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哥德巴赫猜想
回转的路就快得多了,几大步就到了。
将后门重新关上,放回斗笠,冯时夏决定还是把卧房地面残余的一点积水处理下。不然那两块地方都要被泡成泥浆了,主要是上面还压着东西搬来搬去的。
但这里好像也没有拖把,竹制的扫帚和撮箕也扫不上水,更不可能拿衣服来吸水,连抹布估计也就那一块。这可给自己难住了。
想想之前是小家伙处理的堂屋,他应该有办法才对,拉过小人指指积水的地方,表示不知道怎么办。
小家伙不是很懂,冯时夏又将他拉去厨房指那些瓶罐下面只有水迹的地方。奈何冯时夏目前还只是会说几个名词,其他的动词、形容词、副词等等根本还无从学起。
看他还在苦思冥想,冯时夏决定自己观察观察,这一观察倒发现,这块有水迹的区域不止是原本泥土的土黄色,还混着一点黑灰色在上面,和周围还是有点不同的。
冯时夏好像抓住点什么,但是就是想不到。
小家伙看她还一直盯着那块地面,估计才想起来,拉着她往厨房去,然后指指灶台。
这一下,冯时夏倒是明白了,那黑灰色的东西估计就是这些灶灰了,除了布料可以吸水,灰土也能吸水的。
找到了解决办法她就能处理了,仔细看看厨房的几处地方,却也是处理过了,为啥卧室单单没有处理呢?她很好奇这小不点的脑回路了。
用撮箕扫了些灰过去,盖上,把水吸收掉,再将多余的泥浆扫除。积水不多,这样处理一下确实没啥问题了。
扫出的泥土,她又不知道往哪倒了,这里也没有垃圾桶或者垃圾堆之类的地方。还是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人看她提着那些灰泥手足无措的样子,才拉扯着她到门外,指指厨房边的那片菜地。
对呢,这些草木灰还有点肥效的呢。
就这一天多看来,这里的生活还是很环保的,根本不像城市里,到处的白色垃圾,各种不能降解的塑料制品不知道每天要废弃多少。
雨势已经又小了,菜地因为周围都有排水沟,哪怕昨晚下了一晚暴雨也并没有被淹着,只是有些垄间有一些积水。
冯时夏看着这些好像比昨天又长高一寸的青菜,决定还是得好好爱惜它们。
她不懂农事,但是起码知道土培的蔬菜根应该不能长时间积水的。
从屋外拿过那把锄头,给这些积水的地方都排排干,不过只着草鞋踩在泥巴地里的那种感受真的有点让她起鸡皮疙瘩。
这一时兴起的举动,她现在开始有点后悔了。
但是想想踩都已经踩了,这下半途而废也太亏了,况且在这儿现在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做这些就当自己体验下农家生活了。
这样想想果然好受多了。
小家伙在屋檐下看着她,倒是想过来得很,“夏夏!”“夏夏!”地讨好着。冯时夏却不许,这几处地方,自己一会就能处理完。
稍微用锄头清理下垄沟就可以,快得很,完事了又抬头看了看天,雨势虽然小下来,但云层还是很厚,不像会放晴的样子。也不知之后还会不会有暴雨,便干脆拿着锄头沿着排水沟都走了一遍,把一些可能堵的地方又清理一遍。
冯时夏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大事,棒得不要不要的。
等回到廊下,小家伙已经望眼欲穿了。
她刚踏上台阶,小家伙便已经飞快地迎上来接过锄头了,生怕她累着的样子。还打着手势让她蹲下,她依言照做,小家伙就给她摘下斗笠了,提起袖子凑过来……
嗯??想给她擦汗?
“哈哈哈……”冯时夏真的被这小可爱打败了,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身上那可能因感冒引起的不适也好受些了。
或许是发现冯时夏额头并没有汗的尴尬,或许是因为被亲了额头的害羞,小孩的脸瞬间就爆红了,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假借放锄头的动作躲开了。
锄头很高,也重,他只能勉强半举半拖地放回原处。
冯时夏正打算冲洗好脚,换回鞋子呢。这光脚穿草鞋踩泥浆的感受谁试谁知道,自己的大拇趾都完全伸出鞋外了,还好草绳绑得牢,鞋没掉。却见小家伙又跑到床边,又开始了熟悉的扭捏之态。
这是干啥?又要去厕所了,不能吧?
也顾不上换鞋了,走到他身边蹲下,用眼神询问。没想到小家伙眼神躲闪几次后拉她出门外,给她指了指远山?
“夏夏,¥#%*%¥#……%¥#**……%¥¥%*”继续躲闪的眼神。
这真是比“哥德巴赫猜想”都难解。
让她看风景?远方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有飞机?还是让她滚?
当然最后一个可能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但听听,他说得那么认真,好似自己真的能听懂似的。冯时夏叹气!
好吧,不管他说啥,自己点头就是,这是他家,什么都能做主的。点头就可以了,于是,冯时夏点头了。
小家伙看得眼睛一亮,然后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臂,“*%¥#*”柔声道。
???
然后就自顾自地换了裤子又拿出草鞋开始换鞋了,但是袜子因为小,费了好久劲都脱不下来。一脸无辜地望向冯时夏,以眼神示意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没想到他是想出门,冯时夏想想自己刚刚光脚穿草鞋的感受,觉得还是直接穿上袜子好一些,哪怕到时弄脏弄湿了,回来洗洗烤干就是。
于是,没有理会他的暗示,直接给他把草鞋穿上了,要换上衣的打算也被她阻住了,天气还凉着呢。
还领着他到门外,给他穿好蓑衣,雨是不怎么大,但也不知道他要出门多久,这大斗笠还不可靠得很,穿上总归好一点。
本来冯时夏是打算在屋里等他的,因为也许他是要去“肚仔”家找小伙伴玩。
今天“肚仔”没过来,小孩子一个人呆得无聊了,总是想找同龄人玩的。
又或许是去哪个亲戚家里也说不好,她当然不好跟过去。
但当看到他从堂屋拿出一把小挖锄时,她想起之前遇见的小女孩,就立马改变主意了。
第43章 谁为农活忙(二更)
冯时夏立即回去穿上袜子,重新套好草鞋,取下了墙上那身大点的蓑衣,拿上斗笠,追了上去。
没人在,得关好门,她正准备拉住走到院门的小人,没想到也正撞上他回头的瞬间,带着点担忧的眼神往后望,活生生一个不得不离家,却担心孩子在家不能自理的家长。
小家伙也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瞪圆了,然后不停跟她嘟嚷着碎碎念,又推搡着她往回赶。这副模样,简直“肚仔”上身。
反正要回去关门,冯时夏也任他动作,到了屋门口又拉住要回转的他,牵他到房里。
也不做声,自己关了各个里屋的门,最后拉上卧室的门,准备让他锁上。
却发现锁不在门上了?
难道昨晚下暴雨还有人来偷锁了?冯时夏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家伙。
对方却好像并没有一点担心,只是可能也被她的坚持打败了,见她非要跟出去,就又推开门,“咚咚”跑回屋里,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锁来,挂上门环处,“咔”地就合上了。又独自跑去厨房将门都关好了,行云流水。
冯时夏一脸黑线。
小家伙拿着挖锄,自己跟出去肯定也不是去看戏的,不管他做点什么,都得帮着些才是,便又拿起锄头跟上。小家伙见她拿了锄头,倒也没说啥。
冯时夏本以为对方也是要去挖菜啥的,不过看他始终都没拿篮筐之类的,倒也猜不着了。
跟着小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小心走着,是昨天来的方向。
下了一夜的雨,路上全都是稀泥浆了,刚开始,冯时夏还担心小家伙不好走,便空出一只手来牵着他,结果对方倒走得四平八稳,自己却又好几次滑倒,要不是有小家伙的手和锄头支撑着,估计早就摔跟头了。
也不知是谁在照顾着谁了。
小家伙一手握锄顺带扶斗笠,一手还要扶自己。偶尔瞥一眼笨拙的自己,又呆呆傻笑,不知是不是这身斗笠蓑衣草鞋逗乐了他,还是俩人一起就很开心。
等又回到那片熟悉的地头,冯时夏才知道小家伙可能来干嘛,原来这片地里也有积水了。
估计是看到自己为菜地排水,小家伙突然想到了,或者之前就心里打算好的,不管哪种,这都能表明小家伙心里有成算得很。
其他也不多说,两人都过来了,就是一顿干。
还好,这些田地也都有一条公用的完整排水沟,并不需要自己动手重新挖,只要如菜地那样清理下垄地的积水和阻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但就算是这点事情,冯时夏还是那天同样的感受,如果自己没出现呢,今天就只这小人儿独自一个了。
虽然事情不算繁重,但这根本不是一个几岁小孩需要操心和顾及的事情啊!
而此时,他的父母仍是不知道在哪里,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孩子每天都在承担着成人的责任呢?
蒙蒙的雨雾似将这个谷地笼在一片云烟之中,远山看上去都有些飘渺起来,聚焦过去,依山的那块地里,两个一大一小斗笠蓑衣草鞋亲子装的身影正躬身其中。
冯时夏觉得自己错了,她应该重新学习繁重这个词。
之前在院里自己轻身上阵,菜地也只有几平米,当然不费什么事。
现在披挂着这蓑衣,重量不说,根本就特别碍事,行动起来及其不便,更别说弯腰了。
还有,这块地之前没细看,现在真的做起活来才发现真的好大,估计得有100平米,这得弄到啥时候?
但她看小家伙并没有任何担忧的模样,和那天浇水一样的,哼哧哼哧就埋头苦干,只是那斗笠真的很不安分,每次他弯腰都会滑下去,即便他用手已经扶住了,都感觉还是快要脱离头顶。
他就那样一次次扶正戴好,没有跟冯时夏投来任何委屈或者抱怨。
虽然他人小,做起来并不快,也只能稍微处理些近边的积水处,但这种态度真的让冯时夏汗颜。
冯时夏只得努力跟紧榜样的步伐,争取不拖组织的后腿。
只是这样单调重复的劳作真的太枯燥了,为了防止那些负面情绪卷土重来,冯时夏决定干脆趁机学习学习。
幸好他们已经都有了教学的默契,只要冯时夏指着某样东西重复地说几遍简短的词语,小家伙和“肚仔”都能立即反应,是要学习那样东西的叫法了。
重启了室外教学小课堂后,果然注意力被分散开了,时间也不那么难熬起来,冯时夏在一堆可能是“树”“叶”“草”“山坡”等等奇妙的发音间忘记了这件事。
小家伙虽然只处理近边的地方,但他也始终跟在冯时夏周围,保持着俩人的相对距离,这样彼此抬头就能看见,低头说点什么也能确保对方可以听见。
冯时夏本来今天就不怎么舒服,这样长时间憋在一个蓑衣里也是忍着的,故而她更担心小家伙,每每在处理了七八行后,总要以教学的借口打断,特意拉着小家伙到边上喘口气歇歇。
虽然雨天的可视范围变小了,但是冯时夏还是能隐约看出在山下农田间也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那应是农户们在忙碌着,估计也是在处理这一夜暴雨后的积水问题。
冯时夏看看身边站着的小人,脑子里勾勒了一下俩人现在这副打扮和一动不动的站姿,就如同两个稻草人一般。除了张开的手臂。
想到这,冯时夏突然想搞怪起来,她喊了小家伙一声,“阿越!”
