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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生困梦     长夏江村事txt下载     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6章 吃死人了

    谁知,那老妇人听着“万寿医馆”“秦医师”几个字,反而拒绝得更激烈了:“不!不行,我不同意!我儿都看过医师,开过药了,没什么用。再说,她素来就跟秦医师交好,谁知道到底会看出个什么结果?我家里都已经分文没有了,到时哪有钱来付诊金药费?我的儿啊,证据都这么明明白白,他们就是黑心地不认呐,还想编造证据冤枉我们啊!你是瞎了眼才被这坏了良心的毒女人哄了买这糕啊!”

    “让开!让开!!”闻言,来得晚一直外三圈怎么都没能挤进去的秦艽拼了命的钻到最里头,指着坐地哭喊的人发狠道,“你这不知好赖的婆子,哑娘子好心指路救你儿子,你却暗指我们串通一气。我师父和万寿医馆的清誉岂容你这样污蔑?今日就是你儿子死在这里,我们万寿医馆也不会给你医治的!!”

    事情回到十分钟前,万寿医馆内。

    秦艽正思索着过几日怎么联合师兄再寻师父来哑娘子摊上采买点吃食呢,就见一陌生的小子气喘吁吁跑进万寿医馆扔了一道雷“哑娘子的摊上吃死人啦”,然后就跑了。

    当时他正在堂前领病患就诊呢,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下意识就拔腿往后堂找了师父。

    谁知,师父就那么看了他一眼,平平淡淡“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秦艽都傻了,摸着后脑勺问:“师父,你不去看看吗?”

    “人都死了我还去看什么?”秦常山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掠过小徒弟一眼,又皱眉道:“没事做了?你很闲?”

    “我,我没有……那我先回堂前了?”秦艽嗫嚅着,小心翼翼地再问。

    “嗯。”秦常山看都没看他,继续研究医书去了。

    秦艽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前堂,百爪挠心般地看着因为这一爆炸性的消息同样喧哗起来的众人。

    渔阳县上万人,每天出的事情不少,死人也不算特别罕见,只是吃食摊上吃死人还真不常见,尤其这摊还是前段时间特别引人关注的哑娘子。

    人残志坚行事怪,还大胆地摆了摊,研制出了许多新鲜吃食,列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定了比吃食店铺还高的价。

    好在味道还不错,大家还算买她的账,西街好多人家隔三岔五会吩咐下面的人去瞧瞧有没有新品,若有,定是要带一些回来的。

    不然,若朋友聚会时问到,哑娘子摊上出了某某那么久,多么多么好吃,你都没吃过,那就很没面子的。

    县城的吃食铺子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个花样,虽然味道一样不差,但大伙真的都吃腻了,这会儿冒出一个哑娘子,做的东西新鲜,人又不一般,无论哪方面都容易让人有谈资。

    只是之前吃得多欢,此时就有多乱。

    “哎呀,我今儿早上刚抢到一块那新出的带果酱的糕呢,本来是给孙子吃的,孩子孝顺,非让我先吃,下回再给他买。这可咋办啊?”

    顿时,前堂里有一半的人都惊慌起来,好几个要求重新把脉的,有人甚至马上就觉得肚子或头不舒服,还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了。

    医馆的医师无奈把了几个,结果除了紧张过头,个个都没事。

    “诸位不要惊慌,你们除了以前的旧疾,其他个个都好好的。真吃了不好的东西,一般几个时或一天内就有不适,可能呕吐、腹痛、腹泻等。这种只要及时看诊吃药一般都能痊愈,少数身体强壮的也会自愈,极少有生命危险。”宋黄柏到柜台边拍拍算盘引得众人注意,朗声宣告道。

    “要是那吃食里有毒呢,说不好过些天我就突然发病死了呢?”还是有人惴惴不安道。

    这下大家又开始哗然,不仅忧心自身安危还纷纷担心起自己的亲眷朋友,甚至有人开始怒骂哑娘子的歹毒。

    “如果是慢性毒药,没有那么快发作,发作了一般也不会立刻要人命。而且中毒多少会有症状,可我们刚刚从看诊的几位身上都并没有发现什么,脉相也无中毒迹象。真要有万一中的万一,不用一两天,县法部、医部的人会审理结案并出告示,到时会通知大家来就诊的。现在一切都未有定论,大家请勿过分担忧,也不要随意听信谣言。”宋黄柏依旧不疾不徐温声道。

    “是呢,我们医馆里大伙也都吃过哑娘子那儿的零嘴呢,要真有什么,我们肯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挽救并告知各位的。”尹云松也站出来宽慰众人,他内心底是不太相信哑娘子这样一个对狗子都那么善待的人会是一个用吃食害人的人,不过可能有什么巧合也说不定,这种事他们碰到的不要太多。

    大家一听,这话确实也是,听说哑娘子给秦医师都送过不少回吃的,总不能秦医师自己有事都不知道吧?而且医馆里的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担心,他们可能真是想多了。

    许是宋黄柏的淡然感染了人,许是尹云松的角色转换起了作用,许是万寿医馆的名头有保障,总归大家是稍稍放下心来了。

    可稍微放心,不代表彻底放心,万一那毒性还轻,还早没被查出来呢?

    什么都不好说。

    另一方面,这事仔细想就怎么都不对劲。因为医师都说如果是一般吃了些坏东西,通常不会死人。看起来哑娘子也不是下的致命毒药,不然绝对不可能只一个人出问题,而医师又说慢性毒药一般也不会那么容易致死,那这人到底怎么死的呢?

    谁会知道这只是消息经了多人之口越传越夸张了而已,大概如下:

    ——“有人来哑娘子摊位闹事,说是吃她卖的糕吃了出了病,吃了药也不见好,看起来像是要死了。”

    ——“什么?有人吃哑娘子摊位上的糕吃得要死了?”

    ——“什么?有人吃哑娘子摊位上的东西吃死了?”

    ——“什么?哑娘子摊位上吃死人了?”

    在万寿医馆收到这消息的同时,这消息以同样的速度和传播方式到达了东城门,门楼上身姿挺拔的孟大勇听了手下士兵的传讯后踟蹰了半晌,吩咐了那人几句后转身面向菜市街的方向,一张脸绷得死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77章 做来看看

    说回到万寿医馆,大部分人都没事,只一人出事,而那人偏还死了。

    难道哑娘子单单跟这个人有什么仇怨?医馆里冒出这一想法不在少数,他们一边派自己的人前去打探消息,一边八卦地讨论着哑娘子的人生可能有什么样的跌宕起伏。

    而且,之前少部分人传的哑娘子跟秦医师多有交情,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不然怎的那头出了那么大的事,这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就诊的全没心思就诊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闲下来了或者说让自己闲下来了,秦艽挨挨蹭蹭挪到宋黄柏身边,软糯又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师兄?”

    “行了,要去就去吧!做的这副样子作甚?”宋黄柏极不自在地撇开脸肃声道,转头见人真就拔腿往外边要去了,又忙把人拽了回来叮嘱道,“去了不要惹事,不该掺和的事别掺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安安静静地看,看完就早点回来,可知?还有,若闹将起来,不要傻傻地站那白挨了打,自己要知道避开。”

    “哦。”秦艽觉得今日的师兄肯定有哪里不对了,不然怎么还会关心他了呢?

    时间回到秦艽现身怒斥那老妇人后,围观人群一片喧哗。

    “啧,本来还有些希望,现在好了,可惹到人了,要是她儿子其他医师真看不好,万寿医馆也不给治,还能有救?”

    “哇!万寿医馆的人?谁啊?”

    “不知道,诶,你认识吗?”

    “你问我?我哪去过万寿医馆啊?”

    “我知道我知道,问我呀!他是专门给秦医师背药箱的药童,我在路上见过两回。”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一个药童敢这样说话?他说的话能算数吗?到时万寿医馆还真能见死不救?”

    “啥药童啊?你们知道个屁!那可是秦医师的小徒弟!我在西街可听人说过的,还有人喊他小秦医师呢~一个姓的,想来还有更深的亲缘关系呢~”

    “呀!这婆子这回可糟了,当人面这样说,怕是万寿医馆真不可能出手的了。”

    在大部分人都感叹遗憾老妇人言语不慎给自己断了后路时,刘达摇头叹道:“怕是这人根本就不是吃糕吃坏的吧?所以才不敢叫医师来看,更不敢叫万寿医馆来看。”

    有人同样心有怀疑,有人却仍不认同。

    “话虽这么说,哑娘子确实跟秦医师关系不俗……”

    “嘘,快别这么说,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以后有个万一想求医都不能了。”

    “嗤,快得了吧,真就是我马上要死了,轮得到我?西城那些个富户权贵怕是家家都排着队呢,而且就算请来了秦医师,我家也付不起那个诊费,还不如一死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哑娘子不都请到了吗?”

    “她?跟她比,谁能有她那运道?秦医师、齐船主、城卫队、街管队……啧……”

    “我也不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自个儿想想,平素大家吃了放坏的饭菜,往茅房里跑个几趟也就没事了,哪有像这般严重的?”刘达接着跟左右道。

    这番话倒是让不少人认同,这年头食物珍贵,一点东西都舍不得浪费,平素不会有剩的饭菜,但年节或者办宴席的时候难免估计有差,只要不是大热天,荤菜分着几天吃都是常有的事。

    还有保存不好发霉变质的粮食,大部分人也是舍不得扔的,洗洗晒晒接着吃,所以,一年到头难免有几回闹肚子的情况,可确实没听哪个说过就因为这个而死人的。

    “谁又知道那糕里头是不是添了别的要命的东西呢?”有从医馆里过来的人不免提出他们的潜在担忧。

    “可不是呢?不然我儿子能病得这么重?你敢让这小娘皮当着大家的面做一遍?看她有没有做手脚!”老妇人恼恨刘达的多管闲事,被人一提醒,脑子一转,跟着道。

    “是啊,让哑娘子当场做一回呗。”

    “就是,做来看看就知道了啊。”

    人群里起哄的声音接二连三,这糕味道好,又这么值钱,虽然大家都知道如果今天哑娘子公开做了这糕,就算他们学会了,在县城也没办法拿出来做买卖了,但他们再不用花大价钱,自己在家就能随便做了吃,多好。

    还有,县城不能做不代表别的地方也不能做,就是他们自己不做,拿这方子跟外地的亲友换点什么,都是很不错的。

    一想到这,个个内心都不由得火热万分。

    “一个个想得倒美呢,你家的秘方是能随便给人看的?”赵弘诚毫不留情地拆穿众人的面目,利刃一般的目光地扫视众人,“什么只要我阿姐做一遍糕就能证明这婆子儿子的事和我阿姐无关?若事先弄了别的东西在水里、米里、粉里呢?或者事后沾了什么呢?糕有没有问题跟怎么做出来的有什么关系?!我看这怕真不是吃坏东西了,根本就是要方子来的。”

    “就是,真想下毒,能这么容易被你们看出来?”秦艽跟着嗤笑道。

    他本来是不相信哑娘子的摊位会发生吃死人这种事的,才非要来看一眼,后来见人还活着反倒疑虑是不是真被倒霉的哑娘子碰上这种事了。可现在他满心满眼就觉得这老婆子可恶,想都不想地就站在了冯时夏这边。

    “大家快听听呐,他们不都承认自己用了看不出来的阴险法子给我儿下毒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可怜的儿子啊——”老妇人立刻不再谈方子的事了,强词夺理将矛头再次对准赵弘诚几人,嚎得更大声了。

    “胡说什么?!哪个承认了?!明明是你们狡诈,想逼我阿姐的方子!”连算是好脾气的赵弘诚都被这胡搅蛮缠的无理婆子惹恼了,攥着拳头就想挥过去给人点教训。

    “唉呀,快看呐!打人啦!!黑心肝的不仅毒死我儿子,还要打死我这老婆子了啊!仗着自己有秦医师撑腰,就要把我们母子害死了啊!我的老天爷啊!真是没有天理了啊!”老妇人瑟缩着,表现得十足畏惧,却又音量不减地喊了起来。

    “闭嘴!我师父跟哑娘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秦艽不由自主地就喊了出来。

第778章 陷入僵局

    这像是真话,又像是被拆穿后恼怒才极力否认。

    跟冯时夏熟悉的刘达、赵弘诚、王氏等几人有点征然,众人一时更是无从分辨,只对着赵弘诚、秦艽和冯时夏开始更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别动手!”

