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章 势成骑虎难善罢
心神中与两只淬金虫的联络一断而续,铁嘴游禽一声悲鸣,两只淬金虫已经破体而出。
原承天见到此景,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多年培育,花费无数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看来吕祖虽有乾坤笔在手,在仓促之际,也难以想得周全,所化的铁嘴游禽仍是技差一筹。
小青小白兴奋的嗡嗡大叫,已经扑向乾坤笔身,吕祖眉头皱的更紧,心中手上法诀连掐,就见那笔身溢出一道异样光华来。
这光华半青不白,却带着极深幽的森寒气息,好似那神兵藏于地底万年,今日终于再现世间,而这道青白光芒之中,隐见不知名的符文乱舞,每道符文,瞧来都是似曾相似,可细细辨去,又全然不识。
原承天瞧见这青白符文,心中轰然炸响,暗叫道:“难不成这便是四斫剑文,若非如此,怎的会这般高明。”
这世上的真言符文,大多隐讳深奥,但四斫仙文,却反其道而行之,字符个个简朴,故而古意苍然,只是刀,枪,斧文,仍然有刻意雕凿之嫌,可见这三种符文,其实已经人手重新编排,实非天地原有之意了。
但乾坤笔现出的青白符文,却是质朴无华,每一字符瞧上去,心中就可明白大半,知道其符所指,但此符毕竟是天机秘奥,越是深想,越是心中迷茫。
这就好似那天地之理,人人都是略知一二,可真正依言行去,却是千难万难,知易行难,自古而然。
两只淬金虫被这剑文之符挡住了,立时像深陷泥淖般动弹不得,那剑文本是天地最深奥不过的天机秘奥,又怎是这两只淬金虫能破得了的。
原承天见到淬金虫受阻,却是不惊而喜。
他一直苦恼于乾坤笔的造化之功来自何方,现在见到乾坤笔现出剑文来,终于豁然开朗,也唯有这四斫剑文,方有造化之功,乾坤笔的造化之源终于瞧得破了。
只是虽然洞窥了乾坤笔的秘奥,若想寻法破解,则又是千难万难。
那剑文本就是天规地则,虽与九渊大帝所授法则之学殊路同归,却是两个不同的体系,若九渊法则之学为地,则四斫剑文便是天。
天地固然同理,可惜却大相径庭,以原承天此刻的玄承,也是徒呼奈何了。
为防淬金虫有失,原承天急忙先将这二虫唤回,然而想将二虫从剑文中挣脱出来,亦是一大考验。
原承天先出“禁”字真言,以观其效,那四斫仙文固然是天地符文真言之源,但无界真言则是集大成者,与四斫仙文一体两面,双方不存在强弱之分,只看是否相生相克罢了。
就见禁字真言一出,那剑文的青白光芒果然黯淡了许多,只是凭这一字之威,怕是远远不够了。
原承天亦是心中手上仙文真言连施,首先动用的便是心字诀,此诀不但可定本心,亦可使心力强大起来,在此诀的加持之下,那无界真言赫然可增两倍威能。
其后便是阴阳二诀交替施发,这是想使天地的阴阳倒错,使这剑文生出变化应对,故而耗其法则之力。
吕祖见原承天手中妙诀纷呈,自是又惊又骇,这乾坤笔虽是自已所有,那剑文也是时常参悟,只可惜剑文过于古奥,而乾坤笔上的剑文,也是残破不堪了,让人实不知该从何处学起。
因此这场法诀真言大战,吕祖身为乾坤笔主人,反倒无从下手,唯有盼着乾坤笔中的剑文自我应对了。
也就是靠着双方玄承的这点差距,原承天总算侥幸逃过一劫。
连番施诀之后,剑文光芒愈加黯淡,两只淬金虫本就机灵之极,在左冲右突之下,很快就寻到弱处,极力挣扎之下,已然脱离剑文笼罩了。
这也就是淬金虫修为不足,若是到了无所噬的境界,连那法宝神光,虚识,神识亦是可以吞噬的,这种符文光芒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两只淬金虫从被困到脱困,原承天也是惊出一声冷汗来,他平生所修之物,唯在这二虫花费心血最大,若是有失,心中之痛难以复加。
小青飞到原承天身边时,仍是不舍,还恋恋不忘的回头去瞧乾坤笔,深以不能噬此为憾,原承天则是忙不迭的将二虫收起。
好在二虫虽不能损伤此笔,却好歹试出乾坤笔威能的来历来。
乾坤笔既然以四斫剑文为造化之源,那么以斧文真言,或是可勉强抗衡的,奈何自己对剑文一无所知,也难以见招拆招,唯有竭尽全力,封住此笔威能。
当下仍以禁字诀为主,阴阳二字诀为辅,再从四斫斧文之中,选出有关禁制封印之符,只盼能将这剑文之能抵消一部,使其难以再化奇宝异物。
一时间乾坤笔四周各色符文乱舞,也分不清谁是无界真言,谁是四斫仙文,这场乱战,任谁都是眼花缭乱了,别说场中两位修士,就算是有人能在旁边观战,也别指望能旁观者清,只怕更是糊涂。
吕祖皱眉道:“怎可如此。”
心中法诀动处,那乾坤笔又是一点一顿,再化出一物来。
原承天暗叫糟糕,难不成自己所施符文尽皆白费?若是如此,今日之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此刻手中底牌虽然还有一两项,可若与这乾坤笔源源不断的造化之能相比,则是星星之火与日月争光罢了。
就见那笔端所化之物,乃是一只白蛇,奇的是,这白蛇虽有一丈多长,体型不俗,却是毫无灵气的一条寻常毒虫罢了,而既是寻常毒虫,又怎堪那符文之力,刹那间就被撕得粉碎了。
原承天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原来这剑文经自己一番搅动,已然是大乱了,故而乾坤笔威能难显,错判了吕祖胸中玄承,原来是想化出一只灵蛇,却只化了一条毒虫罢了。
吕祖又羞又急,原本是心境如水之静,此刻难免泛起微澜。
为掩刚才之失,吕祖再祭法诀一道,于是那乾坤笔一阵大动,一道白光闪耀处,光芒中现出灵兽一只,然而也不知何故,这灵兽只是露出了半个身子,另半个身子却不知在何处了。
虽是如此,原承天也不敢大意,这新化出的灵兽虽只是出了一半身子,一身灵压却是吓人,怕没有十级?
也就是乾坤笔运转不灵,没能完全化出此兽来,否则这场中局势只怕又要大起波折。
他一边急急取出斩兽仙刀来,一边向吕祖偷眼瞧去,只见那吕祖脸上已有汗珠数粒,可见吕祖于心焦之余,灵识真玄亦是消耗不少。此战激烈若此,那吕祖显然也无多少余力了。
原承天暗道:“此时当可尽力维持,那乾坤笔用来耗力极多,骤雨怎能终朝,今日之战,也不是没有希望。”
就将那斩兽仙刀高悬空中,刀中兽魂目中射出一道白光,将那化出一半的灵兽盯住,目光只是一转,那灵兽大叫一声,身子就被切的七零八落了。
吕祖瞧了一眼这斩兽仙刀也是心惊,斩兽仙刀再所多有,可能将其中兽魂炼成十级者,却是难得一见。有此刀高悬乾坤笔侧,自己也不便再祭出灵兽助战了。
而原承天虽将淬金虫收起,可此虫既在,其威慑之力也是不小,吕祖若想祭出法宝,也要三思,没的被这淬金虫当了点心,可就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此时乾坤笔的威能因被原承天用符文困住,半灵半不灵,吕祖想勉强再化奇物,便要消耗更**力灵识,但化出怎样的奇物来,却要大费思量。
而对原承天来说,他此刻九成心力,是要维持乾坤笔周边的符文之阵,尽力降低乾坤笔的威能,另有一成心力,则是要照顾场上诸灵,至于想反戈一击,转守为攻,只怕也是妄想了。
双方各有所忌,这场中虽仍是激战处处,其实却是持平之局,无论是谁想占上一点优势,只怕都要大费周章了。
吕祖急急搜索枯肠,想于玄承之中再寻一件奇物,好搅乱战场,然而化兽固然不行,化宝亦是不妥,那灵禽的战力又未免会弱上一些,更因有朱雀在场,世间灵禽见到朱雀,底气就去了三分,十成修为也只剩下七成了。
为此想的心力交瘁,忽然心中生出一念来:“那原承天本是天纵奇才,又是慈悲在心,一心禀持天道之修,难不成我真要因一时之怒杀了此人?”
原来人在精神疲倦之时,最易心生别念,吕祖既有这个念头,那心中又是软了一分。
可是自己身为仙修大士,若是连一个羽修大成也收拾不下,又如何在幻域立足?这样想来,又觉得颇不甘心了。
正在吕祖患得患失之际,一道清风飘来,场中赫然多了一人。此人用手向乾坤笔一指,道:“吕兄,你连此宝也用出,委实是太过了。”
那人指端处生出一道青光,就将乾坤笔侧的符文打散,吕祖本以为此人是来助已,不想此人的青光到处,连剑文也是凝聚不得了。
吕祖与原承天见此奇景,不由大吃一惊,此人能欺入这个乾坤笔化出的小世界也就罢了,且能一指消去符文,这修为着实惊世骇俗。却不知仙修界中,又有谁有这样的大能?
0916章 禅言数语散浮云
原承天循声望去,那出手消去符文之人约为三十余岁,身着一袭青衫,生得丰神俊逸,形容清雅,令人见而忘俗,正是元寂禅师到了。
吕祖瞧见元寂便是一叹,心中暗叫惭愧,今日若非元寂禅师,实不知该如何了局。
此战斗到此时,已然是索然乏味,既有元寂禅师解劝,自然是见好就收了。
于是吕祖忙将乾坤笔一收,含笑揖手道:“区区小事,却劳烦禅师至此,吕某着实不安。”
乾坤笔收起之后,漫天异兽异能,齐皆消失不见了。
元寂禅师笑道:“吕祖既为凡界仙修领袖,一举一动,皆是非同小可,本禅子冒昧前来,唯盼两位以天下事为重,息争止纷,唐突之处,还请两位大德见谅。”
百盟书
原承天听到“大德”二字,自是惶恐不已,忙恭身道:“岂敢,岂敢,禅师言重了。”
趁着说话之际,也将金银二偶唤回金塔,身上法像,法身之宝也齐齐收起。刹那空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杀伐之气。
元寂禅师瞧着原承天,微笑道:“大德二字,道友觉得不敢受,可在天下人瞧来,却是名至实归,当初率众御魔之举,实为天下谋福,是以‘大德’二字纵是天下人受不得,道友都可受得。”
原承天自然仍是连连辞谢不止。
吕祖虽将乾坤笔所化之物一一收起,唯留着这小世界却不收回,这是担心元寂禅师另有他议,不可轻泄于人,而与原承天虽是收手不战,可言和二字,尚未定论。这也要看那元寂禅师是何态度了。
那元寂禅师身为禅师领袖,虽不肯涉世过深,可其人德高望重,修为深不可测,实为当今仙修界顶尖人物。平日里幻域里纷争频频,此修却是极少出面,今日破例而来,必有原因,吕祖又怎敢不探明其心意?
耐人寻味的是,元禅禅师一上来,就将“大德”二字冠于原承天头上,其态度或已可略知一二。
只是原承天毕竟是羽修大成,此刻便以大德名之,岂不是操之过急?那元寂禅师虽轻易不肯出面,但每次出面必有道理,如今看来,元寂禅师对原承天的态度,也实与往日不同。
元寂抬头瞧了瞧,道:“此界风清云淡,着实是个妙处,只可惜清平世界,总不久长,祸乱之地,反为常态。可叹,可叹。”
吕祖与原承天虽知禅师必有所指,一时也领悟不得,吕祖道:“此言甚是,那俗界有云,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可见凡夫俗子,亦知此理。”
元寂笑道:“好一个花无百日红,吕兄在这个幻域之中,不知待了多少年?”
吕祖见提起伤心事来,不由苦笑道:“年久不知岁月,粗算来怎样也有数百年了。”
元寂道:“世间之事或由天定,亦在人为,我等来此幻域多年,却苦无飞升之日,先前虽是竭力建得一殿,可惜不久崩坏,可见重修飞升殿实非人力而为,其中自有天意了。“
吕祖渐悟元寂话中之意,初时颇觉恼怒,觉得元寂偏心,可细细想来,却觉得禅师之言,果然暗含天机。
元寂此言,分明在劝自己莫要去揽这重建飞升殿的事务了,只因前次重建大殿,虽是费尽心力,也是随建随毁,还折了几名仙修之士,若是再由自己领头重建,只怕也不会比上次好上许多。
只是元寂禅师何以认定,那原承天便是重建飞升殿的人选?
吕祖心中犹豫,便以言语试探道:“禅师话中深意,吕某略明,既然重建飞升殿皆由天意而定,禅师又何以得知,那天意在彼不在此?“
此话已说得分明,差点就要点出自己和原承天的名字了,以禅师之慧怎能不知?
