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助人为乐
“尹医师,哑娘子来了。我们都不太懂,您方便过来看看吗?”
尹云松给病人正写着药方,听得耳边一声低语后速度将方子反递过去让药童抓药,嘱咐好病人各类注意事项,便往柜台那方向去了。
他以为是上次的狗子又有啥不对劲了,过去却只见到了一大两小。
“小娃娃,这次来医馆是有什么事情啊?是谁哪里不舒服吗?”他其实也不太懂手势,只好先跟孩子沟通。
“伯伯,没有的不舒服的。我也不知道夏夏来干什么的,可能是来找白胡子爷爷和那个小哥哥的吧。”于元拉扯着一旁不知道想什么的夏夏,指向已经过来的尹医师。
冯时夏是有点忧心“肚仔”,他也不胖,也没有特别瘦弱,可从这些天她观察到的来看,偏偏就他身体素质最差,总是跑跑跳跳一会儿就有点急喘。
刚刚就是,他跟小家伙追跑了一小会,小孩儿没点事,“肚仔”却喘得厉害,两人帮他拍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要说是常年不爱活动的人出现这症状,倒还有可能,可这孩子也不是成天被关家里的,山里地里都窜着的,怎么也还是这个样子呢。
要说是营养不够造成的,也不合理。
从他的衣着来看,虽然家里不富有,但衣裳至少都没有补丁,不会比小家伙家的条件差。他家人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不关心或者虐待的。
想来想去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而“肚仔”每次除了喘一些,好像也没有别的不良反应。她倒是想借这机会跟医馆的人“问问”,可现在孩子又没啥反应了,她就不好怎么表达了。
循着小家伙的提醒看了一圈,除了面前上次帮忙给狗子看病的医生,老大夫和他身边那背药箱的小童都不在,她便拿出带来的那点菇给递过去了,指指小家伙的牙,表示送给老人的。
“哦,我知道了。夏夏要给老爷爷的。我们今天换了好多菇的呢。”于元见着夏夏做出来的跟上次一样的表示方法,立刻明白了。
“你们今天来卖蘑菇吗?”尹云松看着那一斤左右的竹菇和一朵金耳恍然大悟道。
“嗯,换圆圆的钱的,我们带来的都换完了呢。”小豆子跟着插嘴道。
“那行啊。小娃娃,你还知道这个换多少钱一斤吗?”尹云松跟着小孩子的话语问道。
“夏夏说,夏夏说,这个要换这么多,这么多的才行。可是等了好久,没人要换的。”于元努力回忆着夏夏比划这个好看的蘑菇时的价格,又跟小豆子确认了两遍。
“90文吗?两种都是一样的吗?”尹云松确认道。
“没错的。伯伯,你是想换吗?”于元歪头好奇道,之前问价的大人说的确实是这么多的。
“行啊。下回还采到有这两种的话,你也可以早点拿来伯伯这里换。这些伯伯都要的,不要等到放蔫坏了就浪费了。”尹云松细细嘱咐道。
本来医馆的药物来源都有固定的渠道,但是少数珍稀的药材也可以随时收购的。但多数是几斤或是十几斤以上的量。
但这种稀少的鲜菇,就算单独处理入药麻烦些,也有好些大户愿意买回去做菜的,所以,只要量不是特别小,他们医馆收过来也不担心处理不了。
风声放出去,就会有人家要。还有好几家常年跟医馆招呼了的,有新鲜的药膳食材都可以直接往他们那儿送的。
当然,本来这一点子的差价,有时医馆忙不过来也不会上心处理的。毕竟他们的主营业务是看病治病,而不是做药材买卖。
但这哑娘子毕竟不同,她跟医馆的渊源颇多,且格外与众不同。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多界限在她这儿似乎都不存在,什么沟通障碍,什么阶层鸿沟,甚至是对待一只狗,她都能坦然自如地面对。
而对人更如是,跟她接触过,都能感受到一种放松,一种无拘束的、无顾忌的真实。
她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但她从未以此未耻,更不避讳。只凭自己能做到的去尽力尝试,来换得他人的尊重。
这样的人,能帮的地方,他们当然都愿意顺手帮一把的。
尹云松收下了那些菇当下就在柜台称了,一斤二两,108文,当即数给了哑娘子。
冯时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她是来送菇的,怎么就变成卖菇了呢?
她努力表达了一番,自己是要送给老大夫的,并不是来卖的。
“秦老不在,我替他收了也一样的,放心,秦老回来我会跟她说一声的。”三番两次的,尹云松未必不懂哑娘子想表示的,但他也清楚秦老的性子,有些事可以一次,但不可两次三次。
何况这些菇的价值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九牛一毛的事。
“你告诉夏夏,这些是可以做药的,伯伯收了有用的。”见自个儿说还不太管事,尹云松将任务交回到小娃娃身上。
于元一听是可以做药的,当下觉得就是大事了,肯定不能不换给伯伯的,拉着冯时夏就是好一通劝说。
入药?
对于这个说法,冯时夏其实是挺怀疑的,某些特别的菌类是可以入药,但好像多数都是长相挺丑的,还得是要那种能多年生的,倒是不知这些个看起来既鲜嫩又漂亮的蘑菇也能入药。
可人家应该也不会为这么一点子特意来骗她吧?
况且除了老大夫几人,她跟这医馆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骗人反还花钱的吧。
那就是他们正巧需要这些药材吧。
如此,她也只能帮一把了。
老大夫的谢礼,下回她再想点别的吧。
“伯伯,夏夏同意啦!”于元见夏夏对她点点头,尽职地做好自己的翻译工作。
“这样就好。”尹云松笑着摸摸于元的头,接着又问,“大狗回家后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白菜很好的,能吃多多的饭了。就是黑豆爱咬人了,它是假装的,可是也把夏夏吓到了。”说起家里的两条狗狗,于元很开心地跟人分享着。
“夏夏还给白菜穿衣服了,不让它动。因为它不听话,老是用脚把肚子和耳朵上的药弄掉。”小豆子也跟着补充道。
“哈哈哈~哑娘子还给狗穿衣服了啊?”
“真不愧是哑娘子啊!”
“哑娘子这狗还真跟人似的养了。啧啧~”
医馆里的人早就竖起耳朵听着柜台那头的音儿呢,听到这段到底忍不住了。
“黑豆,哦黑豆,”尹云松听了这等新鲜话也有点想笑,但还是拼命忍了,努力回想“黑豆”是那小狗子,才提醒道,“那狗子那么点大怕是要长牙了,以后可小心着些。”
“伯伯放心的,有我在,肯定保护好夏夏的。”于元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大声道。
“还有我,还有我。”小豆子也不甘人后。
“哑娘子教了两个好娃子呢~”
“能把狗都当人养的,自家的孩子肯定更不会教养差了。”
“可是为了一颗牙都要找秦医师救命的呢~”
“哈哈哈~”
万寿医馆关于哑娘子的梗怕是再难从众人脑子里忘记了,但它们也已经不再是初时的那股带刺的模样了。
第253章 江澄在的地方
“阿元,好多好多的书啊!比于大哥的书还多呢。”小豆子连连惊呼,从来不知道一个地方能有这么多的书。
爹娘都说,书是特别金贵的物件,学了上头的东西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
阿元家里有好几本,都是于大哥以前读的,村长爷爷家里有一些,是江澄他爹和江澄读的。
所以爹和大哥大姐都觉得于大哥有本事,他家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以前他都没觉得什么,也不觉得会认字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可当他看着这个屋子里的大人一个个都拿起书来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当阿元跟夏夏也拿了一本翻看着,阿元还能指认出几个字来。
他凑上去一瞧,却只能看着黑黑的一个个像蚊子似的东西,哪个都不认识。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略略有点不是滋味。
阿元说,于大哥告诉他,书上有好多的好听的故事,书上还有讲很远很远的地方,总之,它是个极好的物件。
而且上回他见着了,阿元会写字,夏夏更是会写好多好多字的。
严伯顺瞧着这哑娘子每回越买越多的油纸,心道对方的本事还真不是能小瞧的。
这人在县城出现也就那么几次,可如今县城从东区到西区,跟谁说起这哑娘子都能谈上几句了。
而她明明只一个乡野农妇罢了。
刚听书画街后头的住户往这路过说了两句,哑娘子今儿又因着摊位费的事将几位城卫队长都引来了。
这些事他是不感兴趣的,只是那人说起些她做买卖的细节,倒令他刮目三分。怪道之前他就觉着这人定不是一般的,只有真正有学识的人才能如此淡然地面对他这满屋子的书本。
着实是可惜了的,这般有才学、这般聪慧的一个女子,不知何故聋哑至今,又不知何故沦落乡野。
“阿元,我想要去茅房了!”小豆子瞪圆了眼,左右踱着小碎步跟于元小声道。
“呀,很急的吗?”于元忙放下手里翻看的书,回头跟冯时夏比划道。
已经很有经验的冯时夏立刻就get到了这个磨人的讯息,可其他两街的公厕离这可远得很的。
她只得迅速又拿了点稿纸,共付了30铜币,便带着人往里头的街尾去了。
头天只走了一半,这后头确实没走到底,也不知是不是每个片区都有公厕的。
进了这条相对安静的后半街,她才发现这里也是有个什么不一样的大院的。不知是什么高门大户了,占地面积竟比之主街上那机关单位都不差什么了。高高的围墙一眼都望不到头,直直往街尾过去了。
而他们顺着这道往里走了几分钟,冯时夏就觉得很可能是不会有公厕了。这里的人流量几乎是她经过的街道里最少的了。
她想着是不是回去医馆借个地方,可“肚仔”的跺脚频率很明白地表示他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无奈,她只得往临街这边的后院找了一户半掩着的门敲了敲,希冀着别人能帮个忙。
“谁呀?”一个略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门脸彻底拉开后,两方都愣住了。
冯时夏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便敲个门,居然就能找到下午找她买糕的那位妇人家里。
说实话,真算起来,她倒是要感激对方的。要不是对方的坚持引出后边的一系列歪打正着,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蛋糕能卖上200铜币一斤的价格,更别说一下子就预定出了两个。
杜氏却是没看到最后预定那些事儿的,她脸皮薄得很,待儿子吃得差不多了就抱着人回来了。没敢继续呆那儿,生怕怀里的小子接着嚷“还要”。
这会儿在自家院门口见着哑娘子三人,她一瞬间就差点以为对方是来要账的,尴尬得不行。
“阿元,我真的快憋不住了。”小豆子两手使劲提抓着裤子不仅憋红了脸,连眼眶都憋红了。
“豆子,茅房还有好远的,你再忍忍吧。夏夏,怎么办啊?豆子,豆子你把它吸进去,用力吸进去。要不要我帮你把它拍进去?”于元手足无措地在一旁转悠着,扬起小手询问道。
冯时夏听得小家伙喊,看过去感觉大事不妙了,转头正想比划。
杜氏却已经明白自己完全想错了,招呼着人道:“来,小娃娃,快进来!”