    苏阮对这种无赖婆子也厌恶至极,恨不得上前啐几口,不管她儿子是不是吃了这儿的糕吃出了病,这老婆子都肯定还别有用心。起码不能让大家现在就对大妹子印象更差,不然到时候有理都变成无理了。

    她理智地上前阻止了赵弘诚的冲动,转头跟那婆子道:“那既然你不相信万寿医馆,万寿医馆也不打算给你儿子看了,想必哑娘子也不会勉强。好心当成驴肝肺,谁爱揽这等事?说实话,你儿子就是立时死了拿不出证据也跟她没关系。可你也没关系吗?那不如请其他医馆的医师来看。而且你一人说的话总不如医师说的让大家信服,你总不能说全县城医馆的医师都跟哑娘子有关系吧?”

    “是啊,还有别的医馆啊。”

    “是啊,万一别的医师给看好了呢?”

    “是啊,就让医师当场诊断,让他们死心啊!”

    “我都说了,我儿子已经看过医师了,吃药吃不好了,谁知道其他医师还有什么本事,能看出个什么四五六来?要是把我儿子治死了,你能抵命吗?你的命能有我儿子金贵!白送我都不要,呸!证据摆明了全都在这,你们就是想抵赖,说什么看医师,我们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能耐,认识什么大人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大家都是有眼睛,你们赶紧的赔我五十两!”老妇人先是一副要跟所有逼她找医师的人拼命的架势一个个看过去,似乎要记住这些面孔,后又恶狠狠地盯着冯时夏几人道。

    这回谁都没敢再劝,默契地都不吭声了,反正本来就事不关己,可要是真因为自己插嘴,到时候来的医师把她儿子治死了,他们可不得担责任。

    尤其那年轻男子看着更虚弱了,旁边的人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扶了,生怕自己伸手一碰着,那人真就当场断气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在这之前除了让赵弘诚请医师,冯时夏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呆在摊位后,连秦艽出现,她都没有什么反应,还阻止了两个孩子想上前相认的冲动。

    因为秦艽并不是赵弘诚请来的,也没有给那年轻男子看诊,跟她设想的发展完全不同。

    这件事事关重大,人太多太乱,她根本听不太清更听不太懂大家分别说的什么,这对她很不利,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以免造成不能挽回的后果。

    而大家似乎也基本忽略了这个主角,毕竟这人又聋又哑,她听不到又说不得,这么复杂的事怎么好沟通呢?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给她出头的赵弘诚身上,权当他的发言就代表哑娘子了。

    朱氏也挑挑眉,看向跟周围喧闹的人群似乎格格不入的冯时夏,想知道她到底要拿这动不得又有纸包和糕点作为证据的俩母子怎么办?

    这时,大家都安静了很多,但又不肯离去。

    谁都想知道这事的真相或者说这场纷争最后是什么结果,尤其在听说万寿医馆跟哑娘子没什么关系了之后。

    万一是真的呢?那齐船主呢?城卫队那边呢?是不是他们都其实跟哑娘子也没关系呢?

    这个想法让他们不由自主将自己的身份抬到了村妇哑娘子之上,买卖做得再好不还是一个在县城毫无根基的下等村民吗?他们中或许有的人从之前几个回合中更倾向相信哑娘子的无辜,但却也更有兴致来等待这场结果。

    或者说他们甚至更希望哑娘子是被冤枉且溃败,仿佛这样就能从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县城人这个身份上告诉自己,哪怕这人赚再多钱还是不如自己。

    冯时夏脑子里一直在转着那老妇人说的话,她一遍遍从中摘出自己能听懂的词,琢磨一遍又一遍,可她几乎只能明白“钱”“吃”“药”“蛋糕”“两天”“买”“卖”“纸”等这几个常用词,有的反复一遍遍出现。

    忽然,她好像记得这个老妇人提过“250”“50”这两个数字,联想到老妇人的不对劲,还有后来似乎说想知道自己怎么做蛋糕的,她整理了一遍思绪。

    捏紧拳头,看着一脸兴味却又莫奈何的众人以及替她一直说话的赵弘诚众人,本想把两孩子交给卖菜大娘,后来还是牵着一块了,勇敢地走出了那个被大家不由自主隔离的区域。

    本来还寄希望于医生过来能直接就有个结果,后来见到屠户小哥没请医生,而药箱小童出现后什么都没做似乎同样很被动后,她一下子就醒悟了。

    这里没有化验室,很可能根本无法直接分辨那年轻男子表现的症状到底是不是食物中毒,或者说即便是食物中毒也不能完全验证就是这残余的蛋糕中的有害物质导致的。

    医生来了,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只能缓解年轻男人的病症发展速度,而那老妇人根本也不想医生来,她感觉到了。

    她做了该做的,但既然这男子的亲人都不顾他的安危了,她也不用做圣母了。

    总不可能他们真的拿命来换。

    有问题,只能赌一把了,但她觉得自己的赢面还是有的。

    有了不少好事者的积极传播和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以及哑娘子本来的受关注热度,好些无所事事的人循着消息找过来了。

    街上闲逛的人少了,时间又临近下市了,好些店家干脆把自己的铺子关了也赶了过来。

    反正这么闲没啥生意,不如看会热闹。

    东大街、日杂街、南大街、西大街,各方汇聚了不少人往这边赶,不明所以的人看三三两两的人都步伐匆匆往一个方向去,打听打听着就也跟着去了。

    谁都没料到这事闹得会这么大,半个县城的人几乎都看热闹来了,把整个菜市街围得水泄不通。

    饶是薛进接到消息愣了会,后冷着脸就立马赶来的时候,冯时夏的摊位也里三层外三层早就没地下脚了。

第779章 旁观者

    他凭着自己的身份才不断换得位置往里去,但这一动就好些位置要动,等人群再合拢来,根本就不是刚刚那个样子了,为此,他不知道自己背地里可挨了不少白眼。

    可等快走到内圈,他设想的两方打得不可开交、遍地残渣碎叶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那个最应该被关注的主角就跟没事人似的,仿佛事不关己,连动都没动。

    莫名地,他就也没动了。他倒想看看,这个不太一般的女子除了做吃食外还有什么能耐,或者他更期待对方先恳求他的帮助才是,他一个堂堂的队长上赶着帮人解决麻烦的吗?

    说难听点,他只要把看热闹的人群驱散,对于这种个人恩怨,只要不造成城区建筑的损坏、出现流血或群体斗殴的恶性事件,他完全可以不出面。

    可终究让他失望了,那女子任何动作都没有,帮她的几人似乎也无计可施,连秦医师的小徒弟都出面澄清他们和哑娘子没什么关系,局面停滞了。

    他皱皱眉,觉得有点厌烦,但还是准备出面将这场闹剧终止,一切按程序办理即可,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由不得他控制。

    可就在迈步的瞬间,那女子动了,在他都觉得除了强制搜查双方证据之外没有什么法子的时候动了。

    鬼使神差地,他又退了回来。

    而比薛进来得早一点的是麻子,他现在一闲下来几乎都要来菜市街转转,尤其前天得知自己并没有被厌弃且在冯时夏这里如愿干了一天活后,他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天也高了,云也白了,空气也清新了,鸟儿的叫声也悦耳了……

    他那些弟弟妹妹都说他高了一点,还好看了一点。大头也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跟他们不一样了,说看眼睛就知道了,他对着水看了一会儿,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

    大头在得知之前是一场误会和他当天得到的报酬后也愣了半晌,之后拍拍他肩膀说替他高兴,还大笑着表示如果混不下去了,那里始终有他的位置。

    他也很高兴,真心的。

    他到达现场的时间甚至比苏阮和刘达还要早点,因为他哪怕知道今天可能没什么用得上自己的机会,但也始终就在近旁。

    因为在昨天奔波找活的路上,就有某大户的奴仆当场认出他来,问他是不是在哑娘子摊上帮卖东西的那位,得到肯定答复后便特别给了他一个跑腿的机会。

    那是第一回,除了卖苦力这种活计外有人不嫌弃他的样貌用了他。

    都是因为那个人,全部都是。

    在那一刻,他就决定了,自己只在哑娘子不出摊的时候到外边找活,其他时候他就守在旁边,只要哑娘子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就去,他就做,不管做什么。

    他决不会把机会让给别人。

    所以,几乎是阿元和豆子喊出专属于他的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冲过来了,后来发现是误会才止的步。

    赵屠户也在,用不上他出手,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到那婆子侮辱哑娘子的名声,他恨不能上前撕烂她的嘴。可他也知道,若自己贸然冲出去做点什么,旁人就更有话说了,他便一直忍耐着没上前。

    吃坏了肚子算得了什么,他绝对相信哑娘子不是故意的,要么是无心之失,要么是他们自己没保管好东西造成的。

    反正大不了赔钱给那小子治好就行了,顶天一两银子。

    说什么治不了他才不信,吃了不好的东西闹肚子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根本连药都不用吃的。他们中也曾有如这男子这般严重的,折腾得厉害,还痛得狠,实在受不了去医馆想拿点药,却因为一般的医师诊金至少都要300文,他们出不起才没看,但那人后来也没死,熬几天也就过去了。

    他本来想上前揭穿这个事的,但他自己一没有什么身份,二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且这里还有很多认识他、了解他过往经历的人,怕是不会信他。

    最关键的是他只能证明这人不会死,却无法证明这人不是吃了哑娘子摊位上的零嘴才这样的,甚至容易被别人用他说的例子反证这人确实是吃错了东西才发病的。

    帮不上忙也不能帮倒忙,犹豫再三,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但不管怎么样,说什么赔五十两,这根本就是讹人。

    哪怕这人真死了。

    他们这种人见过和分析过的人可比一般人多多了,就像达子说的,他同样不信那人是读书人。

    不是读书人就那样麻秆似的能值五十两?那人活一辈子都可能挣不到五十两。

    他一直紧盯着哑娘子,现在大家看起来都没有办法,也没人敢动那母子俩。他想好了最坏的情况就是哑娘子被迫承认那人确实是吃了她卖的东西才生病的,然后得赔钱。在那之前他必须出面提醒哑娘子这人八成是不会死的,让她不要轻易答应赔那么多,因为就如哑娘子这般好的小摊生意,他觉得短短一月的时间都不可能赚到五十两。

    拿什么赔?他跟哑娘子三人打的交道多一些,不如其他人那么悲观,他知道哑娘子母子三人吃穿是并没有被苛待的,而且比一般人家还要好,几乎他看到的都是细粮的食物。

    但他同样相信,她婆家和男人并没有待她多好,不然他们真的忙不过来的时候怎么没一人来帮手?除了那天来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

    那么哪怕她挣了些钱,大头应该都不会是自己的。如果出了这样的祸事,想来那些个人更不会管她了。

    万一生意再做不下去了,50两就得赔一辈子,这是他怎么都不愿看到的。

    所以,当赵屠户和胖大姐他们发现哑娘子的行动围上去时,他也借机赶在众人之前围了上去,抢占了个比较近的位置,思考着怎么向哑娘子暗示这个信息。

    哑娘子一动带动了所有的围观人群,瞬间大家都往前走了两步,都想看看她这个时候走出来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第780章 哑娘子疯了

    冯时夏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要问这两人几句话而已。

    她一步步向那老妇人走去。

    “就是,早就该过来拿钱赔给我了,我儿子被你们害得这么惨,是五十两换得回来的?!你们这什么吃食摊就不该开,弄出这害人的事没得让娃娃都跟着学坏了。我看你这模样,不如回去老实织布绣花,说不得也能卖个好价钱。我老婆子可是掏心掏肺跟你说的实话,看在你比他们几个稍微讲点理的份上。”老妇人顺着周围人的目光看向徐徐走来的冯时夏,顿时就不嚎了,利索地爬起来,志得意满地抬高了下巴。

    “哑娘子真打算赔那老婆子钱了啊?五十两?”

