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回家吧(四)
冯时夏准备做菜了,却见台面上不知啥时候多出来几个饼子,菜架旁也多了一篮子不知名的圆片状菜叶。
于元想起娟子姐的嘱咐,比划着榆荚要放到大锅里蒸了吃。
蒸?
冯时夏还没吃过直接蒸的菜叶,一般都是炒烫凉拌或做馅。她捏出一片,是边缘薄、中间鼓的样子,像小钹。嚼了嚼,滑滑的,微甜。
这味道很清新,一般煮汤或者清炒都应该不错。但小家伙特意说蒸,肯定这种吃法有它的独到之处。
她挺想趁新鲜试试味道的,却不知如何下手,直接洗干净放上盐上锅蒸?
做好其他菜之后,她洗了一大碗控干水,正要拌盐,突然想起来,蔬菜拌盐之后一般就容易析出水分来。
按照拌馅时的做法,她先拌了些油,这样蒸出来模样应该会好很多,再说,蒸菜也要加点油分才是。
正想端进锅里,大毛犹犹豫豫地还是伸手阻住了,他看出来阿姐好像不会做榆荚菜,但他会。
这样蒸是也可以,但阿元家里有面粉的,一般有条件的人家里都会蒸些榆荚饼子,更好吃。
他指指那碗已经被多加了油的榆荚,又指指橱柜,开口道:“可以加点面粉的。”
冯时夏不明所以,听见话的于元马上就掏出了面粉袋。
要加面粉吗?原来如此。
冯时夏抓了两把面粉迅速拌匀,尽量让每片都裹上一层薄面粉,然后直接摊在垫好纱布的簸箕上蒸了。
想着,这些步骤做下来更像要用来炸的。
她瞬间在脑子里开发了它的一万种吃法,似乎没有不能做的了。毕竟这东西鲜嫩又特别好调味。
大毛眼珠子转了一下还是坐回去看火了,反正阿姐都煮了饭了,省点面粉也正好。只是有点懊恼自己不会教人,没让阿姐明白自己的意思。
摊开了就熟得快,不过十分钟左右就好了。
看起来还成,但也有些面粉结团了粘连一起的,还是里面水分多了些。她觉得下次可以再控干些,并且裹好面粉后再拌盐。
夹起几片给小孩们喂了点,自己也尝了口,跟生吃的不同,这会蒸出来还带点糯糯的口感,跟面粉确实蛮搭的。
但晚上的菜式都太过清淡了,她想了下,还是切了香葱蒜末,拿出酱醋辣椒酱,留一半炒一半。
大毛尝着好像被乱作出来的菜式,却感觉一点儿不比蒸的榆荚饼子味道差,这样做出来的味道更像菜。又炒了一遍的那种更是脆甜软绵、清香爽口,带一点点辣反让人更想吃。
阿姐果然是很厉害的,不用教她,她都能做出更好吃的。
晚上的鱼汤和笋干俩孩子一样吃得满足,他们家煮了那么久的鱼,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大毛突然感觉以前浪费了好多鱼,看了阿姐做的,他才知道怎么真正去煮好一锅鱼汤。
二毛这会儿觉得哪怕鱼儿刺多,他都喜欢吃鱼了,不论煎的还是煮的,都很好吃。他为二哥和自己有一门抓鱼的手艺而欣喜,这样每天就算只吃鱼,他也不会腻的。
“二毛,二毛——”微醺地睡到天快黑才醒过来的江树东有点儿口干,躺在床上冲门口喊了两声,想让二毛给自己舀碗水来。
可半天都没人应。
他只得自己起来了,出了屋子也没见人,灶屋里也没光。
今儿怎就都睡了,晚饭不是还没吃么?这几个孩子,他肚里空着呢,连饭都不知道叫他吃了?
他拍拍大毛二毛睡的杂物间,想叫了人起来。结果一样怎么喊都没人应。推门试试,没闩,进去却没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的江树东没太反应过来。
等走到大郎门口准备叫人的时候才恍惚想起来,俩孩子晌午那会就冒着雨赌气走了。
可他不是叫大郎去找了吗?
江树东同样推门,门却闩了。
“大郎!大郎!”
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有来开门的动静。门刚拉开,江树东劈头盖脸就问:“大毛二毛呢?不是让你找了?人呢?咋不在家?”
江大郎也愣了下,闪避着江树东的眼神,说道:“爹你刚进屋一会,贵宝就来找二毛了。我寻思他俩平时爱去哪我也不知道,我咋去找?干脆等贵宝去找,一准立马能找着。谁知,他俩气性这么大?我下午也睡过去了,不知道他俩现在都没回来。”
“贵宝知道个啥,你就自个儿在家睡了,也不跟我说?!”江树东瞪红了眼睛喝道。
那俩孩子现在都没回家,眼见着就天黑了,如果没地儿呆,很可能挨着饿还淋了一天的雨。
“还不给我去找!”江树东重重拍了门板,“你去江边、田边,我去山边和村里。快去!”
江大郎连鞋跟都没拉,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江树东在村口道边到处喊了,没有人应声。他是真怕这俩孩子顺着村道就出去了。跟他们娘一样,就彻底走了,不回来了。
他家原来五口人呢,真就剩他和大郎,该多冷清啊!
大毛二毛再怎么不听话,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子。他怎会真的就狠心不要了呢?
他那会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就想打骂几句教训教训人,免得他们看不起他这个爹,看不起这个家。
可如今,孩子真走不见了啊,他还能找得回来吗?
粗犷的嗓音在快入夜的山林间回荡,迷蒙的雨丝一会儿就沾湿了他的眼睫。
“大毛二毛,快出来吧!爹错了,不该打人。”
“大毛二毛,别吓唬爹了,跟爹回家吧。”
“大毛二毛,回家洗洗吃饭吧,爹明儿就去买米买布回来,还去买肉。”
“大毛二毛,天都要黑了,林子里咬人的虫多着呢,快出来吧。”
“大毛——二毛——”
来回转悠了好几趟,都没有任何回应。
江树东有些不好的预感,江边田边不好躲,大郎没来找自己,肯定是在那没找着人。他俩如果在村里谁家的话,呆不到这时候,别家都要睡了。
他拔开腿,紧着往回赶,想回去一趟看看人有没有回来。村里喊一道,如果也找不见的话,他就得求有保叔帮帮忙了。
今夜找不着人,明儿就更难找了,谁都不知道那俩孩子会往哪去。
第208章 回家吧(五)
“二哥,我好像听见爹的声音了。”
“别乱想了。他都赶咱俩走了,要找早就来找了。”
“那二哥,我们就住阿元家啦?”
“……二哥也不知道,天都要黑了,能去哪儿啊?跟二哥睡烂屋你怕不怕?”
“我不怕。可是,外边雨还没停呢,晚上又下大了怎么办?”
“那再等等吧……”
江树东的找人的动静惊动了村人,但这半下午哪家都没有留过人。
“我吃饭时见着二毛哥追着人往村口走了。”有小娃娃从人堆里挤出来道。
“我那会好像瞧着大毛领着二毛往村后去了。”也有汉子出声道。
之后又有人应和这两种说法,江树东完全不知道选哪个方向去找。
“大毛这些日子没咋出门,二毛不是跟贵宝成天在一块?树东,你赶紧着先去贵宝家问问啊。”
对,贵宝!大郎也说贵宝下午来找二毛了,指不定见着过人。
江树东立刻转身往村北方向去,后边又跟了好些帮着找人和凑热闹的。
江明勇来开门的时候,看门外那阵仗差点儿又把门直接给拍上了,这红眼的架势感觉像是来打架的啊。
“别关,别关。明勇,我来找贵宝。”江树东忙伸手抵住了。
“找谁?贵宝?我家贵宝又犯事了?树东哥,我先给您赔个不是,您千万别跟个不懂事的小娃子计较。有啥要说道的,您直接跟我说。”江明勇先表明了态度。
“不是不是,我来找二毛的。我想问问贵宝有没有见着二毛。”江树东心力交瘁地说道。
江明勇被这绕来绕去的话给整懵了,想了一会儿才理清:“二毛不见了啊?”
“大毛二毛都不见了。”村人在后面帮着应声。
“呀!”江明勇吓了一跳。
“欸,明勇,赶紧着叫人去啊!”有脑子清明的催促道。
“哦哦,我这就去。”江明勇赶紧去娘那屋叫人了,那小子饭前被他说了两句,就不肯回屋睡觉了,非要跟着他奶睡。
刚把孙儿哄睡的老太听着动静正开门想去看看,就见儿子直冲冲往床去了,她追到床边一提耳朵把人拖开,低声训道:“你干啥?娃子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了?刚睡你就去撩啥?”
“娘,娘欸,外边树东哥家的娃子不见了,找贵宝要问问呢,您快松开我。”江明勇龇牙咧嘴道。
“啥?娃子不见了他去找啊,找贵宝干啥?”老太不乐意。
“贵宝不是跟二毛玩得好吗?”江明勇无奈。
“好啥好?前两天还置气呢,谁稀得跟他家娃子玩。要我说,他家那俩娃子就是随了娘的,都不老实。”老太撇撇嘴,极为不屑。
“这会儿不是事情大了吗?娘,先别说这些了。村里人都在外边等着呢。”江明勇无奈地打断了老太的话,两步过去将人拍醒。
“欸,轻着点,轻着点儿。”老太同样拍打着江明勇。
贵宝还懵着就被自家爹抱到了院门口,看着一堆人,又挨个喊开了。
“快别喊了,贵宝,二毛呢。”江明勇捂了人嘴巴。
“是啊,贵宝,二毛呢?你下午去找二毛,见着人了吗?他在哪?”江树东忙拉开江明勇的手。
“二毛在阿元家啊。”贵宝直觉地回答了。
“阿元家?于家?大毛呢?你见着大毛了嘛?”江树东抖着唇,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有了确切消息,忙追问确认。
“大毛哥也在啊。”贵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走走走,咱去于家看看,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呢。”人群里有人提议道。
!!!
贵宝吓了一大跳,忙捂住嘴巴。
村里的大人要去阿元家了,怎么办?
不行,他要赶紧去报信。
“爹,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也要去。”贵宝拍拍爹的手臂挣扎。
“你就别去了,树东伯伯会去接二毛回家的。”江明勇听见人没丢,也是松了口气,但把这个无事都要掺和三分的儿子无情镇压了。
“我要去,我就要去!”看着村里的大人走远了,贵宝更焦急地扭着身子要下地。
“你今儿别想出这个门。”江明勇又被扭出火气来了,啪地将院门关上了。
回到村道上,江树东阻了一众要跟过去的村人,直道:“人没丢,大家伙就都回去吧,我江树东领情了,今日麻烦大家伙了。”
“那行吧,树东见着孩子也别发急,可能几个娃子玩累了就睡过去了。”有妇人帮着说了两句。
“我懂。”江树东点点头应道。
于是,找人的都各自回家,看热闹的,这会儿也不好强要跟上去,同样只得散了。
冯时夏收拾完厨房,本应该洗漱睡觉了,但这会儿那俩孩子都还没走,看小家伙也没有要送人的样子,有点纳闷。
难不成,是要留宿的?
可这屋子里没别的地方能谁人了啊,不说她介意不介意,这张不到一米五的床也睡不了这么多人啊。
另外,中午那样子,一看他们就是没回家的,这一下午在外头就算了,晚上还不回家,家里人不着急吗?