“小哥哥,给初然好吃的糕。”依在妇人腿边的孩童也认出几人了。
冯时夏一见妇人那手势,忙一把抱起“肚仔”,一边用眼神示意小家伙跟上来。
顺着妇人的指引,他们来到门对角的一个狭小的偏屋里。可这却算不上真正的厕所,只是里头放了一个便桶,跟小家伙屋后的那桶有点像,但是两边多了两个脚蹬。
好在,冯时夏手忙脚乱地赶在“肚仔”崩溃之前把人扶稳蹲住了。然,她就活生生跟在里头被熏得死去活来。偏小家伙不知咋想的,还几次都想跟进来。
待三人都借着妇人的方便解决好个人问题,冯时夏深深觉得给别人增添了负担,她“询问”该怎么给帮着清理下,妇人却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因着时间紧迫,还有好些东西得买,她也没有再多话了,允了两娃子接过妇人递来的两块类似云片糕的东西,便先行告辞了。
出门记了下这户人家的大概位置,紧着脚程折返往回走。
离得右侧那大院的门近了,却见街巷里多了好些骡马板车和往对面张望的人。
“fa——”
随着高楼传来的这一声,那两扇黝黑大门几乎同时打开了。
没过一会儿,里头陆陆续续结伴出来好些青衫黑帽的孩子,手里抓抱着布包,往各个方向奔散开去。
头一回在这地界见着学校的冯时夏也被这场景给震住了,这里头孩子的年岁有如小家伙一般大的,也有跟大男孩那般年纪的甚至更大一些的。
这些孩子的日常生活却跟两娃完全不同。
小家伙和“肚仔”生在村里,要不是正好碰上有路过的骡车,他们几乎是要徒步跟她到县城晒着大太阳卖东西顺便开眼界。
可即便是这样的机会,对他俩来说都是十分难得的了。更别说能置办上一套笔墨纸砚了。
而这些孩子生在县城却有家人来回接送,每日只需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安心学习便可以了。
人的出生往往就是这么的不公平,而这两个眼里满满都是新奇的孩子,以后也不知能走到怎样的境地。
“阿元,这些人都在这里面干什么的啊?里边有好玩的吗?”小豆子跑过去扒着厚厚的门框,试图往里瞧出些什么来。
“嘘——他们穿的是学堂的衣服,大哥也有的。这里是学堂哇~”于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来往的小孩的模样,跟过去凑在小豆子耳边悄声道。
“学堂?这就是江澄读书的那个地方?啊——那我们还是快走吧,不要让他发现了,不然他又要回去告状了。””小豆子望着里头错落有致的各种石木花草,没想到江澄呆的地方这么好看,但转念又赶紧着将比他还痴迷的于元拉开了。
第254章 跌了一跤
“赵,赵大哥,我丢了活的事,你别跟我娘说了,成不?”
赵太平听得背后闷闷的气音,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以前也帮着街管队收过摊位费的,明明都没事儿的。今日这事,定是那哑娘子使了什么诡计。嘶——薛队长也是的,居然连赵大哥你的面子都不给。”葛天一激动绷得伤口生疼。
“你还有理了?是嫌打得不够重?看来还是我以往太惯着你了。”赵太平反手一拍人的大腿冷声道。
“啊——别打了,我屁股都打开花了。那些个刑役也真是的,旁的人又不知道,还下手这般重,亏得我平时还请他们吃酒菜。”葛天嘟囔得格外委屈。
“上回关你的教训你根本没得着,这回打一顿正好,知道痛了就得老实了。”赵太平的声音毫无波澜。
气弱的葛天无法反驳了,确实身上也疼的厉害,在刑罚堂已经掉过一场泪了。这到了家门口,他得忍着。
两正两厢带灶间的小院子里,卢氏正缝补着送过来浆洗的一些学子服,几只半大的鸡子围在她脚边啄着草根石子。
这儿一月的租金可不老少,好几百文呢。钱虽不用她出,但她总想替太平那孩子省着点。他虽是个城卫队长,但每月的银钱也将将刚用,现在又要养着她这个老婆子和天儿。
幸而军队里吃穿住什么的都管了,她身体还硬朗,加之天儿在菜市也有了正经活计,平日里总能在下市前带些便宜的菜回来。
她特地选在学子街这头赁的房子,本来太平想要她们住去卫所边,说是那头治安好些,且他靠得近方便照看。
可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南门这块住了,一来北门码头那块来往的短工和外地人特别多,近旁走动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她怕一个不注意天儿就跟着学了坏毛病回来。
住学子街这块放心,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读书人,没得什么花花肠子,虽然她也曾希冀过天儿能跟着起些什么认几个字甚至是读几本书的念头,但在太平送他上了不到半年学堂后,他愣是没学上几个字。
又说是像他那般大的还刚认字的就他一个,学堂里连小娃子都笑他,他学不进去。从小一直没读过书,整日在学堂哪都不能去,他坐不住。
打也打了,说也说了,他就是不去上了,谁也拿他没法子。甚至他还说要是再逼他念书,他就也去投军,跟着赵大哥一块也正正好。
就是这句话彻底让她打消了心思,她不选卫所旁住的另一原因,也就是担忧这孩子被那少年意气激起兴致。
她可就这一个儿子了,现今什么都不求,只希望好好地看着他娶妻生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行。
她在院子里顺手又开了几垄地,养了几只鸡。算上平时洗洗缝缝的零碎收入,俭省着些,娘俩自个儿的花销差不多就能挣回来。
太平给她的那些钱,她就帮他攒着,给他以后娶媳妇用。
这孩子也不知咋想的,县城里他这年岁的孩子,娃子都能上学堂了。偏他不着急,每回问都是说等等,她催得太紧又怕招人烦。
说来也是愁人的,天儿也快到娶妻的年岁了,这日子一晃就快得很。
“干娘,我来了,你开开门。”
卢氏正念着人,没想到偏巧人就来了。但这半下午的,太平今儿好像是当值的,怎的没在卫所休息?
狐疑地拉开门,就见天儿有气无力地趴在太平的背上,埋着头。
“咋了这事?天儿,咋了?太平,天儿这是怎的了?”卢氏焦急地上前唤着儿子,差点绊了跟头。
“娘,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屁股跌了,我才让大哥送我回来的。这几日不去菜市了。”葛天不得不应声抬头,说了事先编好的谎。
他都打算好了,等过些天伤好了,就说菜市那头忙得很,他休息太久了,活计让别人顶去了。
“屁股摔了?我看看,咋就摔得这般重了?”卢氏伸手过去就要扒儿子的裤头,谁知才刚挨上去——
“娘,嘶——娘,娘,娘,别动了,可千万别动了,我好疼。”葛天急得满头汗,费力地拨开自家娘亲要查看的双手。
“是不是摔着骨头了?要不,咱去医馆看看吧,娘去拿钱。”卢氏被这一嗓子喊得是真的不敢动了,微微发抖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颤声径直就要往屋里去。
“干娘,没事,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我带了药过来的。”赵太平见干娘连声音都不对劲了,忙安抚住人。
“真的?没伤着骨头咋走不了路了?你跌哪了?怎么跌的?”卢氏醒神过来后细问,太平的话她还是信的。
“就,就那路牙子上跌的呗,一脚没踩实。”葛天偏头躲闪着眼神道。
到底是自家儿子,从小养到大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她还能不知?
刚刚是关心则乱,如今头脑清明些了,卢氏一眼就瞧出了里头的事儿不简单。真要跌了跤,近旁的人直接就送天儿回来了,怎的还特意跑去卫所找了太平?
“说!你是不是又闯啥祸了?是不是跟街面上的人打架了?”卢氏板起面孔厉声就问。
“没有!娘,我没有!不信你问太平哥,我哪跟人打架了?嘶——”葛天被娘的眼神看得一激灵,但确实没有干的事他还是很有底气的,差点从赵太平身上跳将起来。
“那没打架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要再说你是跌的。”卢氏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圈,打破砂锅问到底。
“娘,你就别问了。我还痛着呢,让我进屋躺会先。”葛天无力地再次趴回赵太平的肩头。
“行,你不说是不是?太平也护着你。那我自个儿去街面上问,我就不信我这一张嘴还问不出来。”卢氏抻抻衣襟就要往出走。
“娘,娘欸,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就别去问了。”已经在外头丢尽了脸的葛天是真不愿意娘出去听到那些话,更不想娘因为他被别人说嘴。
在他一番艺术性地修饰过后,事情的七七八八也都讲完了,但肯定,大多的话还是讲自个儿多正义,又受了多少委屈的。
第255章 回村吧
“娘早先就说,让你好好干自己的活就是,旁的事别去掺和,你是怎么答应的?人老老实实摆着摊,正经的管事都没去说啥子,要你管什么?任谁看来你就是欺负人。”
“上回你跟菜市的人闹,人都告到你太平哥那去了,罚了你好几天没出屋,你一点就都没知错。这回又给你太平哥惹事。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多少人想得这份轻松的活计都求不来,你就一天两回扫扫街面的杂物就能每月挣好几百文,一样的钱,比那码头抗包的可不轻松多了?”
“就这样,你还不乐意?还得惹事?你真要把你太平哥的队长位子都闹得干不下去你才罢休?你说说你,现在这活计丢了,你准备干啥?让你念书你不念,找个活计又不安生,啥本事没有,你在县城咋活?”
卢氏听完是一肚子气,又羞又恼。
“哪就那般严重了?明明是他们不给太平哥面子。哼!等我好了,太平哥再另外给我寻个挣钱更多的活计就是了,娘你就别操心了。”葛天满不在乎道。
“你以为银钱都是天上掉的?还更挣钱的活计?真有那事轮得上你?你说说人凭什么选你?”卢氏被儿子的不知悔改气得脑子嗡嗡的。
“我不是有赵大哥吗?谁比得过我?再说,就算真找不上事,我就去投军,管吃管住还省心,银钱也不比这清道工少。”葛天被自家娘埋汰得也生气了,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赵大哥,赵大哥,我看,就是我们惯得你了。你还要去投军?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休想!你这是要把娘的心都挖空才罢了吧?”卢氏被儿子赌气的话扎得心生疼,当下就红了眼眶,顿了一会,斩钉截铁道,“我还是管你太少了,咱不在县城住了。你没本事娘认了,咱回村,老老实实种地。娘还有把子力气,咱都饿不死。”
“不!我不回去!!为啥要回村?江村有啥好的,你总惦记?好不容易赵大哥带咱俩住到县城了,你还想着回去?咱是外姓人,那里的人都不待见我们!”提到回村,葛天当下就真从赵太平身上挣扎下来了,激动得无以复加。
“别胡说,谁不待见我们了?咱在村里有房有地,正正当当的。现今回村正好,免得你在县城挣不了钱不说,还染上坏习气,以后连怎么种地都忘光了。”卢氏似乎下定了决心,撇过眼斩钉截铁道。
“我就不!就不!!我才不回江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赵大哥,你快跟娘说,你带我们出来了,就不会回去了,对不对?娘她脑子不好了,还要往村里住去。”葛天半伏在门板上,一手又扯着赵太平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反抗着。
“干娘,先让天儿进屋躺着去吧。回村的事也别提了,我不放心。出来了就安心在这住着,有啥事都有我在呢。”赵太平有条不紊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话语不多,却一字一句都能安定人心。
“太平,你是好孩子,干娘知道你一心为了我娘俩好。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和天儿拖累你啊。你为风儿做的都够多了,他知道,娘也知道……你就别劝了,我和天儿回村住对大伙都好,有空了你就再来看看干娘就成。”卢氏抓着赵太平的手轻轻拍抚着,细细地跟他诉说道,哽咽的话语里有太多未尽的感情。
“娘……”提起自家大哥,葛天这片刻脑子里也是空白的,心底有一处钝钝的疼,不知该说什么。
从村里出来,他们三人都说好不再提起,今日却因着他,娘又伤心了。
“干娘,没有拖累,不是拖累。天儿就是我弟弟,你就是我娘,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天儿不学好,是我这当哥哥的做得不好,我还会教他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还是,娘不打算要我了?嫌我吃得多?长得丑?不会说好听话?”赵太平一贯冰冷的脸色早已缓和下来,忍着心底那股扑咬上来的力道,半认真半戏谑地调笑道。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哪个嫌你了?没有比你更好的了,在娘心里,你就是顶顶好的了。”卢氏终是被赵太平的一番话哄得又哭又笑,板正了脸教训着,眼里却是满满的慈爱。
“是的,娘,我知错了。我以后保证都听娘的,也听赵大哥的。咱不回村,成不?”葛天见情势正好,立马打蛇随棍上,舔着脸讨好道。
“唉,我是管不动你了。要不是有你赵大哥还愿意管你,你看你以后可咋办。屁股不痛了是吧?那你自个儿走回去吧。”卢氏一甩手,坐回去继续缝衣服去了,半点不搭理人了。
“娘,欸,娘,我屁股都被打开花了,好痛的。赵大哥,快,快扶我,我站不住了——”被娘这么一提醒,葛天回过味来,疼痛来得好像更猛烈了,杀猪般地叫唤着,眼见着就要从门板上滑下去。
“活该!”卢氏假啐了一口,想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往自个屋里打了个转,临出门前招呼了一声,“太平,你等会就在东屋歇歇,别回卫所了。在这吃完饭再直接去南门,啊。娘去买点肉回来。”
“成,娘!”听到这声,赵太平柔了眼,扶着瘦巴巴的人进了西屋,不轻不重地给上着药,“你刚刚应了我和娘的话,要记着。还有,不可再欺压他人。葛风可都也听着了。”
“……”被自己的话反制住的葛天心有不甘地瞪圆了眼,半晌,将头紧紧埋入被子里,瓮声道,“记着的。”
“怎么明明你怕得很,当时哪来的胆气干那些事?”赵太平想起这人那会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样子,想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我有赵大哥啊,我开始不怕。”犹豫了下,葛天还是说了实话。
赵太平没料到自己居然给了葛天这么大的底气:“看来,果然是我太惯着你了?你也不怕我,是吧?”