    “不会吧?就这样?”

    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奇妙的生物,本来大伙还站在老妇人的立场想,但这会儿瞧着她可能真的就得了这五十两的赔偿了,心里却又怎么都不得劲。

    活像那钱就是从自己口袋拿过去的一样。

    “哎呀,五十两太多了吧?我看顶多赔个三五两就了不得了。”

    “就是,而且那证据确实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啊,怎么就赔钱了呢?”

    “这性子未免也太软了些,人家说赔就赔啊?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啊?啧!”

    冯时夏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和讨论,她在老妇人身前一米处站定,瞥了一眼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却已经支持了十几分钟的年轻男子,祈祷他能再多坚持几分钟。

    环视一圈周围的人,好在她经常打交道的几个大多都在,摸摸有点被超常的人流量吓到的俩孩子,视线对上依然帮她撑着局面的屠户小哥。

    接下来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她半蹲下来,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把残留了干涸墨汁的竹节根拿了出来,从小家伙的葫芦里倒了一点茶水调和好。

    “不是要赔钱么?哑娘子拿纸和鸡毛这是做啥?”

    “啥鸡毛?那就是哑娘子用来写字的,少见多怪!”

    “……,那你知道哑娘子要写啥?”

    “我猜是没钱准备打个欠条。”

    “哑娘子还认字?!”

    “咋不认呢?少见多怪!”

    “……”

    大家都知道哑娘子又聋又哑,所以前半场辩论根本都没把她算进来,这会儿见她拿出纸笔,有见过她认字的人或者以为她认字的人都觉得她是要写欠条了。

    大家左看右看,不约而同低声询问谁会认字,得到答案就把人拖到前头来,想让这些识字的帮着看看哑娘子到底会怎么写这张欠条,至于她卖的糕是不是吃坏了人反而都没几个讨论了。

    “咋?欠条!我老婆子可不认欠条,你这儿生意做这么好,东西都上百文一斤,不得每天卖十好几两银子?就五十两能拿不出来?!你可别给我来这套,我就只要现银!没有银子,一张破纸能给我家换吃的还是能给我家换药啊?!你这就是要我儿子死啊!”

    “好哇!原当你还讲理呢,没想到心肝更是黑透了的,想打了欠条一辈子不还?想得美,你要是敢不还,我就跟到你家去,看你婆家到时候还要不要你这种害人的祸家玩意儿?”

    听着大伙议论什么欠条的老妇人却站不住了,先搏一番同情之后接着出言威胁,甚至扑上来准备抓挠撕扯冯时夏一番。

    “你还想干啥?!还想打人不成?!”赵弘诚一拦一推再次将人挡下。

    刘达在后头不咸不淡咂咂嘴:“一天十好几两?当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从天上掉啊?”

    虽然围观的人都猜测冯时夏赚得不少,但多少都是能估摸出来的。十好几两根本没人信,她每回就背那么些货来,全卖了都没那么多钱。

    而且要真是赚十好几两一回的话,傻子才一直摆摊啊,买或者租个铺子难道不好吗?

    反正她做的那些个东西大多也只有有点钱的才吃得起,离开菜市街换个门脸一点不耽误什么,可能还有更多人去呢,毕竟好些个讲究的人家自己是不会上嘈杂、拥挤又味道不好的地方来的。

    而且有了铺子就再不用遭受像葛天那样的小人的欺负了,总归是好处多的。

    冯时夏抬头就那么对那老妇人笑了一下。

    老妇人却好像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盯住了,遍体生寒,她不由自主地垂眸退了半步,再看过去,哑娘子已经低下头了。

    众人见哑娘子镇定自若地用她那神奇的鸡毛笔在纸上开始写,纷纷屏息凝神地弯腰凑了过去,都想第一个瞧个明白。

    “咦?不是写字嘛——”

    “这是画画呢?我没看错吧?”

    “要我说,哑娘子这画着实是太丑了些……”

    “欠条不打了?这时候还有兴致画什么画?难不成哑娘子被这婆子一时逼疯了?!”

    “啊?不会吧——”

    赵弘诚和、苏阮、秦艽等几人都跟着把心提得高高的。

    可看来看去,冯时夏真的在画画,而且是画她独特风格的那种。

    没错,冯时夏是在画画,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不甚流利的语言,字也还认得不全,她想提问便只能通过画画了。

    她还是画的火柴人来简单代表中心事件最关键的三个人物,画中的自己站在台板后,另外一边一大一小,代表对面的一老一少。

    她挥手驱散了过分凑近让她有些呼吸困难的围观群众,跟着招呼了在场的几个“翻译官”,分别指他们给认了谁代表谁,想想她又稍微加了两笔,添了发型,这下肯定不会错了。

    第一个问题。

    “中间有太阳、月亮、太阳、月亮,白米?鱼钩?镰刀?太阳、月亮、太阳、月亮?哎哟,这画的啥哦~天上不就只有一个月亮一个太阳吗?还只能看到一种。哑娘子这怕真是疯了哦~”

    “有点眼熟啊。”

    “诶?这不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啥啊?”

    “那个,哦,那个她卖的吃食纸包上都画过的么?告诉我们几日以内能吃的那个?我买那回她还一直给我比划来着。”

    “是哦!有点像?那这是一、二……四天?但中间那个鱼钩怎么回事?”

第781章 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赵弘诚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围观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纷纷先开始解起谜来了。

    主要是跟哑娘子有关的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其人行事做法往往不走寻常路,格外出人意料,周身遍布谜团,个个都对她好奇得狠,不然今天这热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第二幅,哇哇!我知道,这肯定是画的他们在跟哑娘子买东西!”

    “别叫那么大声,耳朵都聋了!那个大家都看得出来好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你可别吓唬人啊,我跟你说。你做的东西吃坏了我儿子,就得赔钱!五十两!!赶紧的,我没那么多工夫跟你在这叨咕了。”

    附近来了超乎想象的围观群众,这哑娘子还这般淡定,难道还不懂她来干嘛的?

    老妇人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再次胡乱比划了番,并迭声催促着。

    赵弘诚没理会老妇人的叫喊,聚精会神地盯着纸上的两幅画看了半晌,一时也摸不清阿姐这是准备干嘛,直到对方站起来指指他的嘴巴,又指指后边那两人。

    “阿姐?你是想让我跟这两个人说话?”赵弘诚试探着道。

    冯时夏眼睛一亮,点点头,指指那问号。

    赵弘诚瞬间有了信心,身板都挺直了些:“鱼钩?”

    冯时夏眼睛一鼓,摇摇头,又指指小数点。

    “米、谷子、麦子、豆子?”旁人见赵弘诚猜对了一样,也来了兴致,劈里啪啦大声抢答了一连串。

    冯时夏循声扭头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

    “芝麻?”那人更是兴奋得声音发颤。

    冯时夏默默地又扭回头去。

    这些人怎么就只知道吃的?

    她之前在书店看到书里好像是有标点的啊?

    “天?星?”刘达跟着琢磨。

    太阳、月亮、天和星星就是一起的,大伙觉得很有道理,跟着附和道。

    冯时夏摇头。

    “秤上的星子。”经刘达一提醒,麻子联想到这个,称跟买卖有关,而且星子就是这么一排点的,越想越激动,他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

    “对对对!”

    “这回总该没错了。”

    冯时夏继续摇头。

    “土里的沙子?”苏阮指指地上。

    冯时夏还是摇头。

    “麻……麻子?”秦艽声音很小,头也不好意思地盯着,但手指却坚定地指着麻子的脸。

    冯时夏无奈地叹口气,把他的手轻轻拍了下来。

    “阿诚哥哥,那不是鱼钩呢!是,是那个,那个,夏夏问要走哪条路!”小豆子仰头看看周围一圈抓耳挠腮的大人,焦急地扯了扯赵弘诚的袖子。

    他还清楚地记得夏夏第一回给他和阿元画了这个,他也猜的鱼钩,但是猜错了。

    于元跟着使劲点点头,侧头偷偷瞅着夏夏的反应。

    冯时夏把俩孩子的头压下去,望着面前一圈她寄予厚望的人,扯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笑。

    她怕是要栽了,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的沟通会这么困难,说好的心有灵犀呢?说好的心领神会呢?才第一个问题就卡住了?

    “到底是啥?”

    “这也太难猜了吧?”

    “哑娘子你重新比划吧!”

    大家猜谜的兴致空前高涨,完全把看热闹的目的和另外俩主角给忘记了,围着冯时夏叽叽喳喳提要求。

    冯时夏想了想,在纸上一处点了3个点,给大家看过。

    “咋还是这个呢?”

    众人都面有难色。

    “三。”近期数豆子数成习惯的于元大声道,他十分有信心。

    冯时夏欣喜地对小家伙点点头,给了一个大大的拇指赞!

    被夸奖了,大家都看到了,于元害羞地把自己的脸埋在夏夏的腿上。

    “这么简单?!”

    “哎哟,可不就是‘三’么?”

    大伙懊恼地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

    “啊啊啊,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嘿嘿嘿,刚刚那个是‘六’!是‘六’!!哑娘子,我说得对不对?”

    同样想到这个答案的人都愤恨地朝那个抢先的人瞪去。

    冯时夏转头看向左前方一个跳得最高,正挥手致意的人,再次无情地摇头。

    “哈哈哈~猜错了吧?”

    “看把你能得。”

    “就你声大。”

    众人舒畅了,嘲笑得无所顾忌。

    冯时夏再在纸上点了密密麻麻好多个点,忽地用手掌全盖住了,无声地看向她今天的“最强智囊团”。

    “25?”

    “39?”

    “32?”

    “28?”