元寂禅师笑道:“我等禅修界中,实以七昊为首。“
只此一言,吕祖已是心中大悟了。
那十二神执之中,现成就有一名禅师大士七昊禅师在彼,而天下禅修,自是以七昊禅师为祖的,那七昊禅师虽不肯轻泄天机,可禅师妙术上达仙庭,下达九渊,实不可以常理论之。
比如仙修诸学之中,于卜算一项,皆是无从下手,若想预知凶吉,就需断却仙修前程,可唯有禅修之中,有小天课一项,上天待禅修之士,可谓独厚的。
不过那天下的禅修之士,就算得天独厚,遭人艳羡,也不会惹出嫉妒来,只因禅师之士若违逆天道,便不得进益,甚至要遭杀伐于身。当初那令无参恃技胡为,刹时便告殄灭,明瞧着是因原承天之故,其实不过是天道假原承天之手而为罢了。
是以禅修境界越高,越与天地同悲同喜同荣同辱,再无疑议的。故而禅修习得大能,实为天下之福。
吕祖知道元寂禅师既出此话,其后必不可深言了,而其语意已明,也着实不便追根问底了。
他心中不由一叹,自己虽是仙修前辈,却没有原承天这样的福缘,只是他身为仙修大德之士,对原承天身上所谓的福缘,却唯存惶恐之心,却不敢存有一丝嫉恨。
只因天道待人越厚,所求必苛,原承天身负重修飞升殿之职,瞧来既是福缘,又是职责,更是极大的压力了,倒不如自己袖手看日月来的逍遥。
于是他抬起头来,冲着元寂禅师便是一笑,此一笑,元寂禅师便可知他心结已开,也就不必再费唇舌了。
元寂也笑道:“我观吕兄日后,必是逍遥,此乃真正的福德之士,他人艳羡不得的。“
元寂禅师一言一行,都是皆有根据的,吕祖听到此言,怎能不喜,道:“若日后果真能得这‘逍遥’二字,皆是禅师之德。“
原承天见此,也是感愧不已。元寂禅师三言两语,就打消吕祖心中疑虑,瞧来容易,其实千难万难。
世间之事,劝人最难,也唯有吕祖这样的大德高士,虽偶有一芥存于心中,可只要明悟其理,必定从善如流,这是大德之士与众不同之处了。
而元寂禅师能一言解劝吕祖心结,固然与其明悟天道有关,更与其平日为人处事密不可分,那吕祖又岂是轻易信人的?
可见俗世中常说修道既修人,果然是一点也不错的。
元寂瞧向原承天,道:“道友,本禅子瞧你心中仍有疑难,不妨说出来大家参商参商。“
原承天道:“重建飞升殿一事,晚辈虽有宏愿,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亦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其中颇有为难之事,唉,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本想细述其因,而忽又想来,此事果真是千头万绪,每样瞧来都不算难,可加在一起,就令人头大如斗了,可又怎能事事都要烦劳他人,便有千般苦楚,也只好自己独自承担了。
元寂禅师点了点头道:“此事关系凡界仙修命脉,自是责任重大,以本禅子看来,只需禀持本心,以承天大德,自不会有大错了,而日后若有疑难之处,只需放言出来,或是吕兄,或是本禅子,想来却不会袖手。”
吕祖道:“此意正与吾同。“
原承天大喜道:“既得禅师此言,承天敢不竭尽全力,替天下仙修之士留此后路。”
他知道自己与吕祖之间的心结,唯在这重建飞升殿一事,此事若是了结了,公子我与周不朝之事,反倒是小事一桩,自己也不必替那公子我求情,以吕祖灵慧,自会妥善处理了。
于是从头至尾,也不再为此事说上一言。
此时元寂禅师道:“不想又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承天是个有担当的,既然应承此事,元都那里的遁天球一事,也可停工了,否则耗费甚剧,怕是连我也要心痛的。“
吕祖笑道:“元都那里,倒是多年不曾探望了。“
元寂奇道:“你府上事务繁杂,正等着你一一处置了,难不成你竟要躲懒?“
吕祖哈哈笑道:“不过是些俗事罢了,禅师且与我回到府中,看我料理了这些俗事,再与你同去元都处。“
元寂抚掌笑道:“也好,也好。“
刹时面前这个小世界散去干净,吕祖左手携了禅师,右的携了原承天,三修同归吕府,那围观诸修见吕祖与原承天握手言和也就罢了,居然还多出一个元寂禅师来,无不大奇,又慌忙过来见礼。
一时寒喧毕,吕祖回到府上,先请元寂与原承天落座,那原承天便坐在吕祖的左手边了。
仙修界以右为尊,这是说原承天在吕祖心中,只是略逊于元寂禅师罢了,却在堂上诸修之上。
吕祖开口便道:“公子我何在?“
公子我本在静室安坐,听到吕祖招唤,自然刹时便来到堂前,见到原承天时,不由微微一笑,复又跪在吕祖座下,等候发落。
吕祖道:“那与周不朝步遥环如何争竟,我也不管,只是天一宗不可一日无主,既去了周不朝这个宗主,你好歹也还我一个宗主来,此事你能应便罢,若是不应,宗门法度却不饶你。“
此言一出,诸修皆是大为惊讶,那公子我不但没受惩罚,反倒是因祸得福了,而堂上天一宗诸长老,听到吕祖此旨,更是大喜过望,便觉得吕祖平生所下法旨,唯这次最为明智通情了。
不想公子我伏身到地,却道:“宗主之职,万不敢受,还请吕祖收回成命。“
0917章 天下之事谈笑定
这公子我刚脱困境,又逆吕祖法旨,便是原承天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天一宗修士更是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将目光转向吕祖。
吕祖神色不动,淡淡的道:“公子我,你这是要抗旨吗?”
公子我起身再拜,从容道:“吕祖容禀,晚辈生性疏懒,本也难当大任,再者宗主一职,事关百年气运,不可不慎。”
吕祖笑道:“是了,你是担心自己行将达成仙修境界,终要离天一宗而去,这倒无妨,你只管先任了此职,等到你境界达成,到时自有分说。”
公子我微微摇了摇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宗门不可一日无主,吕祖此意,自是不会错了。只是晚辈想来,那宗主之位天下仰望,自当以德为先,晚辈生性狂放,怎堪为万众楷模,是以晚辈心中倒有一个计较,吕祖若肯一听,实为本宗之福。”
天一宗诸长老听到这里,连同那吕祖也是暗暗点头,公子我“以德为先”四字,直说到人的心坎里去。
上届宗主周不朝虽说资质平庸,但有诸多长老扶持,倒也不会错到哪里去,宗门事务,自是井井有条。但此人挟私报复,公然挑起内斗,着实令人齿冷,也令天下修士耻笑,天一宗万年清誉,就此毁于一旦了。
公子我虽是才智超群,而其人性格,也不过一狂生尔,与宗主之职相差甚远,吕祖之意,自然是考虑到宗门不可一日无主,而公子我的才智远超他人,不如暂代此职,再细细挑选合适人选,这也是从权之计。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欠妥了。
这也是吕祖久离红尘,其本性又是不肯耽于俗务的,只盼速速将此事了结也就罢了。
吕祖道:“我离红尘数百年,想来的确是有些隔膜了,公子我,你心中有何成议尽管说来,那宗门事务,毕竟是你等晚辈的职责,若是有理,我自然允诺。”
公子我喜道:“吕祖从善如流,实为本宗之福。”
顿了一顿,公子我方缓缓道:“本宗这百年来虽无多大退步,那也是因本宗根基深厚,诸长老勤勉有加。然而这多年来不思进取,暮气沉沉,也是不争之事。当初魔界犯我凡界,本宗既执凡界之牛耳,本该挺身而出,不想却迟迟按兵不动,遂令天下修士,顿失雅望。”说到这里,就向原承天轻轻一欠身。这是替天一宗当年迟援一事向原承天道歉了。
原承天连忙站起身来回礼,却不便说话,点了点头,又回到座上。
吕祖叹道:“本宗人才济济,自该以天下为已任,事事争先,此事的确是周不朝的不是。”
公子我道:“平庸之辈,盘踞庙堂,有为之士,过门不入,天一宗纵有根基,若无御魔卫界的雄心,容人的雅量,只怕衰落在即了,是以晚辈想来,本宗再择领袖,有德有才自是当然,更要选那锐意进取之士,方不负天下人之望。而晚辈这多年来冷眼瞧去,就觉得本宗法度松驰,戒律难行,亟需整顿,此为当务之急,而此任非马长老不可。”
吕祖笑道:“你是在向我推举马唯真吗?马长老倒也是不错的人选。”
马唯真急忙跪倒在地,道:“卑职才德皆无,怎能担此大任。”
那公子我无职无权,当可自称晚辈,马唯真身为戒律殿殿主,自然要自称卑职了。
吕祖便转向元寂禅师笑道:“禅师,你瞧我这些宗门子弟,别的不好说,却是不慕权势的,也算是难得,只是这样一来,我这个家可就难当的紧了,难不成这宗主之职,要由我来做?”
元寂禅师笑道:“公子我必有成竹于胸,吕兄何不听他道来。”
公子我道:“愚意想来,马长老可当代行宗主之职,只因马长老多年来虽有整顿宗务之心,奈何周不朝无心于此,种种陈议,皆是石沉大海,不若趁此良机,就由马长老一展胸中才学,先将这宗务好好整顿一番,方是正理。”
吕祖笑道:“此议自是可行,我想那马长老既是代行宗主,那你心中自该有个合适的人选了。”
公子我不由也笑道:“晚辈思得一个人选,此人当初亦是年少轻狂灵慧无双之辈,遇事最肯争先,胸怀大志,绝非寻常人物,却因遭遇变故,近年来深自内敛,潜心修行,直若变了一个人……”
公子我话只说了一半,关启乾就拍手笑道:“公子,你说的莫不是魏无暇?若说此人才智仙基,的确是后辈中不二人选,更难得的是,此人虽遇大挫,却并非一蹶不振,反倒锐意进取,愈挫愈奋,其心志极是难得。”
马唯真与郑效鲁也连连点头,郑效鲁道:“此子的确不俗。”
关启乾道:“若论此人子的声望修为,的确是稚嫩了些,不过若能稍加提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吕祖道:“此人我虽不曾听说,但既然连关老弟也是看好此人,想来是不会错了。”
他刚才一怒之下,差点错手将关启乾杀了,事后虽是心怀歉疚,可以他的地位,又怎好当面向属下弟子道歉的?现在称呼关启乾为老弟,俨然将其与自己并列,那就隐含道歉之意了,诸修心中皆是雪亮的。
关启乾慌忙跪倒在地,道:“属下虽离了天一宗,可毕竟是吕祖下属晚辈,老弟二字,万万不敢。”这也是他必须要谦逊的。
吕祖微微一笑,只当揭过此事不提,不过二人心中的这点纠葛,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公子我道:“既然诸位皆认为魏无暇可堪大任,那我也大胆的说了,愚意以为,若能在宗主长老之下,别立副宗主之职,当是最妥当不过。那魏无暇便可从副宗主做起,任职期间,可向诸多前辈学习宗门事务,以观后效,可用则用,不可用则弃,此为两全其美之策。”
关启乾道:“此论关某附议。”
郑效鲁也道:“公子我此议,意思深远,可进可退,的确是当前局面下的妥善之法,卑职亦赞同此议。”
吕祖将手一拍,立起身来道:“那宗主事务,毕竟是你们说了算,既然你们都说可行,那自是可行,也罢,就依公子我的主张,先让那魏什么的从副宗主做起,若是干得好,马长老就让了这代宗主之职,干不好另当别论,也就是了。”
天一宗诸长老连同公子我齐声道:“谨遵吕祖法旨。”
吕祖忽将面色一肃,对马唯真道:“马代宗主,你既担当大任,不可轻忽,这宗门法规,务必要严厉整顿一番,我虽在幻域之中,也常常听到天一宗修士的恶迹,思来也觉脸红。本宗为天下领袖,自该事事争先,那御魔卫界,是为当前头等大事,本宗岂能落于人后,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是仙修之士的本分,再遇大事,本宗若有观望不前之举,休怪本座无情。”
马唯真凛凛受命,惶恐不已,道:“属下自当将吕祖教训,牢记在心。”
吕祖这才将面色一缓,转向元寂禅师道:“本宗这些俗务,却劳禅师陪着费心半日,如今总算了结此事,元都**师那里,速去走一遭吧。”
元寂禅师抚掌笑道:“这就走,这就走。”
吕祖又转向欧阳公与余公以及另两位修士道:“几位道友,那重建飞升殿一事,我已交托给原道友处,你等也不必费心了,且回府静候佳音,若是那原道友传讯,有需要相助之事,还请诸位莫要袖手,便是给我的面子了。”
四修不想竟有此变,心中虽有些不肯,可见吕祖与元寂禅师想来已是说定了,自家又怎有办法改变,何不顺水推舟,也省的操心?
于是纷纷揖手道:“自当效力。”
原承天心中感激不已,他知道吕祖既然开了口,这些人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好当面违背了,而元寂禅师与吕祖此去元都**师处,明面上是探望元都**师,其中深意,只怕也是想劝说元都**师,放弃主建飞升殿一事。
那元寂禅师虽没有明言,原承天又怎能不明白的?