“其实也有点怕的,但是,你是我大哥啊,你不会对我坏的。我知道。”葛天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笃定道。
赵太平突然又说不出什么了,不自在地扯着葛天身上自个儿以前换下来的赭袍蹙眉道:“我给娘留点银钱,你俩都做身新衣裳,合体些的。这般大的,你就别穿了。”
“娘我说不通的,得你跟她说。”葛天闷声道,明明是自己亲娘,却更听赵大哥的话,“你不穿的衣服别扔了,我还要穿的,我就喜欢你们发的衣裳。”
“那下回,我带套好的给你。让娘给你改改。”赵太平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了下应承道。
“这种的就行了,穿了新的,队里会说你的。”葛天其实清楚自己大剌剌地亮明身份会惹来多少闲话,可这就是他大哥,他特自豪,就想大伙都知道。
“臭小子。”赵太平心头瞬间有些复杂,压了两下那圆溜溜的后脑勺,喃喃叹道。
第256章 又快过年了吗
“阿元,上回那个碎碎的饼,就是这里面的吗?”
牌楼下的糕点铺,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甜滋滋的香味。面对着满柜台的造型各异的糕点,“肚仔”的眼睛都看直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幸福得简直就像要晕过去。
“饼子不是碎碎的,也不是这里的,是我和夏夏在吃面条的那边换的。那里也和这儿好像的,好多吃的。它本来是一个花的,就像,就像这个的。这个,你看到没?到家它自己就碎了,好看的都不能放太久的。”说起这件事,于元还是稍带了一些遗憾的,但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并努力找了一个很像的指给豆子看了。
“那我们多看一回,不然等一会,这些就都碎了。就像沙子那样的,对吧?”小豆子对于小伙伴的话深信不疑,并附和着例举了相关依据,随后又感叹道,“阿元,这里什么东西都多多的。瓶子多多的,布多多的,书多多的,连糕都多多的啊~这里的人肯定每天都好开心!”
“还有屋子多多的,路多多的,人多多的,车多多的~”于元跟着点点头。
因着俩孩子今天吃的零嘴多,冯时夏便没给买其他糕点了,只称了一斤要用的麦芽糖。
到了买陶盆的铺子,本来因为给狗狗用了两个饭碗,是要给小家伙家里补上新的。可看着看着,她不自觉选了许多。
这儿的烧瓷不算精致,釉面杂质和光滑度都做得不算特别好。彩绘的图案和颜色都相对单一,就是类似简单的青花样式,图款也不多,毕竟是小铺子,做不出那许多精致复杂的图案来。
可能也因着周边的消费人群的关系,真做得太好了,成本高定价也得高,店铺在这位置恐难出货。毕竟县城还有好些技艺更精湛的大瓷器店压在上头,一样的价格肯定他们是难竞争得过的,于是默契地各自占据自己的那片市场。
就如同冯时夏这种境况下毫不犹豫地来到这儿的心理,生活还不到谈论档次的时候,这就是最符合现实的选择。
其实也挺巧的,这些个类似日式的釉下青花彩瓷偏偏也合了冯时夏的心意。特别显自然的纯人工手绘,一类是简约清新的几何风,一类是或大或碎的印花风,都很随性大方的感觉。
而她重点的两个诉求,一要是细瓷,二是带点花纹,刚好都满足了。其他细节问题,她认为无需苛求。
毕竟价格摆在这,如果真要全碗找不出一粒杂质,碗面光滑如镜,且釉色线条流畅毫不打顿,那这样的物件,放在外头的店子里,价格至少得翻一倍。若她想定制釉色更合心意、配色更丰富或工艺更精巧的,那肯定几倍都不止了。
最后结账的时候,她挑了六个饭碗、四个面碗和两个汤碗这样一套,足足12个。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作一套,因为她特地都挑的不同图案。她确实也不想要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样太死板了。她的标准是,只要风格能搭,摆一块看起来像一系列就成。
两个人,本来也用不上这么些,尤其还有旧的粗瓷碗可以用。但她莫名就想起六人聚会那一天连饭碗都不够、汤碗根本就没有的心酸来。
六个小汤勺并一个大汤勺也选了能搭配的,筷子重新挑了尾端带设计感的。另外还拿了六个茶杯。
因为她发现这儿的茶杯要比她以前买的那种要大得多,大撇口的,还都带杯盖和托底。
所以,哪怕现在没有什么茶要喝,这大小却可以用来盛汤,托底顺便还能当骨碟用。
关键是这套茶杯放在了一些瑕疵品堆里头,肯定是划算的。
反正在她看来,这种没缺没破没杂质的就不能算是烧坏了。至于釉色出来的效果是像烟雾又像水墨晕染开的样子,其实倒呈现了一种别样飘逸的画风,细看还挺有韵味的。
功能上毫无问题,而且能一器多用,甚至还便宜。
冯时夏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选的时候没感觉什么,算起来最后都得60多铜币了,她好一番砍价才55铜币到手了。她是极想砍到50铜币的,但本来茶杯就是处理价了,最后5铜币,老板怎么都不松口了。
从冯时夏心底来说,这么20好几个物件,50多铜币也算不得多贵了,便也罢了。
她估摸着老板也是记得她,见她这次又买得多才肯让砍的。
否则,两三个铜币的价格,其实利润空间并不大,这儿的人应该也不常换餐具。
55铜币已经是今天花出的最大一笔钱,她卖的花生糖今儿都没挣这么多回来。
可这一套崭新的餐具的意义是不同的,这是她和小家伙的第一次自我奖励。虽然还谈不上什么特别精美,但是比之之前粗陶的那些,这个已经好太多了。想想下回他们几人吃饭时的场景,便也觉得很值了。
“阿元,又快过年了吗?夏夏换了糖了,我们等会还要拿钱钱换肉吗?”在小豆子的记忆力,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用上那么多的碗筷。
“不知道啊,可能是吧,但是这些碗好好看的呢。都没有坏的,不会刮到嘴巴。”于元摸着碗外面滑溜溜的样子,十分高兴。
“跟我们在刚刚那个地方看的一样好看!”小豆子拿起两个勺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噗~”对于不经意就COS了咸蛋超人的“肚仔”,冯时夏真的很尽力在憋笑了。
吩咐店家帮忙用干草裹得厚厚的固定在筐底,她本还想花点钱定个两个铁制的蛋糕和糖块模具,免得用油纸和陶盆来做,既不方便,卖相也不够好。
适当地投资一些更趁手的工具对要长久做下去的生意来说,有利无害,这份钱不能省。
但今天已经没有多的时间给她啰嗦的了,她一时也表达不清楚,准备下回带了图纸再来。
木盆这回走路带不了,还有牙刷柄,也得好好构思一番。
到了常去的米铺,要了白糖,碎米白面和花生各两斤,还称了一斤芝麻。
她是忽地想起纯芝麻糖也很香,而且更松口,更适合老人吃。她打算下回带点芝麻糖和蛋糕给老大夫,就着做花生糖时一块做点,不费什么事,也正好趁机多做一个芝麻花生的口味试试市场。
第257章 完了啊
张云春在人还没来之前就听说了今儿的事了,他这位置人来人往的,这人一嘴,那人一句,巨细靡遗。
都说哑娘子自个儿还做成了一种新糖块和一种特别贵的糕,他瞧着这回又买的东西,估摸着其中之一就是用花生做的了。
他想着自己头回没看轻人多放了心思真是做对了。这哑娘子是个心里有盘算的,自第一回来过后,后面每回要买米面糖这些,但凡他店里有的,都是不跑别家店的。
你让给人一分,人也回你一分,跟这种人打起交道来他心里就特别舒爽。
照他来看,这哑娘子在县城应是能立住脚了。
虽说现今看着还是摆摊的买卖,但她后边有人,一般人谁敢找她事?没有后顾之忧,有自己的特色货品,东西还不差,开铺子是迟早的事,只看人到时自个儿乐意不乐意。
于他而言,不论是跟这样一位老客户,以后很可能是大客户搞好关系,还是跟一位有能力有背景的买卖人搞好关系,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说实话,他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来了县城几次,这哑娘子哪怕还是一句话不能听,一句话也不能说,但她已经让众人再不敢轻瞧了。
“小家伙,天天跟娘来县城,累不累啊?”他照旧给俩孩子都抓了一大把豆子。
“谢谢伯伯,只要这些就够了,”于元在夏夏的示意下接了能抓在手心的一小把,对剩下的摇摇头,跟着又道,“不累的,我就想跟夏夏在一块。我能帮夏夏换东西,能给大人挑蘑菇,也能赶坏人。”
“可是走路真的累的,我有点累了,阿元,”小豆子两手捧住满满的豆子,叹气插嘴道,“阿元,帮我拉开袋袋,我要把‘我’放进去。”
“嘿嘿~我也没有手了啊。”于元秒懂小伙伴的梗,笑着扬扬左手的豆子和右手的糕道。
“夏夏~快!快!”小豆子跺着小脚朝身上的袋袋努嘴。
冯时夏可不想再见到自己做的随身包彻底沦为食品袋,当下裁开了些新买的油纸,将两人手里只吃了一点的云片糕包好塞回各自的包里。又动作迅速地叠了两个带盖的巴掌大的简易纸盒,把两人的豆子都给装进去,让他们自己拿着。
两个孩子对于新得的这个特别好拿的装豆子的小玩意也是高兴得很,捏住纸盖子摇得笑嘻嘻。
一旁的张云春对这一幕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止是因为两个有意思的娃子,也不止是因为哑娘子的讲究,更是因为哑娘子脑子里随时能展现的奇思妙想。
“豆子,你还走得动吗?”出了粮店的于元有些担心道。
据他的经验,他们还得再走好一会才能回家,而且如果没有车,回家还要走好久的。
“我,我——”小豆子看着一旁背上背着、手里还提着的夏夏,还有同样背着小背篓的小伙伴,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咬咬牙道,“我还走得动的,只是走不快了。”
他自己要跟来的,他之前还说要帮夏夏拿东西的,可是没想到出来玩真的也会累。
阿元好厉害!