    冯时夏都是摇头。

    “阿元,有几个啊?我不知道。”小豆子皱巴了脸,偷偷跟小家伙咬耳朵。

    冯时夏为了自己以后的事业,根本就没放过任何答案,这下捕捉到了,惊喜地看着“肚仔”,对他笑得特别满意。

    果然,不愧是跟她最有默契的,俩小的都没让她失望。

    “啊??”

    “嗨哟,你看你答的啥?还不如一个小娃娃。”

    “嘿,你不也一样?!”

    “几个”“不知道”麻子来回咀嚼着这两个词,忽而涨红了脸,上前两步,指着冯时夏第一幅画道:“几天?不知道几天?多少天?”

    冯时夏惊喜过望,老泪纵横,狠狠地点着头。

    “哑娘子,你是不是想知道这小子是哪一天,或者说几天前来你摊子买糕的?”刘达眯了眯眼,跟着指向第二幅图道。

    “嚯!”

    “原来是这样!”

    “可不就是画的这个意思么?”

    “我,我还以为哑娘子跟我们玩呢?”

    “看来,事情还有变啊……”

    被重点托付的赵弘诚一个都没猜到,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但还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冯时夏的反应,见她欣慰地冲姓刘的小子笑了,立刻想起自己的职责,照做。

    “啊啊?啥?你说啥?”已经被众人晾在一旁好几分钟的老妇人一下都没适应这突变的状况,脑子里是一团麻。

    赵弘诚不耐烦地推开挡路的老妇人,冲男病病殃殃的男子再问了一遍,联想到冯时夏问话可能的目的,语气更凶狠了。

    男子抬头,正要说什么,老妇人就插嘴道:“问啥问,有啥好问的?不管哪天买的,在你们这买的吃坏了人,你们就得负责!难道昨日买的就不用管了?!”

    “没问你,走开点。”赵弘诚继续把人往一边扒拉。

第782章 初露端倪

    “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啊?我儿子都这样了,张嘴的力气都没了,你们还折磨他!有啥好问的?问清楚了你们就赔钱了?我看你们就是想赖账,弄这个那个的,就是想不赔钱?你想我儿子死是吧?我跟你拼了!”说着,那老妇人真冲了上来,只不过赵弘诚那结实的手臂一伸,她自己就提前刹车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冲人家张口就是五十两,人家要个明白都不行?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买卖?”刘达嗤笑道。

    “是啊,有啥不能说的呢?许是哑娘子之前都没听明白呢?不知道你们母子来闹啥的呢?她才是正主,你们还得从她手里拿钱,可不得说给她听?!”苏阮跟着苦口婆心地劝。

    其实这婆子事先都说得明明白白了,大家都不认为冯时夏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人反正是病了,纸包和糕在那,钱不还是得赔?

    但或许大多数人内心底还是不愿相信哑娘子是故意害人的,眼看对方即将背负这样一笔巨款,比起愤慨,大伙如今则是同情居多了。

    “就是,答几句话又少不了你一块肉。”

    “对啊,反正都是你之前都说过的,难道还怕说错什么了?”

    “你就再说一回让哑娘子认了就得了。”

    人群里催促的声音接二连三。

    “好,问问问,你问!就是别问我儿子了,他张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问我就成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吃食摊不也不是天天摆的么?我儿子买糕是两天前,就是前日在这买的。当天我儿子回去吃完就上吐下泻,直喊肚子痛了,后来找了医师,开了两天的药吃了都没见好,现今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不算吃喝诊金药钱,做活做不了,一日耽误了好几十文的工钱?”老妇人听着大伙的催促,知道今日里不花些时间在这,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了,便耐住性子又给从头到尾把事说了一遍。

    见大伙听得唏嘘,她不免又添了一把火,“做不得工也就罢了,他是连自己都顾不好了,别说伸手帮家里做点什么了,就是走路吃饭都得费一劳力整日看着守着。没法子,就怕一个错眼摔在哪里不动弹了。就这,还不知以后好不好得了了,日后还要填多少药费,会不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说说,我开口要五十两哪里算得多了?你们以为我稀罕这银子?我倒宁愿那天他没瞧着这摊,还是好手好脚的,我只要自个儿的儿子。”

    说到最后竟都哽咽了。

    在场的人不是为人子女就是当爹做娘了,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没有几个不动容的。有些个心软的更是跟着抹泪了,直叹这家子命不好,遇上这档子事。

    看了这半天,多数人都觉得两家都是运道差了。这结果是摆在这里了,哑娘子问不问的,最后该赔还是得赔,只看是能凑上现银还是抵了田地或者打欠条这些的了。

    前后传话到后头,既没打起来也没对骂,本来哑娘子弄那一番动静,大伙还以为有什么说头,到最后竟还是转悠的原话,没个新鲜的。

    大伙都觉得改不了了,街头街尾的得了这么个消息,反正连几人的头发丝都看不着,干脆慢慢也就散开了。

    “真的?前日来买的糕?”赵弘诚怀疑地看向那个年轻的男子,再问了声,那人勉强抬了头,半晌后点了点。

    冯时夏心里咯噔一下。前天?刚好是那批在屋头多放了一天的蛋糕。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东西出问题了?这老妇人今天这样的态度只是她本性如此?

    那恐怕怎么都得赔钱了,吃食摊以后也摆不成了。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坠坠的,沉得慌。抓着纸笔的手用力得有些泛白,她竭力压制内心的不安,生怕那小子病得脑子糊涂了,记错了日子和天数,便再次比划去确认。

    “就是两天前,我又不傻,就前日的事还不记得清清楚楚?哪儿能弄错?我儿子不是刚刚也点头了?你们来来回回的要问几遍?!今日怕不是要问到天黑?怎的,你们又想赖什么不成?”老妇人看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这一个问题,心头的火气又上来了。

    冯时夏拉了要回嘴的屠户小哥一把,闭闭眼,画了第三幅画,上头列有她摊位上卖的所有东西,她将蛋糕上圈了个箭头过去到第二幅的男子那里,把剩下的给俩人看过,用询问的眼神接着看向他们。

    “啊,哑娘子肯定是问,那日买糕的时候还买了别的没有。”人群里有人顺着冯时夏提问的目的解释道。

    这话大家都认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哑娘子画的画虽然不精致,但大致的意思都是有的,但凡去过她摊上的,大抵都能明白过来。

    赵弘诚把这意思转达了,冯时夏不错眼地盯着。

    老妇人就那么看了一眼,挥挥手道:“旁的没有,就那糕。”

    冯时夏眼睫微颤,手扣在一起抓得自己手背都有红印子了,恍然不觉。

    赵弘诚把老妇人的意思比划了下,冯时夏却不敢相信,她喉头滚动两下,好一会儿才示意赵弘诚跟那年轻男子确认下。

    赵弘诚不知道阿姐为啥非得都问得这般确实,但想着这事本就是那做儿子的事,万一他老娘哪里记错了呢?

    是以都听了冯时夏的,当下又让那男子确认一遍,当天还有没有在摊上买了别的。

    “你们这是非要折腾我儿子是吧?我说问我就成了,你们——”老妇人不乐意了,跳着脚就要开骂。

    “我看你儿子前头站那么会都没怎么,这会儿哑娘子都好心让他给坐着了,就点个头摇个头的说两个字也不妨事吧?这东西毕竟是他买的,要是只听你说,若是中间有什么差错,到时候掰扯不清,对哪个都不好,你说是吧?”

    刘达这声说得极大,周围的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大伙对这等做法也认同。

    “是呢,就得他们买卖的两个人对对,我们旁人说啥的,都算不得正数。”苏阮是知道刘达这个人的,无利不起早的主,这几回偏帮了大妹子,她琢磨着也是听了这娃子在县城有那么些关系的事。

第783章 再露馅

    冯时夏拉了要回嘴的屠户小哥一把,闭闭眼,画了第三幅画,上头列有她摊位上卖的所有东西,她将蛋糕上圈了个箭头过去到第二幅的男子那里,把剩下的给俩人看过,用询问的眼神接着看向他们。

    “啊,哑娘子肯定是问,那日买糕的时候还买了别的没有。”人群里有人顺着冯时夏提问的目的解释道。

    这话大家都认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哑娘子画的画虽然不精致,但大致的意思都是有的,但凡去过她摊上的,大抵都能明白过来。

    赵弘诚把这意思转达了,冯时夏不错眼地盯着。

    老妇人就那么看了一眼,挥挥手道:“旁的没有,就那糕。”

    冯时夏眼睫微颤,手扣在一起抓得自己手背都有红印子了,恍然不觉。

    赵弘诚把老妇人的意思比划了下,冯时夏却不敢相信,她喉头滚动两下,好一会儿才示意赵弘诚跟那年轻男子确认下。

    赵弘诚不知道阿姐为啥非得都问得这般确实,但想着这事本就是那做儿子的事,万一他老娘哪里记错了呢?

    是以都听了冯时夏的,当下又让那男子确认一遍,当天还有没有在摊上买了别的。

    “你们这是非要折腾我儿子是吧?我说问我就成了,你们——”老妇人不乐意了,跳着脚就要开骂。

    “我看你儿子前头站那么会都没怎么,这会儿哑娘子都好心让他给坐着了,就点个头摇个头的说两个字也不妨事吧?这东西毕竟是他买的,要是只听你说,若是中间有什么差错,到时候掰扯不清,对哪个都不好,你说是吧?”

    刘达这声说得极大,周围的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大伙对这等做法也认同。

    “是呢,就得他们买卖的两个人对对,我们旁人说啥的,都算不得正数。”苏阮是知道刘达这个人的,无利不起早的主,这几回偏帮了大妹子,她琢磨着也是听了这娃子在县城有那么些关系的事。

    可如今这万寿医馆的小医师都说秦医师跟大妹子没啥关系了,这刘达还这么掺和着出头就有点不像他的作风了,她一时想不到对方是怎么个想法了。但她似乎瞧着那小子嘴边憋起了坏笑了,他们这些个街坊常见的,熟悉得很,下意识的,她就跟着刘达的意思走。

    那年轻男子费力抬头瞅了一眼画的东西,又瞅了一眼被堵了嘴的老妇人,后跟着摇摇头,挤出两个字:“没了。”

    赵弘诚正想把纸递回给阿姐,就感觉姓刘的小子冲他使了个眼色。

    “你当真记清楚了,当日就买了糕,旁的一样没有买的?我再问你一遍,免得你记岔了。”赵弘诚感受到小腿处也被踢了一下,顾不上理会老妇人那杀人的眼神又转头再问。

    年轻男子似有疲态,但还是明显地点了点头:“只有……糕。”

    冯时夏听不太确切,见那男子又点头,心里不由得发急,上前两步跟屠户小哥确认。

    赵弘诚把原样的图纸递回去,摇摇头比划:“他们说没买别的,就只有这个糕。”

    冯时夏的心一下放回了肚子里,但她没有停下来,跟着又拿来秤,问他们当日买了多少。

    “哑娘子,就你那糕那么贵,这还要问,就他们这样的,不是一两,了不起最多二两了,难不成还舍得买上一斤?”有好事的跟着嘀咕。

    老妇人眼睛一闪,也不管赵弘诚在不在意她的答案,上前毫不犹豫地指了一两处:“我儿子说的,就买的一两,这还是他足足半天工钱了。”

    赵弘诚这会知道了,反正都只管去问了那年轻男子,再三确认了是一样的答案才罢。

    冯时夏的眼睛更亮了,第四个问题,问他们当天买糕花了多少钱。

    老妇人想也不想地回道:“你这里的糕不是第一贵的么?就那么个吃的,连肉都算不上,250文一斤,我的老天爷啊,真就是黑心透了的。怎的?当我老婆子不会算数不成?250文一斤,一两就是25文。我知道你算数好,但我们这些个岁数了,也不是你能糊弄的。难不成你当日还多哄了我儿几文去?”