正想着,院外传来了急切的男子喊声。
“阿元——大毛二毛在吗?阿元——”
“二哥!是爹啊!”二毛听见声儿就弹跳起来。
“别去。他都要赶我们走的,我们不回去。”大毛拉住要往外冲的人,眼眶又红了。
“可,可……”哪怕之前说好了不回去的理由有一万个,当天黑了,爹就站在阿元家院外了,二毛还是动摇了。他想念自己和二哥的那个小床了,是阿元家没有的。
“大毛二毛,爹来接你们回家。爹错啦,是爹不好。天都黑了,咱快回去吧。”
外边又传来喊声。
“二哥,爹说他错了,我们原谅他吧,啊?”二毛走到大毛面前,抓着他的两个手仰头道。
“他说我跟娘是一样的,他说没人要我的,他说让我滚。”大毛低喃着,不知在跟谁说,眼泪簌簌而下。
冯时夏看着这俩孩子的样子和外边中年男子越来越急的声音,终于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是一场离家出走。
见大男孩无声落泪,她走上前去拍抚着对方的背,不懂对方是受了什么委屈,但心总归是伤了吧。
“二哥,你别哭啊,你哭我也想哭了。二哥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吧。我们能抓鱼的,我现在最喜欢吃鱼了。”二毛瘪着嘴带着哭腔道。
第209章 回家吧(六)
“阿元——阿元在吗?伯伯能进去吗?”江树东见着堂屋有灯光,却迟迟不见人出来,又没人应声,他急得就想冲进去。
“我,我在的——我就出来了。”于元一直等大毛二毛做决定,这会听见这话忙拖着夏夏藏睡屋去,“啪嗒啪嗒”地就跑出去了。
终于见着人,江树东忙问:“阿元,大毛二毛在这儿吗?贵宝说他俩在你这的。”
啊,贵宝大嘴巴。
于元犹豫了一下子,还是点点头:“在的。”
闻言,江树东狠狠抹了把脸,所有焦躁的情绪下来了。深深吸了两口气,才问道:“那他俩咋不出来呢?”
“伯伯打大毛哥了,还赶他们走,他们好伤心的。”于元也见着大毛哭了,补充道,“他们不想回家了。”
江树东被一个孩子如此直白地戳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只得道:“伯伯知道错了,让伯伯进去跟他俩说说吧,啊?”
于元不太想让人进,尤其夏夏还在里头,可是他是大人,他可能拦不住的。
“别进来了,我和二毛就出去。”略带嘶哑的嗓音从堂屋传出来。
看到被阿元拉进里屋的阿姐,大毛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出去,爹肯定会进来找人,阿姐就会被发现。
到时阿姐和阿元该怎么办?
还有二毛,难道以后他真的就要带着二毛住烂屋成天抓鱼吃吗?还是跟娘一样,离开村里?
离开了又去哪,娘在哪里?还要他吗?
他擦掉眼泪,带着二毛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脱下鞋子,抓起俩人唯一的行李——鱼兜,准备回去了。
他得脱下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回到自己的原位。
冯时夏本想让人先穿了鞋子走,但大男孩坚持,她也无法。将早就包好在一旁的属于他俩的蛋糕塞到人手里,不敢出门,目送着他俩走进茫茫夜色中。
于元看见要回家的大毛二毛,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板正了脸色对面前的大人道:“伯伯,你不能再打大毛二毛了哦,也不能再赶他们走了哦,小娃子是都要有爹娘的。”
“阿元放心吧,伯伯不会再赶他们走的。”江树东看着失而复得的两个儿子如是保证道,也不在意一个小儿此时的说教口气。
“走吧。”大毛头都没抬地说了声,又转头跟阿元说道:“阿元,你进屋吧。”
“阿元,我回家了啊~”二毛也招呼了声。
“嗯。”于元应道,想起大嘴巴的贵宝,进院前又回头喊了句,“下次还来我家玩啊!”
“噢!”二毛重重应声。
大毛也回头望望只有一点点微光的那个屋影,酸涩的嘴角勾起。
在这儿,他过了最开心的一个下午;在这儿,有个最特别的人,她不会说也听不懂,但是她比所有人都厉害,比所有人都好;在这儿,没有讥讽嘲笑,也没有同情可怜,他还是那个和二毛一样的孩子,是值得被夸赞的孩子。
阿元等到了他的夏夏,也许,属于他的还得往前,还需要时间,他想去等。
“路黑,爹抱你吧。”江树东抄起二毛抱坐在手臂上头。他看着二毛手里空荡荡的网子,之前可是有十几条呢。“鱼呢?”
“吃了。”二毛抱紧爹的脖子,伏在爹的肩头,看着后面默默跟随的二哥道。久违地跟爹这么亲近,他也忍不住依恋起来。
“那么些你们三个娃娃都吃了?”江树东有点不信。
“嗯,还有贵宝和李金豆,吃了煎鱼和煮鱼汤,可好吃了。”二毛今日才有点理解贵宝对吃食的那份贪恋。
“没饿到就成。”江树东也不好说什么了,鱼是俩孩子抓的。几个娃娃哪能做成什么饭,就算大毛在,也好吃不到哪去,估计是饿狠了。
“爹,你衣裳和头发都湿了。”二毛探到了,皱皱眉道。
大毛咬了咬嘴唇,仍旧没出声。
“没事,回去换换就成。你俩衣裳闷干的?”江树东顺嘴问。
“在阿元家烤干了,还用热水擦了身的。阿元借衣服给我和二哥换了。”二毛省去不能说的,粗略地讲了下。
身后还是只有走路的声音,江树东颇不自在地回头道:“大毛,爹明儿就去买米买布回来,让婶子给你和二毛做身衣服。”
“嗯。”等了许久,大毛才低低应声。
“手里拿的什么呢?”江树东没话找话说。
“糕。”大毛还是只有一个字。
“哦,也是阿元给的啊?那孩子是个心眼儿善的,还和二毛同天生呢。”江树东掂掂怀里的重量,逗着儿子道。
这句话一下让三人不由得想起同天生下这俩孩子的俩妇人,两人都不在了,气氛顿时又别扭起来。
“还饿不饿?爹中午给你俩埋了土蛋呢,还在灶里。回去吃不?”江树东想破脑袋提起这句。
“吃!”本来一点都不饿的二毛突然大声应道,不忘帮着说和,“爹烧的土蛋挺好吃的,二哥吃吗?”
大毛看向右前方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背影,想着他刚刚的话,望着黑黢黢的夜里家的方向突然一阵鼻酸:“不能给你全吃了,我得吃一点。”
“土蛋想吃多少爹都再给烧。”江树东哈哈大笑,引得村里狗吠连连。
三人终于行至院门,江树东放下人,大步推门跨进院子,院子子里到处黑漆漆的,和阿元那个有着荧荧火光的小院不同。
大毛拉着二毛,迈进门槛的脚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
他回家了。
“大郎——大郎——”江树东奇道。
“吱呀——”侧屋的门响了,一个黑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门边。
“怎么屋里不点灯?大毛二毛回来了,饭煮了吗?水烧了吗?”江树东料想他回来得有好一阵了。
“不是都不兴点灯的吗?家里也没有灯油了吧。”嗫嗫嚅嚅回了这一句,黑影便一阵沉默。
“你也没去找我,早回来干啥了?你又不饿是吧?不饿那就别吃了。滚去睡吧!”彻底被大郎顶回来的话噎到,江树东好不容易好点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不都是大毛做饭的吗?我哪会做饭?”黑影嘟嘟嚷嚷着转身。
江树东见大儿子真的关门进屋了,简直气极:“不会做饭?烧火你不会?放点豆子放点水你不会?回回净等着老子来伺候你呢!”
里头没再传来动静。
“爹,我和二哥不饿,吃土蛋就够了,我去给你烧水。”二毛急急道,他有点害怕再变成中午那样。
“走,咱爷三整面疙瘩吃去。你俩也别舍不得了,明儿爹就买米回来。”被二毛稍稍安抚了的江树东扬声道。
大毛用力抓了抓二毛的手。
终究是不同了呢……
是吧?
第210章 我是我家的
于元今儿又起得早,看黑豆挤在白菜穿着的衣服里,只留出一根小尾巴,他调皮地捏了捏才出门。
雨已经不下了,院子里的地还有点泞,想想他还是换了旧草鞋,从灶屋空出提篮和碗,往村里去了。
“砰砰砰——”
已经卸掉了心理防备的方氏再次被敲门声吵醒,她恼恨地哀叫一声,狠狠揪了一把身边的人:“快去!那人又来了,今儿就得把他抓住。”
于平一下子睡意也没了,披上外衣就往外冲。
这回外头果然有人,只是——
“二叔,给,篮子和碗。昨儿的榆荚可好吃呢。”于元笑脸盈盈。
“阿元起这么早啊,好吃就成,下回让你娟子姐再给你送。”难得得小侄儿一个笑脸,于平摸摸头同样高兴得很,说罢还劝道,“阿元来了,就在二叔这儿吃早饭吧,我叫你婶婶起来做。”
“不了,二叔,我要回家吃的。”于元礼貌地摆摆手,转身跑走了。
这画面有些熟悉,于平颇为遗憾地回了房。
“人抓到了吗?”方氏缩在被子里强打着精神问道。
“不是,估摸着前两回你真听错了吧,是阿元来送篮子和碗了。我还说叫你起来,想留他吃早饭呢,他就走了,唉——”于平重新躺下。
方氏使劲一扯被子,“咻”地背过身,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欸欸欸,你这都全卷走了,给我留点啊。”
不过,以后早上没人吵了,倒还好。
隔了一天没出门溜弯的老大爷又被一阵风喊了,这次他敲着拐就发怒了:“哪个?哪个喊我?”
跑得飞快的阿元瞬间就刹车了,回头走到老人身边惴惴道:“是我呀。”
“小娃娃蛮?”老大爷擦擦眼睛。
“嗯。”于元绞着手。
“你是哪个?咋喊我阿爷?我咋不认得你?”老大爷看了又看,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孙子和重孙子中的任何一个。
“我是阿元啊。”于元凑近了给老人瞧。
“阿元是哪个?是哪家的?”老大爷还是想不明白。
“阿元就是……就是,哎呀,我是我家的啊。”于元也讲不明白了,只得将大哥教的又说一遍,“我是江村的,大哥在有一个好大槐树的槐树村,大哥的师傅叫孙大船。”
“哦,江村啊,江村就是这个村呐。槐树村可远着哩,你来走亲戚啊?”老大爷想了半天又接着问。
“呃,”于元决定不绕这个问题打转了,“阿爷,我不喊你‘阿爷’喊你什么啊?”
老大爷瞬间也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慎重道:“喊我祖爷爷。”
“祖爷爷。”于元从善如流。
“乖。”老大爷笑呵呵,从怀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递给出去,“喏,拿着,祖爷爷给的。”
“可是,大哥说了不能要别人的东西的。”于元看着那块特别好看的石头摇摇头。
“我是别人啊?我是你祖爷爷,要的,要拿着。”老大爷板着脸道。
于元想想好像有道理,便接过来了。它两头都圆乎乎的,还有孔,正好可以挂钥匙上。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又问老人:“祖爷爷,你去哪啊?”
老大爷想了想,指了一个方向道:“看谷子哩。”
“我要回家了的,祖爷爷,我走了哦?”于元一看不和自己一条路,想早点回去。
“你不跟我走,去哪儿啊?”老大爷敲着拐杖瞪眼。
“啊?”于元有点傻眼,但想想可能夏夏还没起来,便扶着老人一步步往另一边去了。
冯时夏醒来没见着人,以为小家伙又在厨房,结果也没有,到厕所看了,同样没人,反而发现自己好像姨妈来了。
如果不是现在里裤上那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她都几乎完全忘了这件事。
可现在糟糕的是这里根本没有卫生棉啊!甚至她连**都还没准备啊!!