然后立正站好手臂张开,摆出一个搞怪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实则偷觑着小家伙的反应。之后还如同被微风吹过般摇晃起身子来。
小家伙先是瞧着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估计是不懂稻草人的梗。
但看着看着,他便不由自主地学起来,跟着张开双臂,一样随风摇摆着。俩人就真的仿佛扎根在这片坡地的守护者一样,如果忽略那小家伙忍不住发出的一连串“嘻嘻嘻……哈哈哈……”的话。
明明是很有艺术感的画面,却被这笑声打破了,可这不就是冯时夏原本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开心是多么珍贵难得的一件事,每个小孩都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
不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他们终于清理完了这块地,冯时夏都有点感觉腰不是自己的了。
她无从知道小孩有多疲累。但是看着这一大片青色的地只靠他们自己就处理好了,这种成就感难以言喻。
第44章 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冯时夏从没做过农活,虽然小时候老家也有地,但从她记事起,家里就没有靠土地生活过。
每次去姥姥家,也从不让自己这女娃沾手,最多也就是农忙给他们送送水,看看晒场的谷子而已。
所以,对于真正的农活,自己算是从没接触过。简单的一些常识也都是从长辈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里、后来的影视剧里及新闻资讯里了解的。
用锄头也是仿着记忆中来的,但应该是用得不好,冯时夏觉得虽然自己看起来使得像模像样,但握的位置、用的角度和力道这些都应该很有改进空间,因为自己现在只是清清沟使起来也是吃力的,并不如她见过的那般轻松。
这农事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脚下的草鞋已经都沾满泥浆了,甚至里面的袜子也早就沾湿弄脏了,行走起来都沉甸甸的。
小家伙的状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是鞋子更合脚,方便了那么一点点。
哪怕现在的气温升了一些,但双脚都是在接触湿冷的泥水,冯时夏脚底也是冰冰凉的。
她本也体寒,好像这具身体也没好到哪去。
但好在,这都已经干完了,她如是想着。
正准备跟小家伙打道回府,却发现小家伙往更里的方向过去,还热情地招呼着自己,“夏夏!”“夏夏!”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麻木地跟上去,果然,不到两分钟,他们停在了一块同样的土地前。里面种的也是那种青青的草,绿油油的,生命力旺盛得很。
冯时夏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枯萎。
这个小人儿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工作机器!
她真的好想上去一个“尔康手”,可现实却不能,这不是其他工作,今天不做明天、后天、一周甚至一个月后再做也没关系。
农活都是赶着时令和天气忙活的,就靠这些最适时的劳作来保证作物的健康成长,这样才能得一个丰收年。
小家伙家里现在没有其他大人在,他这模样是肯定不会放任这些事情而不管的,那同样的,她也不可能看着小不点一个人在外忙活而不管的。
他这小身板比之成年人能做的真的有限,也许他慢慢做花上好几倍时间也能做完,但是那时候可能就已经耽误事了,辛苦的付出也就变得没有多大意义了。
俩人的裤脚因为不停穿梭在这些垄间也早被作物上残留的雨水打湿了,不过还好都穿了两层,还没完全透进去。
看着前面那个似乎没有任何不适的小身影,冯时夏很想问问他冷不冷,有没有哪不舒服。
“阿越!”还是决定瞧瞧,冯时夏叫住了小家伙,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
小孩两手扶着斗笠一颠一颠地就跑过来了,冯时夏都怕他在这埂道上滑倒,这路窄得很。
这里离下方的地虽然不高,但是摔下去也不是好受的,万一折到哪就糟糕了。
想喝住他,又担心他被自己吓到,忙几步自己过去接住了。
也顾不上他根本听不懂了,冯时夏扶住他的肩膀,直视他双眼道:“下雨天不能跑,会滑倒的,得慢慢走,知道吗,阿越?”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什么,蹲下去检查他裤脚沾湿的情况。
还行,可能因为也没有深入田垄中间,状况比自己的还好一点,里层的裤子并没有湿,小腿也没有冰冷的感觉,还是正常温热的。
这下冯时夏才放心了。
既然他身体并没有受多大影响,还这么干劲十足,冯时夏也只得继续了。
不知是不是其他人一早就过来忙活完了,走到这边也没有看到周围有什么人。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自己这种状况,碰到陌生人也无法解释她跟小家伙的关系。在能正常交流前,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少往人眼皮底下凑得好。
强打起精神,和小家伙边重复学习边清理,到后来,冯时夏觉得自己已经是机械式劳作了,只靠着之前形成的条件反射在支撑着了,手也磨得疼。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山下村落聚集地那再次飘起缕缕炊烟,冯时夏才知道大概是到中午了,他们也实在该歇歇了,便过去叫停了还在埋头苦干的小家伙。
拉开他的手一看,也是磨红了的,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她比划着“说”该吃饭了。
小家伙看看还剩不多的地头,略有些不甘心,但只犹豫一会便点点头同意了,俩人打道回府。
得到他首肯的时候,冯时夏的内心简直在欢呼,用仅剩的几分清明保持着面上的冷静,抓起锄头转身才几步,发现,这锄头已经不是刚来时候的那把锄头了。
这锄头此时重若千金,冯时夏很怀疑自己能把它这样拿回去,虽然路程并不远。
她更不可能让小家伙帮忙拿,最后只得把它扛起来,如很多书画影视里那般,着蓑衣草鞋的农夫扛着一把锄头走在田间小道上。
这情景较“带月荷锄归”也只少了分月色。
旁边的小童也是很应景了,若不是比这“农夫”还称职的话。
锄头扛起来后,手便只要稍稍用力压制保持住平衡就好,承受的力道转移到肩膀上就轻松多了。
倒没想到,长时间弯的腰突然要维持挺直的姿态,居然也有一瞬不适。
回去的路反而因为身体的疲累和不适走得更稳当了,因为也只能慢慢挪回去。
小家伙仍旧坚持牵着冯时夏,可能对早上的状况记忆犹新,不敢大意。配合着她的节奏,放慢了步速。
快到院门前,冯时夏又望见屋后那片竹林,想起了之前脑子里勾勒过的竹笋,但那些相关词语自己都还不会,此时也没法问小家伙是不是真的有。
她打算寻个机会去看看,雨后是不是真的会有笋生长。
长期呆在水泥钢筋大楼里的人群对这种山村野趣大多都格外有兴趣。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把这一身的装备都卸下,连沾满泥浆的鞋袜都是不可言说的负担,有点洁癖的冯时夏此时都宁愿光脚。
第二件事是赶紧烧水准备清洗下,他们这种气温下在外面泡了半天泥浆也不是开玩笑的,最好还泡泡脚,姜汤也该喝一碗,何况自己已经是半感冒了。
这样打算着,冯时夏就拉着正准备开卧房门的小家伙转去厨房了,这一系列事情都得小家伙先生好火才行。
小人儿是真的脾气好,不管冯时夏让干啥,都不会反抗阻止,也不多啰嗦磨叽。
只是果然还是没有找到姜,冯时夏也只能被迫接受用热水代替了。倒是看到橱柜那多了一大把韭菜,也不知是哪来的。或许“肚仔”一早又来过了,而自己未知罢了。
第45章 我闹你笑(求收藏)
水烧上了冯时夏就带着小家伙回卧室换裤子了,俩人的都打湿了,得换下来稍微清洗下裤腿再烤干才好,这种天全洗还是不必要了,身上的都是昨天新换的,何况昨天洗的也都没干来着,要真洗了也没地晾。
将就用凉水两人速速冲干净了脚,给小家伙换回早上的厚裤子,让他再去箱子里翻一双新袜子出来,这次找的倒薄一些了,但是还是短,也只能将就穿上了。
冯时夏包袱里也就这一套裤装,想想还是暂时换上了那条下摆绣着枝叶的蓝灰色直裙,打算等烤干了再换回来。
小家伙倒是明明看冯时夏换回了一条裙子而高兴得很,却矜持着摆出一副很想凑近瞧瞧又扭捏的姿态。
可满眼“夏夏,裙裙漂漂!”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自己啊。
这么小的小不点难道都已经偏爱女生穿裙子了吗?
看着他那闪着光的眼神,冯时夏倒是想起来昨晚他说洗脚盆都在厨房来的,为此特意从这边拿上布巾,抱上脏的裤子还带上了方凳过去方便泡脚,那边只有一条可供小不点坐的矮凳。
水已温热,倒了些让小不点自己洗脸,冯时夏先去把饭煮上了,想到昨天还剩的一些锅巴,就少抓了一点米。
当温热的水扑到脸上,冯时夏才舒了一口气,手也在水里泡了泡。
昨天剩的开水也够热了,倒了半碗,让小家伙都喝下去。虽然没有姜,但热乎乎的水到胃里让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也好受多了。
得到小家伙的指引,原来昨天小家伙拿过来的那个小盆就是脚盆,冯时夏把剩余的开水和刚烧的热水都倒了进去,刚好是大半盆。
热水不够多了,冯时夏也不想另烧,只想赶快泡一泡,便俩人一起泡了。
盆有点小,不过小家伙脚也小,不占地,四只脚放进去,刚好满满当当的。
小家伙对这水温还是有点敏感,冯时夏倒是觉得刚刚好,一点点烫,正舒服。
看他小脚一碰一抬小心翼翼地,冯时夏干脆把他的脚先放到自己的脚背上,慢慢给他泼洗搓揉让血液加速循环。
这倒让他觉出些趣味来了,“嘿嘿嘻嘻”地也跟着泼水去了,小脚还在冯时夏脚背上弹钢琴似的一踩一踩的。
冯时夏看他玩得兴起,起了捉弄的心思,在他再次提起脚丫的时候,冯时夏立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反盖住了他的脚,压制得死死的。
小家伙被这一突然的变化也弄懵了,但马上就反抗起来,冯时夏也想跟他玩一玩,就欲擒故纵地偶尔放松下力道,但每次在他快要脱离控制时又无情地镇压了。
这样反复几次,小家伙也觉出味来,反而“嘻嘻哈哈”笑得更开心了,甚至冯时夏还受到了他的小鼻音和小眼神共同发起的“哼哼唧唧”的撒娇暴击。
一片笑语回荡在这矮小的院落里。
等灶台那边的“噗噗”声响起,盆里的水也不那么热了,俩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追逃游戏。
擦脚穿好鞋,冯时夏把昨天的剩饭菜都端过来,锅巴倒进刚煮开的米里一起加热。
就着洗脸洗脚的热水,和小家伙一起把脏湿的裤脚和袜子搓洗干净,在灶口前用树枝从中支起来,加速烘烤进度。
昨天的青菜小家伙早上用了些,还剩下一小把,剩下的全是韭菜,其实冯时夏以前并不爱韭菜,因为容易塞牙又味道很大,但现在也没选择的余地。
那就还是韭菜炒蛋吧,毕竟这个搭配是最容易被接受的。
冯时夏比划着向小家伙要早上的鸡蛋,小家伙毫不犹豫地从橱柜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个递给她。
一个鸡蛋肯定不够的,冯时夏想再拿两个,结果等她去掏的时候,发现里面就只剩一个了,原来那个布袋里总也就只有两个鸡蛋了。
冯时夏想想还是算了,布袋重新卷好,拿着仅有的一个鸡蛋敲在碗里,里面蛋黄都有些散开了,这鸡蛋也不知存放多久了,端起来闻闻,坏倒是没坏的。
少不少的,新鲜不新鲜的,冯时夏早就学会了老实接受现实。
韭菜倒是鲜嫩得很,一大把看起来很多,但是炒出来就全缩水了。
冯时夏看看剩的那点子青菜,也顾不得搭配不搭配了,一并洗了切了炒了。
韭菜炒蛋这个菜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同样也胜在也无需什么其他配菜和调料。挺适合现在的状况的。
一个鸡蛋有点少,冯时夏又加了点水搅散开,油不多,不能任性放,鸡蛋想泡发起来是有点难了,只勉强炒散成块先盛出。
接下来再稍加一些油,把韭菜和青菜倒进去翻炒,待韭菜变色软熟后加入鸡蛋,少许盐,最后再翻炒均匀就出锅了,实在是简单得很。
只是加了水的鸡蛋块没有那么黄澄澄,少油版的也不那么油汪汪,对冯时夏来说,不是那么成功的作品。
但小家伙却仍旧一脸“你好棒!”的表情,十分地给面子。
顺便把昨天的萝卜丝也热好,又重新烧上一壶开水便吃饭了。
很多小朋友对葱姜蒜这些调料都不沾,对韭菜这种有气味的食物也是厌弃得很。
本来冯时夏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小家伙不爱韭菜就让他吃鸡蛋和萝卜丝即可,却没想到,他吃到韭菜也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吐掉或者就不吃了。
这让冯时夏更是感慨,但总是有偏爱的,小家伙吃到鸡蛋会高兴地眯眯眼做出享受的表情冯时夏也没忽略掉。
昨天的硬锅巴再煮软后吃起来就没啥问题了,虽然她中午这一顿的胃口更是不好,但她也知道现在更是要好好吃饭的时候,否则等感冒症状加重了,就更加无解。
小家伙因为上午的劳作胃口倒是不错,菜吃得也比昨天多多了,这样,俩人也勉强把饭菜都吃完了。
饭后漱口、洗碗后,让小家伙在灶台看住火势,冯时夏又把各个屋子里接的雨水清理了一遍,顺带冲洗了草鞋,后又回到厨房和小家伙一起烘烤起衣物来。
暖洋洋的火光打在身上、脸上,令她有点昏昏欲睡。她努力克制着,这如果栽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十来分钟格外难熬,烤干衣物她就带着小家伙回卧房了,恹恹地趴在梳妆台上动都不想动了。
只听得耳边“夏夏”“夏夏”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第46章 蜗牛与黄鹂鸟(一更)
等冯时夏被喉头的一阵干渴唤醒时,身边却没有人。
小家伙并没有像早上一样在床上等着,冯时夏找了堂屋和厨房也没见着人,后门没有开,应该也不会是去厕所,但冯时夏还是朝那喊了几声。
确实不在。
冯时夏在想着他会去哪,恍惚间猛然想起中午回转前在地头他那不甘的小表情,看了看早上出行的装备,果然他那套不在了。
她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身体状态,去厨房灌了碗水,也立马换装出门。
还好早上都看清了小家伙放锁的位置,只是冯时夏倒没用过这种古古怪怪的铜锁,锁芯和锁体是可以彻底分开的。
试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原理。这锁合好后看起来就像一个带长提杆的微型工具箱,和记忆中姥姥家常用的那些小提包模样的挂锁完全不同。
待门窗都仔细锁好,冯时夏又带上锄头急忙往地头去了。
果然,在之前未彻底完工的地头看到了躬身于垄中的小人儿了。
眼看那顶不安分的斗笠又要滑落,冯时夏迅速上前接住了,重新给他正了正。
察觉到头顶动静的小不点抬头见是冯时夏,之前还严肃认真的表情一瞬就转换成甜滋滋的笑了。
“夏夏!%¥#*%¥%#……¥#%**¥”还激动得有点结结巴巴了。
冯时夏抚抚他的脸颊,耐心等他说完,而后撑起他腋下将他举高提放到边缘,用手大概圈指了下周边的区域,示意俩人还是按照上午的分工继续。
小家伙并没有任何异议,没有时间也不知道他独自出来多久了,但是看清理的进度,却没有多少进展,也就比上午多了三四垄的样子。
这正验证了她上午所想,光小家伙一个人来做的话,哪怕再努力,也肯定是会耽误农时的。
所以有什么样的状况会让家长离家这么久,快两天了都未归呢?