    “蛤?哑娘子家的糕涨价了?我咋不知道呢?不都是200文一斤么?怎的一下子涨了50文了?”

    “啊?200文一斤的糕?怎么不去抢?真的是要了命了,这是吃糕还是吃钱哦!”

    “你们知道啥?那糕就哑娘子这儿有,卖得贵些可不是理所当然的。而且那糕我虽没买过但也是尝过的,又香又甜又软,旁的点心比不得。贵么着实是贵了点,但我若要是有那个钱,定是要好好买上两斤吃个够的。”

    “是呢,就200文一斤,她每回带的也就四五斤,都不够那些大户买的呢,好些专门派了下人来守着的,没到半上午,都是能卖光的。你们嫌贵,多的是人嫌少呢!”

    “我知道啊,250文一斤是加了两层酱的,我今日过来买花生豆瞧见了呢。前日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前日应该是没有的,我家住得近,没听着说涨价了啊?难道以后都不卖200文的了?”

    “那应当不会吧?不过就算是跟你我也没得关系,反正也买不起。”

    “啥没关系,当然有关系了,我还想着过年来买个二两的呢~这要是涨了50文一斤,就多了10文钱啊!”

    “不会不会,我买炸果子时瞧着了,后来有订的都是200文一斤的。”

    “我的摊就不远呢,要是真涨了,就今天涨的,前头都没听着消息。”

    “咦?那这婆子说的250文一斤?”

    “哦?是呢?咋回事?哑娘子独独给她儿子卖贵了?”

    “不会吧?我还没听说谁闹这个事的呢?做买卖的最讲究这个了,这说出去,谁还敢来买,见人开价?”

    “那这咋回事呢?”

    因为那“250文一斤”几个字太刺耳了,大伙讨论得热烈,什么说头的都有,叽叽喳喳的。

    老妇人听了更是眼睛闪了又闪,她脸色变换几次,眉头皱了起来。

    “才没有呢!夏夏就是今日里才卖那个红红的糕的,对吧,夏夏?”小豆子听着旁边的大人说摊上的事,这事他清楚呀,急急地帮着说明。

第784章 请君入瓮

    “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今日听得他们说一嘴,把原先的价记岔了,怎的了?不管我花的20文还是25文,这纸包和糕在这里,你们总是赖不掉的吧?”老妇人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

    赵弘诚真恨不得上前给他们几个教训,他现在越发觉着眼前两人就是来讹钱的了。

    可这么多人,自己真出手了,这两人无论哪个有个好歹,本来自己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他扒拉开凑上来的老妇人,走到那年轻男子跟前再问:“到底你有没有在我阿姐这里买糕?你给我说实话!否则哪天让我知道了,你定讨不了好。”

    “哎哟,快看看啊!我老婆子还在当前,这天杀的就要打杀我儿子了啊?毒害了我儿子成这样还不算,还要用我儿性命要挟我们改口呐!我的娘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老妇人拽着赵弘诚的臂膀把人往外出一推,又开始嚎起来。

    “你原先指天指地说你对这事一清二楚,不让我们问你儿子。现今被我阿姐问两句就露馅了,你又改口说自己一时老糊涂。你当我们个个都是傻子呢?”赵弘诚被这老妇人三番两次搅合,火气大得很了,说话跟洪钟似的,周围个个都能听见。

    “哎呀,这怕是真有古怪了,我恍惚记得这老婆子刚过来时,就说的哑娘子的糕卖250文一斤的吧?”

    “我记得也是。”

    “那会儿我都不知道哑娘子这儿调价了呢?她如何知晓的呢?”

    “啧,要真是来讹钱的,这也太毒了些,张口就要人五十两,这是要了人的命啊!”

    “我看还是说不好,人年纪大了,记岔了数是常有的。以前我婆婆头先给她50文,转天就说少了10文呢。而且你家会让儿子用命去讨钱?”

    “大妹子,我看你婆婆那不是记性差,就是想多从你们手里再抠点,就是故意的。你啊,把人想得太简单了,为了几两银子,卖儿卖女卖妻的都多得是,这都还没要命,算个啥哦!五十两哟,都够起一个正经砖瓦大院子了,就是在县城也能买上两间铺面了。”

    “是呢,要是些丧了良心的,一下能白得这么些,什么事干不出来?”

    “有倒是有那可能,但万一真是吃糕吃坏了呢?”

    “难哦,这事各说各有理。我看那小子的样子确实是像肚腹里的毛病,怕是医师来了都说不好。再加上那纸包和糕,怕还是要赔的。”

    大伙的想法有了松动,有开始质疑这母子俩人的,但大多都对结果不抱好的期待。

    比如外圈靠近赵弘诚摊位的地方,正进行着如下一番对话。

    “爹,那婆子的儿子当真是在哑娘子这儿吃坏了的么?要是假的,哑娘子当真得认下这个亏赔五十两出去啊?”曹胜扭头问自己的爹。

    “想想若是我们家里哪个在哑娘子这儿买糕吃坏了,今日这事会如何?哑娘子还是太打眼了,根基又浅,如今秦医师那儿都这般放话了,想干净脱身估计是有点难的,只看后来能不能让医师查出的什么证据了。”曹庆似叹息般微微摇头。

    “那爹你之前还说的想借哑娘子的情啥的,咋办啊?咱们头先让的那些不是白让了么?”曹胜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尽想这些呢?!秦医师那头没有了,齐船主呢?就是齐船主也没有,还有几个队长呢?就是这些都没了,依哑娘子的能耐和这番不骄不躁的脾性,就算吃食做不了,说不好还能做点别的呢,交好不是坏事。”曹庆琢磨着上回她想买碎布头的事,说不准真就是在打别的买卖注意呢。

    他耐着性子给儿子说明,最后又道:“哪怕哑娘子以后真就只是个普通妇人了,咱之前让的也能让她记咱几句好,有机会定是会给咱介绍生意的,她自个儿也会再来。所以,这又亏得了什么?再退一万步,她和咱们以后一辈子都不可能打交道了,你得记住凡是朝前看,往日里做的就当行善积福了。还有,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可懂?”

    “爹,我懂了。”曹胜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一个人是撑不起家里的布店的,为人处事竟还有这般多的道道。

    “不,你不懂。”曹庆看了两眼自家儿子,别开脸,又是叹气。

    曹胜:“……”

    而内圈里,老妇人举着手里的油纸包又开始“唱念做打”四件套。

    “哼!说破天,我家从这里买的油纸包和糕都在这儿呢,旁处都没有,这就是谁也赖不掉的证据!!可怜我儿都被害得这模样了,你们这些黑心的还要想方设法抵赖!我可怜的儿啊——”

    赵弘诚知道跟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妇人说不通,只打算撬开那年轻男子的嘴,他逼近对方,将众人的惊呼声中,将那男子双肩抓起,提站起来沉声追问:“你老实回我,你娘手里的糕真是你前天花了20文从我阿姐摊上买的?”

    男子看起来冷汗涔涔、脚步虚浮,他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抬头对上赵弘诚的视线,之后慢吞吞回复了:“……是。”

    赵弘诚怒不可遏,冯时夏却及时上前跟刘达还有苏阮两人把人冷静地劝下来。

    “阿姐!”赵弘诚对冯时夏怒目,怎么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冯时夏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心平气和地画了第四幅画,右边的小火柴人坐在条凳上代表了现在的状况。

    她把刚刚对峙的情景画成了一模一样的两幅简笔画,在左边一副下方的位置画了个太阳,右边一副则画在上方,最后还把左边的划打了个大叉,给赵弘诚几个“翻译官”看罢。

    “这是太阳。”小豆子指着左边的画道。

    本来想说“碗和几根筷子”“烧饼”“针线团”的各位大人都讪讪地闭嘴了,因为冯时夏的表情已经说明谁对谁错了。

    “这是那个太阳。”于元指着右边的画后又背身指向天空西斜的太阳道。

    “诶,上午的太阳和下午的太阳?”苏阮顺着猜测道。

    “那左边这个大标记是什么呢?为什么像要把它涂划去一样?”有人不解。

第785章 兵来将挡

    赵弘诚怒不可遏,冯时夏却及时上前跟刘达还有苏阮两人把人冷静地劝下来。

    “阿姐!”赵弘诚对冯时夏怒目,怎么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冯时夏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心平气和地画了第四幅画,右边的小火柴人坐在条凳上代表了现在的状况。

    她把刚刚对峙的情景画成了一模一样的两幅简笔画,在左边一副下方的位置画了个太阳,右边一副则画在上方,最后还把左边的划打了个大叉,给赵弘诚几个“翻译官”看罢。

    “这是太阳。”小豆子指着左边的画道。

    本来想说“碗和几根筷子”“烧饼”“针线团”的各位大人都讪讪地闭嘴了,因为冯时夏的表情已经说明谁对谁错了。

    “这是那个太阳。”于元指着右边的画后又背身指向天空西斜的太阳道。

    “诶,上午的太阳和下午的太阳?”苏阮顺着猜测道。

    “那左边这个大标记是什么呢?为什么像要把它涂划去一样?”有人不解。

    “那是,那是画错了,画错了就要那样的。写字的时候没写对,写错了也是那样的,夏夏是要改的。”小豆子对于自己一下子就能看明白夏夏的意思很是自得,闻言立刻就解释。

    “画错了?不像啊,倒像原先就要画两幅的。”

    “咦?不对啊?哑娘子会写字?那咋不直接写字问话呢?”

    “写了你看得懂还是他俩看得懂啊,这里有几个去过学堂的?”

    “赵小子,你会认字不?”

    赵弘诚被这么猝不及防一打岔,当着这么多人面他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经意望了眼南大街的方向,瓮声瓮气挤出几个字:“认的不多。”

    刘达在众人看过来时就主动交代了:“要是当年我爹能让我去个学堂,这会子还能跟你们搭腔?”

    这话引来一溜的白眼。

    秦艽倒是认得不少,可他刚刚都在撇清跟哑娘子的关系了,这会儿也不好再冒头。

    苏阮连连摆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认,我认字的。”于元见大人们问了一圈没问到自己,踮脚挺着小胸脯左看右看,而后鼓足了勇气的声音由小到大,“我会!我会认十、十七个字了呢~”

    “哎哟哟,小娃娃了不得啰~”

    “会认字好哩~就得多认字!”

    “啊呀,看来哑娘子是真能认字啊?连自个儿娃子都教了。”

    “我看会的。我有时露过就见她台面摆着个大字不知琢磨啥哩~”

    “说起来,有几个学堂里的小娃子不是常来么?他们路过说话我听到一耳朵说什么要在哑娘子这里认字换糖的。”

    “我看是,不就是想着我们不认字,才把意思都画出来了么?不然像她算数那么好,能不认字?”

