会有小雨。种完这片地后,他只提来一桶水,稍微泼洒了些来润湿便作罢。

    其他的地头也只是泼撒了点,菜地的菜基本都长成了,干脆跟阿元交代了,这之后的几天,可以不用来给地里浇水了。

    将被拔空的那一块重新松了松,打算等会去李叔家再问问还有没有生菜或菠菜种子。再补上一茬,几天就能出苗,他回不来照料,好在还有其他长好的菜,阿元也不靠这些,干脆随便任它们长吧。

    将自己地里的活干完,看着日头还不晚,他让阿元呆在家里或者找小豆子玩豆可以,自己放下东西就出门去了。先去李叔家要了一点多的菜种,随后便往村里有福阿爷家去了。

    虽然老人说这两天用不着帮忙,但自己有空还是去帮着做点活才是。有福阿爷家成天也只他一个人带着个小女娃忙活,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他都不想叫那人一声叔。

    于元一回家便把大哥说的那块漂亮的小石头拿出来另外放了,虽然也很好看,但不是大哥带的,不能放一起的。

    小豆子下午没过来了,他不打算去找人,肯定是跟着谷子哥或者金花姐去地里了。

    但他突然没事做了,煮饭还太早,收拾东西也还早,以前哥哥不在,他就去地里浇浇水什么的,现在都干完了。

    本来也可以去挖野菜或者捡干柴的,但是,一到林子里他肯定会想去夏夏那里的,要忍住。

    所以也不能去的。

    他呆呆地看着重新回到桌台上的白花和一旁漂亮的几根鸡毛,突然想起那晚夏夏和他并排在这桌前写字的事。

    夏夏那么厉害,他也要赶快变厉害才是。

    他拉开右边的抽屉,拿出那本认字书来,找到自己还能认出的几个字,用手指在桌上认真地一遍遍比划着。他应该要写字的,可他还拿不好笔,哥哥就没教,只教他认读了些字。

    夏夏那天教他写了一个字,他都有点要忘记了,他从里面又翻出自己写过的那张纸来,没有拿羽毛笔来继续写,仍是比划。因为他不想用掉夏夏的纸,哥哥说纸是不能拿来浪费。

    轻柔的风从窗棱间拂进来,洁白的花瓣微微颤动着,几根羽毛也飘乎地在摆动。

    小娃娃端坐着,一笔一划读着“夏——夏——”

    二毛看着前面一声不吭提着桶子的二哥,心下有点犹豫,但还是开口了:“二哥,我想送两条鱼给阿元,行吗?”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侧身看他,眼里带着审视,直把人看得要发毛后才回过头,低声“嗯”了句。

    二毛忆及饭桌上的那些吵闹,忐忑地开口:“二哥,你,你以后不要再跟爹那么大声说话了。”

    “你害怕了?”江大毛讽刺地勾勾唇冷声问。

    “有点,他毕竟是爹啊,”二毛点点头,赶超到人面前,指着桶里几条巴掌大的鱼又道,“我们把这些鱼卖了吧,卖了就有钱了,就能给你买新衣服了。”

    江大毛听着小弟一派天真的建议,这鱼恐怕到不了乡里就会死了。哪怕没死,这点子大也不会有人要买。哪怕有人买,也不过值一两文钱,根本不够买衣服的。

    “不够的。”

    “那我们明天还来捉,每天都来捉,总会够的。”

    “那凭什么爹挣到钱就只给大哥买衣服,我俩就只能捡剩的?都破成这样了,还让补。”江大毛不忿。

    “因为大哥要跟爹出门做活吧,而且钱还要买米,没有那么多吧。”

    “呵,明明有钱买那么多的酒。”

    “……”二毛不知该怎么回了,因为他这下觉得二哥说的好像有道理。

    于长刚回到家没多久,就碰见来送鱼的二毛。

    小孩用草绳提着两条巴掌大的小鱼,跑得气喘吁吁的。

    “快歇口气,喝水吗?于大哥给你倒点?”于长帮着顺了顺气。

    “不,不用,我不渴,”二毛说完,眼睛在院子里逡巡着找人,没见着那个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坑坑、一点也不嫌弃他会给他擦手的人,心下有点失落。

    他递上手里串着的两条小鱼:“于大哥,这个是给阿元吃的。”

    于长心知他在找谁,张嘴就唤了人出来:“阿元,二毛来了。”

    “啊?我,我就来了。”于元有点惊讶,二毛怎么会来找他,他们好久好久都没来找过他了,早上只是顺便跟着东叔来玩的而已。

    “阿元,这个给你吃的,是我捉的哦。”二毛看见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人,十分得意地大声宣告。