如此算来,幻域四位大德之士,已有三位赞同自己主建飞升殿了。那么唯一可能的阻力,就是四大德之一的顾沉舟了。
顾沉舟此人来历非凡,此人原是昊天十大仙族之一的顾家子弟,此世来凡界修行,却并非如九珑那般遭遇天劫,被迫转世重修,而是因为顾家有门祖传秘法绝学,非得转历三界方能修成。
这顾沉舟于真修之时,就由其族护送下界,修成玄修之后,便去那魔界走了一遭,直到仙修境界,方到幻域中修行,等候飞升机会。此人既然转历三界,想来其族心法已然大成了。
只是此人极是低调,不喜与人交往,但利锥藏于囊中,自然锋芒毕露,其大德之名终究还是为人所知,原承天若想主建飞升殿,势必要得到此人首肯不可。
然而此人既然不肯与人相交结纳,又哪里去探知此人的心思?便是元寂禅师与吕祖,与这人怕也是说不上话的。
原承天便想起昊天界流传已久的那句话来:一苏姬元杨,五林叶风黄,慕氏不如顾,利刃鞘中藏。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0918章 此人名姓不得闻
这句话说的就是十大仙族的家族实力排名了,昊天十鼎也因这排名而定。只是这排名是上届十族仙会所定,经这三百年之后,各族实力定是有所变化,也只能做个参考罢了。
一苏姬元杨一句,除了说明苏氏为昊天首族之外,亦说明那姬元杨三姓,原是苏氏一脉开枝散叶而来,四家关系极是亲密,故而在昊天界中,可谓是势力滔天。苏氏权倾天下之说,也由此而来。
然而这数百年来随着百大凡族崛起,苏姬元杨四族既为昊天仙族领袖,自然首当其冲,极道境界者伤损不下百人,太虚境界者亦有三十余人殒落,极道以下境界者伤损难以计数。
而林叶风黄四族,在这场连绵数百年的冲突中固然也有损耗,却比不上苏姬元杨四族,此次十族仙会,十大仙族名次定有极大变化,自不待言。
十鼎之争,不光有关仙族名誉,亦和势力地域划分密切相关,所夺之鼎名位越高,便越有好处,故而每次十族仙会皆是争的十分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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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人寻味的是,顾氏虽在上次排名之中名列尾席,可人人皆知。顾氏实力其实超过慕氏许多,或是顾氏觉得九位,十位相差无几,故而也不肯全力争位。
更有一种说法是,那顾氏野心勃勃,竟有争夺上三位之志。故而上届仙会,便将实力雪藏,更制定出种种计划,只为本届仙会一鸣惊人。
正所谓无风起不浪,昊天界有关顾氏的种种传言,虽然查无可考,却是事出有因,起码在诸修看来,那顾沉舟为修顾氏祖传心法,不惜****凡界魔界,其志不可小觑了。
此时吕祖与诸修交待罢,又吩咐公子我也不必回天一宗了,只在这吕府修行便是,省得再染红尘因果。
公子我自是欢喜,自从得知云裳故去,公子我于男女情事,已是心灰意冷了,又逢着境界很快冲玄,自然也以静心苦修为上策。在这吕府静修,又有着诸多便利,等到日后冲玄成功时,再另去开府不迟。
吕祖吩咐玉贞玉莞紧守门户,便与元寂禅师携手而去,欧阳公与余公等四大仙修见主人既去,自然也随之告辞而去。
恭送吕祖元寂走罢,马唯真与郑效鲁又来与原承天告辞。那吕祖交待下来的事务,自然要急如风火的去办理了,天一宗重振旗鼓,责任非轻,一刻也是不敢耽误的。
见众人都去了,原承天便对关启乾道:“关老,此次你境界达成仙修,也未来得及庆贺,想起昔日谈玄论道之情,仿佛就在昨日,这次见面,定要去府上盘桓一二的。”
关启乾抚掌笑道:“这话却被你抢先说了,今日见面,怎能放过你,来来来,速去我府上饮一杯清茶去。”
这次在幻域中得见原承天,关启乾的心中除了无限欢喜之外,更是感慨万千,那原承天在玄修境界时被自己说项,留在天一宗当了特奉一事,犹在眼前,不想也就是数十几年间,那原承天已赫然可与吕祖,元寂禅师比肩了。
自己当初慧眼识人,可谓一喜,而原承天进境如此之速,自己却是止步不前,则是一愧了。
原承天将玉莞唤到身边来,取出罗援的那件迫魂鼓来,对玉莞道:“此宝为罗援罗道友所有,在下前日相借把玩,原想今日或可在府中遇着罗道友,正好相还的,不想却是缘吝一面,玉莞若遇着罗道友,就替我还了吧。”
玉莞格格笑道:“这事儿我可不管。”
那罗援明明就在府中,刚才原承天又与吕祖一番激战,自然会动用神识,又怎能不知此情?原承天担心若是当面交还此宝,那罗援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这也是原承为人的精明处。
原承天知道玉莞打趣,也笑道:“你若是不肯也就罢了,大不了我托玉贞交还便是,下次若遇着吕祖,我便说玉莞对我颇是无礼,竟敢违逆法旨,不肯助我。”
玉莞又是叫又是笑,道:“原道友,你这可是把鸡毛当令箭了,若是有关重建飞升殿一事,幻域中的修士,谁敢不依你?可除了此事,你可莫要假传法旨。”
原承天道:“既是如此,我就向你打听一件事,此事倒是与飞升殿相关的,便是上次在府中遇着的那位袁公,却不知能在哪里找到。”
玉莞笑道:“原道友,你这是瞧上了他手中那块飞升殿的碎片了吧,只是这件事既然和飞升殿有关,少不得要助你。上次原是与袁公说好,要陪着袁公去九渊走一遭的,奈何袁公临时被人叫了去,要炼制一件紧要的法宝,袁公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了此人,那九渊之行,也就改由我与吕祖同去了。”
原承天上次离开吕府之前,的确听到吕祖提议,由袁公领着玉莞去九渊寻找飞升殿碎片,而欧阳公与余公则在凡界寻找。
不想两行人马皆是空手而回。吕公与玉莞的九渊之行,是因为原承天收去了九渊诸多碎片,而欧阳公与余公,则是运气不佳。像寻找飞升殿碎片这种事,若不是像原承天身怀碎片地图,那就像是大海捞针一般,寻不着反倒是正理。
只是从玉莞的话中听来,有件事让原承天略感吃惊,袁公临时有事脱身不得,改由吕祖亲自前去,倒也不足为奇,但玉莞用了个“推辞不得”四字,想那袁公本就修为深厚,比欧阳公与余公强出不少来,又与吕祖交情深厚,怎就会“推辞不得”?
玉莞见原承天面上神情,吃吃笑道:“原道友可是想知道,是谁将袁公唤了去?“
原承天道:“若肯相告,再好不过。“
玉莞却紧接着摇了摇头道:“这人的名字,我可不敢乱说,就是在心里想一想,也觉得怕人。”忽的伸出手来,就在空中急急划了几道。
原承天何等眼力,自是一眼瞧出,她写的是个“顾”字了,心中更是好奇,也伸出手来,缓缓的写出“沉舟”二字,转向玉莞时,玉莞便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玉莞身为吕祖弟子,在这幻域之中又怕过谁来,不想却连这顾沉舟的名字也不敢提起,着实让原承天颇感惊讶。
然而心中虽是疑虑满腹,可见到玉莞神情张惶,也不便多问了,免得添了她的心事,便道:“能得玉莞相告一二,已是感激不尽了,只是这迫魂鼓的,真的要交给玉贞不成?”脸上就露出微笑来。
玉莞一把将迫魂鼓夺了过来,笑道:“罢了,算是怕了你。袁公此刻,只怕仍在那人洞府之中的。”
这玉莞是天生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就自然流露出来,却非是刻意而为,原承天虽是至诚君子,在玉莞面前,也是忍不住笑意盈然的。可见那女子的风情魅力,比那仙修妙法也是不遑多让的。
原承天交还了迫魂鼓,就与公子我及玉莞玉贞告辞,那罗援与周祖虽也在府中,却怎好意思出来见面,也只好由得他们了。
离开吕府之后,原承天便向关启乾问起顾沉舟来,不想关启乾听到顾沉舟的名字,立时就紧皱眉头。
原承天见关启乾也是如此,心中倒有些惶恐不安起来,那顾沉舟虽说是四大德之一,修为神通定是极高了,可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惊怕才是。
忍不住便道:“莫非此人果真是得罪不得吗?”
关启乾神色颇为凝重,缓缓道:“既是承天提起,关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此人的确曾在幻域中放言,让人等闲时不可提他的名字。”
原承天道:“这要求未免霸道了些。”
关启乾道:“此人既有此说,必有他的道理了,我虽来此不久,倒也听说过几件事与他有关,虽说有捕风捉影之嫌,但这几件事颇为巧合,自是令人心中惶惶。”
当下便以传音之术,向原承天细言此事。
原来数十年前,幻域一名仙修之士,因觉得顾沉舟的要求颇为荒唐,就于大庭广众之下,大呼顾沉舟名字三声,并扬言若是顾沉舟不服,自可寻他斗法。
仙修之士虽说心境如水,也有那修士因修行功法有异,性情颇为豪放肆意的,这名仙修之士当着众人之面唤那顾沉舟的名字,不过是调笑罢了,若是像吕祖与元寂禅师这样的人物,又怎会计较,一笑了之罢了。
不想旬日之内,那修士就大病不起,先是头痛如割,后来则是四肢如锯,整个人就在府中呼痛不已,足足嚎叫了半月,最后便是元魂尽散,好端端一名仙修大士,就此殒落了。
仙修之士百病不生,此修竟能生出怪病来,怎不令人惊疑?虽说传闻不足为信,那修士也极可能是修行不慎,走火入魔而死,可一名仙修大士如此轻易殒落了,怎样也是轰动一时的异闻了。
原承天听到这里,便道:“难不成此人之死,果然与他当众唤名有关?”就见关启乾将脑袋轻轻一点。
原承天听到这里,忽的想起一事来,此事他在昊天界中第一次听说时,也浑然没当做一回事,可如今与关启乾所言之事对证,心中无端的就生起恐惧之心,那只右手就不由得轻轻一颤。
0919章 有约不来最伤神
昊天界中奇法无数,远非凡界可比,尤其是魂魄法术一项上,更是登峰造极。凡界魂魄之术,不过慑魂动魄而已,昊天魂术,却可诛魂灭魄,于万里之外,无声无息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只因魂术过于阴损,向来为昊天所禁,凡修魂术者,人人皆可诛之。故而昊天修士,也只能暗自修行此术,哪怕是亲朋故旧,也是绝不敢泄露的。
而听关启乾所言那名直呼顾沉舟名字修士的死法,与原承天所知的夺魂之术颇为相近。
原承天不由想到,那顾沉舟不惜****凡界魔界,莫非也是想避人耳目,潜修魂术?于是就将心中所疑,以传音之术向关启乾全盘托出。
关启乾道:“我对夺魂之术,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我听说此术需分阴阳,划五行,书名姓,极之繁复。只是有一事我思之不明,那顾沉舟为何不肯别人叫他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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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承天道:“此术过于阴损,有干天和,实逆天道,故而修行此术,必定易其姓名,以防为天地所窥,这也是魂术的第一关,名叫易名偷天**。但就算是换了名姓,日子久了,那假名其实与真名已无多大区别,尤其是若假名常常被人提起,也就和真名一般,天地间一股气息,就可将其假名与肉身合为一处了。”
关启乾这才恍然,道:“这么说来,那顾沉舟不肯让别人道他的姓名,就是做贼心虚了。其实反倒证明,此人在暗修魂术。”
原承天道:“魂术极其少见,故而其名也不为人所知,因此魂术在凡界并不算禁法,但顾沉舟若真的修行此法,自然心虚。只因此事若被昊天修士知觉,必定惹来杀身之祸,而就算瞒过了昊天修士,日子久了,只怕也瞒不过天地,到时天地降下天劫来,终究也是一死。”
关启乾叹道:“那顾沉舟既是昊天仙族弟子,为何自甘****,要来凡界魔界修此魂术?真可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你听他起的名字,或可一窥其心中所思了。”
关启乾喃喃念道:“顾沉舟,顾沉舟。是了,此人莫非是想破釜沉舟,以求搏命一击?这么说来,此人修此魂术,其志必定远大。“
原承天道:“此人辗转三界,苦心孤诣修此魂术,所谋必定非同小可了,只因这魂术若是修成,哪怕是修为高过他一两个境界的,在出其不意之下,也可一击必杀。这魂术着实邪门的紧,思之令人心寒。“
顾沉舟是否修行魂术,原承天也只能妄自猜测罢了,而此人是否如自己所料的那样,潜修魂术,暗藏大志,则更是无根无凭。
关启乾的洞府就在吕祖所划界域之中,离吕祖不过千里罢了。可见吕祖今日虽对关启乾严苛,也只是一时怒气,平日里对天一宗弟子,倒是照拂有加。
关启乾虽然达成仙修之境,可若想在幻域中寻得自己的一块修行之地,也是颇不容易,如今托庇在吕祖座下,也就省了许多麻烦。
千里之地刹时便到,与其他仙修之士一样,关启乾劈就的,也是一座地府。若想像吕祖那般,堂而皇之的在山林之中修成浩大府第,则非一日之功,更非他此刻声名威能所敢奢望了。
此次关启乾为赶赴吕府替公子我说法,不得不中断修行,对修为损害不小,原承天之所以来此处盘桓,也是想助关启乾一臂之力,助他早日恢复修为。
当初他与关启乾初见时,因双方地位相差甚大,不敢轻易泄露玄承,就算是与关启乾谈玄论道,也只敢稍露锋芒,此刻自己虽未修成仙修境界,可实力远非昔日可比,也不怕别人惹事生非,因此对关启乾也就毫不隐瞒自家的玄承。
二人来到关启乾的地府坐定,原承天细细问起关启乾所修功法,并以观玄之术,察看关启乾灵脉受损的情况。那关启乾也是胸襟磊落之士,对原承天的好意,自然也是欣然接纳。这种以后生晚辈超过自己为荣的心态,的是难得了。