“那我拉着你哦~慢一点没关系的。”于元毫不犹豫地牵起小伙伴,彼此给予力量。
冯时夏看着前头手拉手的两小人,不仅步伐一致,还时不时一起回头朝她一笑,她的心一下就化开了,暖融融的。
跳绳自由终于可以解锁了,粗细麻绳她豪气地都各买了两把,下回聚会就能一起摇大绳了。
因为没给俩小家伙买别的糕点了,便从挑担货郎那里用4铜币淘换了两个纸扎的小球,竹制的骨架,大红的底。上头还糊了些有意思的彩色图画,坠了几个穗子,挑起来就像一个红灯笼,看起来喜庆得很。
紧赶慢赶到了菜市街,摆摊的已经没几个了,买东西的倒有一点,但好些也都准备回家了。这些人看到她都纷纷跟她大方地招呼着、微笑着。比之早上的窃窃私语已经截然不同。
冯时夏却彻底笑不出来了,她几乎都忘了这地方几乎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所以晚市什么的完全不是她以为的六七点还有。
寻了半天,连上回卖小鸡蛋的大娘也不在了,她觉着预定的第一笔生意就要因为自个儿的大意,缺少原材料而黄了。
倒是卖姜蒜的还有一家,不过也正准备收摊了。她之前是没料到姜蒜会长得那么慢,才起了心思种的。
现在地里种的都还没出苗,上回剩的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一个怕还有要补种的,就都各买了两斤。
确实已经没有卖鸡蛋的了,她也没有办法。
回到主街,还有杂耍摊在进行着这一天最后的表演。
从跟着她到县城,“肚仔”还没真正地逛过玩过,都是依着她的行程陪着她在走。今天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也不差这几分钟了。
冯时夏定下心来,陪着两小孩同为数不多的的几位看客一同观赏了最后的演出。
耍棍、耍绳、顶碗、顶坛子,几人抛接着秀技,围观人的心像在坐云霄飞车,生怕哪一下子就出了差错。
训练有素的小猴倒只是随着口令行了两个礼,学人行坐卧并翻了两个跟头。在她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把戏,孩子们却被逗得哇哇大叫,跟着又哈哈大笑。
小家伙哪怕不是第一次看了,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孩子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并容易满足。
虽然她不赞同动物表演,可为了今天还并不懂其中道理的两孩子的这份单纯的快乐,她也象征性地给了两个铜币。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斜阳如染,将街道和行人都刷得金黄,一股倦鸟归巢的安宁让人沉醉,心静下来,又似乎感觉到时间走得很慢。
街上的店铺也陆续关停了,邻近两家边上着门板边寒暄着,估计是在聊这一天的生意或是家中正准备的饭菜吧。
带着意犹未尽的两孩子出了城,早上还人潮如织的小广场只有几辆车马还停驻着似在等人的样子。
冯时夏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家家试探着上前“询问”了归程的方向。毕竟,夜路真不是那么好走的,没有路灯,没有手电,就算还有月光,哪怕她给自己壮足了胆,两个孩子肯定还是会怕的。
尤其,她还没跟人家长说,就拐带了一孩子出门啊!
真闹出事来,她定是没法在村里呆了。
第258章 回来了(一)
赵弘诚快到村口的时候天还早,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早回来过了,这不摸黑了,反还有些不习惯。
“大黄。”他试图叫住撒着欢往前冲得跟疯了似的狗子。
大黄倒也停住了,扭头朝他“嗷嗷”两声,又往弯道那边猛摇着尾巴。
意识到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去,果然,那头蹲在路边的人正笑眯眯地往这招手。
“怎么在这?我还想去找你呢。”
赵弘诚放下箩筐,边拉起人边拍打对方身后的尘土,然后将人安坐在自己架在箩筐的扁担上。
“我跟娘说眼睛累了,想出来走走,就出来了。我就想看看你回来没,”卫子秋傻笑着,又忙追问道,“大壮,不,弘诚,怎么样?今儿那大姐去县城了么?东西给她了么?”
“走走是可以,但别一直在这等我。往常我回来天都擦黑了,也就碰巧今日早点,不然你得等多久去?”赵弘诚故作不悦,又摸摸他的头叹气道,“你叫我什么都可以,不用特意改,我也喜欢你叫我大壮哥。”
他虽然心里很希望每日都能跟小秋一起来去县城,甚至这两日看不到斜对角的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但同样的,他也期望小秋的学业能更进一步,成为他本该成为的那种人。那时大娘就会得偿所愿,小秋便不会再这样倍感压力。
可于他而言,最最重要的是小秋能每天都快乐,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行的,都说好改名字了,名字还是我选的,怎么还能一直那样叫?叫顺嘴就更难改过来了,到时在县城让别人听见就笑话你了。”卫子秋觉得自己得好好捍卫这个名字的威严。
“别人的话,我不在意。”赵弘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接着从怀里数出了12文钱并掏出了那个油纸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怎么给钱我?我不要。”卫子秋只接过了油纸包打开,见得里头是从没见过的两样吃食,都只有一点,但包得严严实实的。
赵弘诚把12文强塞进人的手里,解释道:“这是这两天有人借用了你的摊位,给的钱。”
“两天就有12文吗?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摆摊了,反正有时候还要贴钱。干脆就将摊位租出去好了,然后我们一人分一半。”卫子秋摩挲着手里正当来路的12文钱,稀罕得不行。
“说什么傻话,这才多少。等你的画卖得好了,一天哪止这么些。”赵弘诚明白对方也只随口说说,摆摊画画的决心是从没掉下去的。
随即,将纸包里的东西和下午在县城发生的一系列事都说了出来,并嘱咐了自己在县城说的亲戚关系之类的话,让他以后不要戳破了。
“阿诚,比起大家,我是不是太差劲了?”卫子秋都听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神色倦怠道。
一个带俩孩子的聋哑大姐都能凭本事混出些名堂来,可自己这个读了近10年书的读书人却连摊位费都赚不回。
“胡想什么呢?”赵弘诚见不得小秋这副没有活力的样子,轻轻一拍对方的脑袋,正色道,“你会读书写字画画,我们可一点都不会。虽然现今看着是没挣到什么钱,但你以后真凭这个去找份工挣钱,还不比我们挣得多吗?”
卫子秋想想也是,自己只是还没用上真正的能耐。便放开心怀,将纸包里的糕撕成两半,要尝尝味道。
“别撕了,你自己吃,我吃过了。”赵弘诚见人这动作忙道。
卫子秋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将自己的那一半叼进了嘴里,另一半直接喂到赵弘诚嘴边。
大壮哥每次能给自己留整块的就绝不会只留一半,所以,这糕他肯定是没动过的。
而且,这糕这么贵,他不舍得吃的。
他都知道。
赵弘诚低头看着眼前人光洁的额头,清澈如水的眼眸以及葱白圆润的指尖,对方固执的姿态就如同近在嘴边的糕一般,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只想跟上去就咬那么一口。
到底是脑袋一空,真的张口了。
而小秋也笑了,眉眼弯弯就似潭水边的柳叶,在他的心湖上方轻柔地飘荡、起舞。
“真的好吃呢,难怪能卖那么多钱。大姐可真厉害!唉,我该留一点的,带回去给娘尝尝。”卫子秋咂摸着嘴边回味边感叹。
“咳——咳——”脑子醒神回来的赵弘诚差点被这句话呛着了,嘴里的糕一下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呀,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娃子似的啊?哈哈哈~”卫子秋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后日,大姐还会去县城的,那天正要带糕去,应该不会只带卖的那些,我到时再去买点给婶子尝尝。”赵弘诚憋红了脸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清清嗓子才道。
“不,不要你花钱,我自个儿也有呢,我那天也去。在家呆了两天了,我应该能出门了。虽然我攒的钱不多,给娘买点尝下味道还是行的。”卫子秋摇摇头又问,“大姐喜不喜欢我给她带的那些啊?”
赵弘诚这会儿也不跟他争,点点头:“看样子是喜欢的。”
也没说冯时夏原不是想要那么多的那个小误会。
“那下回我还给她攒一些,毕竟,她如今是咱姐了呢~嘿嘿嘿~”
不知为什么,赵弘诚突然很喜欢这个说法。
江村。
“金树,你说那俩娃子跑哪去了?我刚想去喊半天,没人应,瞧了一眼,院子里连屋门都锁上了。这天都要黑了。”吴氏纳闷又焦急地跟不紧不慢修着锄头的大儿子问道。
“还能去哪,就在后山呗。他俩不就整天在那转悠?村里又都不爱去的。别急了,等会就会回来的。”李金树随口应道。
“我能不急吗?这小子现在是见天地不着家了,你说说,你下午不就去后山寻了,不是没见着人?”吴氏上前一拍大儿子的肩背,没好气道。
“娘,你打我干啥?又不是我爱跑爱玩,你这偏小儿子也太过了啊~”李金树嗷嗷叫,还跟老太告状道,“奶,你看我娘,眼里就剩豆子了,啥都怨我呢。”
“瞎说啥~”吴氏被儿子这么一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急,小娃子爱玩正常得很,豆子一贯还是很听话的。再说了,那好几回不也是想跟阿元一块凑热闹吃饭才误时间了么?过得一会儿自个儿就回来了。”老太收捡着簸箕里糊的几个碎布头梆子插嘴道。
“傻不愣登的,明明自个儿黏糊得人家紧,还要先跟人赌气,赌完了自个儿又屁颠先凑上去和好。”金花只要一想起那天豆子扒着门口扯着嗓子喊“让他走吧”,就忍不住想笑。
第259章 回来了(二)
“小姐。”从影壁后正出来的男子见着正跨进院门的两女子,忙低眉敛目站定行礼道
“阿鲁,我爹回来了?”为首女子惯常淡然的脸上终于多了股笑意。
“是的,小姐。不过老爷回来只换了趟衣服又去集风楼了。”名叫阿鲁的男子一五一十地回复着。
淡粉裙的女子蹙了眉,又问:“还是为春冻的事?”
“老爷公务上的事阿鲁也不太清楚。”阿鲁板正地用了老爷交代的句式,老爷说了,不能让小姐跟着忧心他公务上的事,一旦问起,便如此回复。
淡粉裙的女子心思一转,换了个说法:“那你跟出去瞧着,农田里现今如何了?”
“阿鲁愚笨,也不通农事,说不好。只是见老爷自田间巡视回来后神情还挺放松的,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吧。”阿鲁也不知这句算不算问的公务,略思索了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如实回了。
“那便好。只要春耕顺利,就算成了一半,其他的且后看着吧。”女子也不再为难阿鲁,知道一切还算顺利,便移步进院了。
走了十来步,发现身边人还未跟上来,失笑地摇摇头,出声唤道:“青如。”
“欸,来了。”鹅黄衣裙的女子提着裙摆两步跑跟上来。
淡粉裙的女子点点她的额头,问道:“若每日给你一个时单独玩耍,你还会想起小姐我吗?是不是眼里就只有阿鲁了?”
“哎呀,小姐,你又来了,”鹅黄衣裙的女子脸上飞霞,跺脚娇嗔,“哼,等过几日看小姐还笑我。”
淡粉裙的女子转过回廊随口接道:“过几日又怎么了?”