如果不是屋里明显有大人的用具,不像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冯时夏真的要怀疑那个院子其实就只有小家伙一个主人了。
但不惜耽误农事,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生活数天,也必须离家的,会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呢?
还一定不能带着孩子一起?这也特别说不过去。
尤其这两天冯时夏能看出小家伙也并非被虐待的样子,身体和行为表现上都没有什么明显证据,院子里很多细节的东西反而是能感受到他家人的在乎。
这样的矛盾真的令人费解。
更令人费解的是眼前这个不吵不闹,不骄不躁的小娃儿,几乎是有着成人的沉着持稳,让人倍觉心疼。
冯时夏过来后,农事进度条才开始有爬动的迹象,已经算练习了一早上,哪怕现在的身体状况更差,但速度也并没有慢到哪去。
不过只是个感冒而已,虽然有些食欲不振、头脑昏沉及手脚无力,冯时夏也并没有显得多娇弱。
并不是不能做,那就继续做下去。
感冒这东西,就算真患上了,虽说目前缺医少药会比较难熬,但机体自我抵抗一周基本也能痊愈。
故而,她虽保持了警惕,却也并没有多害怕和重视。
只是更需要打起精神,不过这状态再学习是不太可能有什么效果的了,冯时夏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其实她虽然各种语言各种品类的歌都听过不少,但在唱歌这方面也从没展示过什么天分。
一首歌能记住大部分歌词,调跑得不太偏就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乱七八糟的,冯时夏从《山路十八弯》转到《我是一只小小鸟》,再到《夜空中最亮的星》,又哼起了《牛仔很忙》,继续下一首《年少有为》。
唔,想起了《那些年》,再转《FiveHundredMiles》,当然就《漂洋过海来看你》,突然《起风了》,后又成了《洋葱》,那么就该《成全》,之后《分手快乐》,再来一首《像我这样的人》,嗯,像我这样的人就是《空空如也》……
冯时夏就这样无厘头地不停切着歌给自己“充氧续能”,毫无顾忌地。
没想过曲风搭不搭,更无所谓转换自不自然,想到哪哼到哪,想唱几句唱几句。
直到她察觉小家伙已经好一会没跟上来了,才抬头去找,发现小不点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盯着她,嘴巴张得都能塞一个鸡蛋了,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顿时囧得冯时夏也满脸爆红,“阿树阿上两只……黄……”这句的尾音都不自觉被吞了。
太羞耻了!
她因为没啥音乐天分,几乎没怎么在别人面前唱过歌,连去KTV都很少开口,都只是兴致来了的时候自娱自乐下而已。
估计也是脑子太混,刚刚才会忘记身边还有个小不点。
冯时夏这时也不知该说啥好,决定闭嘴老实干活。那边就等小家伙自己慢慢消化吧。
不知道自己这状似“癫狂”的模样有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心理伤害。
形象又跌了一等,冯时夏想抓狂。
但冯时夏的打算却落空了,她低头噤声还不到两分钟,就感觉袖子被扯动了,小家伙居然跑到了她身边。
她如临大敌,就像一个学习不好的学生刚刚交了一份考卷,正等待老师的批阅,紧张得很。
虽然清楚就算对方吐槽或者批评一些什么,自己也听不懂,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几岁小孩,根本不用太在意,但这些自我安慰完全不起作用。
“夏夏,#*%¥%。”小家伙道,口气是催促?
“#*%¥%。¥#@%*?”眼神是疑惑?
并没有嫌弃和控诉?
这不合逻辑啊,冯时夏有点难以置信,她真的很确定自己唱得很一般,偶尔还会跑调,而且如此场景下刚刚这样的混搭,根本毫无音乐美感可言啊。
但也许小孩子的世界就是不讲逻辑的吧,小家伙见自己一直没反应,都开始拽着袖子发急了。
“阿越想让我继续唱?”冯时夏猜测道,眼睛一眨不眨地分辨着他的脸上显露的情绪,试探着继续开口:“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眼神亮了,拽袖子的力道减轻了,冯时夏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首儿歌本就轻快,节拍又都是重复的,很是上口,小孩子被吸引住也不足为奇。
冯时夏可不敢认为自己换了个地界就成歌神了,哪怕这姑娘本身的嗓音确实不差。
见他愿听,冯时夏干脆就也给他唱,反正乱七八糟的刚也都唱这么久了,面子早就没有了,难得这首歌词自己还记得完整,也不算辜负他的期待。
但活也是要干的,冯时夏带着他又回到他负责的区域,帮他追补起活来。
小家伙看懂冯时夏的动作也不好意思了,跟着也继续忙活了,只是小耳朵竖得尖尖的,小锄头似乎也和着韵律和节拍在挥舞。
第47章 你在说啥?(二更)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简单的十句歌词,冯时夏无比耐心地一遍遍给他唱着,这次也没有掺杂吐字不清的哼哼了,都是一字一句地唱,很完整地。
小家伙由最开始的倾听,到后来跟着哼,再后来也能像模像样地跟上两句,在他也完全不懂这种语言和歌词含义的情况下。
直至他们忙活完,他都基本已经能模糊地唱完整了,还不怎么跑调。
这接受能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冯时夏只得不断安慰自己对方还小,小孩在某些方面的学习能力有时候比成人还强确实是正常的。
唯一让冯时夏难过的是,看着小家伙还领着她往别的地头走,她才领悟,这根本还不是最后一块地!
悲伤辣么大,她简直想要暴风哭泣!
不幸中的万幸,后面的几块地因已经自行吸收了不少积水的原因,要处理的地方不那么多了,倒也快起来。
这些地也不全连在一块,后面的几块隔这得有好一段距离了,倒是离村落更近。
小家伙领着她去的,除了有一小块地还空着,什么都没种,其他地都种满了作物,并没有荒废。
绝大部分的地头都是种的那种青草。
有一块地一半种了之前冯时夏见过的那种卵圆叶片的植物,还已经卷须搭架了,另一半种的是一种羽毛状叶片的植物,已经约20CM高了,个别株已经冒出了白色的花蕾。
还有一块约6、70平米的菜地,种着些萝卜、白菜、生菜、韭菜、菠菜、葱等等。
见着活的她认识的蔬菜了,冯时夏终于生出一种自己也没有那么五谷不分的感觉,内心给激动得,就仿佛这些全是她亲手种出来的。
但再怎么激动,活一样没能少干,但总的说来,这下午的半场,更像是俩人的演唱会。
冯时夏带着小家伙像喊号子似的,边唱边干,更到后来连肢体动作都生出一种韵律来。
要不是在山坡地头,俩人这副蓑衣斗笠的打扮,配合着这声音,干劲十足的样子,真挺像那小学课本上“嘿呦~嘿呦~”的纤夫。
小孩子就是有一种了不起的本事,哪怕那个游戏再简单,他们都能一遍遍地玩得乐此不疲。
比如之前的“投壶”游戏,比如现在的唱歌。
明明他不懂其中的任何一句歌词,明明这韵律简单得他早就滚瓜烂熟了,但他每次开口还是像第一次唱那样,激情满满。
以至于,哪怕这周边没有人,俩人都唱出了演唱会的火热架势。
冯时夏正考虑着要不要换一首选曲,殊不知这山谷回荡的声音引来了一批听众。
这天,本该是江澄要去学堂的日子,七天一次的休沐昨天已经结束了。就算他内心再不情愿,还是得老老实实被他爹押去。
但是,谁又能想到,他们走到半路发现必经的一座木桥让昨晚的暴雨给冲垮了。
他爹领他走的小路,再折回官道,得绕好远,沿官道步行到学堂又得花不少时间,这两天大家都在准备春耕的事,也少有人驾车去乡上,所以,想赶时间搭个车也没办法。
考虑到到那先生可能都讲完课了,而眼前又要跟邻村商量重新搭桥的事,他爹也就大手一挥,让他干脆在家再休息一天了。
可把江澄给乐得,刚到家就挨家挨户告知了小伙伴这一大好消息,并约好下午一起去后山的林子里挖笋和采蘑菇。
你若问,这不是女孩子做的事吗?可这不刚下了大雨吗?哪哪都没得玩。
既不能爬树掏窝了,这会去水边也是绝对被禁止的,不管哪家大人发现,所有参与的孩子都得挨一顿狠揍。
放牛这种天也不用放,山坡田地里那些天牛蟋蟀也都躲起来了。
但就算是去采蘑菇,他也不会喊女娃的。男娃就该跟男娃一起玩,跟群娘们一起,可太磨叽了。
贵宝,江澄本也不愿喊的,太爱哭了,一点小事都要跟他奶告状。可谁知,半道偏又被他瞧见了,非闹着要带上他。
眼见着他又要嚎上了,江澄才不情愿地答应了。
此时,他们在山里钻来钻去地好一会了,东西却没采着多少。本来人就不少,大家也都挤在一处,还大多时间都在打打闹闹的,所以根本就分不到什么。
尤其贵宝,跟二毛又闹上了,非说二毛手上那朵蘑菇是他先看到的,得给他。
二毛自是不愿意,明明自己采的,为什么要让出去。俩人闹了一阵,推推搡搡的也没个结果。
最后只好让江澄来评理,毕竟他有个当村长的爷爷,在他们心里那可已经是极厉害的人物。故而他们平时也都以江澄为首,啥事也愿意听他的。
江澄自是公正无私,学着自家爷爷的做派,将蘑菇的归属权判给了二毛。
这下可点了火了,贵宝一脸“你怎么这么无情”的不可置信模样,被“好兄弟”背叛的打击实在让他受不住了。
“铁蛋——你居然这样对我?!你们都欺负我——呜呜——我要告诉我奶奶——”边嚎就边往回走。
江澄平时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名,其他人都识趣得很,偏贵宝每次都要叫他小名,说多少遍都不改。这也是江澄不太愿意搭理他的一大原因。
明明是他自己死乞白赖要跟来,又是他自己惹的事,判决了他还不服。
看他又嚷着要告状,江澄也来火了,攥起拳头就要吓唬他。
贵宝见江澄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嚎叫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跑。
江澄就带着其他人在后面追。
却突然前面的人停住了,连哭嚎声都没有了。
江澄一把拉住旁边刹车不及差点撞上去的小伙伴,快步过去正想看这贵宝又准备闹啥幺蛾子。
却听到前面不远传来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就像山里的泉水叮咚声,又像清晨雏鸟的啼叫声,轻柔又欢快地洒落在这山林间。
江澄看看旁边还一脸呆滞和沉迷模样的贵宝,狠狠推了对方一把,“走,我们去看看是谁在小爷的地盘放肆?”