虽然自己以前并不会很汹涌,但这个身子不一定啊,况且,再量少总会弄脏衣物的。抓狂地扯掉了自己好几根头发,她才不得不认命地想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棉花这儿没有,有听说古时用草木灰的,但是她实在无法想象怎么接受。不,连包灰的布都没有,应该说是连根干净的布条都没有。
如此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旧物改造,她将自己唯一可用的洗澡巾剪成两条,她倒是想多剪,但限于还要系腰,没法再短。
顾不得刺不刺,将两头缝了根细麻绳捆两圈在腰上,这样她才能放心它不掉。
只有两个,代表着需要替换的时候得及时洗净,消毒还得晾干,十分麻烦。
所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赚钱,赶紧将**和准备这些月事条的钱赚进来才是。
穿上自己做的一个,冯时夏别扭得不行,虽然麻绳捆得牢牢的了,她还是很不自在,这种感觉和有卫生棉的安心舒适完全不同。
提心吊胆它松脱、滑开或者侧漏了等等,而且好些天没穿**的她居然已经也有些不习惯这种直接的接触了。
看来近几天都可能去不了县城了,毕竟这期间万一在那出点啥意外,那她简直无法想象。
就是本来约好的今天去拿猪毛,得爽约了。
她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真的不敢冒险去那么远。
至少好像没痛经,冯时夏安慰着自己,努力忽略着身下的不适,回厨房准备早饭去了。反正目前这状况不适合运动,也没心情运动了。
于元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发现回到了原地:“祖爷爷,我们又回来了呢。”
“溜弯可不是溜着溜着就弯回来了吗。”老大爷极淡定地拍怕对方的小手。
“不是去看谷子吗?”于元懵了。
“你这娃娃,苗都没长出来呢,哪来的谷子?”老大爷又板起脸,不满庄稼娃子不通农事。
“是祖爷爷你刚刚自己说的啊。”于元小声反驳。
“我说的?不可能。我是出来溜弯的。溜完了我得回去了。”老大爷矢口否认道。
“那行吧,我也要回家了。”于元自觉争不过大人,还是放弃了,转身要跑。
“你往哪走呢?”老大爷在后头喊,“家在这头。”
“祖爷爷,我家在上头的。”于元这下确定得真真的,一点儿也不妥协了。
“是吗?那你走吧。我家在这头的,老婆子还等我回去吃饭哩,我家是在这头的,在这头的……”老大爷絮絮叨叨地自己往回走了。
第211章 快快长大啊
冯时夏发现昨晚的剩的野菜叶被倒在了菜盆里,篮子不在了。她想着小家伙是不是给“肚仔”送篮子回去了。
但他们离“肚仔”家不远,正常十来分钟就能来回,她都起来快半小时了,还没见着人回来,心下隐隐有些担心。
虽然这是小家伙的村里,一般不会有啥危险,但这儿也靠近外出的道,保不齐有什么人路过。她想再等一会儿,如果还没回来,她就得出去瞧瞧了。
将燕麦花生粥煮上,昨晚还剩的一些笋干和炒野菜,配粥差不多。
剩下那么些野菜也得处理,之前的挖的除了吃了三顿的,其余都晒了腌了。今天天气却算不得太好,外头还是厚厚的絮状云,想着这菜味道清新,还是最鲜嫩时好吃,便干脆趁新鲜做了。
感觉它能有一万种吃法,但现在材料有限,冯时夏决定洗了一锅蒸菜团子。类似窝窝头那样,可以不用发面,这种天也能放得住,简单配粥或者配腌菜都好。
步骤简单,她手脚麻利地将面都和好了,大部分都捏成窝头形状,掌心大小的一个,顺手也做了几个花样的菜饼子,锅是够大的,一锅蒸了刚好。
刚弄完这些,小家伙确实回来了,她监督着小孩运动了,给狗子收拾好,两人洗漱好,灶膛里的饭食也熟了。
趁热两人也各吃了一个野菜窝头,因为野菜放的多,所以味道清甜得很,像走进雨后森林的那种舒畅感,一早上的一些低气压被驱散了好些。
就是颜色不太好看,灰绿色脏脏的,看起来和吃起来完全不一样。但这也算是一种反差惊喜不是。
不过,以后可以去粮店看看有没有玉米面,毕竟不管是玉米饼子还是金黄的窝窝头,既好看又好吃。
小家伙还兴致勃勃地喂给两狗,小奶狗可欢喜得很,凑上前就要来咬,冯时夏忙阻止了,将那小块给了它娘。可小奶狗还是嗅着小家伙的手指可怜巴巴的,突然,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口咬了上去。
冯时夏吓了一大跳,忙将小奶狗挥赶开,心里想着这里没有疫苗什么的,万一有疾病传染该如何是好。
心急如焚地拉扯过小家伙的指头看了又看,却没见着有破皮见血的样子。
还好,算这小狗有良心,懂得不咬主人。
就这一会,小奶狗像玩闹似的又扑上了冯时夏的手,从小被狗吓的她发射性地尖叫了一声,小黑狗“吧唧”一下反被吓得松口了,接着歪倒在簸箕里。
冯时夏心有余悸地看了自己的手背,发现也没啥事后,突然想想,小奶狗刚刚咬的力道好像是没有轻重的,但没事的原因是没感觉到牙齿。
所以,小狗还没长牙?
她大着胆子将小黑狗举起来,瞧了瞧,还真是个没牙的,他们这是逃过一劫啊。
但看这模样,如果这货不是吃多了撑的,估摸着就是要长牙了吧。前两天还没见着有咬人的迹象,看来得预备个磨牙棒或者供它玩的玩具了。
于元在黑豆咬自己的时候毫不在意,他心里很笃定黑豆不会伤害他们,可是当看到黑豆扑上夏夏的手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紧张了。
现在,夏夏被吓到了。
他点点黑豆的鼻子和脑袋好好教育了一番。
冯时夏见着小家伙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忽而想起每次他跟地里的植株讲悄悄话的模样,都是那样天真无邪的。
大狗经过这三天的喂养,除了还是不太爱叫唤,是实打实地有了些精气神。她也从最开始的纯汤饭,到这两顿偶尔给它加点清淡的鱼肉和蔬菜,它都吃得欢实。
能吃就挺好,这样恢复得才会快。
饭后给它换好药,冯时夏去自己开的菜圃里转了下,上次的排水沟还是挖得很到位的,至少垄里并没有积什么水。
只是这土地里还是没啥动静啊,莫不是真的种得不对,烂在里头了。但是她覆的土比老人种的花生还浅,不应该的啊,何况姜块都已经发芽了。
得挖开看看了,不然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真坏了,就得安排重新种一次了。
她小心翼翼地各刨了一个种坑看了,事实证明,里头的种子并没有烂坏,这是好消息。
不太好的消息是,蒜头的尖部已经能看出一些涨开的芽白了,但是它是倒伏的。
是呢,她当时就让小家伙和“肚仔”在后头跟着种的,完全就没想到,如果放歪了,植株斜着发芽该怎么办?
正常应该是要尖朝上,直立摆放才容易出土吧。
姜块倒是摆正了的,但是那芽之前多长,现在还是多长,快一周了,完全就像没咋长似的。
她心里明白这是个活物,但老不长大,就忍不住担心它们会被土壤腐坏。
可如今,这么快百来个坑,真要改过来,也不知中途的人为干预是会更好还是更坏,想想还是算了,再等些天再说。
以前的文章里不是学过了么?好些植株不是能从石头下挤出来吗?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些大蒜和姜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的。
果然,种地这回事不是凭力气和想当然就可以做好的。
冯时夏感概一声,摆正这一粒蒜的位置,重新给盖上土。拍拍手掌决定带小家伙去林子里转一圈。
上次卖的蘑菇和笋价格都不错,算起来比她卖糖块不知利润高多少了,只是苦于气候因素没法长期稳定地依赖于这些东西的收入。
但现在自己去不了县城,这些摆在眼前白拣的银钱都不要吗?
想着一堆需要银钱来置办的东西,泥巴再多,林子里再湿她也得去。
竹林离自己院子近,她便先带着人去捡蘑菇。
未免发生“黑豆”再扭到门口的情况,将狗子关到睡房里,毕竟在那儿他们熟悉了便便的地方,开了后窗透光,水也给准备好。
两人便出发了。
于元对于夏夏“说”要去采蘑菇,可兴奋得很,金花姐上次教了他好多的,他都记着了,肯定能摘到多多的。
第212章 谁采的蘑菇最多
于是,小豆子牺牲了自己的糕换来了大哥挑水,邀功似的跑进了院子准备叫夏夏躲起来的时候又没见着人,还没见狗子。
“阿元又去那里了啊?怎么老是去啊。”虽然阿元说了,等白菜腿好了不要人背了就带他一块去,但是,他还是想不通凭什么自己就不如一个白菜了。
就不能让白菜在家里呆一回,先带他去一次吗?他都呆着家里这么久了呢。
他实在太想看看其他的地方了。看看阿元说的小猴子和耍大刀的,闻闻包子铺和糕点铺的味道,还想听听好多人热热闹闹的声音。
阿元太讨厌了,小豆子撅着能挂油瓶的嘴,大耳朵耷拉下来。
“阿元又不在啊,豆子,你看,阿元比你在家做的事多多了,这么大早就出去山里捡蘑菇了。”李金树同样带着点惊讶道,他是知道阿元不是个爱出去疯玩的。
对啊,昨儿下雨了啊,阿元可能去捡蘑菇了啊。
小豆子的烦闷一扫而净,一蹦老高:“大哥,那我也去捡蘑菇了啊。没有我看着,你也要给阿元挑好水啊,挑多多的啊。”
这大人话说得李金树直发笑,在对方明显不满的瞪视下才憋回去,连连表示自己知了。
惶惶过了三日的于长,终于在师兄回的这一天回复些状态了。
陈冬生带回去不多的一点糖块娘和媳妇均分了,终于赢得了家里两女人的一致的笑脸,他觉得自个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女人到底怎么想的了。
但是,总归她们高兴,他就高兴。
回来说给师弟带点花生,家里也让他背个十斤八斤,成为师兄弟也是一种缘分,都是出门在外,大家处好关系可以互相照应。
还是他将师弟的为人秉性说了,家人才勉强同意他少拿点。饶是如此,他还是背了5斤过来。
于长见了果然甩了他一个白眼,陈冬生只乐呵呵地夸赞这次的糖块如何如何立了大功,值当这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长只得接了,想着下回从县城买点啥过来和师兄一块打打牙祭。
早晨雨后的山林里,体感温度还有些偏低,除了偶尔从枝叶间滴下的水珠,行走时草叶上未蒸发的水分几步就将裤脚打湿。
若不小心着走,前一脚踏进小水坑,下一脚又打滑,有的小坡上,青苔浓密得很。这树林其实还没竹林软烂积水的腐叶层好走。
冯时夏自诩大人,本来想着要多照看些小家伙的,接过好几次差点摔倒之后,反而是小孩拉着她在走了。
但这些毫不影响她高昂的兴致,她记忆中唯一一次采蘑菇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会跟着表姐们去外婆家的后山,在一些小灌木下和松树下倒捡着几个。
她记忆尤为深刻的是,见着几朵纯白发亮,圆溜溜特别好看的,她想采都被阻止了,表姐说那种有毒。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不只是颜色鲜艳的蘑菇才有毒。
后来,长年呆在城市,再也没有体会过那种单纯寻宝的乐趣了。
而从上次小家伙带回来的那些蘑菇中,她反倒发现有色彩的可食用蘑菇偏多,它们颜色都偏大地色系和灰白色,纯白的很少。
这和她以往的认知不同。
所以,由此可见,大部分“妖艳贱货”和“绿茶白莲”应该都是有毒的。朴实才是真。
看来很多道理在自然界都是互通的呢。
上次小家伙来采蘑菇的时候,自己躺在床上甚至觉得快“病入膏肓”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以后。
很多坎你觉得自己撑不过去,撑不过去了,但只要你还撑着,不管多难,时间总会过去。以后再回忆那些当时觉得苦得发涩的日子,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抹痕迹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
中华曲库真伟大,啥时候都能找到应景的歌曲。
“噻箩箩箩箩,箩箩箩……”
好吧,这已经变成喂猪曲了。
可能是他们离林子近,来得早,反正这会没撞见别人。
她自由自在地教着小孩练习新的曲子,跟着满地找蘑菇,瞬间头顶改装了探照灯似的。
上回见识过很多蘑菇了,冯时夏对自己精准辨别的本事很有把握,然,当发现第一朵蘑菇的时候她就有点不确定了。
那是一个略带淡黄色的,像钟一样的菌盖顶,表面看起来很光滑。
有点像上次那种保龄球的品种呢,再说,这个颜色挺朴实的。
但,“阿越啊——”
“**#¥%”小家伙一把夺过去,扔了还用脚踩了踩。
冯时夏觉得那脚就像踩在自己脸上,她感觉有点儿痛。不过,这样也好,不能吃的话,万一好好的扔在地上被别人捡走了也不好。
开局就惨烈失败。
“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她一定能采最多的!