    “啊,好大的鱼啊,二毛,你好厉害。”于元看着那两条还在甩着尾巴的鱼,十分惊讶,二毛居然能自己捉到鱼了。

    “下次我带你去啊,你也能捉到的。”二毛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

    “嘘!你别说了呀,哥哥不准我去河边的。”于元凑近二毛耳边,自以为小声地说道。

    “哦哦。”二毛一脸同情地表示可惜。

    “咳”在一旁听得很清楚的于长,适时打断了这种当面说人坏话的行为。

    “啊,于大哥,你拿着,阿元,那我走了啊。”二毛想起二哥也让他早点回家的,将鱼塞进于长手里便撒腿跑了。

    “欸,等等,二毛,二毛——”于长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就跑走了。

    于元想起中午自己给夏夏送肉的时候,也是二毛这个样子的,一点都不差,禁不住捂着嘴嘿嘿地笑起来了。

第145章 不受欢迎的人

    下午,冯时夏跟着老人又去地里忙活了一阵,才将三大块地的花生种完。老人将篮筐和锄头交给她,挥挥手就让她先回来了,自己挑了水桶往井边去了。

    她回到院子把工具都归置好,洗了手坐在院子里发呆。一直习惯了吃三顿的胃,今天可是饿狠了。本来半上午吃的早饭勉强也能撑到五六点,但主要是干了一整天的农活,废了不少力气,这肚子自然就比不得平时能忍饥。

    她倒不是偷懒,虽然腰背手臂酸痛了些,做个饭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会是在老人家里,在她已经感受到粮食如此珍贵的情况下,是万万不敢妄动这些东西的。

    白吃白住的,可不敢伸手支配别人家的重要财产。小家伙那已经算特例了,是她的大债主,不伸手都已经伸了,干脆就厚着脸皮继续下去了。

    她始终想不到小家伙把他送到这的缘由,等明天下午就到两天了。正常来说,是不可能让她在别人家里无端住两个月的吧?虽然老人家里暂时也没有其他人,但老人纳的鞋底还有小孩的鞋样,更能说明家里确实是有晚辈的。

    那他们出门三五天正常,不可能两个月不回家吧。这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给她住了,如果真不是把她抵给老人,明天下午,小家伙肯定会来接她的。

    嗯,不会的。抵给别人了的话,怎么还可能给她来送肉呢?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她目前不能出现在那个院子里,因为有人不允许。

    谁?

    无疑是院子的主人了。

    小家伙的家人回来了。

    这下就都说得通了,小孩兴奋地等了一天的人完全不是她以为的,“肚仔”突然跑来,然后他俩神情凝重就把自己送这来了,哭了一场走的,又偷偷来给她送肉。

    只看明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如果小家伙没出现,那么自己很大可能就要另找落脚处了。

    很麻烦了啊~

    想想自己还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完全放松了下来。真是舒适了两天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了。

    如果还有机会,得立时将学习计划和赚钱计划安排起来了,不然,就算这次能躲过,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发现就给撵出去了。

    她得早些攒了钱出去租个房子,化被动为主动。

    没想到小家伙那么良善的孩子,会有一点都没有爱心的家长,都还没见到她人呢,就给一棒子打死,连个申辩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本从某些细节猜测,以为是群温暖的人来着。

    哼,也是,把小家伙这么小一孩子一个人扔家里这么久,能算得什么温暖的人呢?

    既然屋主不愿意,看来,以后在村里活动都得避着人些了,也不知老人跟小家伙是什么关系,居然会帮忙隐瞒。

    幸好俩孩子都在帮着她,不然她当下就又要露宿山林了。

    她留在屋子里的东西,俩孩子应该会帮着藏起来的——吧?

    可别回去了连行李都没了,那些吃食,不管被吃了还是扔了,没了也就算了,自己全部的家当可不能被扔了啊。

    冯时夏感觉有些心焦。

    于长趁着天未彻底黑,跟阿元说了声,便去将那一点菜种成行撒了,盖上一层薄土,浇透了水。长个十天八天的,等他下次回来,能分苗的再分吧。

    回到家,因为明天天不亮要赶路,他把这会快奄奄一息的两条小鱼给杀了,洗干净,装在碗柜里。告诉阿元明天可以煮在粥里吃,放点盐就是,但一定要十分小心,不要吃到刺了。

    于元很少吃鱼,但上次夏夏帮着他挑过刺,他知道那些跟“可怕的东西”一样细小的刺是不能吃的,都要挑得干干净净。

    于长有些不放心,本想要不晚上煮了算了,但今天吃过肉了,农家的习惯是不会一天将好的食材全吃完的。

    好吧,其实阿元将肉都送给那女子吃了。

    这会想来还真有点酸。

    罢了,这鱼小,小刺软,应该不会引发什么大问题。

    主要,他手艺不好,那女子明显会些厨艺的,说不定,能给阿元做得更好吃点。

    从昨天听来的那一番话分析,那人几乎什么都肯做的,尤其对阿元上心。虽然内心很不想承认,但感觉确实比自己照顾得还要好。

    既知那女子还没走,她做的那些吃食倒是不好再随意去动了。俩人煮了以往常吃的豆粥饭,虽然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但竟然也觉出一股不满足来。

    要是如二婶那比他好不了太多的水平也就算了,水准明显已经上了一个大台阶的饭菜着实会让人回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哪!