江澄领着小伙伴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坡下地头里还在发出那种声音的是两个披着蓑衣和戴着斗笠的人,一大一小,完全看不出是谁。
自从上学,他在村里呆的日子就少多了,根本也不知道眼前这地是哪家的。
江澄一个眼神递过去,二毛马上就心领神会地开口了,他机灵得很,平时对各家的消息很是灵通,“江澄,这是阿元家的地。”
“那个‘小傻子’?他不是一个人吗?”江澄蹙眉道。
还没等他想清楚,刚刚还一脸呆滞的贵宝这会儿倒是又活过来了,双手拢着嘴对着下面就是震天的一嗓子,“小傻子,你在说啥?——啥——”
第48章 悲伤的点歌机(三更)
冯时夏正打算着换曲的事呢,就隐约听到哪有熟悉的嚎哭声,可抬头四周看又没看到人。
过不久那声音又没了,冯时夏还以为自己被这活计折磨得出现幻听了。谁知曲子还没选明白,就又被左侧山林里传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她向这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不知啥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七八个小男孩,个个都是雨伞斗笠啥也没带,却每人手里提了个篮子,正和她对视着。
又见面了。恰是前天遇上的那几个。
也不是冯时夏记忆力多么强或者眼神多么好,实在是这群孩子的发型太特别,站位太独特,一出场就令人难忘。
C位男孩一如既往地固守在他尊贵的位置,微昂着下巴。那个胖胖的男孩也在,站在最前方,那姿势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他嚎的那一嗓子。难怪声音那么熟悉。
C位男孩的右边挨着一个瘦巴巴的孩子,冯时夏会注意到是因为对方不仅干瘦,身上的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几乎是这些孩子里穿得最破的,带给冯时夏的冲击比之第一次见到小家伙的时候好不到哪去。
其他那些小跟班们照旧在他身旁簇拥着,硬生生在这山地里要将他们的老大衬托出一股江湖气势来。
不过今天他倒是没有再穿那打眼的枣红衣了,而是一身青布长衫。无奈配着他那发型,活脱脱一个相声小演员。还提着篮子,愣是把那股气势给带偏了。
冯时夏觉得嘲笑一群小孩子还是不太好,便又打算继续去忙活了。
低头的瞬间脑海里却又闪过那天小家伙瑟缩在自己身边的模样,还有最后他被C位男孩叫走的样子。
冯时夏向小家伙看去,果然,他被吓得斗笠掉了都不自知,正僵着身子也望着山林上方。
这副模样,果然还是没少被欺负吧。
冯时夏几步过去,捡起斗笠给他戴上,将他的身子扭转过来,不让他再看那儿,安慰道:“没事儿啊,我在呢,夏夏还在呢。别怕!”
小家伙直愣愣看了她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许是“夏夏”两个字让他有了反应。
不想,他接下来却做出了一个冯时夏也未预料到的动作,张开双手就向她扑过来。
冯时夏忙矮身前倾接住,将他抱在怀里。
小家伙似真的被吓住了,情绪低落得很,头死死地埋在冯时夏的肩膀上,小手环得冯时夏紧紧的。
冯时夏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不停地拍抚着他的背,安抚着怀里这恹恹的小人儿。
“别怕,别怕!他们隔好远呢,可过不来。夏夏还在呢,他们肯定不敢再欺负你。”冯时夏一遍遍地跟他说着。
可小家伙仍是没有啥反应。
冯时夏各种想招,“看,那有一只蝴蝶,好漂亮啊!”“阿越,我们晚上吃啥啊?”“我们继续唱歌好不好,干完这点我们马上回去,好不好?”
说到这,冯时夏才想起来,自己关心则乱,小家伙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人叫他小邋遢……”冯时夏还是决定用他喜欢的事情来吸引他。
效果是明显的,一听到冯时夏嘴里又有不同的旋律出来,小家伙的身子就立马紧绷起来,小耳朵也竖起来了。
冯时夏感受到他的反应,就把他的脸捧起来,强迫他对视,还拉起他的手随着韵律开始摇摆。
“……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他不邋遢,大家喜欢他。”同样的简短的十句歌词,终于将他的注意力转回来了。
一曲终了,冯时夏看向山林那边,却不知什么时候,那群孩子又走了。
小家伙听得又没声了,急急地又“夏夏!”“夏夏!”地叫唤,还伸手来拨弄她的嘴巴,像是要寻找什么开关似的。
冯时夏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被当成了一台点歌机。
悲伤辣么大!哭都哭不出来!
俩人重拾起工作娱乐双模式,在这首新曲的陪伴下,终于结束了这一整天的劳作。
此时天色也开始变暗了,冯时夏想着光秃秃的厨房里,啥也没有了,考虑着要不要带点菜回去。
只是她倒是犹豫,万一这地不是小家伙家的怎么着?
看着那边甚至开始哼哼着给左边的一颗生菜唱歌,又摸摸右边的葱苗嘀咕的小家伙,冯时夏心想着,对这些作物这么爱怜的小人儿,真要看她拔了菜,该不会哭出来吧?
但民以食为天啊,冯时夏还是过去“商量”拔菜的事了。
表达完想法,冯时夏已经做好了迎接一泡泪水了,结果,却愣愣看着小家伙已经蹦跳着在各菜垄间挑选起来了,神情愉悦得好像刚才还跟蔬菜们交流感情的不是他。
这是一种什么思想,冯时夏表示不是很懂。
可还是阻止了小家伙想要大干一场的动作,没有冰箱,弄那么多回去放着也蔫了。
小家伙家里也没有啥鸡蛋了,韭菜就不用了,菠菜还能再长长,也先不拔了,萝卜刚吃两顿,也不弄了,再说它还重得很。
冯时夏倒是想找找姜蒜什么的,可是她认识的蒜苗找半天没找见,而姜,她只认识买回来的那种块茎,长在地里啥样,她根本就不知道。
再加之他们没带什么篮子过来,也不好拿,最后冯时夏也只挖了一小颗白菜、三颗生菜,扯了一把葱。
把葱交给旁边极想帮忙的小家伙保管,自己一手抱菜,一手扛着锄头。
正打算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回去,却不料又被小家伙拉住了衣摆。
冯时夏用眼神询问,小家伙却指向另一个方向?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活要干?不会还有其他的地吧?现在天已经快要黑了,不早点回去做饭,估计就又得摸黑干了。
今天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她的身体也到极限了,从没干过农活的手心也磨出泡了,之前一直握着锄头也没感觉,后来拔菜时才觉出刺痛来。只是小家伙都坚持着,她又有什么理由抱怨呢?
只是天色已晚,实在不宜再做下去了,也做不了多久了。再赶农时也不急于这一天。
心里打着鼓跟着小家伙绕过前面的弯,冯时夏想着,如果是真的还有其他要清理的地,那就怎么也要劝下小家伙回去,明天再来。
第4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走在前头甩着青葱的小家伙又开始“阿门阿前”了,冯时夏火石电光间想到,幸好自己这音乐废学不会《甩葱歌》,可是,忽地又觉得可惜起来,这样一个软萌羞涩的小人儿真唱那个也定是别有一番趣味,如果能配上那些网络的软萌编舞就更有意思了。
冯时夏还沉浸在自己对软萌包子的幻想里,并没有发现小家伙领着自己已经转到大路上来了。
直到一直走在自己前边的小身影移到自己身边和她并行时,她才发现他们已经远离了地头了。
所以,不是有别的地吧?
冯时夏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一边靠近刚刚他们刚刚干活的山地,另一边被树和灌木遮住了,并不能看清对面是什么。
但是,冯时夏却发现,这条一米多宽的路并非像他们之前来的那条,只延伸到山腰的坡地打止。
看这条路的走向,一头是通向山脚村落的,另一头却是直直往山林里去的。
冯时夏心跳有点快,这条路,往山林走,能往哪去?
一定是向村落外头了。
原来,自己之前转转悠悠找了那么久的出村的路,就在这里,原来自己曾经就离目的地只差这么一丁点儿。
若不是那晚上的那一阵哭喊,若不是遇到这个小人儿,自己早就在那儿放弃了。在这么近,又那么远的时候。
冯时夏的心潮澎湃得厉害,万种情绪汹涌而上。
这几米犹如天堑,在她以为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却不想只几步之遥。只要再坚持那么一小会,一小会就好。
她无比庆幸,无比庆幸着那一瞬的选择。
只是这条路却不像常有人走动的样子,除了道路正中的泥土清晰可见,两旁的青草可生长得旺盛的很。并不像之前从老大娘那出来之后经过的那条泥巴路那样。
冯时夏确实也挺疑惑,但是,这些都被此刻突然看到前路的惊喜给压下了。连因感冒开始瓮瓮的鼻子都觉得顺畅了几分。
按捺下现在就想去林子那头一探究竟的冲动,冯时夏顺着小家伙拉扯她衣摆的动作继续走。
这段路程倒和来时的路差不多,只是小家伙领着她在半路又左转过去了,并没有再往下。
待走得一会,冯时夏发现他们又回到院门口了,原来,这边也是通的呀。
刚走近门口,就见里边传来人跑动的动静来,冯时夏给吓了一大跳,莫不是小家伙家里人回来了?