当下原承天就以关启乾所修心法为基,为其量身定造出恢复修为的办法来,关启乾原以为原承天的玄承就算超过自己,也只是胜上一筹半筹罢了,可瞧了原承天拟定的修行妙法,方知道此子玄承胜自己十倍也不止。
接下来数日,原承天就陪侍在侧,替关启乾护法,修士闭关时,前几日千头万绪最为紧要,不能有一丝大意,而若是修行渐渐走上正轨,那就轻省了许多,也不过时时在旁边照看了。
又过了几日,原承天算算时间,与诸修约定在幻域入口处见面的时间已至,也该向关启乾告辞,却干办自己的大事了。
只是关启乾正在闭关,实不便打扰,于是原承天便将信诀一道,传进关启乾的静室之中,悄然退出洞府。为防路过修士打扰到关启乾,出了洞府之后,再设禁制数道,将这座地府掩饰起来。
至于日后关启乾出关后,就可依自己留下的信诀中所示,依法解除禁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此离开关启乾的地府,向幻域入口处缓缓前行,心中便盘算了,若是此次收得的碎片能凑足三成,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凑不足三成,恐怕仍要去找袁公,求得他手中的碎片不可。
然而那袁公若是已离开顾沉舟也就罢了,若是仍在顾沉舟处,却是有些棘手。
好在细细算来,手中碎片已接近三成,只需来凑得四五片,怎样也是够了,那顾沉舟能不招惹,还是尽量别去招惹的好。
因算到约定之期尚早,原承天也不着急,就这么向入口处缓缓遁去,等他出了幻域入口,离约定之期还有三日。
原承天就随意选了个所在,将金塔一祭,就此一边修行起来,一边等候诸修会齐。再用信诀与诸修一一联络了,皆告知正在途中,个个正连夜赶来,以便赴此欢会。
三日时间对仙修之士来说,只是弹指,到了第四日清晨,原承天收了金塔,就在空中立着,遥遥向远处观望。哪知从清晨等到日落,也不见一道人影前来。
原承天暗道:“莫非大伙儿是想会齐了,才过来见我,这样说来,只怕要耽误一会儿了。“
然而再从日落等到天明,那些修士一个也不曾出现,原承天这才有些着急,急忙传去信诀,哪知却是石沉大海,怎有回音。
原承天就算有惊天神通,遇到此时也是束手无策,想沿途去寻,又怕岔叉了路,欲待不寻,等的又是心焦。可见这等候一事,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没辄。这世间爱迟到的道友,不可不慎。
正做没理会处,神识之中探到一点灵息,原承天大喜,急忙遁起万里踏云术迎了上去,只行了一半,就知道是林黑虎到了。
原承天见是林黑虎到来,更是欢喜,忽的想了起来,自己先前来幻域时,从林黑虎这里打听到公子我的下落,就急急前来,却忘了与林黑虎约定来幻域入**割碎片一事。
自己前几日与风氏诸修传递信诀时,也浑然忘了林黑虎处也得了四块碎片。哪知道林黑虎竟是自已到了。
也就盏茶时间,就遥遥的看到林黑虎前来,林黑虎此刻已是羽修初修,看来多年来进步亦是不小。
林黑虎瞧见原承天,也不由哈哈大笑道:“我本以为我修成羽修之后,或可向你卖弄,哪知道原兄早就是羽修大成了,惭愧惭愧。“
原承天也不由大笑,二人十余年不曾见面,自是好不亲热。问起林黑虎为何得讯来此,林黑虎笑道:“上次传讯时颇为匆匆,原兄也不曾提碎片一事,我只当原兄暂且用不着。不想前几日向那风氏仲昆传诀问候,才知此事。想来定是原兄贵人多忘事,或是嫌我得的碎片太小,也不来理会我,故而今日前来,实是来向原兄问罪。“
原承天笑道:“此事的确是阴差阳错了,难怪这几日我总是觉得,心中有一件事盘桓不决,不想却是此事。此事的确是我的不是,这就向林兄陪个不是。“
林黑虎不过是说笑,又怎会在意,问起别后情景,自是一言难尽,二人就算只拣重要的说,也说了有半日之久。
林黑虎道:“此次飞升殿重建能由原兄主持,那可是再好不过,此事若成,原兄大名必定传之千古,后世仙修之士的飞升之皆拜原兄所赐了。“
原承天道:“那名声倒在其次,只因飞升殿实与我颇有渊源,若假他人之手,就怕会有个闪失,岂不是又要枉费心血。“
说到这里,忍不住眉头一皱,道:“说来奇怪,你这个后得讯的,反倒早一步到了,风氏兄弟等人早早启身,却迟迟未至,不知这其中有何变故。“
林黑虎凝眉思索了片刻,道:“说起来,我在路上的确逢着一件怪事,却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
原承天正想说话,就见一道青光从远处掠来,就从二人身边,掠进那幻域入口之中,原承天的神识瞧得分明,那青光之中,隐着一名紫衣修士。
林黑虎也瞧出了青光中的修士身影,立时道:“此人我倒是见过。“
0920章 平生万事只在我
青光中的修士见有人窥探,也本能的转过脸来。此人相貌甚是年轻,也就是二十多岁上下,衣着华贵,分明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是面色青白,也不知修的是什么法术。
就这么惊鸿一瞥,这男子已掠进幻域中去,再也瞧不见了。不过那男子转过脸来时,瞧着原承天似笑非笑,似乎还微微的将头一点,也不知是在与原承天打招呼,还是另有用意。
饶是原承天神识过人,也瞧不出此人的修为,也就只好心中存疑。见此人消失不见,转过脸来问林黑虎道:“黑虎兄见过此人?“
林黑虎道:“我离此还有一日路程时,与此人擦肩而过,也不过怎的,他瞧着我的眼神,像是能瞧到我心底一般,让人好不惶恐。不过此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也就没当回事,不想此人去向与我相反,却来的好快。“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此人所修功法,的确与众不同,他刚才瞧了我一眼,我也是觉得心中发寒。我好歹修成三莲神识,却瞧不出他的修为来,真是好不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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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黑虎又惊又喜,道:“原兄竟修成三莲神识?“
原承天微微一笑,也不细说,其实他的神识极限,应在七莲,那是最顶级的神识了,目前原承天所认识的人中,还没人能强得过他。在林黑虎面前,倒不必说起。
修士的神识品级从修成神识的一刹那间就已注定,再也更改不得,若是极限就是三莲,五莲的,任你怎样努力,也是无法突破,这与修士的仙基又有不同了。
修士的仙基就算启步略差,可只要修成一些玄妙法术,也是可以慢慢提升的。猎风便是如此。
但神识的限制就比仙基严苛的多,一个人的神识极限,全由天定,任你怎样修行,也是不通。
万名修士之中,能修成神识者不过十数人而已,这其中,大多数皆是三莲极限罢了,五莲极限就是凤毛鳞角。至于原承天的七莲极限,便是百万修士中,其出现的机率也是微乎其微。
若是寻常的仙修之士,就算修成隐藏修为之法,也是瞒不过三莲神识的,但这紫衣男子却当面将原承天瞒过了,也难怪原承天动容。
原承天心中暗道:“莫非此人修成了无相魔诀?“
那无相魔诀亦是神识难辨,哪怕是修到七莲神识,只要对方的无相魔诀同样修到极致,也是辨别不出的。
只是无相魔诀是魔界魁神的特有神技,又怎是寻常修士所能修成的?原承天刚才虽辨不出那紫衣男子的修为,却大致可以断定,此人绝非魔修。其所修功法虽是出奇,却无疑是堂堂正正的仙修之道。
原承天心中记挂风氏诸修,哪里还能在这里呆等下去,就循着风氏诸修可能遁行的路线,缓缓向前搜寻,只盼能从空中残留的灵息之中,找到蛛丝马迹。
只是林黑虎的遁速较慢,原承天又不便抛下他独自搜寻,若是林黑虎再有什么意外,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世人了。
一路慢慢行去,约行了一日路程,可奇的是,这一路行来,没探到一丝半点灵息,就连林黑虎来时留在路上的灵息,也是消散的干干净净。
修士的灵息固然容易散去,可怎样也需要三四日工夫,哪有一日就散的?除非是有人刻意抹去这些灵息。对这种手段,原承天在灵修境界时曾经用过,又怎能不知。
林黑虎虽不知搜敌索敌之术,也渐渐觉得不对了,他道:“风氏兄弟本是联袂而来,就算遇到大敌,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哪怕是临死前传来一声信诀,也是完全能办得的,除非是……”说到这里,抬眼瞧向原承天,神色就带了一丝惊恐。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除非是遇到仙修之士。“
林黑虎道:“此次随风氏兄氏前来的,约有七八人,这些人也并非是来自一处,就算是风氏兄弟被人截杀了,难不成其他人也同样如此?那截杀之人的修为也着实惊人了。“
原承天可以想见,若是风氏诸修真的被人一一截杀,若只是一个所为的话,此人不光遁术惊人,其杀人的手段,也着实称得上干净利落,这样的对手,怎不令人心惊。
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原承天还不知对手是谁,为何要截杀风氏诸修,用的又是怎样的手段。他平生所遇大敌无数,可遇到现在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却是头一遭。
心中既是焦急,也就顾不得林黑虎的颜面了,忙请林黑虎暂且入塔休息,再唤出金银二偶来,将风氏诸修可能行经的路线细细搜寻。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就把幻域入口处方圆数万里之地,齐齐搜了个遍,也不见有任何蛛丝马迹,风氏诸修就好像从不曾来这里一般。
这其中,虽然也在路上遇到过其他修士,但每名修士的灵息不同,原承天与风氏兄弟相处日久,再怎样也不会弄错二人的灵息。目前大致可以判断出,风氏兄弟或者被人摄了去,或是被杀,再无第三种可能了。
细细想来,这些修士平白失踪,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事先与自己用信诀联络过。难不成这就是诸修遇害的原因?
若是如此,此事或与飞升殿碎片有关了。
正所谓一人智穷,众人智高,原承天回到金塔之中,将心中所疑向林黑虎和诸侍灵说出,林黑虎便道:“我也瞧着此事与飞升殿碎片有关,否则哪有这么巧,偏偏是这几人失踪?只是我身上亦带有飞升殿碎片,却怎的没被人截杀?“
玄焰将脑袋一晃,道:“黑虎啊黑虎,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的还想不明白?主人分明说过了,这些人失踪的最大原因,就是事先与主人用信诀联络过。黑虎兄则是不请自来,可谓是不速之客了,就连主人也不知道你会过来,那人又不是九珑,没曾学过天课神算,怎能算得到你?“
林黑虎笑道:“玄焰这么一说,果然有几分道理。“
玄焰大是不满,道:“分明是十分道理,若是差了一分,也显不出我的灵慧来。“
玄焰此时刻意说笑,也是瞧见诸侍灵连同原承天在内,皆是忧心忡忡,只盼能稍解紧张气氛罢了。可惜诸侍灵却不领情,仍是愁眉不展。
事到如今虽是没能寻到确切的线索,可稍加分析,就知道此事的确与飞升殿碎片有关,而诸修失踪之前,皆和原承天遇过信讯,这或可证明,那位幕后神秘人物,竟是可以探听到诸修信诀,这着实是极为恐怖之事了。
要知是信诀传音与物藏一般,表面上瞧来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法术,就连灵修之士都可轻易习得,却不知信诀传音物藏三术乃是传自仙庭,极是神妙。以信诀之术来说,哪怕你是仙修大士,也未必就能探听到灵修之士的信诀。因此信诀传递和大音一样,最稳妥不过的了。
但当前之事分明是在这信诀上出了差错,林黑虎事前未能与原承天传递信诀,反倒侥幸逃过一劫。也正因此故,才让原承天将诸修失踪怀疑到信诀上去,否则那可真是无头悬案,百年也堪他不透了。
据原承天所知,若想探听到信诀,也并非绝无可能,在他的玄承之中,就知道有三四种法术,可以中途拦截他人信诀,只是这三四种法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首先都需要魂力极为强大。只因信诀传音之术,靠的本就是魂力。
而若想提高魂力,除了修行鬼修之道,那就只有修行魂术了。如此所有的线索又归结为一点,那就是魂术。
原承天正想到这里,林黑虎苦思片刻后,也一拍大腿,道:“原兄,在我想来,那风氏诸修既然是信诀被人探了去,可见那人的魂力非同小可了,却不知幻域之中,又有谁修过魂术的。”
原承天见林黑虎亦知魂术之名,暗叹百宗盟的修士,其玄承也是不可小看的,笑道:“黑虎兄果然也知道魂术之名。此之谓英雄所见略同了,不瞒黑虎兄,幻域之中,的确有位大德之士,极可能修过魂术的。”
林黑虎神色一变,道:“若是如此,此事岂不是没法子查了吗?百宗盟虽也有两位仙修大士在幻域之中,若是遇到修过魂术的大修,只怕也是难当。”
原承天怎能将林黑虎扯进此事来,更别说百宗盟不知名的仙修大士了,他微微一笑道:“黑虎兄放心,那位修过魂术的大修与我也算有些交情,其人也最是慈悲大德。此事只管交给原某便可,想来风氏兄弟定是无事。“
林黑虎只当原承天是至诚君子,绝不会说半句谎言的,又怎知原承天略施小术,就将他瞒过了。若他知道原承天要为此事所冒的风险,以他的性子,哪里会让原承天独自面对?
当下林黑虎就将那数块碎片交给原承天,原承天收起碎片,也不称谢,以原林的交情,这些个客套话哪消说得?