    “是这个理。”

    冯时夏要是知道大伙为她推理出“数学好=语文好”这个逻辑,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

    此时她正把画怼向赵弘诚,期待她后续的提问。

    “阿……阿元?豆子?”赵弘诚求救地看向俩“翻译高手”。

    “这个不对,这个对。”俩孩子一致认同冯时夏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上午的太阳不对?下午的太阳,对?”赵弘诚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错啦,上午这俩人又没来。跟太阳有啥关系?不是说这是画的他俩么?”有路人反驳。

    冯时夏激动地指着说话的人。

    “啥?我说了啥?”那人看到哑娘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一下子脑袋都空白了。

    “你说上午他俩没来,跟太阳没关系。”这人近旁的人帮着重复道。

    “上午他俩没来,上午,下午,下午——”刘达琢磨着,忽而上前两步对那老婆子邪魅一笑,“是啊,咋上午没来,下午倒来了呢?”

    “啥上午下午的,你管我啥时候来?我爱啥时候来啥时候来。”老妇人被刘达的笑晃得心慌,直愣愣地顶了回去。

    “你儿子都这样了,还看了医师,吃了药都不见好,真要是因为吃哑娘子这摊上的糕弄的,你能等得到下午?”刘达再向前一步倾身逼问。

    这话在大伙嘴里打个转,果然都琢磨出一股诡异来。

    “哎哟,可不是么?要我碰到这等黑心的一早就来等着了,还能让她再卖一天糕来害人。”

    “对啊,是我天不亮就要来守着的。这可是亲儿子的命啊,早点拿了钱找个更厉害的医师,说不好就治好了呢?”

    “嚯,你们性子倒好,这要我说,怎么都不能干等到今日了的,怕是昨日就找上门去了。”

    “就是啊。怎么着都不能等到今日下午才来掰扯这个吧?”

    “哑娘子真是看得细啊,这都感觉出不对来了,我咋没想到呢?”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天平又往冯时夏那头倾斜了,可,

    “呵,还说我们讹人呢,我看这事放你们手里讹得比谁都厉害呢,一有事就往这上头栽了?我到今日下午才来,是原先根本就没往这上头想,只以为是我儿子自个儿一时肚子不好了而已。谁能想到卖得这般金贵的糕反还能吃坏人呢?要不是直到今下午两天整了都不见好转,还似更严重了,我磨得我儿子去想,得出那天就单单吃了这糕和平日不同,怎么能想到是因为这个呢?”老妇人对众人冷笑道。

    大伙一听这话也没毛病,顿时又不吭声了,只赵弘诚几个对这老妇人俩人越发不耐,也不怎的相信她来回几番矛盾的话。

    “哪个医师给你儿子看的病?你叫他来!”赵弘诚不想再磨缠下去了。

    “我哪晓得是哪个,当日里我儿突然痛得像是只有一口气了,我哪里识得几个医师,昏昏沉沉随便拉了个过路的人让帮忙叫来的,还有心思管那许多,眼泪都哭干了。”老妇人似是不忍再回忆,嗓子都有些沙哑。

    “你是哪家的?你家里难道就没旁人了,还用得上叫外头不相干的人给你叫医师?哪个会这般好心,医师不认得你是哪个,不晓得你们交不交得起诊金,会上你家的门?”麻子一直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上前出声了。

第786章 质问

    冯时夏知道那句话问出去了就好,也不在乎结果,等大伙一轮讨论又停滞下来,她又低头画起画来。

    第五幅,

    “哑娘子的摊位……翻了?咦没有啊?啊,这个老婆子动的手,不对?”

    “又涂了呢。”

    “这个意思是?”

    “我知道,哑娘子想问这老婆子怎么没有掀了她的摊?”

    “对啊,是你的话,你知道了这人害了自己的儿子能不气吗?自己儿子都这模样了,你还能好好说话?”

    “是啊,要是我肯定忍不下这口气。”

    “就是,还能由着她卖这些坏东西害人?”

    老妇人用诡异的眼神看向冯时夏,上前几步跟围观之人争辩:“我老婆子素来可是个讲理的人,左邻右舍都晓得,可不是那等蛮横的。那等疯癫般的行事可不会做。”

    “既然哑娘子这般黑心,你做那些岂不是替天行道,更大快人心?”

    “不蛮横不疯癫?不是刚刚还撒泼打滚呢么?”

    冯时夏把自己画的360度展示一圈后,似乎对所有的反应都恍然未觉,只专心继续画她的画,旁边的人现在都大致能猜到那些画的意思了,个个都探头探脑想要第一个解读出下一幅画。

    第六幅,

    “哇,这老婆子扇了哑娘子一巴掌吧?那手比脑袋都大了!”

    “这是我们看热闹的吧?全是脑袋,怎的都没有腿?这些个是谁,是屠户他们几个?”

    “不是呢,你看这些个跟老婆子画了一个样子的衣衫,明显是他们一边的。”

    “又涂掉了。”

    “哑娘子问你,你咋没有带人来闹事?怎么,嗯?怎么不打她?”

    “对啊,你咋不带人来?就算不带人来壮胆闹事打架,你儿子这样了,总得有亲近的人照看下吧?万一出事了呢?”

    “就是,你不气啊?你知道是哑娘子害的你儿子,从来没想过打哑娘子一顿出出气?”

    “是啊,你们也太心平气和了一点。”

    赵弘诚已经无语了,他现在除了挡一挡那婆子,都起不到作用了。大家伙比他还积极,用不着他去瞧个仔细,都会连声帮着阿姐问那些问题。

    他也慢慢地从阿姐的几幅画中明白了些意思。

    这婆子的说法看似有理有据,可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太不合常理了。

    老妇人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冯时夏的用意,她此时也后悔怎的没带一帮人来,弄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他们母子两人何以面对这五六个明显偏帮哑娘子的人,还有一大帮围着他们看热闹的呢?

    不过,她再次瞧了一眼自己手里攥着的证据,再怎么扯,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没人能说得过去。

    顿时她垮了脸,似有百般苦处无法诉说的样子:“我哪知道这小娘皮这般奸猾,证据都明明白白了还要抵赖。她伤了我儿,我是能一报还一报,可那又怎么样呢?我纵是打杀了她,我儿能好得了了?她也是做娘的人了,两个娃子是无辜的,还这般的小,我又何忍做出跟她一样丧良心的事?我只和我儿两人前来,一是情急,二是我儿自幼孤苦,由我一人拉扯大,没有旁的更亲近的人了,不然哪还用得我这老婆子出头?”

    众人之前的摇摆似乎又有些坚定起来,确实,证据还是证据,而这些行事也不是说不通。

    老妇人略略退了一步,垂首敛目,一时间又引得许多同情。

    第七幅,

    “这个是?呃,我没看错吧?”

    “应该是棺材吧,里头还有个人,是这小子。”

    “哦,哑娘子这是咒人家死呢!太毒了吧?”

    “是想法太那个了点……”

    “咦,这小子嘴边还吐泡泡了?没死?没死怎么画棺材里。”

    “呃,要死了?”

    “咋给我们都画这么大的眼睛,太假了吧?你小子眼睛就一条眯缝,哑娘子这眼神不好啊!嘿嘿!”

    “去去去!眼睛小怎么了?我眼神好着呢!你看,这些个线是啥意思?咋都到棺材上去了?”

    “我们和哑娘子的眼睛都指着棺材,那老婆子怎么不一样呢?”

    “啥意思?”

    “这小子要死了?我们看着他要死了入棺了?那老婆子没看见?她眼睛看着哑娘子……”

    “哑娘子钱袋里的铜钱?”

    “……,咋没涂了?这回没涂了。”

    “?”

    “哑娘子是不是说我们都看到那小子要死了,这老婆子眼里却只有钱?”

    “嚯!我想起来了,刚来的时候这婆子看都不看自己儿子呢~我们都担心呢,独独她呢,好像就不怕儿子死一样的。”

    “之前还是哑娘子先递了这根条凳来呢,不然这小子这会儿可能都昏过去了!”

    “呀,我记得这婆子还把哑娘子递的凳推了的呢,她是真不管自己儿子死活啊!”

    “好像确实感觉不出她在意自个儿子痛不痛、站不站得住啥的?真的就是在问哑娘子要那五十两呢!”

    “难道她知道她儿子肯定不会死?”

    “不会死的话,五十两真的多了点~”

    “切,那她嘴里不一直是说得好像她儿子明日就要死了一样的?这婆子肯定有问题,就算她儿子真是吃哑娘子摊上的东西吃成这样的,她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的,我都怀疑她把五十两拿回去还会不会给她儿子治病了!”

    “我早就说了么?这婆子肯定有古怪,不然怎的就是不愿意让医师来给她儿子看看呢?要是我,再怎么也会让万寿医馆的医师来看看的,反正证据确凿自己不用出钱,他们就算跟哑娘子再有关系,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和害人吧?县城还有这么多医馆和医师呢!何况后来她连别家医馆的医师都不让看。”

    “是呢!这婆子连之前给他儿子医治的医师姓谁名谁说不出,是哪家医馆的也说不出,去帮忙喊医师的人更说不出,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巧的事?”麻子借机将刚刚的事情再高声提了一遍道。

    老妇人眯了眯眼,特别缓慢地一个个看向在场的人,似是要记住他们的样子:“你们竟是被这小娘皮的一番花言巧语引得这般了……我既不能打杀了这人,我要那钱财,有错?!”

第787章 愈演愈烈

    “之前还是哑娘子先递了这根条凳来呢,不然这小子这会儿可能都昏过去了!”

    “呀,我记得这婆子还把哑娘子递的凳推了的呢,她是真不管自己儿子死活啊!”

    “好像确实感觉不出她在意自个儿子痛不痛、站不站得住啥的?真的就是在问哑娘子要那五十两呢!”

    “难道她知道她儿子肯定不会死?”

    “不会死的话,五十两真的多了点~”

    “切,那她嘴里不一直是说得好像她儿子明日就要死了一样的?这婆子肯定有问题,就算她儿子真是吃哑娘子摊上的东西吃成这样的,她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的,我都怀疑她把五十两拿回去还会不会给她儿子治病了!”

    “我早就说了么?这婆子肯定有古怪,不然怎的就是不愿意让医师来给她儿子看看呢?要是我,再怎么也会让万寿医馆的医师来看看的,反正证据确凿自己不用出钱,他们就算跟哑娘子再有关系,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和害人吧?县城还有这么多医馆和医师呢!何况后来她连别家医馆的医师都不让看。”

    “是呢!这婆子连之前给他儿子医治的医师姓谁名谁说不出,是哪家医馆的也说不出,去帮忙喊医师的人更说不出,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巧的事?”麻子借机将刚刚的事情再高声提了一遍道。

    老妇人眯了眯眼,特别缓慢地一个个看向在场的人,似是要记住他们的样子:“你们竟是被这小娘皮的一番花言巧语引得这般了……我既不能打杀了这人,我要那钱财,有错?!”

    大伙被那带着刀子的眼神看得有些不敢直视,纷纷回避。

    “娘——”年轻男子无力地喊了一声,似有太多无奈和未尽之语。

    老妇人悲痛地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也不往冯时夏的方向,狠命推开了赵弘诚的阻拦,直直走到围观之人的面前,挨个沉声怼过去:“不拿钱财,家财已空的我们母子何以为继?我儿何时能好?我要是时时得顾忌我儿,我如何能闹将起来引得你们这么多人帮我作见证?”