    日头快落下,孟氏才挑着空水桶回来,见灶房的炉膛还是黑的,女子坐在门边不知想着什么。

    这等不会做活的样子,在婆家可怎么呆得下去?

    莫不是就是被嫌弃了赶出来的?

    不像是哑巴,却好像说话也是囫囵不清的,恐怕是有隐疾。虽然看似是个大小姐吧,但估计就是这个缘由嫁得不好。

    一般人家哪能养得起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娇娇大小姐,可不得受些委屈?

    她一时赌气出门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不知又如何躲到于家来了。

    冯时夏还不知老人已经在心里给她排了好大一出戏,直到人近了,她才收回心神。

    老人放下水桶就点起了灶膛的火,就着火光,将一个大碗塞进她手里,指派着她去抓各个坛子里的粮食。

    这是让她做饭?

    冯时夏反应过来后没觉得委屈,反而特别心安,这算是一种信任吧。

    学着老人一贯的做法煮了高粱粥饭,就着篮子里剩的青菜将小家伙带来的那些肉一起炒了,没敢用油,但重新用回铁锅炒菜的感觉实在是太自在了。

    孟氏本想教着这孩子做饭,毕竟她虽然愚笨,却是个肯学肯做的,这就可以了。不怕学不会,只怕不肯学。

    只是没想到,轮到做饭这件事上,这孩子却跟开了窍似的,都用不上提醒什么,一步步做得好得很。

    吃饭时还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肉,确实是个心地好的,难怪于家小儿黏得很。

第146章 所谓心安

    于长心里其实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不管阿元的话语里说得那女子多无害,但他还有一种隐忧是女子会真的特别喜欢阿元。现在虽然没有什么表现,可如果动了坏心思,哪一天把阿元带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在他们搬出来,只留下阿元一个人时,他们就做好了面对比这更大的风险的准备。

    可是,那风险再大在什么预兆都没有时就是绝对的安全。而如今,这万分之一的风险就在一线之隔的地方,虽然同样什么都没发生,但这种近在咫尺的感觉,哪怕风险再小也让人难以安睡。

    村里其他的成人包括他的所谓的亲人,他都不能去直接打招呼,他甚至连直接跟阿元提及那个人都不行,小孩子嘴不严,很容易就会被套话。

    他不能留下一点把柄,免得事情哪天曝光后村人在男女关系上有话可说。

    本来志成是完全可以信任并且托付的,然而他现在已经有小家庭了,这等事情怎么也不能将他牵扯进来,不然到时候状况会演变得更乱。

    他想到知情人孟婆婆,但始终还是不忍去托付,老人一个人支撑着那个家这么多年已经够累的了,他又怎么敢将这种责任推到一个背负了那么多的人身上?

    她可不欠他们于家任何。

    于长让小孩先洗漱休息,自己还是跑去了李叔家,叫出小豆子。

    他跟阿元呆的时间最多,多提醒一个人保持警惕,总归比不做的好。

    小豆子一点都没想到于大哥今晚到他家是来找他的,以往每次都是来找他的爹娘的。有大人特意来他家点名要找他说话,这让他仿佛有了一种能和大人平等了的自豪感。

    他将要跟上来偷听的爹强硬地推了回去,再三表示自己要单独跟于大哥说话。

    “小豆子,于大哥明天又要出门了。于大哥想让你帮个忙。作为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可以吗?”

    “什么秘密?我一定会守好秘密的。”果然被交付了重大任务,小豆子十分兴奋,压低声音望望身后说道。

    “于大哥想跟你说,你跟阿元都千万不能跟陌生人走出村子,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于长摆出严肃的表情先威吓了一番,让他俩都牢记这些严重后果。

    见小豆子睁大眼睛抖了一抖,才满意地继续道:“但是于大哥相信你会比阿元做得好!所以,于大哥想拜托你,你和阿元一起玩的时候,帮于大哥看好阿元,可以吗?如果他忘记了你就大声提醒他。如果他不乖,跟别人出去了,你找不到他了,你就帮于大哥马上告诉村长爷爷,好吗?”