“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她一定要采大的。
冯时夏带点赌气,干脆对像古钟盖的小蘑菇一概无视,管它好看不好看。
走了不远,她发现四五朵群生的,像颜色像平菇一样的蘑菇,只是边缘有些裂褶,菌柄上多了一点像蜕皮的一圈东西。
上次小家伙拿回来的那朵大裂褶菌是丛生,比它裂得厉害多了都能吃,这个不仅长相朴实,而且和能吃的几种特点相符,她十分肯定地将这几朵相比起小伞菌大多了的蘑菇放进篮筐。
美滋滋,瞬间收获+4!
冯时夏感觉自己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同步的气泡提示。
果然采蘑菇最有趣了。
“夏夏,**#¥%”习惯性一会儿就要来瞧上一眼的小家伙这会扒着她的篮筐仰头睁着大眼说道。
哈哈哈,是夸赞我采的蘑菇大吗?
不过,这句话有点熟悉啊——
啊……
那几朵又被无情的小手扔出去了,又被无情的小脚踩得稀巴烂了。
采蘑菇什么的,真的太没意思了!
冯时夏看着对方的小提篮里已经有快一小层的底了,酸得不行。
她觉得小家伙说的肯定不一定对,虽然他认野菜很厉害,但不一定代表认蘑菇也很厉害,毕竟蘑菇种类太多了,肯定有好多他们都不知道能吃的。
冯时夏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连他们这些住在山边的村民都不敢吃了,她要冒险采回去吗?
地上的蘑菇跟她不友好,她决定往树上找,至少木耳和香菇她现在认识了啊,可围着好些树头都望酸了,仍旧没发现有菇类生长。
行吧,身后她另背的大竹筐看来是用不上了。
第213章 漏泡波漏姆?
冯时夏有点沮丧,兴致缺缺地跟在小家伙屁股后,完全失去了开始的乐趣。
“阿元!夏夏!”从他们身后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肚仔!”“豆子!”
几人久别重逢般地激动了一番。
小豆子为的是自己真的在林子里找到人了,而且没猜错方向,他们果然来的上次挖野菜这里。
于元为的是终于多一个人来分担给夏夏扔坏蘑菇的任务了,他每次看到夏夏眼睛里的失望都有些不忍心的。
冯时夏为的是她可能不会是采蘑菇活动的最后一名了,反正据她看来,“肚仔”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拈花惹草、三心二意的时候不要太多。
她顿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若是还输给“肚仔”,那她多没面子。毕竟,她不是单纯来玩的啊,哪能任性地说不捡就不捡。
她可是要靠这些换一笔收入的,当然多多益善。否则,她又何必还背上大竹筐出门呢,只是她原来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只看着上次小家伙好像随随便便就带了一小篮蘑菇回来,便以为满山遍野的都是可以捡的钱。
其实这次雨下的时间不长,生长的蘑菇也没有特别多。更何况,雨后山林难走,好不容易找到的里头还有那么多不能吃和无法辨认的呢。
把心思沉下来之后,她干脆严格按照上次小家伙捡回的那些找,毕竟那些种类不少,估计涵盖的常见可食用菌的部分也差不多了。
不知真是心境问题还是有“肚仔”这个底线的鞭策作用,冯时夏还真的之后自己找着了好些钱币大小的土黄色菌菇,菌柄极细的那种,后来又有那些“旺仔小馒头”,再慢慢地,她看着小家伙们搜索的地方,跟着总结了一些常见的区域。
这样针对性地寻找起来,果然渐渐地效率就高了起来。她还在一根倒伏的断木上找着好些棕褐色略带透明的木耳,这模样和包装里干瘪的黑色团状物完全不同,背面还带点细绒,看起来真的很像耳朵,有点瘆人。
冯时夏都不敢多想久看,直接将大小合适的扔进背后的竹筐里,特别小的就留下它们这些希望的“火种”。
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涸泽而渔地对大自然进行索取,可不是正确的方式,也不环保。
现在这儿应该还没有工业污染,也没有白色垃圾,如果忽略掉这些生存的艰苦,这儿尚且原始的一切能得以延续下去该多好。
她生活的世界可是为了一棵树、一块塑料、一滴水乃至一粒尘都要计较的,恢复生态和环保成了头等大事。
木耳和好些菌类就是生长在腐木上的,所以现代很多的菌菇类栽培都是用的椴木块来培养。
如此潮湿腐烂的树根部和草丛等一些类似的环境也容易长菇。
想通了这一点,冯时夏又哼起了今天的主题曲,她感觉自己今日的收获应该也不会太差了。
小豆子听到身旁两人都说着听不懂的话,有些傻眼。戳戳于元问道:“你跟夏夏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但是这样说起来好好听的啊,夏夏会好多,我都学了。”说罢,于元将从夏夏那学得的几首歌都展示了一遍。有的只会一两句,还吐字不清,有的却能唱很多了。
于元稚嫩的嗓音唱起的儿歌特别有味道,童真的音律轻扬欢快,让听的人心情极为舒畅。
“阿元,也教我吧,我也想学。”小豆子听完这场不完美的音乐会,特别激动。伸手夹住小伙伴的两个腮帮子把人脑袋掰过来央求道。
“我还有,号,多不会呢。”于元艰难地说道。
“夏夏,我也要学,那个‘阿门’‘阿前’——”小豆子快步跑到冯时夏面前吼了一嗓子。
冯时夏拍拍被惊吓了的小心脏,“门前?”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这个,豆子要学这个,夏夏。”于元贴心地边唱边解释。
“啊,肚仔也想唱歌?Noproblem.”冯时夏爽快地答应了。
“漏泡波漏姆?”小豆子歪着头跟着说。
“哈哈哈~肚仔你说的啥啊?”冯时夏捂着肚子生怕笑到痛经,缓了好一会儿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才开始正式教学。
一遍过去了,两遍过去了,三遍过去了……
“肚仔,停下来吧,咱休息休息——嘘——”冯时夏一言难尽地阻止“肚仔”毒害大家的耳朵。
她本来唱歌也不算好听,但唱熟悉的歌基本不会跑调,肚仔这简直就是音乐杀手啊。
更可怕的事,他完全感觉不出来自己是唱跑调的,偏还跟唱得特别嗨,特别开心,都差点把她和小家伙都带偏了。
她只得暂时停止唱歌活动了,她真怕自己给小家伙好不容易矫正的音准突然就丢得一干二净了,“肚仔”这孩子必须得隔离开来练。
明明都是童声,偏一个是纯净天使音,一个是纯净魔鬼音。所以,耳朵大不一定辨音强。
贵宝昨晚是想着那块香香的糕睡的,早上被褥被流湿了一大块,江明勇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抓到那条滑溜溜的大鱼了,一个崴脚惊醒了,发现自己两手糊了儿子满脸的口水。
贵宝很委屈地被揍醒来,都不想上桌吃饭,饼子叼一个拿一个就跑出门了,他想叫二毛一起再去阿元那里。
说不定婶婶又会做好吃的。
二毛是准备去挖菜的,闻言觉得也行,反正昨晚阿元也让他去的,他们应该已经重新变成朋友了啊。
“你也回家拿篮子,我们去挖菜还有捡蘑菇。”二毛难得地附和了贵宝的邀请。
“我不回,我爹要打我的,你们挖吧,我就去看看,我饼子还没吃完呢。”贵宝摆摆手,潇洒道。
“那到时候我们都挖到了,就你一个人没有,你也不许问我们要,也不许哭!”二毛先说好规矩。
“那,那分给我点儿不行么?”贵宝转了转眼珠,看二毛又要生气,忙折中道,“那你从你家借个篮子给我吧,我到时候还你,欸,不要大的哦,不要太大了——”
二毛回去自己的睡屋拿篮筐,想想多拿了一个,路过院子跟编草帘的二哥道:“二哥,我和贵宝去阿元家找他一起捡蘑菇,你也去吧。”
大毛有些诧异,平时二毛去哪玩从不会带他的,毕竟他们都认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跟小娃子玩在一起的。
没想到,二毛今日会叫他。
不过,去阿元家的话,他挺愿意的。昨儿下雨了,地里也不用浇,上肥的话下午去也成,这会儿去山里捡点菇也挺好的。
只要他不是闲着玩就没啥大问题吧。
第214章 傻病会传人的
等三人来到昨天热闹非常的小院的时候,却只见屋门紧闭,完全都不见人。
“怎么老是没人在啊?”贵宝倚着栅栏往里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阿元说他跟夏夏经常去很远的那里的。”二毛回忆了下,神色有点黯然。
大毛同样带上些失望,准备带人离开。
“你们三个娃子来找谁的?阿元?”李金树担着水桶从岔路过来,挺稀罕地瞧着这儿来的生人,以前这块可是安静得很,连过路的人都少。
“你是豆子的哥哥,我认得你,我们是来找阿元的,可是他不在家。”二毛认出对方是那天在河边陪李金豆钓鱼的人。
李金树放下桶,纳罕地啧啧了两声:“你们还认识豆子?”