“小姐,你都忘啦……”
叽叽喳喳如出谷黄莺的细细女声渐渐远去了……
冯时夏问了一圈,有毫不搭理她的,有半天也不明白她啥意思的,有根本哪都不去的,也有往别的方向的,更有不带路人的。
反正就是没有能搭的顺风车。
一首“凉凉”敬献给自己。
趁着还有光亮,她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准备用来探夜路。
因为如果天上这个还是原来那个太阳,晚上的也还是原来那个月亮的话,月圆夜之后,月出的时候会越来越碗,今日恐怕日落的头一小时都得摸黑了。
她此时有些庆幸刚刚带着孩子看了会表演,现在俩小孩的兴致头都高高的,一直讨论得热烈,完全顾不上去烦扰回程的艰辛。
“阿元,我不想养小狗了,我想养个这样的小猴子。”小豆子挑着自己的小球蹦蹦跳跳地往前。
“我不能不要白菜和黑豆的,它们可听话了。”于元感觉小猴子虽然也很好玩,但是要换一个喜欢的,对狗狗有点不公平。
“小猴子更听话,它还会两只脚走路嘞~”小豆子不服。
“我以后也教白菜走的,我天天让黑豆走,它也能会的。”于元觉得自己家的狗狗肯定不比被人养的差。
“它学不会的,黑豆好笨的,四只脚走路都走不好的。”小豆子为了赢得这场辩论的胜利,开启了狗身攻击模式。
“黑豆还小的,以后就能走得好好的。明日就能走好了。”于元回击道。
“它会摔个大马趴,哈哈哈~”小豆子想起黑豆时常跌跤的样子,忍不住乐了。
“……”于元听得前方小伙伴的嘲笑,气鼓鼓,表示不想说话了。
小豆子没听到阿元回话了,转头一看,糟糕,自己刚刚太开心了。阿元生气了。
但是他是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任何一点的。
便也不想认错。
才刚放下心的冯时夏耳边突然安静了,两孩子连对视都不再对视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没两分钟,本来走在最前头的“肚仔”渐渐步伐越来越慢,到后来简直可以说是挪动了。
这下,自己的龟速都也配合不了他了。
闹别扭的小孩子什么的,她太难了。
“肚仔,我们要赶紧回家了。”冯时夏指指远处被群山隔离了看不到的村庄道。
小豆子闻声抬头,看看身边的人,又顺着夏夏的手指看看完全陌生的周边环境,四野茫茫,连一颗熟悉的树他都找不到,而天都快要黑了。
爹娘不知道在哪里,大哥不知道在哪里,家也不知道在哪里。
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
“哇——哇——我要娘,我要爹,我不要在这里,呜——”
身旁寂静的小树丛里不知被惊起了什么,一阵扇翅声传开,让小豆子本就敏感的神经又绷到了极限。
哭嚎声更大了。
并且连挪动都不肯挪动了。
于元见豆子哭成这样了,刚刚所有的不愉快都扔到一边了,手忙脚乱地帮着抹眼泪,又不停地变着法安慰人。
“豆子,别哭了,我们不在这里的,我们回家的。”
“我们走回家就能看到你爹娘了。”
“你别怕啊,我和夏夏都在这儿的,你不怕,啊,不怕!”
“你喜欢小猴子也可以的,我不要你也喜欢白菜和黑豆了,别哭啊。”
小豆子也不知哪一句打动了,抽噎了两下,最后辩解道:“我没有不喜欢白菜和黑豆的。”
“嗯。那我们回家吧。”于元重新拉起小伙伴的手,想要带着人继续走,然而——
“阿元,我哭得好累的,脚都软了,我没力气了,走不动了。”如面条般的小豆子完全是半倚在冯时夏的怀里了。
冯时夏这会儿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再耽误下去,恐怕到村里都得半夜了。难道真要后边背,前边挂,手上还得提地走完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吗?
苍天哪,不要跟她再开这种玩笑了啊~
胡亮刚下工就赶着车回家,爹今年的身体不太好,姐如今也嫁人了,刚补的谷种还得好好照看着,只能自己起早摸黑地两头跑。
刚出城没多远,就听见隐约有孩子伤心的哭声传过来,驾车还未到得近前,他便扬声询问了:“怎么啦?婶子,小娃娃是怎的啦?被虫蛇咬了?”
冯时夏被这犹如天籁般的声音所惊醒,一抬头更是惊喜非常。
第260章 回来了(三)
“咳,是阿姐你啊~”胡亮也认出了对方是上回姐出嫁前两日他在路上碰到的女子。刚刚自己还叫人婶子来着,幸而天色黑,脸红了也看不出来。
“小哥哥,豆子没有被虫咬,他是走不动了。”于元不太认得眼前的人,但对方好像认识夏夏,他便有点不好意思地帮着回话道。
在外人面前,小豆子却不想承认自己体弱,强辩道:“我,我想走的,是哭累了,脚它自己不走了。”
“噗~”胡亮觉得这小娃娃还挺好玩的,干脆利索地跳下了车。
冯时夏见对方后边车厢空荡荡的,便升起一点希望,指指回去的路指指对方的车,表示想搭车。
胡亮还记得这位阿姐是无法说话的,点点头,帮着对方安放好篮筐,还不忘跟小娃娃调笑道:“脚它自己不走了,那算了吧,这回先坐哥哥的车。回家后可得跟它讲好道理了,不然下回在路上没遇上哥哥,回不了家了可咋办?”
一句话说得小豆子也红了脸:“我,我记得了。下回它肯定能走多多的。”
“坐稳了啊~”胡亮招呼一声便扬鞭启程了。
可能是这少年也赶着回家,牛车是一路小跑,没慢下来过。但哪怕再颠簸,冯时夏的心头还是那句——有车真好!
连入暮微凉的风吹在脸上都变得惬意起来。
而两小人儿,别说“肚仔”了,就连刚刚在路上还精神饱满的小家伙,这会儿也趴在她膝头随着车架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她张开双臂护稳两个孩子,捋捋小家伙变得有些松散的“小喷泉”,真能不累么?他才几岁而已,小短腿就跟着她跑前跑后的,从没主动要抱要背过,懂事得让人格外心疼。
天色眼见着就越来越暗了,冯时夏还记得上回少年转过去的那个路口,艰难地辨认着那块石碑的影子,差不多到地方了,便将两孩子摇晃醒来了。
接下来这半小时的路,他们要自己摸索着回去了,好在已经不远了。
“阿姐,别下车了,我送送你,天马上就黑了,你带着两个孩子走夜路不方便。”胡亮往后喊了一声,继续驾着车往山脚那边去了。
冯时夏见牛车没停下来,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可一会儿就到山脚了,便当少年这次是要去不同的地方的,窃喜着自己的好运气。
等到了后山的岔路口,没人守着,也没有别的异常动静。
还好还好,她忙拍拍少年的背。
“阿姐,你到了?原来你是江村的啊。”胡亮恍然,离自己村还挺近的,但通常山这头的村子多是往乡上去,很少去县城这边的,毕竟要远些路。
“阿元,我们到家了?”小豆子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也不用怎么走路了,就已经到了。
“嗯,到了呀。小哥哥说送我们回来的,他好吧?”于元是听懂了那句话的。
“好好的。”小豆子无比赞同,蹬蹬跑到还搬着篮筐的胡亮面前,“小哥哥,谢谢你哦~我的脚也谢谢你~”
“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胡亮真的是被这孩子逗得不行了,又追问道,“这里下去离家还远吗?走得动吗?”
“走得动了。”小豆子终于有了底气。
于元也跟在豆子旁边补充道:“很近的了,一下子就到家了。”
“那就好,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家吧。”胡亮招招手,便要调转牛车回家了。
冯时夏捏着三个铜币塞进了对方手里,也不多比划,这少年上次就没收她的钱,她都挺不好意思的。
于元看了,想想也把自己袋袋里那半盒没怎么吃的豆子塞到了小哥哥的手里,然后跟着夏夏回家了。
胡亮真不是为了挣几文钱才带的人,但推拒不了,他不收阿姐就鼓着眼睛不高兴,更是拉着孩子直往坡下走了。
还给了三文呢~比拉车的都多给了的。
哦,还有小娃娃塞的一个油纸盒,打开看了,居然装的是炒豆子。
他有点哭笑不得,但捏了一颗进嘴里,真的挺香的,比以往吃的香。
今日不早了,就先回家吧,等下回再碰上阿姐,再顺路带她。她带着两个孩子这样来回县城想必也是很辛苦的。
冯时夏在坡下等了一会,她是最不善这种你推我拉的客气的,只得学了以前老人的样子板着脸,毕竟自己比少年大,这样使使脸色应该是有用的。
3铜币跟这个热心肠少年对她几次雪中送炭的帮助比起来,不值一提,且他本就是毫无功利心的。
可等着少年呼喝了一声,她发现牛车并没有继续往前,而是调转了车头往回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那3铜币也还是给少了。
都要天黑了,这时代没有路灯也没有车灯,驾车走夜路一样很不安全的。甚至这少年都不知道她住得还有多远,却毫不犹豫地特意送她这个搭顺风车的人安全到家。
这世上总有一些温暖看似微小却能烫进人心底的,它传递的熊熊力量足以让人够勇气重新面对周身的困难和恐惧。
三人手拉手沿着小路往回走,“肚仔”不知为何又高兴得厉害,哼起早上在山里学的歌来,不给人耳朵留活路。
“阿元,我好开心啊,我今日真的出去外头了,我还回来了。我看了好多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我好开心啊~”
“是吧,好好玩的吧?”于元也觉得自己带豆子出去还是很对的。
“好玩~下次我还要去!”小豆子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豪气地大吼道。
对于这句话,于元表示不太想接,他实在担心豆子走着走着又走不动了。
到了岔路口,冯时夏指指小家伙那边“询问”肚仔还一起过去吗。她可是提心吊胆了一路,生怕一堆人在路口等着抓她,问她要孩子的。更怕被当成人贩子直接给私刑处决了。
“豆子——豆子——”
“呀,娘喊我了啊~阿元,我不去你家了,我先回家了啊~嘻嘻嘻~”说完,小豆子一溜烟地小跑着走了。
俩人面面相觑,平时从来没有感觉小豆子对家人的呼唤这样热切过。
第261章 宝贝疙瘩(一)
吴氏在院子里根本就没安心过,打着转时不时要去瞧瞧门外的动静,旁人都只能任她去了。
隐约着,她就像听到了豆子的喊声,大伙都说没听见,可她拔腿就出院子唤了,直到看见那一团小小的黑影向这边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你小子,下午跑哪儿去了?大哥去后山没见着你,娘去阿元院子里也没见着你。不爱着家了,是不是?不要爹娘了,是不是?”吴氏忙迎上去接抱起冲过来的孩子,象征性地拍了拍人的小屁股,佯怒道。
“娘——娘——”小豆子环抱着娘亲的脖子,依赖地伏在娘亲的肩头,少见地撒着娇声声唤道。
三两声叫得吴氏的心都化了,柔了语气再问道:“跟阿元玩了?去哪儿了啊?高兴了?”
“跟阿元玩了,好开心好开心的,去……没去哪儿,就在屋里头的,你叫我的时候我故意没答应的。”小豆子嬉皮笑脸地狡黠道。
听见小儿说好开心好开心,吴氏便也放宽了心,不再多想,抱着人就进院准备做饭了。
“哟,宝贝豆子疙瘩回来啦?手里拿的什么啊?”李金树捏着嗓子怪叫道。
“哼!夏……唔,阿元给的,不给你!”小豆子刺溜从大哥张开的手臂间逃走,窜进自个儿奶奶的怀里寻求保护。
“阿元真是对你好啊,什么都愿意给你。我去跟阿元说吧,以后我陪他玩儿,就不用你了,那样就都是我的了。”李金树挑衅地看了豆子一眼。
“坏大哥,阿元才不会跟你玩,他就喜欢跟我玩。哼,他就喜欢我,不喜欢你!”小豆子简直气得跳脚。
李全林刚从外头回来,听得堂屋里又吵嘴起来了,无奈地摇着头。人说儿子多才好,可他刚两个儿子,都觉得成天屋子都得掀翻了。
于平也正为自己家这个儿子而头疼着。
“那是阿元的东西,爹都还没给人送去,你怎么能吃了呢?”