    “我怎么不想早早拿了银钱给我儿医治?我说了多少次让他们赶紧赔钱,可这些个人百般抵赖歪缠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

    “你们说的这小娘皮在县城有这么深的关系,我哪敢随便喊医师赌我儿的命?”

    “你家可会害亲儿的命来讹银钱?虎毒不食子,卖儿卖女的是迫不得已,不论是卖出去为奴为婢还是做别家的儿女,好歹性命无忧,有福气的还能过比在自家更好的日子,怎能和这事一般论?”

    “你说十两八两就能换我儿一条命?我拿二十两给你,换你儿一条命,换不换?!你换不换?啊?你呢?你,你还是你?哪个换?!”

    字字声声,如泣如诉,似含血泪……

    整个现场又鸦雀无声了,大部分人都面有愧色。

    “哼!你说我阿姐花言巧语,她可又聋又哑什么都没说,你才是那个花言巧语欺负人的呢!明明我阿姐看出了你的百般破绽,你却还能说出这样煽动人心的话,真是了不得呢。你不敢让医师来给你儿子查看,你就是心虚!”赵弘诚可不吃那套,明白了冯时夏提出的那些个质疑后,他更是一点不信这老婆子的话的。

    刘达觉着这老婆子是十成十有古怪,目的就是来讹钱肯定也是真的,但他却不敢断定这小子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主要他是真见过如这小子这般症状的人,医师曾说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坏了肚子造成的。

    要不是这老婆子手里有哑娘子这儿的糕和油纸,真的他也要说成假的,他是绝不会让这不好的名头被安到哑娘子身上的。

    可偏偏……

    “你是她弟弟,自然处处帮着她说话,我不需与你论辩。事实就在这儿,我不想再多说了。该问的也问完了吧?你们还不肯认的话,那不如就去集风楼走一趟吧?我相信老天有眼,大人绝对会还我老婆子公道!”老妇人似悲凉感慨,不怒不喜,她只高举着那油纸包,由轻声到铿锵,敲打着每个听见的人的心。

    “呀!看来还是我们想岔了,要是真来讹钱的,敢去集风楼?”

    “是啊,那可不露馅了?”

    “到时候肯定会有医师验看的吧?这老婆子真不怕?”

    “我们刚刚说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确实,一般人家哪会花钱去买那么金贵的糕呢?要不是真的来买了,想随便拿到那两样东西也不可能吧?”

    “那小子自小没爹,也没其他亲人了,现在又被害成这般模样,除了自己娘,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哎……”

    “要是谁害了我儿的命,别说五十两了,就是给我五百两我也要打杀了她!这婆子还是心太软了!就赔几个钱就愿意了事了。”

    “快赔钱吧!”

    “是啊,快赔钱给人治病吧,你们真想害死人啊?”

    “哑娘子,你卖的糕害得人这样,你都不觉得羞愧吗?”

    “啊呀,那回还有谁家买了那糕?还有今日哪家买的,知道的都去告诉一声吧,可别让小娃子吃了,这可真要出祸事了!”

    “这糕也不知下了什么?既不敢当大伙面做,又把人还成这样,还有脸来摆摊呢?以后谁敢买你家的东西?怕不是别的也不干净吧?哎哟哟,幸好我啥都没买,就几文钱一斤的东西卖了几十文还不算,竟还能卖到几百文,傻子才花钱呢!”

    “把她的摊掀了,别让她来县城做买卖了!她又聋又哑,肯定是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让她把我们以前买东西的钱退回来,滚出县城!”

    “赔钱!退钱!滚!”

    嘈杂的人群里这些个声音越来越大……

    朱氏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看到哑娘子吃瘪,可瞧着这人人喊打的阵仗她还是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她想着哪怕是哑娘子卖的东西真吃坏了人,到底是没出人命,给几个钱治治就好,也不该到这般境地吧?

    或许是同为女人,物伤其类,她竟生出了几分不忍。

第788章 一念之间

    “夏夏好!夏夏不坏!”

    “夏夏不坏!夏夏最好了!”

    “你们欺负夏夏,你们才是坏人!”

    “不许你说夏夏坏!”

    “你滚!你滚!”

    “你才傻!”

    俩孩子从原先的好奇,到后头的游戏心态,再这会儿感受到周围的恶意汹涌而来,他们不是不怕的,但他们理解大伙说的“哑娘子”代表谁,懵懵懂懂都下意识用自己最大的力量维护着自己喜欢的人。

    赵弘诚对这一会儿的风向大变也是眉头紧锁,他这下都不去管那什么婆子了,只身挡在冯时夏和两个孩子的前面护着人,生怕有人乱中生事。

    人太多了,还有不少人不断地想往这里头挤。要不是最里头这圈的人没有几个愿意让开的,这会儿人潮都可能把他们几人直接给捂死在里头。

    王氏从冯时夏走出摊位后便一直帮她看着摊位和那些个羊狗鸡鸭崽,好在这回冯时夏给几个大的都栓了绳套,直接绑树上了,要不然就这叫得凶狠的架势,还不定再闹出点什么事。

    后来冯时夏画的画大伙越发感兴趣后,摊位前那排空当更是被人占得死死的了。她之前也想去瞧瞧,可又怕走开了有人把这些崽子偷走,最后无论听到什么都还是没抛了这些东西去看究竟。

    可这时她听到人群里最恶毒的话和两个娃子最暖心的话交杂在一起,再也顾不得摊上那些东西了,扒开人群挤进去,不住地喊:“怎么就这样了呢?这娃子肯定不是有意的,咱给请医师治好这小子成不成?你们说秦医师那么厉害,肯定能治好的。上回我孙子不好了,我求了这娃子带我到万寿医馆,就拿了一回药,回去药都没喝完,就好了呢。那里的医师那么厉害,秦医师还是里头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治不了呢?哪就要赔五十两这么多呢?这娃子素来心好,谁来想免费尝一点,她都给的,有些个小娃子没有钱买,她回回也舍得发糖给他们吃呢,绝对不会害人的!”

    “呵,心好?心好还卖这么贵?挣大伙这么多钱?不过是用点小恩小惠来骗取大家更多的钱而已,当谁傻呢?这么多摆摊的,就她家吃食卖得比咱县城最好的店都贵了!”

    “这是承认你们卖的吃食有问题了吧?不然你们愿意白白拿钱给人治?”

    “就是,心真黑,就一点糕居然卖250文一斤,难不成是金子做的?怕是上辈子没见过钱吧?”

    “可别说小娃子了,现在想想都心惊,这么个大小伙子都这样了,要是个小娃子吃了,还不当场毙命啊?给娃子吃了她摊上的糕的都快回家看看吧!”

    这话说得不少人都骚动起来。

    “好像,好像她家两个娃子就从来都只吃自己揣的东西,摊上的东西从来没见他们动的,莫不是这里头真有问题?”

    “哎呀,可怎么办?我本来也不想买,嫌贵。可我家娃子一直歪缠非要吃这家的,说旁的娃子都吃过了,我今日才给买的。可不就是她乱发乱卖引得个个娃子嘴馋么?不行了,我真得回去看看……哑娘子!我跟你说,要是我娃子有一点事,你就等着赔命吧!”

    “我娃子这些天也吃了不少,我也得回去瞧瞧。”

    “我也回去看看去,你走不走?你不回去?等会家里出啥事你别后悔。”

    “走,我走。”

    真有不少人当场就急吼吼离开了。

    王氏看自己的出现非但没帮上任何忙,反而让来买过东西的客人都跟冯时夏对立起来了,恨不得当场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苏阮觉得这看热闹的人太多了真是不好,根本分不清那些个挑唆人心的话是哪个说的。

    要说卖吃食的闹出这种事虽说不是年年有,但她也是听说过几回,基本都是吃食铺子或饭馆,结局自然是没几个好的。

    可她知道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好多都是吃了哑巴亏的,钱赔得精光,铺子也没法开了。

    她是没料到这娃子摆个摊都能闹出这事的,更没想到闹得这么大,竟是有种不死不休的态势了。

    她斟酌了几息高声道:“大家担心太过了吧?如果哑娘子真是有心害人,她来县城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一个多月就听这小子一人说吃出了毛病呢?而且那一天买糕的人就只他一人说不好,买同一个糕的人也只有他说不好,其他人呢?不都好好的么?吃其他零嘴的更是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是只有那天卖的那一个糕上恰恰好就卖给他的那一块有问题了?”

    刘达在大伙窃窃私语的时候立刻开了嘲讽:“没想到县城里这么多耳根软的马后炮。什么小恩小惠?!人真要那么容易哄骗,怎么不见别家做买卖的都弄个小恩小惠,难道哪个还会不想挣更多的钱?她生意好不就是因为她家吃食味道好,样式新鲜?再说,不管人卖多少钱,人当时拿刀逼你了?还不是你们个个自愿掏钱买的?现在说这些个没道理的话倒好意思?”

    有人不免怎么都不服:“你们跟她关系好,当然这么说了。只一人出事还不够吗?难道你们心这么毒,还巴不得害死所有人?”

    “可没人这么说,他们的意思只是让大家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话。他们跟哑娘子关系好难道就没有吃过摊上的东西?就是我们万寿医馆,个个都吃过哑娘子卖的吃食,我可喜欢吃了,我还天天吃呢,我们也没有谁像你们这么怕的。真要有事,早就有事了,先不说这事的真假,这人不是说他吃完那天不好的吗?你们怕啥?”秦艽这会儿想到师兄最后在医馆安抚住人说的重点,忙学着接口道。

    秦艽这话真让大伙平静了不少,他们想想,确实这些人也都吃过这摊上的吃食,还有那些个大户更是买的次数比他们还多。也没见哪户说出事了,也没人报出名号来闹。这些人都不担心,他们还担心什么呢?

    还有就像那胖妇人说的,怎么偏偏就那男子买的那一块吃出了毛病了呢?人家跟他同一天买的,同一个糕买的都好好的,只能说这人运道不好?

    或者还真的是有别的原因?或许是他自个儿当天吃的别的什么东西坏了也说不好吧?

第789章 所谓证据

    刘达在大伙窃窃私语的时候立刻开了嘲讽:“没想到县城里这么多耳根软的马后炮。什么小恩小惠?!人真要那么容易哄骗,怎么不见别家做买卖的都弄个小恩小惠,难道哪个还会不想挣更多的钱?她生意好不就是因为她家吃食味道好,样式新鲜?再说,不管人卖多少钱,人当时拿刀逼你了?还不是你们个个自愿掏钱买的?现在说这些个没道理的话倒好意思?”

    有人不免怎么都不服:“你们跟她关系好,当然这么说了。只一人出事还不够吗?难道你们心这么毒,还巴不得害死所有人?”

    “可没人这么说,他们的意思只是让大家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话。他们跟哑娘子关系好难道就没有吃过摊上的东西?就是我们万寿医馆,个个都吃过哑娘子卖的吃食,我可喜欢吃了,我还天天吃呢,我们也没有谁像你们这么怕的。真要有事,早就有事了,先不说这事的真假,这人不是说他吃完那天不好的吗?你们怕啥?”秦艽这会儿想到师兄最后在医馆安抚住人说的重点,忙学着接口道。

    秦艽这话真让大伙平静了不少,他们想想,确实这些个人也都吃过这摊上的吃食,还有那些个大户更是买的次数比他们还多。也没见哪户说出事了,也没人报出名号来闹。这些人都不担心,他们还担心什么呢?