“我昨天还和他一起写……唔唔……”贵宝的话刚回到一半,就被手快的二毛捂住了嘴巴。
“原来我家豆子还有其他朋友的啊?”李金树哈哈大笑,指着山里的方向接着道,“他去山里找阿元了,应该都是在捡蘑菇。你们去林子里找找吧。”
“呀呀!那李金豆肯定先捡好多了,我们快点,快跑!”原来没有丝毫动力的贵宝突然一拍大腿激动起来。
总结了好些经验的冯时夏果然有如神助,之前还都遍寻不到的蘑菇,这会儿就像约好了集体冒出来。
虽都是常见的,也都不大,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渐渐地她的篮筐底也铺满一层了。再往前边走,隐隐约约听见有孩童嬉闹的说话声。
看来,采蘑菇的孩子们这会儿都上山来了。
刚刚还大好的势头瞬间又被灭了一半,不过这山头应该不是私有的,本就人人可以来,她又凭什么想独占所有的好处呢。
冯时夏摇摇头,不再往那头去凑,在自己这一块搜罗完毕她就打算往断河那方向去,那头的人家少,应该也没什么人去。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唉,真不知教“肚仔”唱歌是对还是错。
“阿元!李金豆——你们在哪啊——”贵宝一进到林子就用他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将寻人声传遍了整个林子。
“贵宝,你跟小傻子一起玩了?”有娃子惊讶地大声问。
“二毛,真的吗?你不怕傻病传给你吗?”有娃子悄悄凑到二毛耳边问。
“你们不怕老大回来罚你们吗?把你们赶出去的话,到时候你们就别想跟大家一块玩了。”有娃子拦住人好心提醒。
“走开,走开,老大什么时候说过不能跟阿元玩儿了?”二毛给对方一个白眼。
“就是,就是,你们懂个什么,阿元才不是小傻子。”明明昨天还这样叫过人的贵宝表示真香。
“欸?可是大人都这样说啊,而且之前大家都不跟他一块儿玩的!!”有娃子不甘心地反驳。
“你才是傻子,略略略~”贵宝给人一枪后就跑开了,他可没心情跟这些啥都不懂的孩子争。
大毛表示不参与这些小娃娃的“大战”,领着不作声的二毛跟了上去。
“贵宝和二毛以后肯定都会变傻的,大家别相信他!江澄回来后肯定就不跟他俩玩了,会多多地带我们玩儿。”刚刚被打一枪的孩子到处散布着他的结论。
众孩子也不知他们谁对谁错,但是村里人都说阿元是小傻子,大人的话总归不会错的。听爹娘的话,至少不会挨揍。
于是,大家一致认同了这个结论,无比同情地看着贵宝和二毛远去的方向。
对村里人的大嗓门已经特别敏感的冯时夏当下就停下来了,看向小家伙和“肚仔”,好像是有人在叫“阿越”。
“哦?贵宝也来啰——”小豆子神色淡淡地说道,实在是对告状精还没多大好感,哪怕昨天他俩还彼此新赏来着。
“豆子,昨天他问我的。说能不能再来找我玩,我就答应了。”于元略带窘迫地跟小伙伴解释。
“那行吧,只要他不告状了,我们就带他一块玩吧。”听了阿元的话,小豆子施舍般地点点头道。
得了好友应允,于元便回头看了眼夏夏,往声音的来处跑了两步,围着嘴巴喊了一声:“贵宝,我在这里——”
不太清晰的声音被二毛捕捉到了,忙往里头赶过去。
同样听着这些回话的一女孩不自觉地也提了篮子往那头靠去。本来一天雨后,蘑菇也不多,这块都找得差不多了。
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头汇聚的几个人,那里还有一个大人带着他们的。
她得多找些,阿爷的身体这两年越来越差了,时不时会腿疼,每到冬天就咳得厉害。她得多找些存到冬日吃,这样就能多余点米粮钱给阿爷买药了。
冯时夏有点惊讶,顺着小家伙声音过来的居然正是大男孩、小黑仔和小胖墩,她事先闪避的身子这才从灌木后走出来。
昨天他们刚聚完会,本以为得好些天才能碰着面,毕竟小家伙那院子除了“肚仔”平常真没人上门。没想到这么快大家就又见面了,好像还是他们主动找来的。
看来自己昨天的聚会办得还挺成功,娱乐活动安排得也挺合适,至少给小家伙吸引了好几个玩伴。
“婶婶,你也来了啊?”贵宝同样惊讶,因为很少有大人跟着小娃子一起来捡蘑菇的,这都是小娃子的事儿。
二毛笑嘻嘻地跟夏夏打了招呼便找于元说话去了。
大毛同样一脸笑意地看着阿姐。
冯时夏回了个微笑,指指地上的蘑菇,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干活了。
小豆子一贯跟阿元离得不远,二毛来了更是紧挨着于元,贵宝见了,无事也要凑过去。于是,除了大毛离得冯时夏不远,其他四个小孩几乎是抱团地扎堆。
“啊呀,我捡到了一个。”贵宝指着还在地上的那朵标明主权道。
“那是阿元先看到的,你又没捡,算什么你的。”二毛不悦道。
“就是,谁先捡就是谁的啊。”小豆子偏过头来阐明道理。
“可是,我也看到了啊,凭啥不是我的。”贵宝不服。
“给贵——”想谦让的于元话没说完,手里就被塞了那朵蘑菇。
二毛拍拍手,跟还想瘪嘴的贵宝道:“你如果要哭,你就回家吧。我们自己捡,不带你了。”
张开了嘴巴、眼泪差点就出来的贵宝架势都没摆开,就被炮轰了干净。
主要,他已经被二毛嫌弃过一次了,如果他再回家,他是真怕二毛不想跟他玩儿了。
“我有点走累了,我蹲一下下。”贵宝埋着头,把泪水眨进土里,这下就不算哭了吧。
“贵宝,给你擦擦眼泪的。”于元从胸前的袋袋里拿出帕子递过去。
“阿元——”一秒被揭穿的贵宝有点裂开,接下来就是感动。阿元还是对他很好的,不像二毛那个偏心的。
第215章 不能吃的(求收藏)
冯时夏见他们全凑在一起,不仅影响效率还增加矛盾,便直接过去给分组了。给每组都撇了一根长棍子,教他们必须敲打杂草茂盛的地方。
她将小豆子和小胖墩分一起,小家伙和小黑仔一队,这是按他们兴趣个性分,也正好趁机让老黏在一起的俩孩子多和其他小朋友接触接触。
要是之前,贵宝是没啥意见,这会儿可不满了:“婶婶,让我跟阿元呆一块吧,我俩好。”
“你俩好啥好?就你骂阿元最多。”二毛一把拉过身边于元的胳膊,将人隔离开,点出要命的事实。
“可,可,我,我……”对这话,贵宝实在无法反驳,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遂,败北。
于元一脸无辜地看本来玩得好的二毛和贵宝吵嘴。
小豆子悄悄扒到阿元耳边说:“你不想跟二毛一起了,就学黑豆叫,我就来找你。”
“???”于元更懵了,不就是捡个蘑菇吗?大家也没有分开很远啊。而且,他学黑豆叫,小豆子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啊,难道豆子就能听懂黑豆的话吗?
就这样,冯时夏带着人往里边越走越远,不仅顺带着挖了好些鲜嫩的野菜,好看的花也顺手摘了,准备回去将上次那两束替换成新的。
她反正还背了大篓子,干脆多装些,到时给几个孩子都分一点,上次看“肚仔”就好像蛮喜欢的。
多看看美的东西,心情也会好很多的。
冯时夏瞥了一眼跟在她身边也偶尔随手摘几朵野花的大男孩想道。
里边确实少有人来,菌发得也多些,她还在一些茶树边发现了少量的茶树菇。就是这里头的腐木少些,香菇木耳啥的少很多了,不过比之和外边的一大群孩子分,这儿的收获也算不错。
经大男孩的指导,她还辨认了好几种香菇,不仅是土黄色的,还有棕黄、紫红和灰褐色的。
有些菌盖肥厚,上面布满毛鳞片;有的中间厚边缘薄,表面光滑发亮;有的菌盖带着裂纹或呈斑点状,但香菇还是很好辨别,根据它独特的味道就能判断。
而走着走着,她在坡面的石块边发现了一种很久未见的菜——雷公菜,绿黑绿黑的一团团,附着在浅草皮或石块上,像海藻又像青苔的,又被人叫地菜、地木耳。
她就小时候跟着小伙伴们采过一回,听大人说过两耳朵这个看似常见又不常见的菜。长大后再没见过,也没吃过。
雷公菜,顾名思义,就是跟雷有关,一般是雷雨后才会大量出现,尤其是连续两三天的雨后,更是生长旺盛,但它消失得也快,一处太阳不久便会干枯、萎掉。
难得遇见,冯时夏便一点都不放过地都采了,还特地往周围寻了寻。这东西好多才够一碗,再来,多了也能晒干存放。用类似紫菜或海带的做法烧碗汤,可鲜着呢。
“阿姐,这个不能吃的,是青苔。”大毛的一句话将几个孩子都引过来“批评教育”了。
也是在今日,他们才知道,夏夏也有不太会的事儿,辨蘑菇的本事就没他们厉害,他们可是卯足了劲给她找错呢。
“婶婶,这个好丑的,像鼻涕,你真的要吃吗?”贵宝难得地对吃的一脸嫌弃。
“夏夏,这个黑乎乎的好脏,不要吃了吧。”小豆子同样皱起眉头。
“你看,一捏就碎了,里头好多水,不是就煮化了吗?”二毛上手摘了一块,弄得满手的汁。
“大毛哥,这个不会吃坏人的吧?”于元有点不太清楚了,转头跟大毛求证,见对方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他便毫不犹豫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帮忙摘了,“夏夏,给。”
“呀,阿元,我们真的要吃这个啊?吃蘑菇不好吗?”贵宝左右为难。
“又不是给你吃,你想得真多。”二毛一个白眼过去,也蹲下来小心地摘。
小豆子见状,觉得多洗几遍洗干净,应该也不脏了,便也去帮着找了。
大毛见阿姐一副笃定的样子,自己也不太确定了,想想昨晚的榆荚,说不定阿姐真的能用它做出好吃的菜来。
贵宝看最开始说不能吃的大毛哥都在找了,也只得叹口气跟在后头去寻。
冯时夏见几个孩子一脸无奈样,好笑得很,终于有一次自己压倒他们了。
但因为只下了一天的雨,这东西终究出得不多,几人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去。
不远的女孩听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完全不知他们说的是哪样东西,有些懊恼,要是多一样吃的,就更好了。
她决定更靠近些,反正山里是大家都能来的。
“那个不能吃的。”
冯时夏刚兴奋于自己找着一丛上次那种灰黑色的菌,就被突然冒出的一个女孩声音惊了一下。
她抬头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已经离她只有两米远。梳着两个双丫髻,用红头绳扎了,穿着泛白的石青布裙。
于元听了这话,立刻上前将夏夏手里的菇扔了踩了,有些自责自己没认出来。
“你是谁啊?女娃子跟在我们男娃子后头干什么?”贵宝指着对方一脸正气凛然。
“我,我,……”女孩有点责怪自己多事,大人肯定比她知道的多,她不说人家也能发现的。现在好了,被人发现要赶她走了。
“她是有福爷爷的孙女,江澄的堂姐。”以前在村里成天撩狗逗猫的大毛倒是一眼认出了他的同龄人,“苗苗,你认得这个菇?”
“铁蛋的堂姐啊?我跟铁蛋玩得最好了,苗苗姐。”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贵宝忙凑上去问好。
二毛所有所思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娃。
“我认得的,之前有其他人跟我说过。这个跟黑根菇有点儿像,但它细好多,上面比较平,柄上也有一圈蜕皮。你看,它下边还有一团根一样的,而且还没那么黑,是不能吃的。”女孩仔细地上前解释。
冯时夏见状,知道是这个女孩认出了这种毒蘑菇,心有余悸地朝女孩感激一笑。其他人都没发现,如果不是小女孩,很可能不是害人就是害己了。
她仔细瞧着地上已经踩坏的蘑菇,发现它和之前被小家伙扔出去的那些有一点很像,就是菌柄上有一圈环状的像裙子样的东西。
看来有这种特征的需要小心些。
“苗苗姐,你也来捡蘑菇的吧,那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吧。”二毛见夏夏并没有排斥苗苗,便说道,主要是担心他们几个不如苗苗认得的多。
大毛虽有点不自在,但多一个人辨蘑菇也安心多了。
第216章 弄错了?
“李金豆,你叫来叫去做什么啊?”贵宝对这人像胡言乱语疯子一样的行为很鄙视。
“我,我不告诉你~”小豆子觉得贵宝这种人根本就不懂这种声音的魅力,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将近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冯时夏才带他们走遍了这右片区的林子,要不是道上侧的山坡度太陡,她都想上去那儿再转一圈了。
找蘑菇这事儿像寻宝挖宝似的,确实有点上瘾。
但这活计实在废眼、废手脚和废腰。
林子的地面被厚厚的落叶都染成棕黄色,里头还夹杂着细密的松针、树枝、刺球等,有的菌菇是彻底被掩盖的,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即使有露头的,隔远一些也容易因大地的保护色而被忽略掉。
因为大多数菇类生长在树根或灌木根部,所以通常是要拨开各种拦截的灌木藤蔓,甚至是一些刺枝条,去往根部落叶间扒拉看看。手上不小心就会被刺一下、划一道的。
有的地方是真的不好进去,还得让小孩们帮忙,所以,林子里捡蘑菇的多是小孩不是没有道理的。
长在地上的视角特别低,有时候就得躬身围着360度转圈看,小家伙们还好,本来个子都还没长,稍微欠身就是,她基本一弯腰脸都要贴到地面的那种才能看出些端倪来。
树上的就得直起身子眼尖点看,有时还得仰头往往高点的树杆上有没有寄生的菌。
如此往复折腾,腰不好的还真不行。再加之林间地势复杂,并不平坦,随时要上坡下沟。腿脚也得有点儿劲才行。
除开这些,摘菇的时候还得小心着。得扒开落叶甚至一些土层直到完整地露出它的根部才行,因为菇类都比较脆弱,必须从根底小心地摘托起,力气一大些,都可能把它捏碎。
还有好些好不容易发现的却被鸟虫啄食了。
总之,收获算不上特别多,毕竟好几个人在一块儿呢,但也还可以。
她的背篓里装了好些野菜、一些香菇木耳,以及最多的一种浅黄棕色的荷叶状菌盖的菇,散落在林子里,常常在落叶间看见了,一扒拉就会看到好几个在周围的,有时没注意的时候可能还踩烂了好些。
篮子里装的采好的花和小半篮其他菇类。
蘑菇估摸着至少捡了三四斤,雷公菜看着不多,却很占分量,也得有三五斤。
虽然这次那些特别的蘑菇没怎么找见,甚至平菇也没发现,她却在一棵树叉间发现了上次市场上别家卖的那种亮黄色的像木耳般的菇,有点高,还是大男孩三两下爬上去帮着摘下来的。“保龄球”菇也在孩子们常玩的那片草地上找着四五朵。
除了一路上插科打诨懒散些的小胖墩篮子里只盖上个底,其他人的收获都差不多,捡菇小能手——小黑仔甚至将提篮差不多装了一大半。
江苗苗跟着这几人终于也知道了他们之前说的那种新鲜东西是什么,确实长得很丑,不像能吃的。但既然那个不爱说话的大人坚决用行动表示能吃,那就肯定没问题,他们也分她摘了好些。
众人带着收获从林子里陆续出来的时候,冯时夏望着周边绵延的大山,不禁感慨大自然一直默默在用自己的方式哺育着生长在这边土地的人们。哪怕你一无所有,只要勤劳肯干,就一定不会饿死。
她甚至能想象等到夏天、秋天,山林里的果实成熟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收获的欣喜了。
一直高度集中着,也是这时,她才察觉到好像之前担心的一些生理期的不适好像,并没有发生。
她好歹也在林间呆了三个小时多了,怎么可能呢?