“为什么小傻子有,我就没有?爹,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于小荣可不觉得自己哪做错了,自己家里的东西,吃了又怎么了?
于平按按跳疼的额角:“那是你阿长哥让爹带给阿元的,不是爹买的。你想吃跟你娘说啊,另外给你买啊。”
于娟这才知道下午那包糖块竟是阿元的,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娘,插嘴问道:“你从哪拿的?娘肯定都放得好好的,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就随便拿了?还一整包都吃了。”
说起这个,于小荣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委屈的,瘪着嘴道:“就在堂屋桌上拿的啊,都打开放着的,我就想是爹娘买的,又没人说不能吃。”
于平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媳妇:“不是说了,是阿长让带给阿元的吗?你怎么没收起来?拆开做什么?”
方氏听了这话,颇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子,按按自己的衣摆低头回话:“平哥,我就是想看看阿长给带了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毕竟这手艺是我帮着起的头,真在那边吃苦了,我怎么对得起大哥大嫂——”
一番话说得婉转如泣,吸了吸自己的鼻头后才继续道,“看是糖块,我就放心了,那孩子定是过得还不错的,能有个余钱买这些金贵的吃食。本来是打算包好等你回来的,后来我想起厨房还炖着东西呢,怕糊锅,就走开了一会儿,没成想出来就没看见这油纸包了。也是怪我,没看好这点东西,那可是阿长特意独独捎给阿元吃的呢。”
“那东西不见了,娘咋不叫我呢?万一是家里来贼了呢?如果那会娘叫我了,我肯定就能拦下小荣了。欸,对了,娘,你咋知道是糖块呢?我下午撞见,都不太认识呢,还以为娘给小荣买了新鲜吃食呢。”于娟惊呼连连。
方氏警告般地睨了一眼处处挑刺的闺女,满不在乎道:“不就一包糖块吗?下回咱再买回给阿元就是了。再说了,以往阿长哪回回来带的东西不都是有荣仔的份的?难不成他现在出去住了,眼里就只有阿元,就不把荣仔当弟弟了吗?”
“那肯定不是,阿长可不是那种孩子,只是下回阿长如果问起来,我咋好意思说呢?都答应得好好的了。”于平挠挠头烦扰着。
“平哥,你都特意为他的事跑了那么老远一趟了,你这当叔的把这事摆账面上来算了吗?他做大哥的,荣仔吃他块糖,他还会跟荣仔计较吗?你就别多心了。”方氏拍拍于平的肩,转着话题便问晚饭想吃啥了。
“就是就是,阿长哥以前带的零嘴都是我的,现在都成了小傻子的了,哼!”于小荣跟着跺脚气呼呼道。
“你再说小傻子试试?东西你都给吃光了,你还有话说?你说说,怎么就那么一大包都吃完了?”于平一拍桌一瞪眼,虎着脸道。
于小荣没觉得自己有错,扯起嗓子就哭喊:“就喊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糖太好吃了,也怪我,什么都怪我。你们好久都没给我买好吃的了,我都没怪你。”
听到后半句,于平已经高高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放下了,责怪地对背身将儿子护得牢牢实实的方氏道:“别再让他乱叫了,村里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接着又不知对谁说着,“家里的境况不同以前了,不能还跟以前比。但哪怕是这样,咱家比村里好多人家还是要好的,有牢实的大房子住,有够咱吃的田地,有牛有骡的。什么都不缺。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就行。”
“哪有那般好呢,咱荣仔就不念书了?眼看着就到年岁了,咱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舍得他以后就跟咱一样吃苦?咱手里的那几个子哪够呢?你又没有大哥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盘活回来钱。”方氏跟着叹气道。
“不是还得好几年吗?攒一攒总能供他认个字的。”于平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什么好几年?荣仔都快7岁了,这都该去了,我打算明年开年就让他去。”方氏数着日子算道。
“这么小就送去?他能知道个啥啊?阿长不也是12了才去的吗?就说村长那小孙子,叫铁什么来着,哦,铁蛋,铁蛋也是8岁了才去的。你着什么急呢?”于平想不通方氏这逻辑怎么来的。
第262章 宝贝疙瘩(二)
“你知道什么啊?我都听宗旺媳妇说了,城里的孩子都是6岁去学堂的,说是年纪小才好学呢。他家孩子可不就是6岁就去了的,听说,现在都能写一大张纸的字了呢。再说,阿长可不就是学得晚了,才学不进去吗?以前大哥送去学堂转头就偷偷背着大哥溜得满县城玩去了,你忘记了?”方氏可不认同于平那一套,坚信自己说的才有道理。
于平听着也觉得有两分道理,但也讪讪地道:“宗旺家是什么状况,咱家是什么条件,这咋能比呢?我看最多也就比着村长家的来就行,他们家可好几个读书人,总不会弄岔的。”
“所以说呢,咱家哪还好了?娃子上个学堂都得一分分算呢。”方氏这会也不跟他争了,白了一眼再次吐槽道。
于娟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一声不吭,爹娘争辩的所有字字句句都是关于小荣的。她再一次感觉自己像这个家的外人,不被人看见的,不被人放在心里的。
话头又回到原点,于平瞧了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改口道:“我还得去西头一趟,得跟阿元那孩子说说。总得让人知道,也许孩子也正盼着呢。”
方氏听罢皱眉扯了一把男人的袖子:“去什么去?都跑一天了,不累啊?要去也让娟子去就成了。”
于娟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正好她也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屋子一个人呆会儿,再不好好喘口气,她怕自己忍不住了。
她突然又有点羡慕阿元,那么有勇气,宁愿一个人也坚决要离开这儿。
“行,那娟子你去吧。跟阿元好好说,让他别伤心,告诉他,二叔下回肯定给他再买回来。”于平确实没脸去跟小侄子说这种事,便顺势答应了。
而村南的另一户人家,男女老幼齐聚一堂,却更鸡飞狗跳。
“爹,你再想想,放哪儿去了?”一中年男子着急地催促。
“是啊,爹,早说让我们给你管吧,你非不乐意。现在倒好,反丢了,这下谁都没得着。”一中年妇人老大不高兴。
“你们谁得了赶紧交出来,这是咱家的,可不是谁都能私占的。”另一中年男子扫视着全场。
“爹,你今儿去哪些地方了?别不吭声啊,快说说。真让人拣去了就没得回来了。”另一中年妇人怼到老人面前就高声喝问。
“爷,我进你屋子里给你好好翻翻吧?”一壮年男子转了转眼珠提议。
“我也帮你去看看。”另一壮年男子跟着接口。
“祖爷爷,你的钱没有了吗?那我以后的陪嫁怎么办?”一少女撅着嘴道。
“祖爷爷,我想吃糖糕。”一小娃娃拽着老人的裤腿闹道。
老人背靠着墙,一手撑着膝,一手拿着拐杖面对围着他的一堆人使劲挥扫:“起开,都给我起开点。你们想干啥?想跟我老汉打架啊?我可不怕谁。有本事一个一个地来。”
“爹!!!这时候就别犯糊涂了,你那宝贝放哪去了?你快想想啊!”头一个发声的中年男子捶着墙恨声道。
“宝贝,对,哦,我的宝贝,”老人摸索着惯常放东西的地方,却是个空,“咦,不就放这儿的吗?哪去了?你们谁拿了我东西了?”
“没谁拿你的啊,祖爷爷,你真弄丢了啊?”少女不敢置信地惊呼。
“不,不会的,不会丢的,我可从不丢东西的。”老人摇摇头,往自己的屋子喊了一声,“老婆子,我那东西你给放哪了?”
“爹,娘早走了,你别喊了。东西就你一个人拿的,你找谁问得着?”苦瓜脸的中年妇人拽住了想要往屋里去的老人。
“不见了那肯定就是你们谁偷的,你们谁拿了赶紧给我交出来!那是有贵的东西,我给他看着的。”老人重重地捶了两下拐杖沙哑着嗓子喝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了解彼此的心思,顿时眼神里都带了些审视。
说实话,那东西老人真是见天不离手的。他糊涂也好几年了,却从没见他丢过一回,说来,确实不太像是老人自己弄丢的。
搞不好真是被人偷了,但这个人是谁,里边就大有文章了。
但此刻谁都没做声,都在想着谁会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哼!你们就盼着我早点儿死呢,一个个都丧了良心的。明早,不把东西给我送回来,我就告诉有贵去。”老人带着最后这句话进了屋,留下一屋子的人还在精神角力着。
冯时夏进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独自在屋里呆了一下午的狗,她真怕开门后面对一地狼藉,或者两狗子连饭都不会吃,已经饿到无力动弹。
于元放下自己的背篓将钥匙递给夏夏就趴在门边唤着“白菜”“黑豆”了。
几乎同时,“哇哇~”“嗷嗷嗷~”里头也立马回应上了。
冯时夏总算松了一口气,还能叫唤说明状态还好。握着钥匙开锁却感觉坠着的重量有点不对劲,摸索着凭记忆动作开了门后提上手凑近一瞧。上头确实多了个东西。
还没等她看个仔细,就听到那小家伙和小黑狗一个惊呼连连,一个似发出惨叫。
这该不是关在屋头跟大狗打架了吧?照道理做娘的疼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它呢?还是它狠起来已经开始自己咬自己了,这一下午就给关得不正常了?
等她进门弄清楚后才知道真相是:那蠢狗听了小家伙唤它,就屁颠屁颠跑来扒门了,结果,她这一推门,就差点给轧了。要知道这儿的门可不是完全贴进地面的,基本都离地十来厘米呢,底端是差不多跟门槛平齐的。
忙摸了油灯去厨房点了回来好好看了下,倒是没伤着,估计刚刚叫唤是吓着了。
放开蠢狗,她借着灯盏看着手里的钥匙,上头确实多了一个东西。“8”字形,两头带方孔,正中间刻了不知什么图案文字,金黄金黄的,在灯下泛着格外诱人的光。
冯时夏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翻来覆去摩挲了几遍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东西应该就是块金子啊!
如果这里仍然以金银为贵的话,如果下午在首饰店她没看错眼的话,这肯定就是一大笔钱来的。
可她之前从没见过小家伙钥匙上挂了这东西,也没见小孩拿出来过。
她很是怀疑这金块是怎么来的,毕竟没有哪个大人会将这么一大笔钱单独给个还没有任何金钱观念的孩子保管,更别说小家伙家里的状况完全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第263章 金钱vs粪土
“阿越,这个怎么来的?”冯时夏扬扬手里的拇指大小的东西。
“这个石头是祖爷爷给我的,它好好看的。是不是?”于元看到熟悉的物件解释道。
“……”冯时夏一个字都听不懂,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真的有点傻。
于元见夏夏看着石头发呆,便拿过钥匙取下石头递给夏夏:“夏夏,你也喜欢这个吗?那给你哦~”
说实话,以前从没买过金子的冯时夏面对这东西确实有点心跳加速。虽然这不是一个大金砖什么的,但如果这里同样是金银为贵,那么它肯定能值一笔钱的,绝对比自己今天所有收入还高得多。
小家伙却要把它送给自己,这模样自己没看错。
果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心动吗?
心动的。
想要吗?
想要的。
接下吗?