怀着忐忑的心走到门口,才发现,是“肚仔”又来了,他一脸不高兴地跟小家伙叽里呱啦着什么。
冯时夏估计着是兴冲冲来找小伙伴玩,结果人却不在家,等半天又不回来之类的。她好笑地看着小家伙一脸无措又急急解释的样子。
过去接过小家伙手里的葱和挖锄先往里去了,给足空间任他俩“谈心”。
待除下身上的蓑衣斗笠,冯时夏真是长舒一口气,披着那么重的装备干活,真的是相当于负重越野了。
鞋袜也全都褪了,冯时夏第一次觉得光脚比穿鞋舒服,哪怕是踩在泥土地面上。
俩小家伙也没有长篇大论,马上也过来了。
给小家伙除去负重后,第一件事仍旧是开厨房门,烧水烧水,冯时夏感觉自己这一天就靠着这热水续命了。
一番洗漱换装折腾后,端着热开水小口小口喝的冯时夏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肚仔”早就又走了,不过也是,天色都要黑了,再留都不好回家了。只是冯时夏看见小家伙从厨房拿了一个碗,回来后就多了一碗鱼汤。
看来“肚仔”是给小家伙来送菜的。
这俩小情谊还蛮不错的嘛。
小家伙仍旧摸来了两个红薯,冯时夏看他依旧想往火堆里埋的时候阻止了,烤红薯香则香矣,天天吃也不太好,而且煨起来麻烦。
冯时夏想想今天俩人一直都在外面顶着冷空气干活,还是得吃点汤水热乎的。
干脆就着“肚仔”送的鱼汤煮了一罐粥,这点子鱼汤肯定是不够煮粥的,只够在最后快起锅时加进去添点营养和味道罢了。
这碗鱼汤估计也没熬很久,汤色还是很淡,掺进去用来熬粥也刚好不算浪费。
剩下的一点点鱼肉,冯时夏仔细去了骨刺,隔水给热了下,打算等下给小家伙单独吃。
里面的两条小鱼也不过三指粗,看起来像鲫鱼,不过冯时夏也不确定。在她眼里常见的什么鲫鱼草鱼鲤鱼都长得差不多,她根本分辨不出。
最后还洗了几片生菜一起烫在粥里了。
现在的日照还短,天黑得真的快得很,冯时夏和小家伙依旧在厨房解决了晚餐,这青菜鱼汤粥虽然清淡,但冯时夏这时候喝起来倒是刚好,要是有点姜片就更好了,冯时夏还是觉得自己得感冒在加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更严重了。
勉强尝了一口“肚仔”送来的鱼,可能去腥的工作没太做好,味道并不算鲜美。冯时夏本也没啥胃口,感冒更不想沾这些荤腥,拒绝了小家伙想要一人一条的主意。
小家伙对这两条不那么美味的鱼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幸而洗漱的东西都在厨房这边了,俩人吃完在火堆旁又烤了一会鞋袜,裤子只洗好晾在架子上等自然干,再清理了一遍房里接的雨水,洗漱好后便收拾起已经晾干的那些衣物,支着柴火棒过去卧室了。
冯时夏手心的水泡在接触到热水时真是疼得很,她为此也检查了小家伙的手,发现并没有和自己一样。她倒有点意外。
不过小挖锄和大锄头的重量确实也是不能比的,再者可能原身确实以前也可能不做什么农活,看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裙、妆品和绣花鞋也能猜出几分。
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不管了,任它去,应该过几天会好的,这里也没有消毒药品和工具,还是不要弄破得好,万一感染了倒更麻烦。
让小家伙拿着火棒,冯时夏将堂屋和卧室的瓶罐也清理了一遍,担心晚上还会下大雨,并没有收拾起,还把小点的瓶罐都换上了盆桶。
和小家伙一起闩好门,冯时夏便赶小家伙去睡了,自己也是累极了,撑着这病体劳动了一天,没有哪次感冒这么辛苦的。虽然冯时夏以前不常感冒,但每次都来势汹汹,基本也只能在休息中度过。
冯时夏有点担心,自己不会半夜烧起来吧,虽然现在看起来不会到那种地步,但已经持续两晚上低温了。今天这样子再冻一天,真说不好了。
冯时夏这会已经完全忘记小家伙父母的事情了,裹了好几层衣服趴在床沿上感谢设计师把衣服设计得这么宽大。
第50章 夜行之人
似是觉出冯时夏的精神不太好,这晚上小家伙也没再闹什么,只一个人低低地还在哼着下午学的两首歌,手里边把玩着自己的头绳。偶尔看过来冯时夏一眼,欲言又止。
也不知那条路要走多久才能到城镇上,冯时夏觉得自己得早点去看看,毕竟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尽早打算。
冯时夏想着这些,耳边是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哼歌声。
今天倒是又反过来了,小家伙给自己唱摇篮曲了,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冯时夏觉得自己也当了回宝宝了。
离这七八里的官道上,万籁俱寂,黑压压的夜色中却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在急步前行,沁凉的寒气细密地从脖颈、脚踝缠绕而上,微风裹挟着绵绵细雨如轻纱拂面般吹过,脚下的地面黏答答的,他却没因任何的事情而放缓脚步。
于长拄着一根木棍探着前行的路面,他心里焦急得很。
其实他四天前刚回来过,本不该这么短时间再回,谁知刚离家没两天就开始雷雨交加,一直也没停。
这雨下得,不知道阿元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吓到?天又冷起来了,懂不懂自己加衣服?屋子有没有怎么样?
他早应该找东叔过来帮忙检修一遍的。
虽然自己招呼了云婶帮忙照看,可毕竟人家自己家里也是一大家子,春耕又一大堆事要忙,哪能事事都照料到呢。
所以,哪怕今天跟师傅提起回家一趟时,对方面色不愉,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当没看见了,只再三保证明天一早就赶回去,绝对不耽误活计。
匆忙之中,也来不及给阿元带些什么,接过师兄塞过来的斗笠,提起屋子里的一根木棍就赶路了。
还没到半路天就彻底黑了,还好这条路自己走了不知道几百上千遍了,弯弯绕绕,哪里有坑、哪里有坡闭着眼睛都知道。
待快走到熟悉的院子前时,于长整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了,被细雨拂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中衣上,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浓黑的夜色看到了那双渴望期盼到发亮的眼睛。
每一次,每一次他转过这颗皂荚树,总会看到伏在竹篱笆门边时不时探出头来巴巴往这头望的阿元,或是搬着小板凳在院门口玩着小石子的阿元。
“大哥!大哥——”每次都是小短腿急急地奔过来,那笑容几乎能融化严冬冰雪,扑进怀里的温暖熨帖得四肢百骸都会放松舒张开来。
于长按了按胸口处,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院门口,屋子里并没有灯光,阿元应是早就睡了。
悄声进了院子,想想阿元若这个点醒来,后半夜就该睡不着了,便在房门口试探着喊了句。里面没有应声,于长决定还是算了,自己又浑身的泥水,还得好一通忙活,打算就在灶间将就一晚了。
但他还是凑到窗口旁,侧耳听了会,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梦呓哭闹的动静才往那边去。
可在转过廊檐的时候,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一跤,用棍子探了探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里搭上了两块木板。
估计是云婶看雨天不便,才帮阿元架上的吧,自己之前也是大意了,根本忘了阿元的小短腿还迈不过去。
他在心里又给云婶记上一份感谢,面对锁住的灶房门欣慰地笑了笑,看来阿元确实记住了自己说的。
这锁破得很,挂在这不过是做给那些人看看罢了,于长随手鼓捣了几下,就给拉开了。
奈何躬身进门后,步子迈得大了点,又差点撞到前面的一样东西摔了,这接二连三的,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摸出火镰点着了灶膛的火后,才发现睡房的架子被摆到这灶台旁来了,刚刚差点撞到的就是它。上面还搭着阿元的裤子、袜子,嗯?还有一条成人的天青色长裤?
对于这条没有什么印象的裤子,于长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不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是阿元的。
那是谁的?哪来的?还湿乎乎的?难道自己之前翻晒娘的旧物时把其中一些错收进他和阿元的箱子了?然后被阿元翻出来这条裤子不知道用来干嘛了?
似乎也只有这样一种可能了。
于长便不做多想了,这架子肯定也是云婶帮阿元搬过来的——这两天下着雨没太阳晾晒东西。
给灶膛又添了两块大木柴,火势又大了些,于长才感觉出些暖意来。灶房的光线也亮了些,于长发现这屋里已经摆了好些瓶瓶罐罐,接着雨水,好久不用的铜壶也被阿元翻出来了。
果然还是漏的,不知道睡房情况怎么样,于长有点担心,但转念想想阿元能将灶房里处理好,应该也能处理好睡房的漏处。
收回心思,于长瞥见灶膛前还有两个红薯,也不知阿元拿过来怎么没吃。他本就急着赶路回来,晚上自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吃,早就饿得很了。
将两个红薯埋进火堆,想想今晚上被冻了那么久,他开了后门,在后棚梁上悬吊的竹篮里掏出一些东西来。
得熬些药才行,自己可不能倒下,还得多熬些,明早也得喝,阿元也得让他跟着喝一些。
于长打算着,便将手里的药草冲了冲,将老姜块切了好些片出来,一起丢进陶罐里,加了满罐的水,熬起汤药来。
本该先泡泡药材的,但是时间太晚,也来不及了,便作罢。
他又倒了些温水好生擦洗一番,驱散掉满身的寒意后,就坐等在灶台前,仔细着火势。
罐里的汤药已经咕嘟咕嘟冒泡翻滚了,火势稍小一些,反正还得烤干身上这身衣服,他也不着急。看见灶台上自己的草鞋也在,干脆又倒水泡了个脚,穿来的草鞋也重新冲洗烤干。
等忙活完这一通,都半夜了。四周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了,这种静令人心焦得很,没来由地。
做了一天的活又连夜赶路回来,于长确实也累得很,他仰头眯着眼倚在墙上打起盹来。却也不敢深睡,灶膛的这两个红薯可不能糟蹋了。
就这样迷迷瞪瞪地又守了十来分钟,终于吃上了。头煎的药也差不多了,拿碗倒出两大碗,再加满温水,再二煎,这药明早起来得喝。
药汁还烫得很,他干脆等二煎后一起再喝,端起一碗用冷水先凉着。罐子里加水沸腾后再熬了十几分钟,也差不多了。
抽出多余的柴火,只留下一点点仍架在里面。又从橱柜重新拿了一个大碗,将二煎的药汁倒出半碗来,把凉的那碗也倒进来混合,之前多余的一碗又倒回陶罐里。
有点烫嘴,但是还是趁热喝了,药效才能发挥得更好一点。
哪怕于长在外总能展现出可以当家作主的模样了,然这一碗普通的风寒汤药也还是让他皱了眉,又苦又辛的味道还没入嘴早就闻到了,好在他已熬过不知多少遍的药了,对这味道倒是能免疫一些。
可从舌尖尝到第一滴开始,他能意识到娘曾经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有多么难熬,这药真苦得让人心碎。
哪怕这不是他第一次喝这风寒汤药,可每一次他都像第一次那样,仍难以释怀。
喝完狠狠漱了好几遍嘴,于长才倚靠在墙头放心睡去,衣衫已只略潮了,灶膛的余火还能慢慢撑上一会,那偶从木门的缝隙间窜进来的寒气也被暖化了。
以前日夜照看娘亲和阿元,于长早就练就了不论以任何睡姿都能随时随地入睡的本事,所以,即使这小矮凳上并不能舒展开来,他也极快速地就睡了。
第51章 米不多了(加更)
有睡的本事,就也有醒的本事,早上自己还得赶回去,但阿元估计起不了这么早,自己回来一次不能面都不见又走,只能到时候想办法搭车过去了。
但于长还是在天刚蒙蒙亮就起了,没觉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心下稍安。灶膛的火早就熄灭了,外面还是小雨,这雨水和低温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才能过去。
他起身活动了下手脚,便把火先升起了,等身上温度上来,手脚不那么僵硬了,才从橱柜里抓了一大把糙米,一点高粱和燕麦,一小把花豆,想想又加了一小把白米。
打开袋子却发现前几天买回来的三斤白米已经所剩不多了,倒有点奇怪,以往每次阿元都会省着吃,哪怕自己说多煮一些也没事,他都会省到自己下次再买回来的时候。
然后在那一天,他们就会煮一顿纯白米,俩人高高兴兴地吃一顿,虽然配的还是清粥小菜。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他只是有点担心对方身体是不是哪不舒服了才这样。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多吃点白米,自己可以在空闲时再多做点小玩意稍人卖卖,或者休息时再想办法找点小工,辛苦一点都没事,只希望他能一直健健康康地就好。
将淘洗好的粮食倒进砂罐里,加了大半罐的水,有点夸张,但是自己等会得出门,这粗粮也难煮得很,也不怕水多,慢慢熬就是。
待水沸腾烧开,于长就把火势弄小了,只用了两根大木柴维持着小火。陶罐的药汁也放在后头的灶口让它慢慢温着。又穿戴上蓑衣斗笠把水缸和桶里的水都挑满后扛着锄头就去地头了。
这下了两天多的雨了,地里的水不知道积多少了,这一亩的坡地种的东西都是他和阿元一滴滴汗水换来的。如果就这样被雨水灌死了,那可真就太伤了。
到了地头一看,却完全不是预想的那种场面,地里的积水一点都不多,或者几乎可以说没有什么积水,这倒是奇怪得很,他连着查看了几块地都是如此。
难道云婶家帮忙处理了,可是这几天他们自己也应该很忙才是,他们家的地比自己的多多了。
但除了他们自己也想不到别的人了,他可从来不会认为这是阿元自己一个人做的,莫说就他一个几岁的小孩能干多少了,自己也从来叮嘱他不允许他一个人的时候到地里来干活,况且他一个孩子自己也不懂农事,怎么会想到要来排水呢。
看来等自己把几处还不太畅通的地方重新疏通好,就能回去了。之前还担心这点子时间不够干多少的,本想临走时再请云婶他们帮忙的。
现在倒是都处理了,自己的时间也宽裕好些出来了,下次回来再给他们带点东西,顺便给些报酬吧。
这会天冷,花生还不适合下种,于长在地头不过呆了半小时,就打转了。
到家后在茅房外正好碰到刚醒来的阿元,这家伙,每次都说一个人的时候让他把便桶放到屋里,早晚用起来方便,不然迷迷糊糊地摔了可受罪了。
但这小人儿也不知是随了谁的讲究,捏着鼻子硬说有味道,平常就是不愿用那些东西,更别说放到屋里了,也就冬日里冷得很了,他才会愿意让它呆在后门外,晚上方便的时候用。
估计也是自己惯的,家里就他们俩人,活又多得很,他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阿元。
以前阿元还小,都是大人把屎把尿,他自己也没意见,也不咋记事。从他差不多记事起,搬到这里后,自己为了他的安全,想尽办法折腾了那个不会掉进去的茅房出来。
自那后他也就不太闻得那些味道,有时候到村那边干活,或者带他到村里别人家坐一会,他都非要憋回来,说别家的茅房吓人得很。
施肥的时候倒不矫情,跟他解释了粮食就得靠这些长大,他倒也只皱皱眉头就慢慢接受了,即使捂着鼻子也会忍下来帮忙。
不过自己也不会让他做这些的。
所以,当于长看到连斗笠都没带的阿元迷瞪瞪地往这边走来的时候,就忙过去接住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身影,自己又突然被带离地面,小家伙真是被吓醒了,一动不动地瞬间精神了,鼓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看到头发还翘着的阿元瞬间凶起来的表情,于长都被逗笑了,连夜来的担忧和自责也如潮水般慢慢褪去。
“阿元,是我。吓到了?”他压了压对方头顶那奇奇怪怪不知怎么睡出来的不安分的头发。
“大哥?啊,是大哥!大哥你回来啦!!”还带着丝起床的小鼻音拔高了几度,明显能感受到身体主人内心的惊喜和愉悦。
“嗯,我回来了。来,先去茅房吧。”于长让阿元先去方便,自己也没离开,等他出来,看他穿戴得整齐,还是穿的夹衣,便放心地将他直接带到了灶房。
直到把阿元放下地来,阿元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跟在于长身后像条小尾巴,“嗯……大哥……你怎么就回来了,我的石子还没拿完呢?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阿元捏捏,是不是真的大哥?”于长将脸颊凑过去,拿起阿元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来。
阿元却没有捏,只是再次扑来,环上了于长的脖子,“太好了!大哥又回来了,太好了!”