难道自己搞错了?
如果真的搞错了,那她今儿不管时间晚不晚一定就得去县城一趟了,毕竟跟人家约好的,而且能趁着新鲜将这些菇都卖了。
等回到院子,她第一件事就是回屋里看了下被关了大半上午的狗子,大狗是真的已经有些习惯自己给它安排的时间,没有乱来。小奶狗却在簸箕外又撒了一泡,还好自己之前有先见之明,在簸箕里头和周围都垫了些干草。
带着要扔的干草她顺便去厕所确认,发现里头换上的物件还真干干净净的。她觉得大略是自己判断错了,她是得去县城一趟。但她也不打算取掉,毕竟早上是有些迹象的,万一今儿确实来呢。
既打算去县城,那么干脆就一气儿趁时间将要卖的都准备好,她拍掌让院子里几个孩子都集中,将篮子先空出来,然后带着人就往竹林去了,得趁时间把那片地儿也搜罗一遍。
她自己带上了锄头,决定也去挖几颗笋今天带过去卖,剩下的回来再挖。
“阿元,夏夏带我们去你家竹林干啥啊?”小豆子不解,村人自己家的地儿一般不太让外人进去采东西的。
“夏夏肯定是要去捡那个白白的像网的那种蘑菇和挖‘竹娃娃’的,上次我们就来过的。”于元觉得上次找的蘑菇还挺好看的,就是弄得手有点儿黑乎乎。
“我们去帮婶婶。”最不干事的贵宝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那你就捡多点儿啊。我们几个就你捡的最少。”二毛毫不留情地打击。
“我,我太胖啦,钻不进去啊,弯腰好累的,蹲下来也好累的。”贵宝表示很委屈,自己已经很尽力了。
“那你少吃点儿啊。”小豆子跟着吐槽。
“我不,我都没吃饱呢!你可以少吃点吗?以后婶婶做的,李金豆你吃不完都给我吃吧。”贵宝理直气壮地拒绝并凑上去十分不要脸地请求。
“我才不给你,我又不胖。”小豆子一下弹得远远的,不想跟这个可怕的人在一起了。
于是,减肥话题就此终结,没人再想提起。
又找了大半个小时,几个人将竹林逛完,孩子们小笋撅了半篮子,蘑菇加起来也找了半篮子,其中“仙女菇”得占一半。冯时夏自己也挖了七八个大笋,大男孩跟着自己用他的小挖锄刨了两三个。
这批出的大笋比上次的要少,但多少还是有的,还剩下一半她等下午再来挖回去。
第217章 我也要去
回到院子收拾东西,冯时夏将野菜空到厨房打算晚上再处理,野花让几个孩子挑了喜欢的,各扎了一小把。自己将梳妆台,床头和饭桌上都换了。梳妆台还是白茶花,床头是白蓝相间的一束,饭桌上用白、红、橘黄三色搭配。
大毛拿着重新被阿姐搭配得很好看的一束花,准备带二毛回家了。到别人家玩,饭点不回去是非常不懂事的行为。
他只装了自己采的野菜,蘑菇他和二毛商量了,打算送给阿姐。毕竟昨日阿姐和阿元招待了他俩一天,不仅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教了他们好多东西。
贵宝见大毛他们将蘑菇送了,他更是不在意,跟着也不要拿回家了,反正他就是单纯出来玩儿的,没人要他出来采蘑菇。
他只希望婶婶下次再做点那个糕给他吃就好了。
小豆子见小伙伴的蘑菇都没拿了,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拿回去了,再说,反正阿姐也会去捡,家里还有的。
阿元和夏夏吃好吃的都会给他一份的,他也应该送点东西给他们的。
于是,冯时夏被她和阿元那堆蘑菇上突然而起的小山包给弄懵了。待他们都笑盈盈地看向自己并指指蘑菇指指她的时候,她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但是,她岂会占小朋友的便宜,采蘑菇虽然带点儿玩乐的性质,但采这么些确实耗费了大家很多精力的,都是在刺藤、纸条和草丛里钻来钻去辛苦找的。
并且从几个小孩的衣着来看,他们家里都不是很宽裕。
那既然他们这么信任自己,她反正要去卖蘑菇,干脆帮着他们一块卖了,回来再分钱给他们。
想想自己上次是混着卖的,而且品相都不太好了,要不是老大夫一气儿买了,很可能都卖不出去。
这次蘑菇比较多了,还新鲜得很,干脆分开来卖。
其实不同的菌本就应有不同的价格,物以稀为贵,如有稀有味美的,市场价格应该会高很多。
这比混着卖划算。
就算价格差不多,分类好,别人看着舒服,买回家也省事。
除开大家一起捡的八九斤雷公菌,还有十四五斤蘑菇,她留下香菇和木耳还有茶树菇准备自个儿吃,其他的都和几个小孩一起拿布袋分类装好了。数量稀少只有几朵的那些单独装在了小家伙的背篓里。
挖的大笋本来给他们几个小的想各分一根,他们却一致摆手不要。大男孩连他自己挖的三根也没要,冯时夏决定等明天都卖了一起给他钱。
想想能带的重量,她装了三根大笋进自己的背篓里,又放了四包花生糖和一小包碎糖块进篮子里,先带过去试试水外加宣传下,今天的重点是蘑菇,明天的重点才是花生糖和竹笋。
剩下的半篮子细笋,她今天也不方便带了,一人分一把给他们带回去又太少了,她打算明天再拿,等这次花生糖的买卖顺利完成之后,请他们再过来一起吃一顿饭。
收拾好采集的东西,大毛二毛婉拒了阿姐的“挽留”,拖着一点儿也不想回家的贵宝,一人带着两个阿姐蒸的榆荚团子走了。
小豆子却坚决地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夏夏好像不对劲。到家了,蘑菇不都洗干净晒起来吗?为什么要装在袋子和背篓里?
那样会坏的,所以,除非是要出门。
啊啊啊!夏夏和阿元又要出去那里了。
不行,这次他一定要跟去的。他真的要去!
因为之前没有安排好,冯时夏连忙去准备狗狗的药和大家的饭食,今天东西多,实在不方便带他们出门了,况且大狗的伤静养才会好得更快。
只有半天时间,她打算还是将狗子留在屋里,预备好足够的吃食和水。
“阿元,夏夏是不是又要去那里的?也带我去吧,不要带白菜了好不好?白菜要背的,我能自己走路的。好不好,阿元?”小豆子抓着小伙伴的手左右摇摆,殷切地央求着。
于元之前也由夏夏每次出门前的动作猜到了。他是挺想跟豆子一起去的,但是:“那白菜怎么办啊?”
“白菜和黑豆不是可以呆在屋子里吗?还有,夏夏要背这么多东西,肯定带不了白菜的,我去就还能给夏夏背东西的。”小豆子绞尽脑汁说服着阿元。
于元虽然觉得被关在屋子里一整天的白菜和黑豆有点儿可怜,但小豆子说的也很有道理。而且,豆子也很可怜的,他从来没有去过外面,以前大哥都带他出去过几回,可豆子爹娘从来不允许他出去的。
对呢,“那,豆子,你爹娘不会答应的啊,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小孩子一个人出去村子的,而且又不能说是夏夏带你去。”
“我,我不告诉他们呀!反正我们天黑前就回来了对不对,他们肯定不会知道的。”小豆子表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越想越兴奋,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
“那你现在快把东西拿回家再过来,我们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来,不让他们知道。”于元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主要他实在太想帮豆子了。
“嗯!”小豆子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像灯泡,拔腿就回家了。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啦啦啦啦啦~”
“豆子,你捡的蘑菇呢。”豆子阿奶看着说是去捡蘑菇却第一次提着空荡荡的篮子回家的小孙子纳闷,尤其这会儿他还特别高兴。
“给阿元了。”小豆子冲进堂屋放下篮子又要出去。
“都给了?”老太惊奇,以往可没有这样的。
“都给了呀。阿元也给我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呢。”小豆子满不在乎。
“那也……”老人想想还是没说啥,只拦了人,“这刚回来又要去哪啊?”
“去阿元家啊。”小豆子有点儿急。
在屋子里拾掇菜种子的吴氏跟出来听到这几句脸色也有点儿不好,语气微酸道:“我们豆子什么都只想着阿元了,连爹娘都不要了呢。”
“没,没有的啊。”小豆子开始有点儿心虚,想想又理直气壮道:“我回家了啊。”
“那你咋不在家吃饭,老去别人家吃饭干什么?”吴氏从来不是占别人便宜的人,也不想让人有机会说嘴。
“我,我……”小豆子是有口难言,想了半天只得催道,“那我太饿了,快饿死了,娘你快点儿做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吃饭。”
说完,一阵风地跑出去了,没一会儿儿又一阵风地跑回来了。
看得老人心肝直颤,直呼“慢点慢点”。
李金树看着回来后就抱着梁柱打转、张望着灶房里焦急等饭的幼弟发笑,他是不在意豆子带回多少蘑菇的,他最清楚豆子从阿元那里得了多少吃的玩的,有个什么都愿意一起分的玩伴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他其实挺羡慕豆子的。
第218章 还好我跑得快
冯时夏赶时间,饭菜便做得简单,要不是得给小奶狗熬米浆,她都不准备煮饭,直接吃早上蒸的野菜窝头就好了。
既然捡了蘑菇,午餐便炒了一大盘最常见的那种整体淡黄棕色,菌盖内凹的蘑菇。配上葱姜蒜末炒了,肉厚质嫩、味鲜香浓,且润滑爽口。
其他不常见的她都没动,毕竟很可能价格不便宜,她暂时需要尽可能多地用它们换钱来生活和还债。
这里就在山脚下,想吃的话等下次捡了再自留些尝味道就行。
一个菜还是太简单了,再加青菜也清淡,她干脆再炒了盘雷公菜。毕竟这东西好像这儿的人都不吃,那除非她做了现成的菜去推销,不然带它去县城肯定滞销,又沉得很。
目前她还没那么多精力考虑这么好些,干脆还是晒了处理,反正干货不论到时拿来卖还是自己吃都行。
因为费事,雷公菜就只挑捡了少许杂质少的,就这少许她都洗了好几遍才清理干净。同样的配料加上些辣酱和剁碎的腌菜炒了,酸辣下饭得很。
从小家伙嘬着小嘴吸溜个不停还是往那菜碗里伸筷子来看,这个新鲜菜还是很得他的喜爱的。
确实,滑滑嫩嫩、酸酸辣辣的,任谁都应该不会说出个“难吃”来。
等她给狗子换药又重新安排好,收拾了随身要带的东西,她便准备带着小家伙赶紧往县城赶了。
小豆子急急忙忙几大口扒拉完稀饭,嘴里的都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含糊着跟桌上诧异的众人说:“那我去阿元家了。还有,娘,姐,别来吵我们哦,我想多玩一会,天黑我自己知道回来吃饭的。”
“你知道?我看你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好多次我和娘喊你几遍都不走。”金花翻了个白眼,豆子这破脾气真是这一个月就长起来了。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这回肯定知道的。”小豆子犟完就跑走了。
“爹娘,你们也不管管,豆子都啥样了?”金花嘟嘴。
“啥样?不还是那傻样吗?多玩一会就多玩一会呗,咱家又不缺他做事。”李金树帮着辩解道。
“让他玩玩吧,反正就在近旁,只要他每天能高高兴兴的,爹就挺乐意的。”李全林如是说,筷子也没停。
桌上其他两个女人都沉默着没有表态。
刚要出发的冯时夏被小家伙一把拉住,正想着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瞬间被院门外冲进来的一个小身影抱住大腿了。
“夏夏,还好我跑得快,也带我去啊。”
那仰望的脸庞满满都是期待和兴奋。
接着,就见俩小孩手拉着手,一副要一起出门上幼儿园的架势。
纳尼?