不接的。
不敢接,也不能接。
如果不是小家伙家人给的,那么仅有的几种可能里,她绝不相信这是小家伙刻意去别人家偷的。要么是在哪无意中捡的,或者不知情从哪家当玩物拿了,再或者就是别人送的。
可不单是小家伙家,她之前从老人家往下看,村里大多住户的情况都好不到哪去,家庭条件也应该相当。能攒下这个钱数很正常,但是随随便便就能掏出金块的绝不多,或者可以说没有。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村里但凡有这种金块的人绝对都会好好保管牢,没谁会让一个孩子随便拿了。
小家伙也从不是乱拿别人东西的人,她带着他去过好多店铺,他从不主动伸手去碰别人的东西。
如果说这东西是哪个大人送的,冯时夏更觉得没可能。小家伙这些天尽跟她在一块,见过哪些人她基本都知道。
他身边的交际圈就是那几个孩子,除非是哪个熊孩子偷了家里的东西当好玩的相送了,倒还有一丝丝可能。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还是小孩捡的。
可是真这样说来,这个推论也跟笑话似的。
她那时代以前爱开的玩笑就是捡金子啥的,可事实上呢,就算你一天24小时在大马路上转悠,想在路上捡几块钱或者一个钢镚的几率都小得可怜,更别说捡金子了。
不论钱的归属问题,就单这事,那得是什么级别的欧皇才能碰上。
但这事放在这里似乎又没那么可笑了,毕竟这儿还没流行纸币,也不是数字货币。纯金属货币的流通,除了自己仅能接触到的铜银币,想必大户人家金银块也是常用的。
这样看来,掉落一个金块的概率也只略小于掉落一块钢镚的概率,谈不上绝对的笑话。
很可能就是这几回,甚至就是今日在哪个铺子边角里捡的,毕竟今日他们去了更多小资以上阶级出入的地方。
尤其看小孩这副理所当然的坦然模样,完全不像是通过什么不好的途径得来的。
但若是其他熊孩子送的,以后很大可能家长还会找来要东西的。若是他自个儿捡的,且是普通的通用金块,没有什么特殊的话,很大可能这东西也找不到失主了。
可不论哪种,她都不能利用孩子的无知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虽然她是真的很想要钱,也很需要钱。
“夏夏不要。你自己先收着吧,不要放钥匙上了。要不,你放自己的箱子里藏起来?”
冯时夏思考着这东西该怎么处理妥当,半晌觉得小家伙惯常放各种“宝贝”和石头的梳妆台也并不保险,便指指衣箱让他收起来。
于元见夏夏不要,有点失落。但夏夏说让他收到箱子里,他也会照做的,虽然他不懂这个石头为啥不能放抽屉里和那些好看的石头一起。
他从胸前摸出还装着唯一一个钱钱的袋子,倒出来看了看。然后将祖爷爷给的石头放在一起,突然知道夏夏为什么不让放抽屉了。
因为这个钱钱和这个石头颜色一样的,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在一起的。
果然夏夏是对的。
于元将两个物件装回袋子里,还摇了摇。听着微小却清脆的撞击声,笑眯眯地撅着屁股将钱袋塞回了箱子最底下。
冯时夏努力将脑海里和眼前还不断浮现的金块挥开,打量着卧室里的状况。
食碗里都空了。
很好。至少肯定没饿着,虽然小奶狗的汤碗周围撒了不少。
在床铺上仔细看了一圈,没见着可疑的毛发和尘土脚印。
很好。虽然早知道它俩现在的状况不太可能跳上床,但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然后是最担心的卫生问题,她看看周边地上,不知是真没有,还是被泥土吸收了,总之没看到可疑痕迹。
连最大可能发生就地解决的簸箕里也是干爽的,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妈呀——
就这样训狗成功了?
她简直要喜极而泣,然而在检查她从簸箕一路铺到角落破罐的稻草时,发现她确实高兴得太早,有好几处味道刺鼻的。
她安慰着自己,俩狗子至少没有弄脏其他地方,她还是很好收拾的,没有随便乱来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她收拾到角落的破罐,本以为是空的,用不上处理了,结果发现里头还真不是空的。
这结果又让她惊喜不已。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特别蠢,对着这些东西笑嘻嘻,该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能干出的事?
但是她真的抑制不住,从内心一路狂奔到脸上的喜悦,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已经不由她控制。
这明晃晃的证据表明狗子已经对这罐子有反应了,有一些定点解决的意识了。
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只要走下去就会越来越近的目的地,她还怕远吗?
“我家门口来了一只小狗,它摇着尾巴看着我。
卷卷的尾毛长长的耳朵,眼睛大大红色小口。
……
小狗你是不是没有朋友,为什么你孤单寂寞。
……
你是不是想要当我朋友,你是不是想跟我走。
……
小狗终于洗过澡了以后,哇塞他是只小白狗。
……
可是它实在很懒惰,吃饭睡觉还想咬着骨头。
……”
冯时夏收拾稻草时甚至给它俩哼起了狗狗主题曲,像一只忙在花丛的小蜜蜂,就差转圈圈起舞了。
第264章 在意的
冯时夏倒是想奖励两狗子骨头,但一个还没牙,一个身体还在恢复期,慎重考虑后还是作罢,近段还是跟着他们喝点骨汤就罢了。
“阿元——”
门外传来一女孩声音,“肚仔”不是已经回家了么?难不成他家人知道了下午的事,来“教育”她了?
冯时夏有些惊慌地将敞开的屋门掩上,无措地看向被呼叫的阿越。
“夏夏,别怕,是娟子姐。”于元拍拍冯时夏的手臂安抚道。
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娟子姐来干嘛,但是,是娟子姐就不用怕。
应声跑到门外,待听了事情来由,他确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但最大的不高兴不是荣仔吃了糖块,而是大哥没有吃糖块。他都那样说了,要大哥吃的,大哥还是给他带回来了,虽然最后都被荣仔吃了。
这他都习惯了,反正被荣仔知道的吃食,都不可能有剩给别人的。
“阿元,爹说肯定会再买给你的。”于娟在开始变得浓黑的夜色里红着脸道,“榆荚过两日姐还去摘,到时给你也送些来,可好?”
“嗯。”于元只简单地应声,榆荚夏夏也喜欢吃的。
虽然还想再跟阿元多说几句话,再问点什么,于娟还是被自家这种颇丢人的事给臊得不知如何开口。
阿元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多追问,就这一个字,反让她无颜再多逗留:“那姐走了,有啥事你就来找我。”
“娟子姐,你先不要走,等等我。”于元把人喊住。
冯时夏见着小家伙冲进屋就爬上圆凳,从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包里摸出装着最后一小块蛋糕的油纸包,再一次跑了出去。
于娟对着递过来的一小团油纸包不解,于元解释道:“是很好吃的糕,不过我分了小弟弟和婶婶吃了,就只有这一点了。”
“阿,元,你,你都不生气吗?”听到这些,于娟左手瞬间掐紧了自己的大腿,僵着声音,对这个时候都还想着她的大伯家的弟弟艰难地开口问道。
“是荣仔吃的,又不是娟子姐吃的,娟子姐肯定什么都没吃的。”于元摇摇头,又补充道,“荣仔都吃了我是有一点点生气的,因为那是我要给大哥吃的。”
于娟才知道原来那包糖并不是大哥买给阿元的,而是阿元让大哥带的,大哥却舍不得吃才让爹又给送回来的。
大哥和阿元都是互相想着对方的,都想把好的东西留给对方。她和荣仔却怎么都变不成这样的关系,明明荣仔比阿元还大的。
这一刻,于娟是真的想自己若是大伯家的孩子该多好,哪怕没有爹娘,只有哥哥和弟弟,肯定都比自己在那个家里过得开心。
“我不吃,还是阿元吃吧。”于娟试图送回手里的东西。
“娟子姐吃吧,我吃过了的,吃了一大块的呢。大哥还要好久才回来,不吃就放坏了。”
哪怕阿元说她是大哥后的那个选择,她仍然抑制不住地想哭。
她以前都没有好好当一个姐姐去照顾阿元的,只是任他跟着自己,听了娘的话教他做常见的活而已。明明自己都没有对他很好的,可现在,把她放在了心上的人却是阿元。
“姐,姐走了,过两天来给你送榆荚,夜里睡觉要关好门。我,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有做不了的活等姐来了给你干。”于娟不想阿元看见自己哭,忍着泪意将要交代的话说完,便跑出去老远了。
于元摸不着头脑地回了屋,其实他有点想跟娟子姐说不用常常来看他,反正他也每天都要去她家的。而且他现在跟夏夏在一起,特别好。
于娟直跑到三岔口才停下来,摸黑展开手里巴掌大的纸包,将阿元给的那块糕小口小口地吃进嘴里。
真的很好吃很好吃,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香、这么好吃的糕……
待情绪平复下来,她抬起袖子在脸上细细地抹了干净才往家走,路过李家时,却见透着光的院门口有一个人等在那。
“娟子,是你吗?”
是李金花。
“是我。你怎么在这?等人?你爹娘还没回来吗?”
“不是啊,我刚刚在院子里听那头有人叫‘阿元’,好像是你的声音,就在这等等看。”
“嗯,我爹叫我来跟阿元说点事。”
“你嗓子咋啦?感觉哑哑的。你这两日咋没来找我?”
“没,没有,嗓子没事。我,我……”
“是不是抽不开身过来?那明儿我去找你吧?”
“啊?可我不一定有空的,你还是……”
“没事啊,说不定我去找你时,你就正好有空了呢。”
“那,那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啰?”
“嗯。”
话落后,那纤细的身影随着渐合的院门消失在视野里。可门缝间透出的那缕光还在,证实刚刚的一切并非虚幻。
原来,并不是没有人在意自己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并不是……
有阿元,有金花,可能还有她不知道的人,是在乎她的……
所以,她也只需在乎在乎她的人就可以了。
于娟决定今晚多吃两口菜,以补回自己替荣仔跑这一趟腿的力气。
虽然狗子们下午的饭食已经吃了,可能没那么饿的,冯时夏做晚饭时还是给它们捎带了些量。
下午啃的干饼子,这会儿就想吃点带汤水的。炖骨头汤煮粥之类的时间太长了,她想早点洗漱休息,便直接做的疙瘩汤。
大铁锅烧上水,后灶孔放上重新给狗子熬的药罐。
从门口菜地里揪了颗青菜,撕了几片白菜叶,洗净切碎备用。用凉水弹洒着将半面碗的面粉搅成均匀的小疙瘩状,砂罐里炒香葱白,加水烧开,倒进面疙瘩。
再次煮沸后,先给小狗盛出一点面汤,再加入菜碎,盛出一份清淡的给大狗。
最后调入盐和葱花,这就是她和小家伙晚上的吃食了。要是有西红柿、鸡蛋、骨汤或者其他更丰富的菜蔬,这份疙瘩汤会更美味。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哪怕是这样一碗简单的白面疙瘩,也是不差的食物了。
夹一点腌菜,配着疙瘩汤,正正好。
等胃被热乎汤水充盈起来,暖融融的,消解了不少这趟行程的疲惫。
这会儿看外边,月光才慢悠悠地在院子里铺陈开来,对面树下昨天被风雨打落的花瓣似白霜覆在那片泥地之上。
月明星稀,明天应该会是好天气。
上回的笋再晒一天就能收了,而正好明天去挖第二批。
第265章 所谓回报
冯时夏给大狗擦洗患处时才发现,小家伙的旧棉衣上好多地方都已经勾丝了,一看就是被什么尖细的东西刮过。
看了连背部的位置都有,她排除了大狗自己觉得热而想扒拉开的可能,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她将目光投向一边还在使劲晃着脑袋扑咬扯着棉衣袖子的小黑狗,嗯,这位今天着实“病”得不轻了。
前两天刚来还是一副蠢唧唧的样子,现在就已经这么活泼好动了,等以后跑跳利索了那还得了?