于长瞬间有点不知如何开口,面对这么高兴的阿元,自己又要跟他说,马上又要走了吗?
他只得按下到嘴边的话,至少让他好好先吃完饭再说吧。想着从胸口摸出一块一指节大小的鸡心黄的石头,诱着还扑在他肩上的小人儿起身,“阿元,你看,大哥这次给你带回的小石子。喜欢不喜欢?”
“呀!黄黄的,还有点亮亮的,好好看啊!喜欢的,哥哥,阿元喜欢的!!”阿元又被这小石子引得一惊一乍的。
连续的两个喜欢,看来是真的喜欢了。于长望着那两朵梨涡也跟着笑了。
“哥哥等等我,我去放起来。”眨眼,小家伙就放开这个刚才还抱得紧紧的大哥溜出门外了。
嗯,自己这大哥看来是比不上他那些宝贝小石子了。于长有点怀疑自己每次给他带石子的这个举动的正确性了。
看看砂罐里的粥,已经差不过了,拿饭勺搅拌了几下,让它变得粘稠一点,虽然还是很稀。
看看橱柜下的菜,想想他也洗了点生菜,烫进去。加了点盐,不多。将火势调小,焖一会就可以吃了。
第52章 最难的总是告别
“大哥!我回来了!”那厢,阿元从睡房又跑过来了,蹬蹬蹬的。
“别跑,慢点走!”哪怕那木板搭上了,这廊檐下的泥地面还是被雨水打得湿滑得很。
“嗯嗯!”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动作却一点不见慢下来。
于长摇摇头,把陶罐里热的药端到一边,提了水放上去,准备等会给小家伙洗漱用。
“大哥,给我扎……嗯……扎起来……把头发扎起来……啊,有苦苦的味道。”眼前递过来一根蓝色的丝线,阿元蹙着小眉头还气喘吁吁地,吸入一大口药味。
这……倒让他有点为难了,他知道其他娃儿基本都是扎头发的,可自己经常不在阿元身边,干脆一直也就没给阿元扎,他那点头发比不得自己的,大手抓都抓不好,他趁阿元睡着试过几次,但每次都弄不好,干脆也就放任了,阿元也没有抱怨过什么。
没想到这次回来的头样考验居然是这个?
于长倒没怀疑这丝线的来处,家里是没有这种彩线的,左不过是小豆子从他阿姐那儿讨来送给阿元的。
看着眼前一脸期待和信任的眼神,于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环着阿元坐在灶膛前,笨拙地再次尝试起来,果然这细细软软的头发不听话得很,抓了这根,那根又溜出去了。最后好不容易七七八八抓成一束了,这细细的丝线又不好弄得很,捏都捏不住。
但总归是扎紧了,看着阿元头顶那个胡乱扎成一束的头发,发丝都没理顺,旁的也有好些掉出来的,自己都没眼看,很想还是拆了得了。
可对方却似乎得意得很,小手小心翼翼地探上去摸了摸,抿起小嘴可高兴了:“呀,大哥也给我扎头发了,嘻嘻!”
于长只得放弃了拆掉的打算,干脆眼不见为净,问起了这两天下大雨的事情。得知睡房和堂屋几处漏的地方都处理好了,没有淋到床铺和木箱,而阿元自己这两天也好好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他这一整晚到现在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一来现在雨还下着,二来自己在家也呆不了太久,所以这次也没法检修房顶,只得暂时这样维持着。
时间也紧张得很,他带着阿元洗漱了,发现小家伙才几天不见居然已经会自己像模像样地漱口和拧布巾了,完全不需要帮忙,还学会自己用手指擦洗牙齿了,于长是又惊喜又遗憾又心酸。
在不知不觉中,在自己没有看见和参与的地方,阿元就这样自己成长了,也许再不久,阿元就真的彻底长大了,连哥哥都不再需要了。
于长知道自己想得太远了,给差点呛着的小家伙顺顺背。
要吃饭了,于长去橱柜摸了最后一颗鸡蛋出来,想着下次回来得再带几个回来,准备敲进粥里给阿元烫个荷包蛋。
“大哥,蛋蛋不吃,阿元不吃。留着,留着好吗?”却不想被以往最最喜欢鸡蛋的小家伙给阻止了。
“吃吧,大哥下次回来再买,不要担心,阿元。”
“不吃!今天不吃的!”小家伙却不知为何坚持得很,还用手来够,想要抢回去藏起来。
于长也只得依着,“好,好,不吃,今天不吃,我放回去了。”
放回鸡蛋,于长夹了一些小菜佐粥,听得旁边嘀咕的一句“夏夏也喜欢的”,倒也没追问,估计是说的村里哪个小孩。
又是怕耽误时间,又是因着大早上的低温,就干脆也在厨房吃早餐了。
早上的粥特意煮得有点多,自己喝了快三碗,阿元勉强也就喝了一碗,估计起太早也胃口不是很好,剩了还有好些,便是留给阿元饿了就可以热一些吃的。
旁边的药也刚好可以入口了,于长倒出一小碗给阿元,自己又喝了两小碗。
阿元对药的味道也很是敏感,还好他哥俩的身体这两年都还算好,不怎么常喝药,所以阿元对药也没有太大的抵抗,只是觉得难喝得紧,但大哥说了要喝,他都会乖乖喝下。
“阿元,这个药晚上你还得再热一碗喝,你得乖乖记着喝了。这是防止你冻着生病的,不然到时候流鼻涕,头晕,说话也很难受的,”看阿元乖乖点了头,又严肃道:“如果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云婶说,知道吗?不能自己忍着的,不然到时候生病很严重,就见不到哥哥了。”
这些话于长跟阿元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每次仍旧担心他小小年纪会记不住,也担心他粗心不管,故而每次都说得很严重,吓唬他,让他一定照着做。
阿元又一次听到“见不到哥哥”这种话,预感到了些什么,但又很反感这句话,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气自己还是气大哥,耷拉着脑袋低低地又点了下头。
于长看他这模样是伤心了,但他不得不说。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柔声地说:“小石子继续拿,大哥到时候还会回家的。不难过的,好不好?”
他们分别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般难受,小家伙没有大人在身边,这种分别的惶恐不知到什么地步。但他又何尝好受?
可是,该走的路还得继续走,现在他们也只能维持这种方式,不过,应该快了,再撑撑,就好了吧。
想了想,于长还是从篮子里又拿出一份药材放在橱柜里,交代阿元如果真的流鼻涕难受了,让他告诉云婶再给他熬药。
将碗筷啥的又都收拾好,看看外面的天色,省出的下地时间刚好可以再步行回去,晚一点点应该也不碍事,省的车钱下次回来能多给阿元买两个鸡蛋。
真到了得走的时候了,于长换回昨晚的草鞋,拿上斗笠。像每一次分别那样,又蹲下来,细细地看了又看眼前的小家伙,整了整刚刚绑的头发,扯扯衣襟。翻来覆去又叮嘱了好几遍要他在家好好吃饭,活不用干,等着他回来。不舒服或者有别的事都可以先找云婶帮忙,不要担心别的,注意安全,注意保暖等等诸如此类。
饶是之前预料到大哥又很快要走了,阿元还是没想到会这么急,他忍着就快要涌出的眼泪,憋着,就是不想大哥看到他哭。
他得乖乖的,这样大哥才能放心。
憋着一泡眼泪的阿元,却不知道他每次红了的眼眶都让于长心如刀割。
第53章 不是铁打的
俩兄弟又抱了抱,下着雨,于长不让阿元跟出来,自己就疾步出门了,他不敢回头看,怕一回头就忍不住再也离不开了。
阿元闷闷地都答应着,在厨房门口看着大哥的身影一步步往院口走去,比自己高大不知道多少的身影慢慢越来越远,细雨在俩人之间也慢慢隔出了一道模糊的屏障。
远了,远了,好像快够不着了……
“啪嗒、啪嗒、啪嗒……”小身影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追跑上去了,在前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门的时候。可在离那个身影近了,他却又不敢往前了,最后只悄悄地停在院门口,探着头往路口那颗大树的那头看去,一眨不眨地贪婪地看着。
等最后的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的时候,雨中才有喃喃声,“大哥……”
又等了好几分钟,等到那个身影是真的走了,不会回转了,阿元才回院里去,他忽而想到,夏夏在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
嗯,夏夏在了,还好的,这次自己没有病得那么厉害了,身体里不会那么痛得难受了,他不想告诉大哥,每次他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块地方都会很痛的,很难受,闷闷的。
他觉得自己是可能生病了的,小豆子也这样说,可是也不是总是痛的,他的病应该也不那么厉害。他不想哥哥知道,所以不想告诉云婶,也一定让小豆子保密,就像夏夏来了一样的保密。
他知道家里没有办法看好病的,村里的大娘都说娘就是看病没看好就走了,自己不要走,不想跟大哥分开,也想娘能回来。所以不能看病的,而且看病要给别人东西的,要给好多,小豆子说的,家里是给不起的。
还好,夏夏回来了,自己的病好像也好多了,这次都不那么痛了,只是还有些难受。
阿元心里这样想着,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似的,“病,你要快点好哦~”
脑袋里是一抽一抽的痛,浑身无力,呼吸不畅,冯时夏知道它终于还是来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直昏昏沉沉的,半夜还觉得冷得很,模糊记得好像有谁跟自己说了什么。
等冯时夏艰难地撑开眼皮,却发现自己是在床上躺着的。
已经睡得发硬的被芯如自己想象般的粗糙,还有一股陈旧的腐味,估计是太久没晒的缘故。
“啊嚏!”冯时夏的生理眼泪都被带出来了。
“嘿——嗬——哼——”试了好些音,都没法让左鼻孔通气,这给塞得严严实实的。
要么都堵了得了,堵一边通一边的,浑身这个别扭啊。
腰背和手臂因为昨天一整天的劳动也酸涨得厉害。
掀开被子起床,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昨天披的好几层衣服,难怪后来不觉得冷了。难道半夜小家伙把自己给搬上床的,力气这么大?该不会这家里的大人已经回来了吧?