“肚仔”不是也要跟着去县城吧?
“阿越?带肚仔一起?我们三个人?”冯时夏再次确认。
“夏夏,肚仔好想去的。我上次都答应他了,可是忘记了。”于元觉得自己答应了就要做到。
“是啊是啊。”小豆子点头附和。
“我不能带他去,我没办法跟他的家长沟通啊。”冯时夏扶额,而且两个小孩,她会看不过来的,县城人多,万一照应不到发生什么事就糟糕了。
“豆子说他不要人背的,还能给你背蘑菇。”于元指指夏夏的大背篓。
“对啊对啊。”小豆子点头如捣蒜。
完全的鸡同鸭讲。
冯时夏明白如果不带人,她要么不商量,带着小家伙直接就走;要么就得给两个孩子解释好。
但她却没时间再在这上面耽误了,十几斤蘑菇要卖出去不定得花多少时间呢。她是既不希望原样再背回来,也不希望到时摸黑走夜路回来。
唉,走吧走吧,反正他经常在这儿和小家伙也是一呆一下午,吃饭才有人来喊。他们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便是。
她什么都没再说,糟心地一挥手示意人跟上,便大步跨出院门了。
说好要帮忙背东西的小豆子最后还是空手走了,因为冯时夏也不差他分担的那点重量,她差时间。
小家伙的背篓让他俩轮换着来就是。
从小没出过后山的小豆子那个兴奋呀,恨不得把眼睛分出几个来。明明一样的树,他要指给阿元看,说“好绿”;普通的花,他非说特别好看;就连林子里“嘶嘶”的虫鸣,他都觉得格外动听。
之前还有些郁闷的冯时夏,见着他这番异常兴奋的表现,不禁好受多了。
就算今日白白受累跑一趟来回,能让这孩子开开眼界,也就认了吧。
就纯当自己负重锻炼顺便去赴约了。
哪怕小家伙现在又开始教“肚仔”《上学歌》了,她都觉得尚能忍受。
这会儿的路面只有一点点软了,并不会再轻易沾上满脚的泥,这让这趟旅程还稍微正常了些。
她已经准备要走三小时的路,结果在上次休息的那块石头不远,不急不徐使过来的骡车拯救了她。
是完全没想到这个点还有往县城区的车,而且还是上次那辆。
冯时夏冲再次在她身旁停下来的老人微笑点点头,幸而这次上面本就只三人,他们三人加自己的行李摞一摞是能坐得下的。
小豆子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骡子和坐骡车,紧紧抓着阿元的手既害怕又兴奋。叽里呱啦地一堆问题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当骡子拉着车再次行动起来,他还伸手勾紧了冯时夏,随着车体的晃动而眼神发亮。
原来出门真的这么好玩儿,难怪夏夏和阿元经常要出来。
因着路还软,车子行走得并不快,悠悠地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的县城。幸好小孩都不收费,哪怕她带了两个。
剩余三个铜币交了两枚进城,没有狗狗需要照料分心,她直接带着人排的队。
虽说之前还兴奋得很,真到了经常听阿元说起的那座高高的墙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好多的人和拿着棍子守门的严肃守卫,已经顾不上对周围各色牛马和拉车的赞叹了,在车上话都停不下来的小豆子,任性地跟阿元坚持调换了位置。
他要站两人中间,得牢牢反捏住夏夏的手他才安心。
如同一只刚刚从冬眠醒来的小松鼠,小心翼翼地时不时从自己安心的洞穴重探出头来观察周围的环境,一有风吹草动就又“嗖”地缩回去躲起来。
冯时夏看着陌生的站班守卫,一拍脑袋想起,小家伙掉牙那天中午过来,这儿也不是那个高个子带的队。
只是自己特意给他多带的一份糖块这次送不出去了。
当班的守卫见一小娘子对着自己发怔,脸都红了:“这位小娘子,进城的话请快着些,后边还有人等着呢。”
小豆子见这个凶巴巴的叔叔发话了,忙扯了夏夏往里走,生怕对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第219章 她来了
下了一天雨好不容易停了,今日菜市街的人格外多。如今大部分摆摊做小买卖的就指着天天晴好呢,大家都这点钱养家呢。
人多闲话就多,或许实在闲得无聊,又或许见满街买鸡蛋的都提上了稻草扎,不知谁起了个话头,关于那个哑娘子的事又被众人讨论开来。
讨论她是怎么聋哑的,天生的还是得病了;讨论她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对方怎会娶这样一个不健全的人,连话都没法说;讨论她怎的看起来生在农户却养了一副白生生的端正模样;讨论她到底几岁了,又是几岁生的娃子,毕竟从面相上看,确实不太像有个那么大娃子的人。
因为这几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人,所以这个话题从菜市街头走到街尾不论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哑娘子就是吹牛吧,说自己认识这个,能请动那个的。结果吹牛吹大了,现在连县城都不敢来了不是。都两天多了,也没见露面,呵,八成在家躲着呢。”那天反驳八卦摊主的男子跟邻近的住户嗤笑道。
“许是家里离得远,再者昨儿这也冷清得很,本就没啥人过来。保不齐等会人就来了,到时看你怎么说。”有人分析道。
“嘿,那可正好,到时咱们就辨个分明,看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假啊。你信我还是信她?”男子还真不信那个邪了,非得揭穿了不可。
“唔……人面相挺老实的,看起来可不像吹牛的。再说她又不能说不能听的,要吹啥牛。小娃子也才丁点大,可能连吹牛是啥都还不懂,谎话都编不圆呢。”那人往嘴里扔了两粒豆子慢悠悠道。
“那你就真相信她能请动齐船主和秦医师?那好,你敢不敢跟我赌?输的人请一斤烧酒。”男子面红耳赤道。
“嗐,你这人,说两句闲话就要赌,”那人将手里最后一粒抛进嘴里,接口道,“赌就赌,不过那苦汤有啥好喝的,我可不好那一口。要赌就赌一斤桂花糕,我娘和我媳妇都爱吃。”
见人真的敢应声,男子倒有些犹豫了。
“怎的?莫不是怕太贵输不起?也是,那苦汤不过20来文一斤,桂花糕可得50文一斤。相比之下,可不便宜多了。”那人拍掉手心的碎渣,悠哉地激将道。
“谁输不起?到时你可不要耍赖就是,”男子颇觉好笑,他可势在必得了,白送上来的东西谁还推出去不成?随即拱拱手朝周围几个道,“大家给我俩做个见证,到时赢了请大伙分吃那桂花糕。”
“那感情好,我这下可盼着那哑娘子早点来了。哈哈~”有人调笑道。
“等会大家回去记得少吃两口啊,到时可还有桂花糕吃呢。”有人应和。
“嗐,我说你俩,要赌就再赌大点,一斤够个什么,大家分来都还尝不出个味道。”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你也请一斤试试?”
“嗐,我有那闲钱还能跟你们在这闲唠嗑?”
“那可不是,肯定早买了桂花糕躲被子里吃去了——”
“诶诶,可不兴乱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啊?”
“哈哈哈~”
众人嬉笑着顺着各巷弄先回家去了,都约好饭后再来。其实大伙都没那多闲工夫在街头一下午干耗着,只当顺嘴说个笑话罢了。
人群里一个来回溜达了无数遍的干瘦身影也焦躁着,神色已经颇为不耐了。
两天了呢,怕是真不来了吧。
他冷笑一声,整整衣襟,端着八字步,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小豆子从十几米深的城门洞走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本来他以为门前就已经很多人和车了。没想到进来后这里人更多,还有好多好看的屋子,连路上都铺了石块呢。
这里可真好啊!
“la——”
一道悠远的声音正好传开来。
“什么声音啊?”小豆子好奇地问身旁的阿元。
“我也不知道啊。这里经常过一会儿就有奇怪的声音的,但什么事都没有的,你不要怕,豆子。”于元把脸转向小伙伴,细细地安慰道。
“嗯,我不怕的,这里真的好好玩啊。”根本还没走出两米远的小豆子发出了感慨。
冯时夏这会可没工夫带着人闲逛了,抬头看看云层间已经露出些身影的太阳,这都快正午了,看来卖菜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了。抓紧一分钟是一分钟,她直接领了两孩子往菜市街去,
来了好几回,她已经摸清楚这边的规律了,县城的巷弄都是通的,并没有什么死路,反正方向不搞错,从哪进去都能转到街市。所以,这次她直接插的中路,免得从街尾过去还得挤来挤去。
到了地儿,确实,人流稀疏了不少,连摊贩间也没那么拥挤了。毕竟东西不多的话,赶早来,一上午卖完就趁早回家了,谁没事会在县城闲逛着呢。现在家家可都是有大把田地要照看的。
这也好,她今儿带的东西多,不挤她就还能摆开点。
冯时夏只得如此安慰着自己。
她先带着人沿街走了一圈,在下车之前,她就事先将那篮子里的东西用稻草盖好了,免得带着东西去问价尴尬。
她装作无事地左看看右问问,小家伙更是游刃有余。只要夏夏的手指头一戳再一指,他就反射性地会帮着问价和比划。虽然他不懂他们已经有这么多的蘑菇了,夏夏还想要换蘑菇是为啥?
但夏夏要的不是,他就得答应。
没想到,这个点儿街上卖蘑菇的也还不少,她想着大伙儿可能都和她差不多,毕竟谁捡蘑菇不得花时间呢。总不能半夜去山上摸吧。
得到这一结论的冯时夏内心既高兴又叹息。高兴的是,大批的潜在客户还有购买力。叹息的是,竞争对手也不少。
走了大半条街,她已经心里有数了。
果然大家也都是不同种类分开来卖的。
中午她炒的那种最常见的蘑菇也就十二三铜币一斤,卖的贵的也就喊十五。小小个的“旺仔”菇是十五六铜币,“保龄球”菇贵一点十七八,有的喊二十。长毛的那种只有一两家有卖,却也不贵,也才十三四铜币。
反正看了一圈,常见的都不超过二十。
这和她之前想的可完全不同,上次明明才两斤左右,她不是卖了135铜币来着?
怎的,这一下子,世界都变了。
她的挣钱梦啊,就又被捶得支离破碎了啊。
街面上的凡是之前见过冯时夏的,这时心底同时浮现了三个字:她来了。
第220章 来了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整个街市都进入了一种带点魔怔的状态,大家心里都痒痒的,好奇着这人又会弄出啥动静。
今儿倒没见着她那金贵得连地都不沾、还要跟人一样蹲茅坑的狗子了,却又多带了一个娃子,看起来还是和之前那个一般大的。
“别看她这样子,她男人还是会挑人的。这是真能生啊,也够有福气的,一下子就是两个男娃娃嘞。”
“娶媳妇又不是选母猪,咋就能生就行了呢?”