    小豆子听完整番话,想到阿元都出去过了,自己还想跟夏夏和阿元出去呢,顿时十分纠结。两手来回拧着,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于大哥。

    但是,“那出去了又回来了,怎么办?”

    于大哥好像说得有点不对,阿元明明出去了又回来了啊。

    于长一时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顺着重点说:“出去又回来了,那就没关系了,但下一次就不能再出去了。”

    小豆子也听得稀里糊涂,他的重点放在“出去又回来就没关系了”,阿元跟夏夏出去是回来了的,以后出去也会回来的,所以都是没关系的。

    所以,自己跟夏夏出去也是没关系的。

    如果是别人,他们没有回来过,所以是有关系的。

    所以,他们可以跟夏夏出去,不能跟别人出去。

    把一整套逻辑理清楚后,尤其是确定自己出门的计划不会被影响后,小豆子就拍拍于大哥的手臂,点点头答应了。

    虽然于大哥说的话有点没道理,但大人都要他帮忙了,他作为小孩子,肯定会帮的。

    自以为完成了警告任务的于长转身就回家了。

    “豆子,你于大哥找你说什么?”

    “秘密。”

    “连爹也不能说吗?”李全林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点哦,”小豆子招招手,让爹将耳朵伸过来,极得意地说了句,“于大哥说,我比阿元做得好哦!”

    小孩一脸认真的表情,李全林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难道阿长半夜过来就真的为了专门夸他家豆子?

    想到他这段时间表现的对自家豆子的喜爱,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又或许是为了更亲近两家关系,多走动走动。

    看着一听到人名字就溜到堂屋、现在还不知转来转去在转什么的女儿,李全林琢磨着。

    在所有“傻爹”的眼里,自家孩子都是旁的娃比不上的。

    回到家的于长,看小孩居然坐在桌台前看书,纳罕得很。他陆续教过阿元一些字,但小孩能记住的不多。所以,严格讲来,阿元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读书天赋。

    以前也并未见他对书本有多大兴趣,只是自己教他便学而已。

    现在居然会主动翻出来看字了,这是不是代表小孩其实有点喜欢的?

    “阿元,读书呢?”

    “嗯。”

    好么,头也不回,这可真是用功得很。

    “看的什么字啊?”

    “不知道。”

    “……”这话于长真无法接。

    “睡觉吧。”

    “再看一会。”

    你看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非要再看一会干啥?

    “让我看看,我来告诉你念什么?”于长无奈地走上前去。

    “嗯。是这个。”于元将书推到大哥身边,指着他正在看的字道。

    “这个字念……念……”念什么来着?这傻孩子怎么翻到这么后面来的,他也不太记得了啊,“阿元啊,你看,油灯都快不亮了,我们还是先睡吧。”

    “油灯还很亮的啊。”于元一派天真地回道。

    “咳,大哥明天要早起,所以要早点睡。”

    “好的吧。那大哥,这个字念什么的啊?”

    “你先猜一猜?大哥下次回来再告诉你吧,”于长一本正经地回道,接着顺其自然转移了话题,“阿元,大哥下次可能会晚一点回来,过节那天不一定能回来的。”

    这几次回的频繁,节日那几天活肯定也多,师傅极可能会推迟两天才准自己回家。

    想了想,于长从阿元左边放小石子的抽屉里数出十颗来,放进对称的右边抽屉,并道:“阿元知道十了对不对?再多两个。这次等十二个小石子都拿完,哥哥肯定就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发现师兄给的那颗淡紫色石块并不在右边抽屉里了,“阿元,大哥的师兄送给你的那块漂亮石头呢?”

    “在这儿呢。”于元拉开桌台下那个居中的大抽屉,指给大哥看。

    “怎么不放到一起?不喜欢吗?”于长好奇。

    “喜欢的,但不是大哥给的,不放到一起的。”于元认真地解释着。

    在阿元心里,自己始终是特别的,于长瞬间被安慰到了。下午升起的丝丝不安,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嗯。大哥知道了。我们去睡吧。”于长重新补放进去一颗,摸摸小孩的头,柔声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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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江村事介绍:
生命是什么?
是不同的渴望和律动汇流碰撞的产物。
自己属于哪一份子?为什么而存在?
冯时夏之前并不懂得,如今在这似梦非梦的地界,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找不到完全责任人。
我还能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往往能扭转局面。
这是一场相遇、相知和相伴的故事,是冯时夏的一生。
融入、改变和爱所汇聚的力量能将心安放至最暖的地方。
“夏夏——夏夏——夏夏!”
是谁在呼唤?长夏江村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夏江村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