收了碎片之后,原承天就将林黑虎送出金塔,林黑虎本来还想与原承天盘恒数日,可见原承天身负重修飞升殿重任,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将一团火热藏在心中,怏怏辞去。
原承天目送林黑虎远去,一字字道:“黑虎兄一路保重,所赠飞升殿碎片,原某定当妥加利用,到时重修飞升神殿,为天下修士谋条后路。“这声音被灌注真玄,何止传去万里之遥。
0921章 世间人情却不得
原承天故发真玄之声,表面上瞧来是向林黑虎道别,其实也是防有人窥伺在侧时,好向他人明示,飞升殿碎片尽在我手,不必去寻林黑虎生事。
林黑虎身影渐远,原承天也转过身来,再回幻域,径直取道无边山。此前原承天已做了个决定,既然万般疑团皆集于顾沉舟一人身上,不如索性登门拜访,这便叫闻名不如见面。
这个决定说来既是大胆又是唐突,那顾沉舟连名字都是不肯让人提起的,又怎会欢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但原承天既然执意主建飞升殿,与此人总是要见面的。
那飞升殿重建时千头万绪,更有种种潜在风险,幻域中的修士若不能齐心协力,此事就是千难万难。
至于此次登门拜访的借口,也算是勉强,其一是拜见前辈,其二则是要找那袁公有事。
百盟书
路过吕府时,原承天向玉莞传去信诀,问明了顾沉舟的住处,就径直越过无边山,向顾府遁去。
那玉莞听到原承天去要顾府,自是惊骇之极,可原承天既然做了决定,她自认也是无计挽回,这边向原承天传去信诀,告知顾府去处,又紧接着再传一诀,将此事告诉了吕祖。
玉莞着实是担心原承天在顾沉舟处遭遇不测,那顾沉舟的性情如何,幻域之中几乎无人知晓,只知其人修为深不可测,就连吕祖也是忌他三分的。原承天此番贸然登门,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事情来。
原承天离了顾府,就施展出万里踏云术来,不过半日,就越过了无边山。
想起上次在幻域被诸修拦截,只能隐身慝形,此次却是公然遁行,抚今忆昔,令人感慨不已。
可惜只要飞升殿一日不建,自己身上的担子一日也轻松不得,故而无论前面有怎样的险阻,自己也只能迎难而上。飞升殿因自己而毁,也必将因自己而建,这是大因果,逃避不得。
耐人寻味的是,那顾沉舟虽是幻域大德之士,其洞府所在,却远离幻域中灵气最充沛的地域,反而偏居一隅,大有离群索居之意。
顾沉舟在幻域修行的岁月,并不亚于吕祖诸大德,就算此人不爱与人争竞,那时幻域空空,若想寻一处修行佳地也是不难,可此人却弃灵气充沛之地而不顾,却选了偏僻的所在,此中自然必有玄机了。
越过无边山后的第二日,原承天正在缓缓遁行,忽见空中飞来两只白鹤,向原承天迎面飞来,不等靠近,两只白鹤口发清吟之音,听来甚是悦耳,更在原承天面前翩翩起舞,大有迎宾之意。
原承天知道这是住在此域的修士前来问候,慌忙止了遁风,恭立在空中等候,也就片刻工夫,三名修士在空中出现,突前一人身着白袍,相貌清癯,中年文士打扮,瞧来甚有几分仙风道骨。观其境界,则是仙修初修之士。
白衣文士身后二人,皆着青袍,虽然只是羽修大成境界,却已是白发苍苍了。原承天瞧这情形,就知道两名青袍老者极可能是白衣文士的弟子了。
仙修之士,若想相貌不变,也不是一件难事,不过各人性情不同,也有人对相貌浑不在意的,更有人认为,若是相貌过于年轻,反倒显得德行不昭,办事不牢。
离着原承天还有数百丈,那中年文士就含笑揖手,执礼甚恭,慌得原承天也只好回礼不迭。
等二人靠得近了,中年文士笑道:“不才万德昭,向来听闻原大修大德,一直心生仰慕,只恨天地无情,缘吝一面,至今恨恨。不想今晨有巡界白鹤前来报喜,才知原大修大驾光临。不才着实欢喜的紧。”
就伸出手来,与原承天一握。
原承天笑道:“刘道兄此言,令原某心中难安,原某不过是后学晚进,哪里有大德之名?仙修界传闻,殊不可信。”
万德昭就邀原承天于府中小坐,原承天虽有事务在身,也却不过万德昭的情面,只好随同入府。那万德昭招待甚殷,更何况二人皆是仙修之士,一旦论起修行妙道来,自然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匆匆就是三日过去,原承天屡次辞行,万德昭见着实留不住了,就将一粒明珠相赠。这明珠虽不及原承天上次于深海所得,也算是佳品,更难得万德昭一片好心,原承天身为后生晚辈,也是推辞不得。
见原承天收了明珠,万德昭这才欢欢喜喜,亲自将原承天送了出来。
临行之际,那万德昭又转喜为悲,甚是伤感,只差没能滴出眼泪来。原承天也是惊讶,不想此人情重若此。
原承天生怕节外生枝,就匆匆离了离了万德昭,神识中没了万德昭的身影,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时刀君从鞘中飞出,拍手笑道:“大修,那万德昭对你也不算差了,怎的这三日大修好似如坐针毡一般,这又是什么缘故?”
原承天嘿嘿笑道:“刀君,若论这世间的人情世故,算是这凡界最为变化多端,那就是所谓的‘世态炎凉’四字了。那万德昭待我亲厚,也不能说他功利了,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刀君道:“上次大修经过这片界域时,那是人人争相拦截,个个要来厮杀的,和今日相比,真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原承天苦笑道:“说起来,还不如当初厮杀争斗的好,此一路去,不知要惹下多少人情,费我多少工夫。”
正说着话,空中鼓乐齐鸣,前方缓缓遁来四名修士,各持鼓筝琴管,向原承天迎了过来,这四修的乐器之才,虽及不得九珑万一,倒也算得上齐节合拍,听来亦是别有风趣。
另有一名修士,自四修身后匆匆赶来,亦是远远的作揖行礼,大声道:“在下马元华,从万德昭处知道原大修不日光降,每日就在这里等候了,等的虽是心焦,可想到总能见到原兄,倒也欢喜。今日终于被在下等到,这就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下此刻,哈哈哈,实在是快活的得紧。”
这修士相貌甚是粗豪,法袍斜披在身,露出黑亮亮的胸膛来,哪里有一丝仙修大士的庄严气像,不过此人亦是执礼甚恭,原承天当然也只好还礼。
既然是厮见了,马元华怎能将原承天放过,寒喧没数句,就强拉硬扯一般,将原承天迎进洞府。
原承天先前悔不该在万德昭盘恒三日,这次若不随同马元华入府,那马元华岂不是要心中生恨,怨原承天厚此薄彼的?没奈何,也只得在马府呆了三日。
若说上次在万府是如坐针毡,这次在马府,就是如陷火海一般。这世间的人情往来,自是万般要紧,不可轻忽的,但每每因人情误事,也是屡见不鲜。这其中如何拿捏分寸,最是考量诸人灵慧。
其实这马元华为人豪爽,大有林黑虎之风,原承天若有闲暇,倒也最喜与这种性情的人来往,只恨自己要务在身,恨不得立时离开马府,逃之夭夭才好,又哪里有心思与马元华周旋。
好不容易呆足三日,原承天总算是给足了马元华的面子,这时告辞离府,那马元华也是强留不得了,临时之际,马元华亲自捧出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刀来,算是赠礼。
原承天上次与吕祖斗法,算是打了个平手,其大德之名,自然是传遍幻域了。但毕竟他还是羽修境界,算是仙修之士的晚辈,临别之际,无论是万德昭还是马元华,都是定要赠礼的。
因此这把短刀,原承天也只好接下来。此刀是件暗宝,以幻域寒铁打造,历三百日,由马元华亲自动用真玄之火淬炼而成,也算不俗,等日后猎风修成移花神宫出门,也是能用得着的。
这次被马元华亲自送出马府之后,原承天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摇过市了,等那马元华身影消失不见了,急急用域字真言罩住自身,其如临大敌之状,惹得刀君拍手大笑,玉灵忍俊不禁。
刀君就笑道:“我只当大修今日在幻域之中,应可纵横无碍了,哪知道人情猛于虎,大修今日反倒比昔日更是狼狈了。”
原承天苦笑道:“这人情猛于虎五字,果然说的好。”
借着域字真言藏身,原承天总算敢放胆前行,也就行了半日,果然在路中见到十余只黑鸦在空中巡视不休,也不知是谁个修士的巡界灵禽。
原承天暗自庆幸,若是这次再被人截住了,又要白费三日功夫。
就这么隐身慝影而去,一路上遇到巡禽巡兽不知凡几,与上次路过此域时依稀仿佛。只是上次诸修截路,是要找原承天斗法,此次截路,为的是与原承天结纳交好。世间人情百变,由此可见一斑。
历经三月遁行,这一日终于来至顾沉舟府第所在,原承天立在空中向下俯看,不由暗暗称奇。
原来此处风景格外出奇,那红花绿叶,青山绿水,瞧得比别处鲜艳了许多,好似造化之笔对此处格外垂青,故而用笔之际,格外饱蘸颜色,细加描划。
原承天正看得入神,忽觉灵压如针逼来,像是有人动用暗宝,暗施偷袭。
0922章 花中窥人看不真
在幻域之中,原承天的神识一刻也不敢稍停的,因此那件暗宝袭来之前,原承天早就知道,也不施诀掐诀,就用神识往那暗宝上一扫。
自家的神识在凡界算得上强大无匹,也许只有无寂禅师的禅识可以相提并论了,扫落区区暗宝,自该不在话下。
哪知道那件暗宝只是顿了一顿,其速不减,仍是向原承天袭来。就在这时,刀君从鞘中掠出,刀气到处,将那件暗宝击落,定晴去瞧,也只是一片绿叶罢了。
刀君见原承天连一片绿叶也差点躲不开,吓了一跳,以为原承天已然中了暗算,精神恍惚了,忙叫道:“大修,你是怎么了?”
原承天并不说话,再用神识向四周一扫,已知端底,他神色凝重,道:“没想到此处竟有一座百花大阵,我的神识发出去之后,被这阵法暗暗运转,无形中化去了。这阵法端的厉害。”
百盟书
刀君奇道:“什么阵法,竟能化去你的神识?”
原承天道:“草木原本无识,但若是得天菁地华滋养千万年,也可养就魂力,你瞧此处草木与众不同,那是养成魂力了。一片叶,一朵花,就好似一只灵虫一般,集聚到一处,自是非同小可。更兼这设阵之人极是了得,可使百草千花的魂力合于一点,就这阵法而言,其实不亚于数位仙修大士之力。”
刀君更是动容,道:“竟有这么厉害?”这四周繁华似锦,郁郁苍苍,若一片叶,一朵花就抵上一只灵虫,那数目简直是不可计数了。而细细瞧去,就可发现一件异事,此处花草极多极茂,处处香气扑鼻,却偏偏瞧不见一只虫子。
原承天叹道:“我前世是为丹修,受尽了草木之苦,今世未免就小瞧了草木之精,现在看来,天生万物,皆有用处,一些观念,也需时时修正不可。”
正在这时,一股清风吹来,吹来花瓣无数。若是寻常所在,此景当可把玩,可在这百花阵中,百花千草,皆是杀人的利器。
原承天道:“这百花可将我二人当成噬花的虫子了,怎能和我们客气,我原承天前世丹修,用去花草无数,难不成就报应在今日。”
刀君又吓了一跳,道:“连百花千草也在这因果之中吗?”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刚才只不过是说笑罢了,生灵若连草木之精也用不得,那天地也太苛刻了。人食五谷,乃是天道,不必妄断。也就是此处花草,有些不同寻常。”
虽知这百花阵厉害,可若是连此阵也闯不过去,又怎能去面对此阵的主人顾沉舟?自己的玄承妙术在凡界修士面前,可谓占尽优势,如今面对这仙族弟子,立时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见百花飘来,原承天将袍袖一拂,就将这无数花瓣拂去,然而此花虽去,那一边又吹来落花无数,这样的情景,和身陷万虫大阵之中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他很快发现,自己应对的手段越厉害,那花草被激发的就越多,但若是静立不动,花草仍会袭身,这可就难为了。
刀君抢在原承天的身前,道:“大修只管随我来,这些花草,怎样也该伤不得我才是。”
原承天点头道:“这倒也是。”
当下负手而立,就跟随在刀君身后冲向花阵深处,就见花阵之中此起彼落,那些个鲜花嫩叶片片皆是杀人的利刃,只管向二人涌来。
刀君祭出三道刀罡,将二人护定,那花草虽是不可计数,也难以破此刀罡,虽是一路无事,可越往前行,那花草越多,到最后简直就是密不透风,连前方的路径也被摭住了,哪里能瞧得真切。
而这阵中的花香既然养成魂力,其香气也与众不同,刀君无魂无魄,倒也不觉得怎样,到原承天先前不查,将这一口香气吸在腹中,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起来。
原承天暗叫厉害,自己虽只是羽修境界,可修为实不亚于仙修中乘了,更兼得修成三重风月之体,就算是极厉害的毒物,也只当寻常,哪知道却能被这花香所迷。
这花香连自己都要受到影响,此刻他越发相信,那顾沉舟实有那诛魂夺魄的手段,其人对魂术一道,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原承天暗暗运转紫罗心法,将体内的这口香气速速驱除,神志立时为之一清,这也就是他修成紫罗心法了,若是换成别的心法,这花香之毒哪里能这么容易驱出的?
既知紫罗心法可解花毒,刀君又是无魂无魄,不受这百花影响。至于这阵法运转之妙,原承天胸中包罗万有,稍加推敲,就知道阵法运转法则,又怎会迷失路径?
因此二人虽是行得慢,也渐渐快要走出这座花阵了。
就在这时,前方有人道:“此阵原是为阻灵兽灵禽骚扰,不想却误困了道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此声一出,刀君面前的花团立时落下,总算现出清平世界来。只见不远处立着一名白衣修士,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瞧来风姿不俗,那些个花瓣就在他身周围绕,仿佛画中仙人一般。
白衣修士将拂尘摆了两摆,四周花草尽落,原承天从神识中可知,这座百花大阵也停了运转,虽然处处仍可见花飞叶落,却已无一丝杀气。
原承天揖手道:“多些道友相助脱困。”
白衣修士神色歉然,道:“只恨在下来迟,差点惊扰了道友,幸好道友大德大能,想来这区区百花阵,于道友也是无碍的,否则若有差池,真要悔恨万年。”
原承天道:“怪只怪在下未曾知会道友,误闯花阵,纵有差池,也是在下唐突所至,怎能怪得了道友?”
白衣修士不由泛起微笑,便过来与原承天叙礼,此人亦是羽修境界,因是羽修初修,故而与原承天算是平辈。
白衣修士道:“在下顾小成,家师名讳,想来道友已知,着实不便宣之于口,其中苦楚,还请见谅。”
原承大这才知道此修是顾沉舟的弟子,便道:“在下原承天,此次特来拜会顾前辈,实有要事相求,若肯引见一二,感激不尽。”
白衣修士道:“好说,好说,家师虽是离群索居,却也最爱结交天下有为之士,原道友大名威震天下,家师若是见了,也不知有多欢喜。”
刀君道:“若是原大修庸庸碌碌,无名无位,你的师父就不肯见了吗?”