冯时夏忐忑着整理好衣服,又到镜子前梳理下头发,快步出门了。
外边还是在下雨,看这天色大亮的样子,不知是中午还是下午了,但连续几天雨了,哪怕是这个点,温度还是很低的。
“阿越——”冯时夏想找小家伙,却无人回应,看来这家人也还是没回来。
喉咙也又干又痒,冯时夏到厨房找水喝,果然还是没有人在的。但屋子里一股很重的药味,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家伙也病了?他家人回来发现,带他看病去了,顺便把自己搬到床上休息?
冯时夏猜来猜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又浆糊似的。
点火烧了些开水,见砂罐里还剩了不少粥,便也温了一小碗吃。这粥里各种杂粮掺得,若是平时,也算是健康餐。但现在自己感冒着,这各种寡淡味道的杂粮稀粥真是难以下咽。
原来这家里还有这几类粮食的,冯时夏才知道。
粥里的米也不是之前自己吃的那种碎白米,而是黑黑黄黄的,带着一股子糠皮的味道。
逼着自己喝下这一小碗,又喝了两碗热水,简单洗漱了下,又躺去床上了。既然已经躺一次了,自己也不矫情了,目前这种身体状况,真没法逞强了。没有软枕头睡着别扭得很,找来自己的衣服卷巴卷巴垫在脑后。
冯时夏有点难过,自己现在这算个什么事啊?
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幕天席地睡了两晚上,干了整整一天农活,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饭菜了。
怎么就这么难?怎么才能回去呢?
她想念自己手机里的外卖APP,想念自己松软舒适的被窝,甚至想念那些苦苦的胶囊药。
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是没有发热,但又不知道自己这估摸得对不对,如果现在自己发烧了,会不会直接就在这烧成了一个傻子?
原以为,只要自己有毅力,这些都能克服的,至少日常生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自己能做饭,会洗衣,可以自理,后来连农活也干下去了,冯时夏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里还没消下去的水泡。
原来,就算是最简单地活着,自己也不是完全能抗过去的,以往的生活和现在的日子不说天上地下,也是完全的两种层次。
这看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日子,其实自己并不能过得如自己想象的如鱼得水。每一样自己都得像新生儿一样重新调整自己来适应。
才第四天,自己好像就可能不行了,昨天还觉得感冒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不去医院不吃药,熬过几天就能好了。
可现在却又莫名害怕得很,这种失控的感觉,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轻松。
如果真的病得严重了,疯了傻了或者转肺炎、脑炎了……
冯时夏吸了吸因躺下呼吸更不畅的鼻子,精神已经完全颓丧了,昨天因发现出路而燃起的斗志,又偃旗息鼓了。
可能因为昨天确实睡了很久,哪怕自己浑身无力只想躺着,但也并不能一下子睡着。
屋子里的静让冯时夏的胡思乱想更加发散得厉害。
虽然自己以前身体还不错,感冒的次数不多,每次也只是自己照顾自己,但那时自己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按时吃吃药,不舒服就休息,严重了能去医院,哪怕自己快不行了,至少还能打120。
“咳——咳——”好像想什么来什么,冯时夏觉得一下子,自己的状况又严重了很多。
第54章 采蘑菇的小男孩
冯时夏这厢在孤独寂寞冷着,于元已经跟着小豆子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清早送走大哥后,回睡房看了看夏夏,她还在睡觉,不像马上会醒的样子。昨天晚上也是,自己半夜被夏夏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可仔细看了,夏夏又是没醒的,只是缩着身体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懂。但是感觉这个动作是很冷的样子。他干脆就直接把被子想往夏夏身上盖了,但是总是弄不好。
后来又费了老大劲把夏夏拉到床上来,准确地来说不是自己拉上来的,是夏夏自己配合着爬上来的,那种半醒不醒的样子,于元觉得夏夏是真的被冷到了。
还好后来到床上睡之后,就没有再说那些什么话了。一直到他醒来,夏夏都睡得好好的。
于元也放轻了动作爬到床上跟着又睡了一会,后来,小豆子又来找他了,是和金花姐一起来的,叫他一起去山上采蘑菇。
本来他是不想去的,想跟夏夏呆着,但这两天家里吃的米多了好多,如果大米吃完了,夏夏就没得吃了。自己也得找些不一样的东西回来给夏夏吃才是,蘑菇还是挺好的,虽然大哥做的没二婶做的好吃,但是夏夏做的话肯定会更好吃的。
这两天下雨,山里才有,等大晴天就没得吃了。
纠结了一会,他又想想昨天夏夏答应自己会在家里等着的,便还是决定跟小豆子他们一起去,然后努力采多多的,快一点回来。
他不想夏夏醒来看不到自己,更担心夏夏又突然去别的地方了。
按昨天夏夏弄的,先穿袜子再穿草鞋,嗯,这样是暖和一些了。
因为有金花姐一起,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蘑菇,金花姐还会教自己各种蘑菇的样子和爱长的地方。他都努力在记着,想着下次就算没有人带,他也能自己出来给夏夏找一些的。
他们在山上找了快一个上午,他们带的篮子才差不多装满了,因为上山来采的人都很多,但幸好蘑菇也不少。
于元只带了一个自己能提动的小篮子,已经装了差不多满满一篮子,金花姐带的一个大篮子也装得满满的。只小豆子的小篮子才装差不多一半,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叽里呱啦在说话,金花姐不过提了一句大哥,他就问得仔仔细细,至于要摘蘑菇的事,早就忘记了。
于元有点担心还在睡觉的夏夏,不知道她醒没醒,现在在干嘛,时间越来越久的时候,就越发心不在焉了,但金花姐的篮子都还没装满,他也不好意思说一个人先回去,只能耐着性子更加努力地帮金花姐采多多的。
终于看金花姐的篮子差不多装满了,于长期期艾艾地提出想回家了。
蘑菇是采得差不多了,他们三人就干脆往回走了。
于元到院门口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了,小豆子也得回家吃饭,不跟他进来玩了。他正准备冲进去的,被金花姐又拉住了,又给他兜了满满一衣兜的蘑菇,还都是奇奇怪怪的那些,说是他采的,不能不要。又嘱咐他如果吃不完就洗干净晒干存着,或者让大哥拿去卖都好。
于元推拒不了,又想着夏夏的事情,便好好谢了金花姐和小豆子,快速跑向睡房了。
他生怕进去再看不到夏夏了,重重地就推开了门,一开始确实没看见屋子里有人,眼泪差点上来了,正转头要喊,才发现床上还睡着个人。只留着一点后脑勺,有点像夏夏的头发的样子。
于元赶紧把篮子和怀里的蘑菇放下。拍拍衣裳,脱了鞋袜就爬床上去了,也顾不得身上已经打湿的地方了。
等凑到那边看到确实是夏夏的脸,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但是他不懂,夏夏今天怎么睡这么久?
他看了一会,发现夏夏好像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鼻子总是“哼哼”的,眉头也皱着。
“夏夏!夏夏!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痛啊?”于长戳戳冯时夏的眉心,又摇摇她的身子。
冯时夏觉得自己又睡了好久,还在梦里被山林的老虎和狮子追赶的时候,被一道声音吸引了,她尽力往那声音靠过去,就醒了。
眼前是一张盛满担心的小脸,刚刚触在自己脸上的小手也有点冰冰凉凉的。
“阿越,咳——你回来了?”刚醒来,喉咙又是干痒得不行,“哼哼”又吸了几下鼻子,还是不通气。
睡得太久了,头更昏沉了,冯时夏一下子都起不来,只好躺在床上适应着。
小家伙见她醒了,却还没起床也不动了,只在床上坐等着,跟第一天早晨一模一样的。
“咦?今天谁给你扎的头发啊?”冯时夏发现小家伙的头发居然是绑起来的,但是手法是有点糟糕,这揪揪显得有点凌乱。又伸手去碰了碰,很是好奇:“阿越自己扎的吗?”
“*&%¥#*¥”小家伙似是知道自己问的什么,跟着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很是幸福骄傲地笑眯了眼。
一会又指了指一个方向,冯时夏跟着转头看去,发现地上居然多了一篮子多的蘑菇,好多种类的。
“阿越去采蘑菇了?”冯时夏惊讶道。
自己之前还想着下雨,后面那片竹林里会不会有竹笋,还想找个时间去看看来着,倒是没想到这山里已经开始有蘑菇了,不过也是,已经下好几天雨了,春天蘑菇也开始有了。
又为着自己没能参与到暗暗可惜。她还是真的很想参与这类活动的。
“阿越真厉害!”冯时夏缓得差不多了,撑坐起来先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称赞道。
虽然听不懂夏夏说的什么,于元也能从那个眼神里看出满意和高兴来,他觉得自己去采了蘑菇回来,真的是一件最正确的事情。
小家伙回来了,冯时夏突然又觉得自己的状况好多了,精神也是又回来好些。
迅速起床,整理好床铺,她看见小家伙身上的夹袄又有点润湿了。但应该是没透的。
现在屋子里滴漏的速度已经很慢了,冯时夏又给清理了一遍,集中到废水桶里,现在体力不是很好,也不马上去倒。顺便从堂屋拿了个更大的篮子,将蘑菇全装进去,领着小家伙又去厨房了。
还是得让他把衣服烤烤干,这些蘑菇虽然自己不认识,但是也得分分类,至于到时候怎么办,到时再说吧。
第55章 奇怪的蘑菇和药(加更)
让小家伙点起火烤干衣服,冯时夏翻看起这一篮子蘑菇来,里面黄黑灰白棕好多种颜色的,形态也各不一样。
这些里面有棕褐色,短短的,扁半球状的上有棉毛状的鳞片;有焦黑色,长长的,像被炭火熏烤过似的;有牙色,边缘多褶裂开像花瓣,一大簇呈花朵样的;有灰白渐变色的,一颗颗小小的,像榛子形的旺仔小馒头;有纯白色,菌盖尖尖圆圆的,像一个个小的保龄球;有金黄色,菌盖上有黄褐色鳞片,伞状的;有土黄色的,菌柄很细,菌盖上有放射性纹路的;有茶褐色,形状不规则无菌柄,跟长毛的泥块似的;有上褐下白色,菌盖呈白色网状,像穿了小裙子一样。
冯时夏认识的蘑菇仅限菜市场里很常见的那种白白胖胖的口蘑、表面有裂纹的香菇、一簇簇生长的平菇、粗壮肥大的杏鲍菇以及到饭店喝汤很常见的茶树菇等为数不多的几种。
像这种山里野生的蘑菇,她连一种都叫不出名字来。
冯时夏将这些蘑菇都分好类,翻弄的时候还发现独独有一朵,不到巴掌大,耳朵状的,像上了漆的木片,有一圈圈的横棱纹,通体紫黑色,上手摸了摸,还硬硬的,怪模怪样,却也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她看着那金黄色的和造型奇特的蘑菇好奇,这该不是有毒的吧?