“嘿,听你这话,你家是不是一窝子闺女啊?”
“可不是么?有这本事不会说话算个啥,再说了,她带着俩小娃子之前还出来做买卖,可不是个惫懒的,她男人可享福着呢。有的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哪点比自己强,想着法子都要损几句。”
“不识好歹!那种惯会说大话,耍心眼子的人,我劝你们哪,还是离着远点吧。不然,吃亏还在后头。”
“说什么大话呢?头天谁不知道孟队长在这儿赶葛天那事儿呢。亲眼见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要不我去拉个人来给你说说。”
“……就算她认得孟队长,又能说明什么呢?她那儿子吹嘘着齐船主和秦医师给她家狗儿看病呢,这话说出去谁不笑?你们还当真?真是有什么爹娘就有什么娃子哦!”
这个点也没有几个正经买菜的,几个女人闲得打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各种白眼翻飞,如果有人扔个火星子过去,保不齐就会着了。
王大娘听着右边几人的话,心里还嘀咕了。没想到就这几天功夫,这娃子在县城就闹出这么好些闲话来了。
她细细看过每个从摊前经过的人,寻着那个说是已经来了的人。
“阿元,这里的人都拿着谷草干什么啊?”小豆子这一路几乎化身为好奇宝宝,见着什么都要问两句。
“啊?啊,我不知……”小心地护着豆子免得撞到人的于元正想摇头,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却发现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而且以前来的时候大家都是没有用这个的,“哎呀,那是夏夏做的呢。里头都是包了蛋蛋的。”
“哇,大家都学夏夏啊?”小豆子没想到夏夏这么厉害,居然还有这么多大人学她。瞬间,夏夏在他心里的地位上升了一个等级。
“嗯。夏夏最厉害了。”于元望向隔了一个身位的高大身影大言不惭道。
“阿元!”
听见前边有人喊自己名字,于元转头看去,露出一个笑脸:“阿诚哥哥!大黄!”
冯时夏怀着悲痛的心情悼念着还没到自己口袋就打道回府的那些钱。心里盘算着如果蘑菇能全部卖光,收入到底有多少。
除了那一斤左右的“仙女裙”能多卖几个钱,按照她刚刚看过来的价格,他们好几个人辛苦采了好几个小时,她又千里迢迢背过来,这么些,估计也就能卖个200多铜币,均分下来,每个人也就约40铜币的收入。
这和上次几乎是有6倍多的差距。
上回虽说是有些不常见的菇,但也不多。看来,老大夫还是可怜她了。她那时想着一铜币起码得值2-5元,这儿的蘑菇全是野生的,所以才勉强定了50元一斤,就是25铜币的价格。
要是早知道这里一铜币只相当于一元钱,她早就喊到上百了。
这样看来,老大夫是按她那时代稀有野生菌的价格付的账。而现在这儿的市场现实却是大规模养殖菇的价格。
怎的这么没道理呢?
想破了脑袋,冯时夏只得用这儿的人们不习惯去计算劳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来解释。要么就是价高了真吃不起。
想想可能还真是后者,这儿的肉都得40多一斤,如果这菇还得贵一倍,恐怕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了。
如果真到那种地步,这么金贵的菇也轮不到她去捡了,肯定有大把的人真的会夜里点着火把也得去抢了。
毕竟这儿家家户户应该都会种菜,菜不值钱,蘑菇再好吃,贵成那样,谁愿意花那个钱买?自个儿上山去捡还一分都不用花呢。
正是因为市场需要平衡这些各个方面的因素,所以才会稳定在这个价格的吧。
这么一想,冯时夏心里才好受多了,只是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太大,一下子还不能完全释怀。
听到小家伙的声音,她看见方脸屠户小哥正冲他们招手。虽然今儿是要来拿猪毛,可是她现在全副身家就只剩1个铜币了,背上的东西还没卖到钱啊。
遂,她十分尴尬地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背上的筐子,表示先要去卖货。
赵弘诚今儿连子秋找的那些都一起带来了,等了一上午还没见人来,他甚至都快以为她是不打算要了。
在大姐人还没到街头的时候,他就先一步听人悄摸声地讨论说看见她来了。本都早早准备好把搜罗来的拿给她,可他招呼了人,人反倒转身往回走了。
她今儿还多带了一个娃子,又带着好几个篮筐,确实不方便再拿东西了。也成吧,他这还算宽松,等散市他再拿给大姐。
刚扒两口饭的男人,听着街面上刚刚听着赌约的人来报信,说那哑娘子真来了,这会就在菜市街上。他下意识就吞咽了嘴里的刚嚼两口的饭,一下子撑得喉头生疼。
没成想这还真让人说着了,说来就来了啊~
“哎呦哎呦,你可慢点吧,别大家桂花糕还没吃着,得先吃你的糯米糕。”来人被他直翻白眼的模样唬了一大跳,见人缓过来之后才玩笑道。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这咒人的话男人可不爱听。
“行,你慢吃。她肯定一会儿跑不了。反正话我传到了,你可别到时候说不知道哈,其他几家我也替你通知到了,到时候记得来哈,哥几个都等你。”说完最后这点糟心的话,那人转身便走了。
端着糙米饭碗的男人听着最后这句,心里不由得有点慌张,瞬间一点胃口都没了。
真来了啊?来真的了啊?
第221章 就留在这
冯时夏带着两娃返回中段去,正张望着找个开阔点的位置,忽地小家伙折过来扯扯她的衣服,指了指路边正对着他们招手的一个人。
那人嘴里还喊着什么。
她纳闷地移步细细看去,却正是第一次碰见的大娘,那次全靠大娘的秤自己才得以顺利完成那几笔买卖。
说起这个,自己今儿也只带了那个简易的天平,想想还有些忐忑呢。
王氏等了一会,还真等着了,忙招呼了小娃娃。等人走近,才看到大家说的另一个娃子,浓眉大耳的,看着就养得挺精神的。就是跟她另一个长得模样不太很像,可能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了。
“小娃娃,这回是不是还和娘来卖东西的啊?”她对着见过一面的那个圆眼娃子说道。
“婶娘,我们捡了好多蘑菇带来的,夏夏肯定是要换的。”于元对在这儿打过交道的一些大人还是挺有印象的,十分乖巧地回答了问题。
“你家的两条狗呢?这次没带来?”王氏对自己错过的那几次的事情也一清二楚了,全靠了这街市上的人传说。
“白菜和黑豆放在家里了,我们带不了它们了,要带蘑菇的。”于元一点儿戒心都无,全部有问必答。
“那还挨着婶娘摆摊吧,婶娘想多跟你说说话呢。”王氏将篮子往右挪了挪,空出左边更大的一片地,伸手拍了拍地邀请着。
小豆子一声不吭地在三人间来回着看,没想到阿元在这儿已经认识这么多大人了,而且敢跟不认识的人随便说话的,根本和在村里不一样。
冯时夏看懂了大娘的动作,有熟人照应当然求之不得。
没拂大娘的心意,顺势就将背篓什么的卸下去了。这旁边都是几个卖菜的,没有卖菇的,在这儿也刚好。若真旁边都是卖同类产品的,不仅竞争大很多,可能别人会嫌自己这个听不懂的人麻烦,直接就在别家买了。
她将带来的稻草先铺了一块地,将笋和一袋菇倒出来摆上去。事先分拣好了,这会儿是省事不少,可看了最后倒出来的菇的模样。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好些都碎了,菌盖和菌柄分离不说,还有些碎成好几块了。
这还是最上面的,里面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完整菇。那最下面的两袋,她都不敢想是个啥模样了。
一拍自己的额头,懊恼着连这点都没考虑到。
难怪别家也没见谁摆出来的菇有这么多的。
“你们这么好些袋都是装的蘑菇啊,捡的是真多。”王氏先是啧啧赞叹着,一会儿也惊呼出声,“呀,都压坏了老不少,可惜了可惜了!”
于元和小豆子看着碎裂的蘑菇也老心疼了。这可是他们好几个人捡了好久的。
这当然不能再直接这样卖了,人家也不傻,同样的价格肯定也都想挑品相好的。
要是只有一点儿也就算了,她直接便宜点全卖了。可这次带了这么多呢,就算她卖便宜些,也不见得有那么多人愿意要。
她招呼了两个同样一脸痛惜的小孩,将还完好的都另外分拣开。每种都分两堆摆放,卖两个价格,好的摆前头。
开到最底下的两袋,果然更严重,里头几乎六成都压碎了。要不是他们搭的车,若是走路过来,可能下面两袋就不会有好的留下了。
再后悔也为时已晚,只怪自己考虑事情不全面。才弄成这样了。
她拿之前空出来的麻袋垫了,将最后两袋也都分拣开,才惆怅地蹲了下来。
几包糖就堆在中间最显眼的位置,自制的二两天平也摆了出来。
“阿元,你弄好了吗?我们出去玩吧。”小豆子将自己的那部分处理好,跟小伙伴悄悄商量着。
“啊?豆子你要去哪里啊?”于元听着这话有点懵。
“你不是有看到耍大刀和小猴子的么?我想去看看呢,还有你说的有好多饼子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小豆子一脸向往地说。
“可是,夏夏不去的啊。夏夏不去我们也不能去的。”于元忙说明。
“为什么啊?我们自己就可以去啊,看完就回来的。在这里站着不能动,好无聊的。”小豆子不懂。
“不能去的。那里好远的,这墙里面好大好大的呢,我和夏夏走了好久好久都没走完的,我们可能要找好久的。还有,这里人也好多的。大哥说了,在这里不能自己乱走的,不然,就会被坏人抓走的,一定要跟着大人才可以。”于元将缘由细细讲清楚,最后还不忘加上常听大哥说的那句,“如果被坏人抓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家,见不到大哥了。”
“那,那之前你怎么看到了啊?”小豆子被小伙伴这一段话打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甘心地开始找理由。
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不能去玩啊!这谁能接受得了?
“都是夏夏带我走的,去吃面,去有好多书的地方,去找大哥哥画画,去换饼子和糖,去给白菜看病……好多好多,都是夏夏带我走的。然后,在路上看到的。我都没有一个人去过的。”于元看着豆子不开心,也很不好意思的,可他真的不能离开夏夏的。
“那你让夏夏带我们再走,好不好,我好想去玩的。”小豆子将自己的身子更贴近了小伙伴央求道。
“可是,夏夏现在要换蘑菇的,这样我们才能有钱钱的,然后拿钱钱才能去跟其他大人换别的东西的。”跟着夏夏接二连三的来县城的于元,已经隐隐约约懂得一些经济机制了。
“那,就哪都不能去了啊?”小豆子怎么都没猜到,离开了村子,却离不开这么一小块地方,都不够他跑两步的呢。
“我,我……等夏夏换完东西了,我们就跟夏夏说去看,好不好?”于元捏着好友的手想尽办法安抚着对方的焦躁。
“那行吧。”小豆子嘟着嘴只得接受了,不接受也没办法了啊。
这里不当巷口,旁边就没有大块的平整石头了,两孩子就真的只能跟着傻站着,要是有小马扎就好了,到哪都能随地展开就坐。
冯时夏瞧着“肚仔”一阵一阵的表情变化,也大概察觉出了什么。
这孩子肯定是抱着想来玩的心思,现在被困在这里,哪都不能去,肯定非常失望。
但这就是现实,让他明白也挺好的。
大部分时候,人是没法同时选择绝对的自由和享乐的。总是要牺牲一些来换取另一些的。被打折扣的现实,是每个人都得去学会判断和取舍的。
只看,这么些东西多久能卖完,结束时间早的话就还能带他去逛逛。
早上还阴的天气现在完全晴开了,正午的阳光直射得人不敢仰望。墙后院子里不知是哪家娃子调皮了,大声任性地嚷叫着。和市集上的各种动物声以及人们的交谈讨论声糅杂在一起,将现实人间的烟火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