白衣修士笑道:“倒也不是这般说法。”
刀君道:“人的名,树的影,人起了名字,就是方便人叫的,怎的令师的名讳,却不肯让人提起?这岂不是霸道了些?”
原承天心中苦笑,这刀君也不知是不是和猎风待得久了,说话行事,就带了三分猎风的脾气,只是那猎风的脾气,也没刀君这样直接。可见刀君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过有刀君与自己一唱一合,倒也省了很多麻烦,以自己的脾气禀性,有些话着实是说不出口的。也不劝阻,就看白衣修士如何回答刀君的提问。
白衣修士却也从容,不紧不慢的道:“家师名讳一事,着实有许多道友误会了,其实此事与家师无关,乃是我们这些弟子,觉得那尊长的名讳,还是不要提的好,这也是对家师一片敬爱之心,其实别无他意。”
刀君笑道:“这可就说不通了,令师只是你等的师父,又怎是天下人的师父?你等提不得,那是合情合理,他人怎样说来,也是无碍的才对。”
白衣修士仍是神色不变,客客气气的道:“道友此论极是,总怪我等这些弟子见识浅薄,又着实敬爱家师,见到有人提起家师名讳,心中就有三分不喜,久而久之,诸多道友也就不便提了。却不想反让家师担了罪名。”
原承天见这白衣修士人物俊雅,已有一分欢喜,又见他一直客客气气,并无一丝骄横不耐,,更生三分敬意。
正所谓上行下效,若那顾沉舟并非旷达之辈,其座下弟子,又怎能有这样的涵养?看来仙修界的传言,仍是虚妄无稽的多。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由顾小成引着,向那林深叶茂处走去,走到山林的极深处,顾小成停了下来,道:“家师洞府,乃是一件空间法宝,与他处不同,故而若无引见,等闲修士也是见不着家师的。原道友请来瞧。”
说罢将手一拍,前面的花丛之中,就现出一个门户来,乃是竹篱木门,农家小院一般,瞧来倒也幽静清雅。
刀君道:“这个所在倒是不俗,我瞧了就是喜欢。”就向原承天眨了眨眼睛,道:“大修,不如就把这个法宝抢了来可好?“
原承天虽知道是刀君试探,可此言也未免有些出格了,忙叱道:“不可无礼。“
顾小成面露为难之色,道:“此宝若是在下所有,道友又是喜欢,在下自然拱手相送了,奈何此宝实是家师之物,在下是做不得主的。“
刀君见顾小成不但不着恼,反倒说出这番话来,心中甚奇。不由觉得,自己刻意刁难,反倒有些不是。细细想来,这顾氏一门,瞧来似乎与传言大有不同。
就听院中传来一个声音道:“既是道友喜欢,此宝拿去就是。“其声温和淡泊,冲虚从容。
0923章 大奸似善谁可断
原承天随着顾小成步入小院,在跨进竹篱的刹那间,身子觉得一空,知道是进入了空间法宝之后。
院中也只有十余丈方圆,植了几株丈高的花树,院中各处随植花草,也没多大的讲究,瞧来甚是散乱。
而花草之中,立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灰旧的布袍,手持花锄,正在那里瞧着原承天,脸上神情虽是风高云淡。只是此人虽穿着敝衣旧袍,可自有一种****气度,令人心折。
原承天一揖到地,以晚辈之礼相见,口中道:“仙修未学原承天,见过前辈。”
灰袍人笑了笑,道:“你来的正好,这小院许久未曾收拾,已是杂草丛生,原道友来瞧瞧,却是锄去那一处的杂草为好。”
百盟书
原承天想不到竟有此求,心中存着疑团,就住灰袍人立足之处瞧去。
此刻凝神细瞧,才发现这院中花草的布置,竟是大有讲究,好似丹青高手巧加安排,或疏或密,或是留白,皆是用心良苦。就觉得非如此不得雅趣,若是想稍加改变,心中就有诸多不快。
原承天暗暗吃惊,仙族弟子的胸中所学,果非寻常人可比,恍然间觉得瞧到一片新天地,可又是捉摸不定,不知从何处着手了。
见灰袍人的神情似笑非笑,虽无讥讽之色,可其中的考量之意毕露无疑,自己若是一言不发,或是语出不当,只怕就要被此人轻看了。
再细细瞧去,可发现这院中的花草布置,隐藏某种玄妙之理,就好像是天规地则一般,非得如此不可。那天规地则,本也不是随意而定,必定是有因有果,有某种道理可循的,就好比那山高水低,花红柳绿一般,院中花草,亦是这般道理。
这样想来,初时虽是觉得无处下手,此刻也就是略窥其妙了。再用九渊大帝的天地法则之学细细推敲去,心中很快就是胸有成竹。
刀君见灰袍人提出么古怪的要求来,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只当是灰袍人故意难为原承天罢了,这院中的花草多一块少几根,又有什么分别?
就见原承天从灰袍人手中取过花锄来,认定一丛青草,挥手锄了去。刀君本来觉得原承天此举是随手而为,哪知道那丛青草去除后,院中豁然开朗,焕然一新。想不到园艺小道,也有如斯妙处。
原承天将手中花锄一揽,含笑道:“让前辈见笑了。”
灰袍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道友骤得大名,果然绝非幸事,今日之事,足见胸中是有大丘壑了。在下今日之举,心中其实也存了刻意刁难之意,这说明在下对原承友,着实有几分嫉妒之意。可见人性情中的恶意,又怎能像原道友锄去这杂草一般锄去。”
接过原承天手中花锄,放到一边,缓缓整衣,与原承天重新见礼,这次竟是以平辈之礼相待了。
原承天慌忙抱住灰衣人,口中道:“前辈折杀晚辈了。”
灰袍人也不坚持,只因若是执意去行平辈之理,反倒显得矫情了,于是就请原承天入屋一叙。
这屋中也和寻常的农家小屋没什么区别,只是往后院望去,则是云雾缭绕,也不知端底。只知道这空间法宝随着主人的本心而变,主人有多强的修为,这法宝就有多大的空间。
灰袍人道:“原道友此来,有何见教?”
原承天道:“晚辈此来,一是久慕前辈大名,特来拜访,这也是晚辈趁兴而来,就怕过于唐突了。”
灰袍子微笑道:“在下虽有几分恶趣味,见不得俗人,但像原道友这样的雅人,便是每日来上七八遭,也是不妨的。”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承蒙前辈垂青,晚辈幸之何甚。晚辈来此的第二个目的,实是一个不情之请。”
灰袍子目光灼灼,道:“原道友但有所谓,在下无有不从。”
此言一出,别说是原承天,就连陪侍的顾小成也是神情迷茫。只因以顾沉舟的身份,只要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绝无更改的,哪怕原承天真要取他的这件空间法宝,他怕也难以拒绝了。
刀君更是糊涂,这位顾沉舟究竟是大奸大恶,还是大德大士,一时间也是分不清了。只看他的言行,分明就是一位遁世苦修的大德雅士,可此人明明修成了诛魂夺魄的恐怖法术,风氏诸修,也极可能死于此人之手,怎的又会是这样大德?
饶是原承天识人无数,在顾沉舟面前,也有些不知所措,若对方真是一恶到底,哪怕是有惊天神通,他也丝毫不惧,可对方一直恭敬有加,反让他难以措手。
也就只好顺着本心,道:“晚辈听闻袁公被前辈留在此处公干,晚辈为着一件公事,寻了袁公许久,这才不揣冒昧,上门求见袁公,若是袁公真的在此处,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他说出此话时,心中已备有腹案,若是顾沉舟推说不知,或者说什么袁公早就离去,他自然有无数话来揭穿他的谎言,就算和顾沉舟立刻翻脸,也是再所不惜了。
只因袁公若是离了这里,又怎能不去拜会吕祖。可见袁公要么就是仍留在此处,要么就是被顾沉舟所害了。
不想顾沉舟微微一笑道:“原道友正是来着了,哪怕早来数日,也是见不着袁公的。只因袁公替我炼制补天石,中途难以脱身,可就在三日前,补天石已经炼成。”
说到这里,他将手掌轻轻一拍,口中道:“袁公,有故友来访,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从后院中传来,只见袁公大步流星,从后院的云雾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嚷嚷道:“哪里来的故人?”
原承天抬头望去,面前之人正是袁公,与当初在吕府见过的再无丝毫分别,急忙行礼道:“晚辈原承天,特来拜会。”
袁公见了原承天,先是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我认得你,当初在吕府见过的,只不过当时道友的修为尚是不值一提,不想今日已然羽修大成,可喜可贺。只是原道友寻我,却有何请教?”
这样说来,更是一点也不错了,原承天道:“实不相瞒,晚辈意欲重修飞升殿,只恨手中材料不足,知道袁公手中,有偌大的一块碎片,若肯见赐,晚辈替天下诸修,感袁公大德。”
此言一出,自是石破天惊,这也是原承天苦思的法子,既然顾沉舟一直虚于委蛇,自己不妨见门见山,将话都说在明处,那顾沉舟若是另有图谋,难不成还要一直装下去?
不想袁公与顾沉舟相视一笑,道:“果然是为此碎片而来。”
见原承天神色不解,袁公笑道:“原道友与吕祖一战,早就传遍幻域了,而吕祖更是早就传下话来,主建飞升殿一事,非原道友不可,既然吕祖已有此意,在下还有什么话说?”
说到这里,就对顾沉舟道:“怕是要坏你这里的规矩了。”
顾沉舟笑道:“本地虽禁动用法术,可物藏之术又有何不可。”
袁公这才点头,将原承天早先见过的那块碎片取了出来。
这块碎片原承天早先在吕府见过,以他的神识,别说是飞升殿碎片这样极重要的天材地宝,就算是寻常不过的一草一木,只要见过一眼,那就绝对不会弄错的。
但见此物玉质莹然,灵气流动,怎不是飞升殿的碎片?这世间其他的物事可能假冒,这飞升殿的碎片那是怎样的假冒不得的。
原承天此次来到顾府,可谓事事皆是出乎意料,如今碎片当前,仍觉得恍在梦里。
袁公道:“我来顾公这里,亦是为重建飞升殿一事。要知道顾公本是昊天仙族弟子,因故来凡界游历,如今没了这飞升殿,也难以飞升回族。上次重建飞升殿失利后,顾公想尽奇谋,终于与本族顾氏联络上,求得一个炼制飞升殿碎片的良方,便是我这多年来炼制的补天石了。”
原承天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袁公又道:“既然原道友立志重修飞升殿,吕祖那里又是首肯了,我等幻域诸修,自该鼎力相助才是,若是道友手中材料不足,只管道来,我等炼制的补天石虽及不上飞升殿的原物,倒也可堪大用的。”
原承天道:“既是如此,自可一见此宝。”
袁公最是爽快不过的人,也不推辞,就再将一块物事取出,此物为玉石一块,却非天生地长,分明有炼制的痕迹,但此石与飞升殿碎片,的确有九成相似之处。
飞升殿的材制,本是来自仙庭,凡界又怎能有此物?原承天犹自不信,将玉石接在手中,瞧了又瞧,又动用观玄之法探了半晌,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若是飞升殿碎片凑不齐全,这种玉石,的确是可以借用的。
事到如今,原承天此次来的目的,也算是大致达成,然而,也不知怎的,原承天总是觉得,这其中定有一处关键所在,自己未能悟得明白。
可究竟错在哪里,则是怎样也想不出来。但越是如此,就越觉得心中惶恐,这种心境,也是前所未有。
0924章 谈笑风声有玄机
既见到了顾沉舟与袁公,又得了飞升殿碎片,原承天也无理由再留下来,只是若立刻离去,又觉失礼,只能随意与二修谈些仙修之道罢了。
身边的刀君几次想问些什么,禁不住原承天目光扫来,只能将小嘴一撇,强自忍住了。
说起来灰袍人与袁公的话中破绽甚多,但原承天因为对其中一事想不明白,又怎能骤然翻脸。他一边与灰袍人说着话,一边动用禅识,向那袁公身上探来。
这禅识虽及不得神识霸道,胜在无声无息,用来探人的心神最含适不过了。
只可惜在顾沉舟这件空间法宝之中,便是禅识也难以尽情施展,禅识扫到袁公身上时,那有一股无形之力,将禅识生生挡住了,哪里能探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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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聊了半日,原承天心中之结仍未得到答案,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起身告辞了。刀君颇为不甘,可想来若是自己能瞧出的破绽,那原承天只会比自己瞧出的更多,看来原承天胸中定有成算了,也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想那袁公却笑道:“承天,你不远万里而来,怎的就匆匆而去了?你瞧这空间的布置,极是清雅的,那顾公除了园艺一道,亦是包罗万有,既入宝山,怎可空手而回?”