老师从小教过,长得越鲜艳越好看的,就越有毒。
可小家伙应该是比自己靠谱的,毕竟人家生长在这,对这些应该是熟悉的。虽然那些数量比较少,但也不像随便采来好看的一朵两朵,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冯时夏有点摸不清,但自己肯定不会胡乱吃,还将分出来的少许茶树菇、平菇单独弄到了一旁。
里面还有一些光滑透亮的木耳,也单独装到一个碗里,她只吃过干木耳,这些新鲜的也是第一次看,但目前没蒜没肉的,这木耳也不好办。看来也只能洗了晒干。
正打算着,眼前出现一个碗,被两只小手捧着,碗里的黑色汤汁正一荡一荡的。飘入鼻间的味道让冯时夏猜到这就是早上闻到的药。
但这……
“给我喝的?”冯时夏指指自己的嘴巴。
“*#@#@!*……#!#¥……@#?*&”小家伙猛点头,还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长串。
也许是脑子真的迟钝了,也许对“药”这种字眼太过渴求,冯时夏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还是温温的,这药真——
——苦!!!
冯时夏没有任何准备就咽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差点没喷出来,整张脸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泪花都涌上来了。
还辣,是姜的辛辣味。
不是没有姜吗?
这什么药,这么难喝?感冒冲剂不是怪甜的?
不对,感冒冲剂没有姜味的吧?
不对,小家伙应该不知道自己感冒了啊,他不知道的话,这就不一定是感冒冲剂啊,不是感冒药的话——
——自己怎么就喝了啊???
冯时夏心头一颤,手一抖,碗都差点给摔了,她很想捶死自己,药是能乱喝的吗?!
“夏夏?”小家伙有点蒙了。
冯时夏一脸的生无可恋都来不及掩饰就感觉到手被抓过去一点,不等她出口租着小家伙已经扶着碗也喝了一口了,皱紧小眉头又强装镇定地拍拍她的肩膀。
这奇葩转折已经完全脱离了冯时夏的掌控。
她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打强心针,小家伙也喝了,应该不是什么不能喝的东西才是。就算有个万一,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这想法委实自私极了。
但又想到这里面的那股子姜味,不会那样倒霉的,小家伙更不会有事。
这样想来,冯时夏倒又生出一种冲动来,反正喝也喝了,如果真害小家伙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不用在这呆着了。义无反顾地,冯时夏仰头干脆几口就灌完了碗里剩下的汤药。
刚喝完,一根搅着稀沥沥糖汁的筷子又伸过来了,冯时夏定定看了看那兀自高兴的小人儿,接过来含进嘴里,真的很甜很甜……
就这样吧。
“嗷——啊——哼啊啊——”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是到饭点了,原来不过才中午,冯时夏还当自己一觉又睡到下半晌了。
推回小家伙又捧到她眼前的糖罐,示意他自己吃,去冲了碗筷,冯时夏又发现,这水缸里的水好像也多了很多。
早上自己昏沉着没注意,现下倒是看出不同来,旁边的几个桶里也都重新盛满了水。
小家伙打的?这又得忙活了多少趟?
冯时夏低叹一口气,暗暗自责自己昏睡到了现在。
早上的杂粮粥还剩下小半罐,倒是不可能倒掉的,想想还是洗点平菇重新熬一会,茶树菇味道有点重,用来和炖肉汤更好。
她过去取了一小簇菇,打算洗洗,小家伙也同时跟过来了,糖罐已经放回橱柜了,明明那么喜欢,他却每每都能克制住自己。
他单单取了那朵紫黑色的,冯时夏纳闷?
“这个可以吃的吗?”再次确认。
意外地,小家伙头摇得像拨浪鼓,跟着冯时夏把它洗得干干净净,那朵怪模样的东西更像是一块发亮的木制品了。
看来,这果然只是小家伙从哪里捡来玩的,可能觉得比较特别吧,毕竟也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为了给重熬的粥增加点味道,冯时夏把砂罐的粥控到碗里,略略冲了下罐底,添了些油将撕碎的菇和一点葱白加进去炒了炒,待香味渐浓再将稀粥重新倒了进去。取了少许葱花也切得细细的。
小家伙刚刚把那洗好的小玩意拿起卧室放起来了,奔回来又乖坐在灶膛前看火,冯时夏摸摸他身上的衣裳,差不多已经干爽了。
有小家伙看着,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干脆将自己认识的菇和木耳都一一清洗干净,从堂屋拿来一个小圆簸箕摊放好,外面还在下雨是没法晾晒,便放在里边锅灶上烘晾着了。
其他那些不认识的,还不知怎么处理,就先放着了。
砂罐里的粥又重新滚了好几滚了,她拿着饭勺跟着搅动几下,火势控小,待菇香味熬出,粥的浓稠度也差不多的时候,冯时夏又略略添了些盐,葱花撒进去又搅拌几下,便端开了。
将水壶重新架上去用余火加热,为了那句直男名言——多喝热水。
帮着小家伙又仔细洗了洗手,指甲剪过果然好多了,甲缝里再没有黑黑的泥土残留,现在自己轻易就病了,对这些卫生细节就更加注重了,她还打算饭后弄一个简易口罩,避免病菌传给小家伙。
第56章 手工技能UP
不知是加了菇的粥真的好喝很多,还是有人陪着的缘故,冯时夏觉得自己的胃口比早上好太多了。
俩人就在厨房围在灶膛前吃了这顿午餐,小家伙也好似很喜欢这味道,喝了两小碗,肚皮都鼓鼓的。
饭后漱口洗碗喝热水,冯时夏又将已经烘干的衣物连带木架一起拿回卧房。小家伙已经爬上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忙活什么去了。
这下又闲下来了,想着简易口罩的事,她才想起自己额头的伤口,药已经敷了快整整三天了,这下必须得揭掉了,不然也不知会滋生些什么。
冯时夏小心拆下布条,上面附着的那些捣碎的绿渣已经快干了,她凑过去铜镜那看一眼,看不出个什么来。
小家伙正在摆弄着铜镜两边小抽屉里的石头,各种各样的颜色、质地和纹路,都快塞满了。那朵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被他放在抽屉上晾着。
冯时夏倒是没想到这小不点还有这种收集的爱好。
许是察觉到冯时夏的靠近,小家伙已经偏头看过来了,一眼就定在了她的额头上,惊惶地伸手来探,“夏夏,夏夏,¥@*##……%#¥*!¥”声色都急切起来。
“阿越,没事,没事啊,夏夏没事的。”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冯时夏连连安抚道。
心想赶紧去清洗干净,她转头便去厨房打水了,小家伙也不玩了,三两下爬下凳子,紧紧跟着。
就着外面的光亮,冯时夏倒从水盆的倒影里看到了那绿的一片,仔细擦拭干净后,能看出那已经没有血丝渗出了,带点暗红色,应该是已经开始凝结恢复了。这样就好,估计再长几天就没事了。脸上的刮痕已经差不多都要掉痂了。
冯时夏对蹲在一旁眼都不眨的小家伙笑笑,摸摸他的头,抚去他的紧张,“夏夏没事的,已经都快好了。别担心了。”
小家伙却忽地起身了,两步挪到冯时夏身边,双手捧住冯时夏的脑袋,冯时夏疑惑地仰头看去,就见那还无比稚嫩的脸庞已经低头凑近过来,一股股微风在伤口处拂过,还带着些温度。
冯时夏觉得此时的天色实在太过于刺眼,明明没有太阳,这无法直视快要流泪的感觉是什么?
只一瞬,她侧头搂过眼前的小人儿,又拍了拍他的背,而后掩饰般地低头搓洗那块沾着药汁的布条起来。
待情绪稳定下来,冯时夏对还站在一旁的小家伙指指,“去玩吧,阿越,夏夏自己做点事。”
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地听指示回了卧房,冯时夏看着手头这巴掌宽的粗布条,做口罩还是窄了点,但是做绑带之类的还是正好。
略略将水汽烘了烘,回到卧房摸出剪刀和鸭卵青的帕子,将布条撕成细带,将帕子两头内折叠成口罩差不多的宽度,试了好几次长度,在两侧牢牢绑上两根,直接做成挂耳式就完事了。
完工后,冯时夏试戴了下,除了因为临时做的,折边没动针线缝有点蹭脸,以及弧度不如一次性口罩那样贴合脸型,其他都还可以,厚度和透气度也都正好。
这下,冯时夏对点亮手工技能又多了点信心。
转念,又拿过堂屋外的两个斗笠,都系上了绑带,叫来小家伙,比划着在其中一个上还另给他加了根直接拉下来就能稳稳扣下巴上的。
给他扣好之后,示意小家伙晃晃脑袋,小家伙之前只是傻呆呆地任冯时夏摆弄,后来却眼睛越来越亮,似乎知道这是在干嘛了。冯时夏叫他动作的时候,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大幅度地左右上下摇动着脑袋,还原地蹦了蹦,斗笠都稳稳地戴在头上,没有再滑落过。
不用再手扶斗笠了,这可让小家伙高兴极了,咧着的嘴都合不拢了。
冯时夏看他这欣喜的模样也轻笑出声,又给他示范了直接利用绑带将斗笠背在背上,以及另外两根可以调节长度同样使用的绑带,小家伙已经爱不释手了,根本就连斗笠都不想摘下来了。
真是容易满足啊,几根布条就让他这么开心。
“咳——咳——”冯时夏忙戴上刚做的口罩。
小家伙循声看向冯时夏,然后彼此都忍不住“扑哧”出声,此时屋子里的俩人就像俩傻瓜一样的,傻乎乎地相视而笑。
冯时夏估算着现在的时间,约莫离天黑还得有大半天,睡觉是不可能再睡的,她倒是很想去探探昨天发现的出村的路,但以自己现在的精力估计是不太够走多远的,想想还是作罢,耐下性子等病好一点吧。
看着还戴着斗笠在玩着石子的小家伙以及那朵黑乎乎的东西,忽然想到那天自己好奇后边竹林有没有笋来着。干脆就现在去看看,离得近,就算没有也只当出去活动活动。
“阿越,我们去挖笋吧!”冯时夏兴致高昂地提议道。
“……”你在说什么,无辜眼。
冯时夏摸摸鼻子,走过去指指那黑乎乎的玩意,做了个挖的动作。小家伙愣了好一会才点头。
俩人各自拿好篮子和锄头,小家伙本没想拿,不懂采蘑菇为啥要拿锄头,冯时夏非给他塞上了。
冯时夏又指导着他从里闩了前门,锁了后门从后面直奔那片竹林。
到这片林子来的人估计是真的少,除了荒地上疯长的草,没有明显的路,冯时夏只得循着一条应该是之前有人走过的路,拿着锄头在前头边压草开路边走。
一路过去,倒也顺利,没有大坑什么的,而且因为草多,脚上沾的泥也不多。小家伙带着改良后的斗笠也跟得上冯时夏的步伐了,不过一会,俩人就到了林子边了。
这片竹林看起来差不多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这么算,得有四百来平米。一株株翠竹有的高耸挺拔,有的纤细窈窕,疏疏落落。竹林边缘处还有几丛成簇生长的细竹,冯时夏也不怎么认识,里边的大多是成人手臂粗的大小了。
踏进竹林,竹的独特香味就让人神清气爽,细密的竹叶将大多数雨已经挡下了,只偶尔才垂落晶莹透亮的一滴。林间的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腐叶了,踩上去松软得很,但下过雨,有点湿滑,路面也不是完全平整的,高高低低还有一些低矮的植株生长着,所以不是那么好走。
冯时夏回头看小家伙,看他适应良好才仔细查看笋的生长。
嘿,那些头顶着嫩绿叶芽,套着层层叠叠的褐色毛衣的“小可爱”们,可不正是她要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