现在还只是拆衣服,以后可不得拆家?
冯时夏深深为未来的日子而忧虑着,而根据目前小黑狗的情况来看,它的磨牙物件得立即准备起来了。
可是这里没有塑胶制品,真用大骨头,那么硬的东西,她反倒怕它把还没萌出的牙都给啃坏了。
得是一个有点弹性的,并且它乐意啃着玩儿的。
猫猫狗狗爱玩什么?飞盘?逗猫棒?会响的东西?对了,好像还有球。
没有皮球什么的,她至少能弄出藤球,硬度中等,材料也纯天然无毒害。现在先用细麻绳像缠毛线球那样捆一个实心的给它玩着,等以后可以让藤编师傅编一个空心的。
想到就做,给大狗重新换药穿上衣服后,她便将上次捆扎用的细麻绳都搜罗过来,捆了个网球大小的,刚好够小黑狗叼住或扑滚着玩儿,也不会误吞下去。
事实证明她这方法是有效的。等她把球放进簸箕里滚动着吸引小黑狗的注意力的时候,它不出所料地松开了它娘亲的衣袖就扑了上来,跟这个“不听话”的圆东西开始了斗智斗勇的征服游戏。
冯时夏也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和小孩擦了把头发上的浮灰,便忙着洗漱泡脚去了。
她在县城就发现自己肯定是弄错了,并不是姨妈造访,回来一确认确实除了早上那点子并没有其他。
真是虚惊一场。
看来还不到日子。
这个身子她看着是十七八的样子,最小也得有个十五六岁,发育得再晚,都不太可能还没来。除非身体有啥毛病了。
但不到日子倒好,她这两天正好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如果还得照顾亲戚,确实会累很多。
“夏夏,你这里好红好红的了,流血了。”于元试探地触碰着冯时夏热敷着的肩膀,眉头皱得紧紧的。
“嘶——”
每回都是肩背着东西来回的,虽然有时候也能蹭上车了,但每次去县城的间隔时间很短,旧伤未愈新伤又增,故而这肩膀从未好全过,一只都是红通通的,今天终于压出了淤血,磨破了一点皮,看起来有点吓人。
也怪这身体本可能就也不怎么负重的,皮肤娇嫩得很。不过,她是真得改造一下这些背框了,藤条上得缝个宽点的减压布带上去。
看着小孩那副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疼的小模样,冯时夏顿时心里一暖。本来不想要做什么的,后来想想,狗子的那瓶伤药本应该就是人用的,反正活血化瘀什么的,敷一点如果有不良反应,外用的直接擦掉就是。
遂,摸摸小家伙的脸,毫不犹豫给自己倒了些药粉——
“啊——”
毫无防备,两泡泪瞬间就积蓄在眼眶里了,小孩也大惊失色,“夏夏”“夏夏”地喊着喊着就眼红了,焦急又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最后,伸手想将那些让她疼的药粉给抹掉。
太真实了,她完全忘记了,伤口破损的话,上药通常都会疼的。
挡开小家伙的手,摇摇头,疼都疼过了,还抹掉,那不白疼了吗?
何况,这种程度,心里有准备后还是能忍受的。
迅速撕了一布条咬牙将膀子捆牢实了,她默念着:一切苦难皆是修行。
“不疼了。”她露出一个笑给小孩,灿烂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弯腰继续给两人按摩腿脚。
想想今天还没复习,她又跟小家伙牙牙学语起来。
将日记写好,俩人花了好些时间才将钱袋里一大堆的钱币数清。主要是冯时夏为了配合小家伙联系数数。他还是十个铜币数一堆,冯时夏都没教他不同的钱币要分开放,他倒是自己就给分好了。
除开已经花出去的,还剩下682铜币,比她想象的多,又比她想象的少。
多是因为加上预定的和赔偿,今天的全部收入已经有1005铜币,少是因为,感觉挣的还可以,但是瞬间就已经花出去一半了。
可其实她都已经尽量将钱花在刀刃上了,仍感觉紧巴巴的。
仔细算了算,他们几人摘的蘑菇卖了369铜币,这部分钱是还要分出去一多半的。如此,自己和小家伙能剩的不过400多铜币,而这些钱如果还扣除要还的200铜币和要给小家伙的欠债,那么她几乎还是身无分文的。
冯时夏无力地合上自己的账本,趴伏在桌上有些不想动了。
“夏夏,要睡觉了吗?”于元停下自己手里的羽毛笔,歪头看向旁边一脸疲惫的人。
“嗯。[睡觉]吧。”
冯时夏想想,又数出72铜币递给小家伙,让他装进木箱的钱袋里跟金块一起保管好。知道他喜欢好看的,还特意拿了一个银币。
这只是他今儿挣的钱,她欠的那些都还记着,先不还。但今天他们6个人一齐挣的钱,得每个人都分上,一个子都不能少。
可能这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就是他们人生第一笔靠自己的劳动挣得的金钱,意义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根本没法核算到每个人都摘了哪些蘑菇,或者谁摘了更贵的,所以,只能选了一种相对公平的分法。
除了小胖墩就摘了一个底,大约是其他人的三分之一,其他5人都是摘了差不多重量的蘑菇。所以,这些钱平分成16份,小胖墩拿一份,其他每人拿三份。没去的三人给去的三人每人3铜币的代卖费。
最后多出的1铜币,她决定分给跟着背了菇做脚力的小家伙。
她不想占任何小朋友的便宜,哪怕他们都是主动赠送的。可她也不想因为他们是孩子就特殊照顾,该算的跑腿费一样算。
她希望他们懂得的是,只要尽自己的努力去付出,就会有回报。所以,不要因为你弱小就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更不要因为你弱小就觉得该被全世界优待。
如此,他们在以后的人生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第266章 世界那么大
于元再一次晃晃叮叮当当响声更大的钱袋,不懂为什么夏夏还要拿一些钱钱给他,只是,这种满当当的感觉真的好好啊。
这些钱钱可以换好多夏夏喜欢的包子,他就给夏夏先收着吧。
临睡前,冯时夏琢磨着,今天要不是自己将好些蘑菇的价格搞错了,收入应该还会多100多铜币。
说完全不懊恼是假的,但在做生意这条路上,她也是初出茅庐,想所有结果都能按照完美设想来发展确实不太现实,其实这些瑕疵不止是亏损,更是另一种方式的经验累积。
何况,今天已经比预想的要成功很多了,不止菇和笋卖完了,带去的花生糖也卖出去了,他们还接受了自己的秤,甚至连她没准备的蛋糕都接到到了预定,一切都比她预期的结果好太多了。
她应该感到庆幸和满足的。
当然这一步的完成也不意味着就全部成功了,明天的鸡蛋从哪买,抑或还得跑一趟县城?下回的花生糖还能再次一销而空吗?
但,这都是明天的事了。来日方长,急都是没有用的。
“晚安。”
锦幔纱帘的雕花床上,仅着中衣的女子半披发靠坐在床头,细读着手中的书本。
“小姐,快别看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早点休息吧。你又不是要去官选的,咋比那些个男子还用功呢?”迎面过来的青如,捧来一盆温水,拧了帕子递给人擦洗手脸。
“这你倒是高看小姐我了,这可不是官选相关的书,我让爹给我找了些地志,看看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风景。”女子依言合上了书本交予青如,接过帕子细细擦洗了两遍,接下来又反催青如去休息了。
“我可是每天没小姐这般操心的,每回都睡得好着呢,用不上小姐反来忧心我的。只是那地志有啥好看的,咱跟老爷出来这么远,我们可也是亲自见了好多地方的呢。”青如昂着下巴颇骄傲地道。
“傻青如,咱这才走多远啊?都还没出过中州呢,还有14个州府那么大的地方我们压根都没去过呢。”女子掩嘴摇头一笑。
“还有14个中州这么大的地方么?”青如瞪大了眼睛,似是第一回才知道原来世界不止是自己眼前这么宽而已。
“咱们国是的,但是听说还有别的国呢,你说外面该有多大啊~”女子神往地感叹道。
“!!!”第一次被这种信息砸到的青如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递上香膏的手都顿了一下,“那么大——”
“所以呢,地志上一般都记录了别的地方的一些民情风俗地貌等等,虽然内容不多,但是偶尔也能读到很有意思的东西呢。”
女子轻柔按摩着在脸颊和手背上化开吸收的脂膏,微微闭上眼,略回忆了下,接着道,“你可知,有的地方的山特别高,山下是太阳,山上却白雪茫茫?有的呢,一马平川,比我们这边还要平坦得多,一眼都望不到边。还有的呢,据说那风可以牛马都刮到天上,把树根都拔起来,你说神奇不神奇?”
青如听了这些话,也顿时对书本产生了两分好感,“原来书里还说这么写有意思的事呢?怪道小姐你总是喜欢看。”
“你不是也识得一些字了么?我屋里的书你要是想看都可以跟我借用。”女子提醒道。
“呃,小姐,就我那点识字水平,我一句话只能认半句,还凑不全是什么意思呢。”青如瞬间低了头,颇不好意思地道。
其实从四年前小姐就一直催她读书。可她偏巧就觉得读书认字特别累,惯爱偷懒,宁愿干活也想少写两个字。
“所以,更得好好学啊。你想想,就算你不是男子,不能官选,但是认字就能懂好多别人不懂的东西。你难道也想你的后代也是一字不识的吗?”女子用轻柔的声线谆谆善诱着。
“那当然不想的了。”青如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自己应了什么话,顿时又满面通红嘟嘴不依,“小姐,我都还小呢,都说到娃子上去了。”
“行行,不说了,你明白就成了。那你回屋吧,别的都不用忙了,明儿再弄。”女子摆摆手后滑入松软的被窝,将长发撩至枕上,闭眼似是要睡了。
“我知道。”青如走上前,给自己的小姐将四周的被角都抻好,边角都压好,才起身道,“小姐,晚时阿鲁说啊,就是那个哑娘子,今儿又来县城了,还差点被人赶了。不过后来几个城卫队长过去将事情解决了呢。”
“……”女子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还在床前的人,“青如啊,下次这些话不要在我躺下后再说。可好?”
“欸,小姐,其实我本也不想说了的,毕竟跟咱没啥大关系。但是,我听说呢,那哑娘子自制了两样新鲜吃食,那糖块听说是新鲜,口感跟我们吃的那个很不一样。关键是另一种糕,小姐,你知道么?居然卖200文一斤呢,就在街面的摊上,卖200文呢,比得上大铺子好些精致的点心了。真不知道她都那样了,怎么想出来的。”青如说得浑然忘我而犹不自知。
“青如啊,更不要在睡觉的时候说吃的东西……”女子无奈道。
“啊呀,我忘了。小姐,我只是想着,小姐不是担心老爷这段时间没口欲么,或许咱买点新鲜吃食回来,老爷就一下子胃口好了呢。”青如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袋。
“看在你还想着老爷的份上,行吧,那你让阿鲁明儿有空的话去买点吧。别买太多,先买一点回来尝尝再说。还有先别跟老爷说,200文一斤,爹知道了怕是都不会张嘴吃的。”女子望着帐幔的某处若有所思道。
“嗯,我知道了,那我去睡了。小姐,你也睡吧。”青如爽快地点头,给小姐放下床幔就往门口去,听得身后呢喃的一句“可是我睡不着了呀”差点打跌。
青如闭眼小幅度自打了自己几下嘴巴,换点上要带出去的油灯,悄咪咪地拉门关门还给小姐一片宁静。
躺在合起来的床幔间的人倒不是真因为馋嘴了而睡不着,而是在好奇同一个问题,这哑娘子身上怎会有这么多的不合常理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