原承天听袁公话中有话,不由心一喜,便道:“正想讨教。”
灰袍人笑道:“袁公莫要谬赞,原道友才真正是玄承无双,在下那些微未技艺的,没的惹方家耻笑。”
袁公哈哈笑道:“顾公最是谦逊,莫要理他。承天,来来来,我带你瞧瞧顾公墨宝。”就将原承天扯进旁边一间房中,那顾沉舟与顾小成则是寸步不离,亦是跟了过来。
此间小屋甚是宽阔,瞧来像是书房,一几一案,一瓶一炉,皆是别具匠心,壁上挂着字画条幅,或是凡世文字,或是风景人绘,各具其妙。
仙修之士,大多雅擅丹青书法,若是遇到那境界相若者,或可谈玄,若是双方修为差得太多,那丹青书法就可成为话题了。只因这绘画文字对仙修之士来说甚是浅显,修为高低与此道并无太大关系。
原承天瞧了几幅字画,心中暗暗点头。昊天仙族弟子传承有方,极具风雅,其字画与凡界之士大有不同。那画中人物,或是飘逸出尘,或是清雅高致,其眼界之高,胸怀之阔,果然非凡界修士可比。
只是细细瞧来,顾沉舟的这些书画,似乎未能尽展其怀,好像有些摭摭掩掩。那胸中气像,也只是吐露一二罢了。
说来书画是仙修之士闲来消遣养心之用,自然应该寄情于中,若是在绘画写字之时,仍有摭掩,可见此人心机极其阴沉了。
袁公走到一副条幅前,笑问原承天道:“承天你来瞧瞧,这条幅之中,其实藏了些玄妙在其中,想来亦是难不倒你。”
原承天抬头望去,见这条幅写的是:莫恋红尘,昊天别有天地。唯悟玄机,真魄自留乾坤。
这两句话说的明白,顾沉舟虽然身在凡界,却心慕昊天,而其因身为昊天仙族弟子,如今又是大道有成,这份飞升之心,只怕比别人更迫切了些。故而红尘虽好,却非顾沉舟久恋之地。
至于第二句话,更可玩味。世人皆传顾沉舟精通魂术,而此话正好就是“真魄自存乾坤。”,无意之中,暴露出顾沉舟修行之术来。
但玄机,真魄,皆是仙修常用之语,也不能就此说明顾沉舟暗修禁术。
至于袁公所指的画中玄妙,原承天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原来这条副上的文字虽是凡世所用,可其中暗用昊天真言,是以这副字其实就是一道法诀了。
仙修之士绘画写文,倒是常常将得意的法诀暗藏其中,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细辨字中法诀,也只是一道养魂诀罢了,此诀若是常常修行,对培养魂力自是大有好处。
于是原承天笑道:“原来此画藏了道法诀于其中,与条副中的文字恰为珠联壁合,着实是有趣的紧。
袁公抚掌笑道:“果然是瞒你不过,承天可为顾公的知已了。”他站在画前,口中啧啧赞道:“承天,你看,这个‘莫’字写的甚好,就将顾公心中的决绝之意一笔勾画出来,若是他日飞升殿建成,顾公定是留不得了。“
顾沉舟亦笑道:“难不成那时你却肯留在凡界?“
二人相视大笑。
袁公笑毕,又道:“不过这个‘莫’字虽是写得好,却比不得这个‘留’字,这才是真正好字,幻域之中,只怕当得第一。”
原承天瞧这个‘留’字,其实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罢了,倒也不能算是十分好,只因顾沉舟胸中气像非凡,因此这个‘留’字,也算得上清雅出尘。
然而细细思来,心中迷团更多。
袁公拉原承天瞧这对条副,只赞了“莫留”二字,这又是何意?他是劝原承天速速离去,不可停留吗?
可刚才原承天明明准备起身告辞,是被袁公拉着来瞧这书房墨宝,可见袁公的本意,绝非催促原承天离开了。
此时袁公又转到书房一角,那里置有一桌,其上是一方棋盘,盘上黑白两方厮杀正烈,原来是一局未完的棋局。
就听袁公道:“承天,你可知这棋盘的好处?“
原承天本以为袁公是要向他讨教棋道,他对黑白之道也只是寻常,正自发愁,幸好袁公说的是这棋盘。
他忙凝神瞧去,只见这棋盘由奇木雕成,盘上暗纹密布,想来也是一件仙家法宝了。
而他瞧了瞧棋盘上的暗纹,心中就是一动,这棋盘上的暗纹是用昊天真言绘成,瞧这符文之意,似乎与外面的百花大阵有关。
难不成这棋盘就是百花阵法的核心所在,若是如此,那百花阵几乎是无法破解了。幸好那百花阵虽是厉害,自己修成紫罗心法,不受花香迫魂之苦,倒也不必在意。
于是道:“晚辈瞧这棋盘,应该与百花阵有关,却不知是否猜对。“
顾沉舟笑对袁公道:“我让你莫在原道友面前买弄,如今样样瞒不过原道友,岂不是羞煞了区区?“
袁公亦笑道:“这件奇宝果然也瞒不过原道友。“此言说完之后,再无一言,那场面就冷淡下来。原承天也就趁机告辞了。
顾沉舟自是极力挽留,但见原承天去意已决,也就不好强留了,就与袁公一道,将原承天送出这空间法宝。
到了密林之中,顾沉舟道:“先前已是说好,这件空间法宝,便赠予道友了。“
说罢将手一拍,收了身后的空间法宝,置在手中。这时再来瞧,则是一个小小的玉盒。
原承天大惊,这空间法宝何等珍贵,当初只当是这顾沉舟一语戏言罢了,他与顾沉舟交情泛泛,又怎能收他的重宝,自是力辞不受。
那袁公却也奇怪了,也不来劝他收宝,也不劝顾沉舟收回承诺,只当没事人一般。
就听顾沉舟道:“我等修士一言成诺,必为天地所知,又怎能出尔反尔,哪怕是一句戏言也要当真,这件法宝,原道友若不收下,让在下如何面对天地。“
顾小成在旁边亦道:“原道友,家师既然开了金口,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办到,凡间俗子,尚是千金一诺,何况我等仙修之士。“
刀君则是轻轻一拉原承天衣角,道:“我瞧顾前辈与小成道友真心实意,若是拒绝了,反为不美。“
原承天本不是贪财好利之辈,于法宝什物也瞧得极轻,当初在器祖陈玄机那里,昊化之宝任人选取,说起轻财重义来,只怕谁也比不上他了。
因此他见顾沉舟这样说来,也就不再坚拒,慨然收了玉盒,与诸修一揖而别。临别之时,禅识向袁公扫去,那袁公仍然好似没曾见到一般,懒懒的不予理会。
原承天怀着满腹狐疑,就离了顾府,遁风一起,就是千里之远,那刀君迫不及待的道:“大修,我有话说。“
原承天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先将自成之域罩住了刀君,然后道:“也亏你忍得,这一路上定是好不辛苦了,你有何话,在这域中只管说来,不怕别人听了去的。“
刀君脱口就道:“那顾沉舟不是好人。“
原承天笑道:“何以见得?“
刀君将纤指扳了起来,道:“可疑之处甚多,让我一一道来,其一,这顾沉舟既然让袁公替他炼制补天石,可见其志就在重建飞升殿了,怎的就这样轻易让给你来重建?其二,那飞升殿碎片怎的不见法力?可见必有诡诈。其三,顾沉舟既然与族中联络,怎的不见有人接他回去?反而要自家重建飞升殿不可?“
原承天只是笑,道:“你那三个疑点,其实也有别种说法:飞升殿让于我,足见此人胸怀坦荡,以天下苍生为念;飞升殿碎片法力失去,或是另有原因;至于顾沉舟族中没能接他,那是因为天罗界力甚是强大,修为越强,这界力也就越难突破。“
刀君被原承天这么一说,满腹疑团就化为泡影了,又是失望,又是沮丧,道:“我也说不过你,我只知道他定然不是好人。“
原承天道:“此人究竟如何,目前言之尚早,倒是袁公的哑谜,你不妨猜上一猜。“
刀君眼睛一瞪,奇道:“袁公何时出的哑谜?“
0925章 此术夺魂实可惧
原承天道:“书房观书,并非无因。”
刀君既是天地之灵,自然也是七窍玲珑,被原承天一言点醒,将刚才书房中的情形回想一遍,立时道:“是了,袁公说的是‘莫留’二字。大修你想,那一对条副中,袁公只赞了二字,可不就是劝你莫留?”
说到这里,不由又惊又喜,道:“我果然还是没有看错,这顾沉舟绝非善类,否则袁公怎会提醒大修莫留。这是提醒大修,顾沉舟已动杀心,劝大修速速离去。这么说来,袁公被此人被控,性命危在旦夕。“
原承天道:“袁公被此人控制,再无疑问,此人魂术强大之极,袁公不敢公然与之相抗,否则定要被诛魂灭魄,只是‘莫留’二字,也只是猜出一半,另有一半,才是关键所在。只是袁公在顾沉舟面前,也不敢过于明显,因此这另一半的哑谜,着实费人思量。“
刀君道:“袁公在书房中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完条副之后,他就引大修去看棋盘。那棋盘本是百花阵的核心所在,已然被大修猜出,想来这绝非重点。“
思路客
原承天亦在思忖,他缓缓的道:“那棋盘虽是百花阵核心,倒也容易看透,且目前这空间法宝已在我囊中,这棋盘其实也在我手,百花阵对我也无用处了。“
刀君道:“顾沉舟明知道百花阵对你无用,这才乐得大方,将此宝相赠罢了,只是这赠宝之举,着实有点古怪,却不知暗藏着怎样的诡异。“
原承天心思电转,忽的悟出其中的关键来,他一字字道:“是了,那袁公所言,其实是四个字,叫做‘莫留其宝’。“
刀君自也是聪明过人,也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笑道:“是了,是了,就是这四个字,‘莫留其宝‘,袁公指着棋盘说话时,的确有’棋宝‘二字,’棋宝‘就是’其宝‘。袁公分明想提醒大修,顾沉舟所赠法宝是留不得的。“
原承天急急点头,就忙将顾沉舟所赠玉盒取了出来,此刻他已将整件事想个明白。
袁公已被顾沉舟所控,再无疑问,那顾沉舟执意赠送法宝,其实是便于施展魂术罢了,自己若将这玉盒放在身边,到时顾沉舟一旦施展**,这玉盒必定作祟,这也是袁公急欲提醒自己的要事。
那块飞升殿碎片,想来不过是顾沉舟用补天石伪造,故而虽是瞧上去与真正的碎片一般无二,可其中法力不出。自己最初也是从这一点,瞧出顾沉舟的破绽,那顾沉舟虽是阴沉多计,只可惜却不了解自己与飞升殿的渊源,就此露出马脚来。而这块玉石既然是顾沉舟所赠之物,也是留不得的。
他本想将补天石与玉盒皆置于藏字真言之中,可是又担心小看了顾沉舟,那魂术究竟怎样厉害,自己也是没有把握,也许就算是藏在界域中,那魂术发作起来,仍是能伤到自己的。
于是只好忍痛割爱,从体内迸出一团真玄之火,将补天石与玉盒置于其中,再动用四斫斧文,去除其法宝禁制,这才将两件法宝烧毁了。
而通篇事件,仍有几处想不明白,风氏诸修失踪,必与顾沉舟有关,幻域入口处见到的紫衣修士,想来也是顾氏门下,只是紫衣修士既然能将风氏诸修一网成擒,其修为也该是仙修大士境界才对,难不成顾府之中,竟有两名仙修大士不成?
那紫衣修士与顾沉舟,又是如何的关系?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颤,神思也为之一昏,就觉得体内元魂蠢蠢欲动,直欲遁出体外去。
原承天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顾沉舟果然已动用魂术,要对自己诛魂灭魄了。
可是飞升殿伪宝与玉盒明明已被自己毁去,又怎能对自己再产生影响?
他心中口中,同时念起梵字诀,想使自己定神安魂,哪知道那梵字诀亦是无用,体内元魂仍是燥动不安,神智也越发的昏沉了。
刀君瞧见原承天忽然间双目无神,神情黯淡,也知道不妙了,不由得大声喝道:“玉灵,玉灵,速来相助。“
玉灵听到呼叫,急急的从金塔中遁出,她瞧见原承天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将玉手探向原承天的额头,只觉触手所及,甚是冰冷,哪里有一点生人气息。
玉灵也慌得手足无措,再将体内玉息施出,手中生出两朵白莲来,想替原承天安魂,那玉息入体之后,原承天果然神色恢复少许,只是仍然是苍白如纸。
就听原承天喃喃念道:“我身上已无他的物事,他又如何施展魂术!“
刚才原承天措手不及,差点被魂术散去元魂,幸好得玉灵用玉息加持,心境总算大定,这才将魂术暂时压制住了。
然而那顾沉舟若见初攻无效,其后攻势必定更烈,玉灵的玉息,也只是抵挡得一时罢了。若想对抗顾沉舟的魂术,还需自己想出对策来。
他虽是玄承无数,可想在这仓促之间,寻找出应对之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若将适用之法一一尝试过了,只怕自己的元魂早被顾沉舟夺了去。
正在天人交战,体内元魂又是一阵大动,这次玉灵早就有所准备,手中施出四朵玉息白莲,再向原承天头顶拍去。
说来这顾沉舟的魂术的确非同小可,隔着那道自我之域,仍能动摇原承天的元魂,看来原承天的随身物品之中,定然还有顾沉舟之物,否则魂术发作也不会这样迅猛。
只是想来想去,自己从顾府所得之物,也只是玉盒和飞升殿伪宝罢了,怎还会有第三件物事?
玉息莲花入体之后,元魂再次稍定,只是玉灵连出六朵玉息白莲,其修为也是大耗,哪里还能持久,原承天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来,自家元魂,恐怕真要被此人散去了。
这时玄焰白斗都来到自成之域中,可个个都是束手无策,只因魂术一道既为禁术,除了原承天略知一二外,白斗玄焰又怎有玄承?白斗虽知镇魔驱邪之术,可魂术由内而发,瞧上去是邪魔歪道,其实却是仙修正法,只是因过于阴损,而被天下所禁罢了。
眼瞧着顾沉舟的第二波攻势将尽,第三波攻击必会旋踵而来,那时玉灵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原承天心中暗道:“到这个地步,也只好听天由命,若是我所用的办法难以对症,也是天亡我也。只可惜若被顾沉舟夺魂,连那司命灯也是用不上了。“
心神中祭出一诀来,正是新得的无界真言,那个‘心‘字。此字既名之为心,则必与心神相关,心神与元魂密不可分,若是此字能增强心境,想来亦可提高魂力了。
就在心字诀动用之时,元魂又是一阵大动,这是第三波攻击,自是凶猛之极,大有将原承天的元魂立时散出体外之势,幸好心字诀的威能也在此刻显示出来,元魂猛烈摇晃之后,总算定了下来。
在元魂摇晃之时,原承天几乎难有清明神智,也亏得他的仙基与众不同,有那道别出仙芽可保一丝清明,如今正是仗着这点别出仙芽,那心字诀方能显现威能来,否则魂术一至,神智便丧,就算有强大心诀,也是无用了。
原承天见心字诀果然对症,心中感慨不已,自己在与顾沉舟斗法之前得到此字真言,岂不是天意?