    还有就像那胖妇人说的,怎么偏偏就那男子买的那一块吃出了毛病了呢?人家跟他同一天买的,同一个糕买的都好好的,只能说这人运道不好?

    或者还真的是有别的原因?或许是他自个儿当天吃的别的什么东西坏了也说不好吧?

    冯时夏一直冷静自持,到此时她都不由得想给这老妇人起立鼓掌了,她是不知道这妇人每回合具体都辩驳了些什么,但这些人的面色和情绪不断在变换是一点都没逃脱她的眼睛。

    原先以为也就是个只会大喊大叫和撒泼打滚这种招数的小角色,破绽百出的演技她一定能两三个回合就拿下。

    可没想到她都指出了最关键的价格问题,这人还能镇定自若地辩了个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大伙还买账。

    到后来无论她提哪一点,竟然都没法把这人按下去。

    居然是遇强则强的成长型?后半场的表演几乎能拿奥斯卡了,哪怕她没听懂完整的一句话,她都能从这场表演里感受到那种浓到化不开的委屈、隐忍、无奈和最最后被压到极致的爆发。

    真是屈才了……这人演得可比上回大戏里那男主的娘要好多了,跟前半段简直判若两人。

    但她真是没什么耐心了,这场对峙已经持续三四十分钟了,再闹下去可能都快赶不上“班车”了。

    她把俩孩子交到赶上来的卖菜大娘的怀里,缓步上前,直愣愣指着被老妇人攥得紧紧的油纸包。

    “你干啥?你想干啥?!”老妇人机警地后退了两步,好像冯时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

    冯时夏就那么瞧一眼赵弘诚,赵弘诚就跟开窍了一般,不用冯时夏吐一个字,便上前逼近一步,右手跟着一摊:“你说你有证据就一定是证据?我阿姐连看都没仔细看过呢?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你把那油纸包和糕给我阿姐看看再说。”

    “你当我傻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你们手里?你们要是不还给我或者毁坏了,我找谁说理去?”老妇人却像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嗓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把油纸包直接揣怀里拢住,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俩人。

    “你说那就是我阿姐摊上的东西你还怕验看?这儿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要是故意做什么手脚,能得什么好?反而落了下乘不是?还有,我阿姐做事向来堂堂正正,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赵弘诚这会儿也不跟冯时夏交流什么了,他觉得老妇人肯定哪里有问题,那就必须按阿姐的想法来,她比自己看事情仔细多了。

    “你不敢给哑娘子看,肯定就是怕被揭穿呗,直接承认你就是来讹人的就好了,怕是那油纸包都是你自个儿胡乱画的吧?”麻子跟着叫嚣道,他可还真是那老婆子那般想的,要是直接让这证据“一不小心”没法再成为证据了,这事最多闹上一闹也就过去了,反正那小子不会死。

    可他也知道哑娘子估计是不会那么做的,他不知道那油纸包和糕还有什么好看的,其实他心里感觉不妙,那些东西其实八九成是真的。但想想从哑娘子自个儿出来后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无用的,他便知道,他得帮着先哄到这东西再说。

    他相信这个看似柔弱却很有力量的人。

    围观的人自身的心理压力骤减,便又回到当初的看热闹心态,反正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们最后都不会有啥影响,于是,又跟着起哄让这婆子把纸包拿给哑娘子眼看。

    当然也有个别在嚷嚷着不让看,不把东西交出去,甚至让这婆子干脆去集风楼告上一状的。

    看着本来几乎都一面倒的事态形势又被掰到差不多中立,老妇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妥协了:“我可以给你们看,但是如果你们拿过去后,把我手里的这两样证据毁了,那就证明你们心虚,我必然上集风楼,到时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一并让大人除了这黑心肝的买卖。我相信到时候大家也绝不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吧?饶是我儿这次运气好剩了一口气,如果这摊子继续开下去,下回说不好就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了。”

    赵弘诚瞪着眼盯着那妇人,在拿到油纸包的第一时间就交到了冯时夏手里,并适当隔开这妇人和冯时夏间的距离,他也担心这婆子从中耍诈,反把东西毁了赖到他们身上。

    好在这婆子除了同样紧盯他们,没别的多余动作。

    冯时夏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就面无表情地把油纸包打开,取了一张纸团捏了跟糕团差不多大小的一坨给四周对比看了后放到一边,接着捏起那糕就往嘴边塞。

    “阿姐!”

    “娃子!”

    “大妹子!”

    “哑娘子!”

    “吓!”

    “哇!这是要毁尸灭迹?”

第790章 峰回路转

    众人跟着屏息。

    谁知,冯时夏竟缓缓点了点头。

    “啊?”

    “这哑娘子是不是有点傻?还自个儿承认了。”

    “倒也不是这么说,那糕一看其实也看得出来,县城里确实只有哑娘子这里有得卖。”

    “万一别的地方也有呢,万一别人也能做出来呢?她要不认,别人也没法子证明就只有她会吧?”

    “你们瞧瞧,这是她自个儿认了吧?我老婆子哪儿做假了呢?”老妇人趾高气昂,对赵弘诚瞪了几眼。

    她同样摸不清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女子的路数,这女子行事跟常人大不相同。不过,她相信,无论这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罢了。何况现在还亲口承认了那块糕就是出自她的手。

    赵弘诚没理会老妇人,只是一心注意着冯时夏,在猜想她的用意。

    如果两样证物看过后确定都是真的,他们估计就很难翻盘了。

    冯时夏把周围人遗憾和同情的神色看在眼里,对之前帮她发声扭转了不利局势的秦艽等人依次点头致意。而后将那油纸展开,取了笔墨和另一空白的油纸,复制了之前那张油纸上标示的两处,且将整体放大了两倍,并请在场最靠近她的两圈人都一一帮她核对,证明她没有擅自篡改其中任何一笔。

    “哑娘子单独再画出来那两个是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说那个月亮太阳的是一天的意思吗?”

    “那一排歪七扭八的线是画的什么意思?”

    “好像大部分不太一样,但是有一些地方看起来很像。”

    “阿姐——”赵弘诚努力控制住喉头的抖动,指着被冯时夏已经放到一边的那张油纸,艰难地问出了第二遍一样的问题,“这油纸是真的吗?是你画的吗?”

    这两个问题冯时夏都能大致听懂,她看着眼前比她本人还紧张万分的屠户小哥,心里暖乎乎的。她知道对方担心什么,但是这两样东西确实没有作假,她不会否认。

    看到冯时夏再次点头,赵弘诚感觉自己有点站不住了,他抓耳挠腮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何?!现今你们得承认了吧?我儿子就是吃了这摊上的糕才这样的,你们就得负责,别拖拖拉拉的了,要么赶紧赔钱,要么咱就去集风楼走一趟!”这会儿连本人都承认了两样证据的真实性,老妇人底气十足。

    赵弘诚本以为冯时夏能看出什么不对来,没想到结果反而给对方添了一把火,弄得这个形势越来越急了。他原先还笃定这老妇人肯定是来讹人的,这会儿不由得也接受了或许真是运气不好遇上事了,而这老妇人只是太贪心索要银钱太多才给了人一种有问题的错觉。

    “哎呀,那不是要赔钱了?真得给五十两啊!哑娘子哪来那么多钱呢?”

    “五十两啊,她婆家不会把她赶出去吧?”

    “真赶出去了,她这俩娃子以后就可怜了,娘都要没了。”

    “是啊,多可人疼的俩娃子啊,有娘在身边,哪怕次次跟着跑县城累一些也比没了娘好啊。看哑娘子给自己娃子从头到脚置办的小物件,真真是个疼娃子的。”

    “估计除开交到家里的,手里的那几个钱都用在这俩娃娃身上了。最开始那会不是她娃子掉个牙她都得找医师看么?”

    “唉,造孽哦,遇上这种倒霉事。”

    “谁说不是呢?又聋又哑熬过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靠着手艺眼看着能挣几个钱过点好些的日子了,没想到反赔个精光不说还得背上债,以后连家都不知能不能回了。哑娘子这辈子也太难了些……”

    众人的唉叹声更甚了,几乎个个都觉着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只看哑娘子最后能拿出多少钱来。

    冯时夏听着自己的名字跟那一声更比一声沉重的叹气糅杂在一起不断向自己奔涌而来,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之后朝赵弘诚招招手,待人带着几分悲凉走过来后,指指对方的鼻子又指指那个年轻男子,示意屠户小哥过去闻一闻。

    “?”赵弘诚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凑过去使劲嗅了嗅,而后朝冯时夏摇摇头道,“阿姐,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可能这人有些日子没洗澡了,身上有点味道。”

    冯时夏接着比划了男子的嘴巴部位。

    赵弘诚让对方张嘴,见人似乎懵着没法配合,自己便捏了对方两颊主动凑上去深深闻了一下,结果下一秒猛地后仰头退了好几步,要不是麻子在后面稍微撑了下,他怕是得跌一跤。

    众人哈哈大笑。

    “咋了?”麻子好奇道。

    “嗯,嗯,这人,嘴太臭了。”赵弘诚有点脸红,他本来不怕臭,只是刚刚事情发生得太快,一下子没来得及防备而已。他扭头跟冯时夏再次确认,“阿姐,你让我闻啥?”

    冯时夏想想,也不好怎么比划,干脆指了向左前方的秦艽。

    赵弘诚有点糊涂。

    秦艽以为冯时夏叫自己,也凑近了来。

    冯时夏只好再拿起比画了个站在柜台后的小人和他身后的一格格中药柜。她指指那个小人,再指指秦艽,最后指指那些个小抽屉。

    “这是我,这是药?你要买药?”秦艽睁大了眼。

    冯时夏摇头,指指那年轻男子,再指指药。

    “他要买药?”秦艽毫不气馁地再猜。

    冯时夏再次无奈摇头。

    赵弘诚却脑海里闪过什么,他急急地张口:“不,不是,不是,是阿姐让我闻,闻,闻那人,药,药,阿姐让我闻味道,哦,他身上和嘴里都没有药味!”

    冯时夏眼睛一亮,她只是那么一猜,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你是说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吃药?!”麻子接口道。

    “可这老婆子说吃了两天药呢,一般人吃个两天药嘴里的药味肯定很重。”刘达点点头。

    “哗~”周围人又开始沸腾起来。

    “那这婆子不是说假话了?”

    “她儿子可能根本就没看医师吧,张口就是五十两,果然是来讹人的。”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吃出来的病或者本来就没病,他们才一直不敢看医师?”

    “我看就是的。”

    “可你们瞧着他一直捂着肚子,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应该是肚子里有啥毛病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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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江村事介绍:
生命是什么?
是不同的渴望和律动汇流碰撞的产物。
自己属于哪一份子?为什么而存在?
冯时夏之前并不懂得,如今在这似梦非梦的地界,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找不到完全责任人。
我还能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往往能扭转局面。
这是一场相遇、相知和相伴的故事,是冯时夏的一生。
融入、改变和爱所汇聚的力量能将心安放至最暖的地方。
“夏夏——夏夏——夏夏!”
是谁在呼唤?长夏江村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夏江村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