这时第四波攻势又到,原承天有了上次的经验,应付起来也从容了许多,而心字诀动用过一次之后,也有了更深的体会,因此这第四波攻势虽然又增强三分,也总算有惊无险,安然度过了。
只是以心字诀对抗魂术,比不得寻常斗法,这魂力消耗的厉害,人就觉得疲累之极,想来若是隐患不除,那顾沉舟的魂术可以源源攻来,自己终会不敌的。
看来必须立时找出魂术施展的假借之物,方能免除此劫。
那么在飞升殿伪宝与玉盒毁去后,还有哪件物事,是他得自于顾沉舟?
玄焰与白斗都是原承天的侍将,自然与原承天心神相连,此刻原承天心中所想之事,他二侍也能感知得到,二侍也是急急思忖起来。
玄焰道:“主人,你身上除了玉盒二物,怎有别的物事是得自顾沉舟的,只怕顾沉舟另有安排。那魂术真的要借主人的一件物事,才能发挥作用吗?“
刀君道:“袁公说的分明,让大修莫留其宝,可见只要是顾沉舟的东西,一样也用不得的。如今魂术一动,大修就立生反应,说明大修身边,的确有顾沉舟之物。“
玄焰道:“这倒是难了,难不成那顾沉舟于无声无息之间,将一件物事放进主人的身上,可想来主人的神识这般厉害,顾沉舟也不可能得手才是。“
刀君啐道:“休要胡说八道,若顾沉舟能将物事放进主人身边而不察,岂不是可以立诛主人了?谅那顾沉舟,也没这么大的神通。“
便在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道:“主人,本侍已知道是何物作祟。“
这声音竟是来自白斗,玄焰惊讶之极,刀君亦是目瞪口呆,那自被原承天收为侍将之后,就从未发声的白斗,居然开口说话了。
0926章 此剑天下无敌手
原承天动容不已,道:“白斗说来。”
他知道白斗此次变身为白泽之后,灵慧陡升,且其本就是天外灵兽,仙基超绝,若能悟出此事诡异之处,也属正常。
最难得的是,白斗向来不肯轻吐人言,今日则是为拯救自己的性命,才肯破例。白斗对自己的一片关爱之心,怎能不让人动容。
白斗艰难的吐出两个名字来:“万德昭,马元华。”他虽随原承天日久,已通人言,可毕竟从未开口说过话,故而发音古怪,吐字艰涩。可诸侍又怎能笑话他,就连玄焰也难怪的扳起面孔,不敢发笑的,只是忍的好不辛苦。
白斗此言一出,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原承天脑中电光一闪,叫道:“是了。”
思路客
刀君刹那间也明悟过来,亦叫道:“居然是出在这二人身上!是了,这二人与大修三日长谈,无所不言,却偏偏一字也没提过顾沉舟,这可不是古怪?想来是做贼心虚了。只是顾沉舟这个伏笔,埋的好深,此人好厉害的手段。”
原承天暗叫惭愧,现在看来,从吕祖与自己那一战之后,顾沉舟就已暗设圈套,只等自己上钩了。只因幻域四大德之中,其他三大德已支持自己重建飞升殿,唯一要问明态度的,就只剩下顾沉舟。
若是顾沉舟有一定的理由,非要由自己来重建飞升殿不可,那么双方势成水火,已是无法开解。顾沉舟在那里布下陷井,也属当然。
自己与万德昭,马元华交往,纯属人之常情,因此原承天再怎样灵慧,也怀疑不到这二人其实已是顾氏的帮凶。
但白斗毕竟是天外灵兽,于凡界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才瞧出二人极可能是顾氏暗设的伏笔了。那刀君虽也极为灵慧,可此君经历数界之后,又刻意入世体悟人情,也自然没白斗那样超然了。
想来白斗也并非先知先觉,但在排除一切可能之后,万德昭与马元华就算毫无可疑之处,也自然而然落入白斗的视线之中。只因此二人恰好都赠予原承天法宝,而除此之外,原承天在幻域之中,再没曾得过物事了。
原承天忙将物藏中万,马二人所赠法宝取出,不等原承天动手,玄焰一口灵焰喷来,再加原承天动用四斫斧文,破其法宝禁制,这两件法宝也就被烧的干净。
在这两件法宝被玄焰烧灼之时,原承天的元魂又是一阵动摇,可随着两件法宝尽毁,不等原承天动用心字诀,元魂就渐渐安宁下来,至此原承天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此次被诛魂灭魄的危机,终于安然度过了。
顾沉舟既然已经动手,原承天又怎能客气。幸好顾沉舟的魂术虽然恐怖之极,却也需有身边物事做为媒介,现在自己与此人再无瓜葛,这魂术再强,也是施展不得了。
刀君叫道:“大修,顾氏极是可恶,这口气我刀君可忍不得,不如杀将回去,让他知道我等的厉害。”
玄焰亦请战道:“正该如此,主人若想重建飞升殿,不知有多少修士各怀算计,都是巴不得主人失利的,今日灭此恶修,也可绝了幻域诸修的念头。”
原承天也不说话,心中却在盘恒,且不谈与顾沉舟的争执,便是袁公的性命,他也不能不管,而飞升殿真正的碎片,也需夺来,更别说风氏诸修生死未卜,不找顾沉舟问罪,又该去找谁?
只是那顾沉舟是幻域四大德之一,修为绝不会弱于吕祖,元寂禅师,且袁公在侧,也是投鼠忌器。而那名紫衫人深不可测,亦需小心。若是贸然前去,只怕不妥。
想到这里,就将自我之域一放一收,将金银二偶祭了出去。自己则立在域中,观察四周动静。
也就过了片刻,视线中出现三道人影,其中二人,正是顾沉舟与袁公了,而第三者便是在幻域入口处见过的紫衫修士。三人正急如流星,向那金银二偶追去。
原承天见自己的诱敌之策得逞,略感放心,遂以自我之域藏身,暗暗跟在三人身后。
想来袁公必有把柄落在顾沉舟手中,因此无法摆脱此人的掌控,而上次风氏诸修被伏,又是从信诀中被顾氏寻的破绽,因此他若想与袁公联络,细问其因,也就无法动用传音术与信诀了。
本来想用域字真言将袁公罩住再说,可顾氏的魂术着实厉害,自己刚才身在自我之域中,也无法阻止魂术发作,想用界域罩住袁公,只怕也是不妥。
三修皆是仙修之士,遁速极快,也就是金银二偶与原承天玄承一般,否则早被三修追上了。
原承天紧跟在后,虽然能遥遥的瞧见三修身影,可若无良策先将袁公救出,此战万不可行。
就这般追逐半日之中,袁公慢慢落在后面,与前方二人相隔了数十里。
那如紫衫修士忽的回过头来,恶狠狠的道:“袁公,此战非同小可,或可一战定乾坤,袁公若是不肯出力,莫怪顾某无情。”
原承天心中一怔,难不成此人才是顾沉舟不成?那名灰袍人却又是谁?二人的相貌瞧来并无一丝相同,可修为皆是高深莫测,自己若是独斗二修,只怕毫无胜算可言。
紫衫人与袁公形影不离,想先将袁公救下,只怕是难了,只好用各个击破之策,先和落单的灰袍人斗一斗法力,以试试顾沉舟的修为。
想到这里,就向金银二偶传去法旨,让二偶立时分兵,以便引开对手。灵偶与他心神相通,心念一动,便可通达,又怎需信诀传音。
二偶刚刚分开,顾沉舟已经探得明白,此修不愧为四大德之一,虽没修成神识,其灵识也是远超常人。
就见那灰袍人迅速与紫衫人分开,独自去追金偶,紫衫人则与袁公并肩向银偶追去。
原承天心中暗暗点头,既然灰袍人落单,自该对其全力攻击,哪怕难以占到便宜,也要弄清此人虚实。
当下也转了方向,暗暗跟在灰袍人身后,足足跟了约有万里,那灰袍人已渐渐追上金偶了。
这也是原承天让金偶放慢速度的缘故,否则金偶与原承天玄承一般,就算身上没有鹏之羽,只凭万里踏云术和风玄二诀,其遁术也可超过仙修之士。
眼瞧着灰袍人与金偶越来越近,灰袍人笑道:“原承天,我看你已难逃出生天,不如与我堂堂正正的一战,也不失你天下圣师的美名,这般一路奔逃,却又成何体统。”
金偶哈哈一笑道:“道友说的有理,原某今日就与你决一死战。”将手中金枪一摆,远远的杀了过来。
灰袍人手中持着一柄拂尘,面含微笑道:“原道友,你也算个奇才,本座早知道你的名字,此次本座预设机关,也夺不得你的元魂。本座也不由得起了爱才之意,不如你我联手,共建飞升殿如何?”
金偶道:“你建我建,岂不都是一般,道友何必要执意独建此殿?”
灰袍人摇了摇头道:“道友有所不知,此殿若由我建来,其后凡界修士飞升昊天,必然受我挟制,我顾氏亦是昊天十族之一,只恨族中人丁不旺,难以与其他九族抗衡。若凡界的仙修之士皆归我有,日后易鼎升位,顾氏必居上游,到时不光我顾氏可以扬眉吐气,凡界修士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场所。”
金偶冷笑道:“这么说来,这飞升殿一旦经你之手建立起来,凡界修士能否飞升,全在你手,嘿嘿,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厉害。”
灰袍人道:“凡界修士就算入了昊天,要么就投入百大凡族之中,要么就自甘清流,受尽屈辱压迫,本座替天下修士指出一条明路来,又有何不可。”
金偶道:“飞升殿乃仙殿设制,体现的是天地慈悲之意,是想让凡界修士有个去处。至于飞升昊天之后,各人该如何选择,那自该由个人心意而定,顾氏要总揽凡界修士于一身,那就是独占飞升之路了,这岂是天地本意?亏道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顾氏本心如此险恶,也难怪会居于仙族下游了。”
灰袍人叹道:“夏虫怎可语冰,听说你家主人与吕祖占成平手,可见修为不俗,只可惜你此刻只是区区一具灵偶罢了,又怎是我的对手,且让我收了你,也好断原承天一臂。”
金偶明知原承天已在身侧,心中暗笑,也不答话,将手中金枪狠狠刺来,此枪运用之法,正是仙兵妙式中的枪论,与寻常御器**,大有不同。
灰袍人点头道:“连一具灵偶,也有如此手段,难怪吕祖胜你家主人不得,只可惜‘剑,刀,枪’三论之中,剑为上,刀为次,枪为未,而剑论的大方家,恰好便是我昊天顾家。“
手中青光闪动,便亮出一道三尺青锋,此剑在金枪上一拍,也不知运用了什么玄奇的手段,那金枪居然脱手升空,灰袍人剑诀一引,就刺向金偶的胸口。
原承天早就欺近灰袍人身侧,见金偶金枪脱手,也是一惊,便将手中无锋紧握在手,将域字真言一收,无锋之剑迅疾刺出。
不想那灰袍人哈哈大笑道:“来的好。“将手中剑又在无锋上一拍,一股奇强力道袭来,原承天全身皆是一震,手中无锋更是直欲飞去。
这顾氏的剑诀,竟是高明如斯。
0927章 刀君破诀显神通
先前原承天面对凡界修士,哪怕修为略逊一筹,但因在玄承上占据极大优势,故而原承天仍可游刃有余。
现在面对昊天仙族弟子,局面则大大不同,那顾沉舟的玄承,虽比不过大罗金仙,可仙族弟子自有家传绝学,原承天未必尽知。因此今日之战,原承天唯有靠自身实力取胜了。
手中无锋险险就被拍落,原承天在未能探明对方手段之前,又怎敢再撄其锋,只得将无界之剑祭起,要与对方大斗法术。
顾沉舟笑道:“原道友临时应变之能,天下无双。”手中拂尘向空中一拂,拂尘之中现出三朵青莲,就将无界之剑的金罡抵在空中,无论原承天怎样施法加力,这金罡又怎能落对下来。
这三朵青莲显然并非顾沉舟的法身之宝,只因法身之宝皆是虚妄之物,并无实体,可这三朵青莲却是实物。原承天凝神瞧了瞧,已然认出。
原来此物是昊天界异种,名叫六转宝莲,千年之下,是为青莲,二千年则为红莲,三千年为紫莲,其后每隔千年而一变,愈变愈强。
此物威能通玄,可千变万化,端看修士如何培养,有修士将元魂植入其中,借莲花修成肉身,免去夺舍之苦,也有修士将此莲养成法宝,亦能倒海翻江。
顾沉舟所修的三朵青莲,想必是以魂力养成,既可用来施重魂术,又可以当成寻常法宝,与对手斗法。
六转宝莲可刚可柔,一旦修成法宝,则五金之器难破。原承天心中暗叹,自己修为增进太快,无界之剑来不及跟上他的进度,此剑已是不堪大用,非得再寻佳材,好好的炼制一番不可。
便将无界之剑收起,左手托起定天鼎,右手则将禅修之宝玲珑山祭出。
顾沉舟见到定天鼎,神色惊讶之极,转瞬间似有所悟,就点了点头道:“听说叶氏家族有名弟子私挟此鼎离家,中途不幸被百大凡族毁去肉身,****凡界,想来此人是落在你的手中了。”
此时定天鼎与玲珑山同时落下,顾沉舟口中说着话,三朵金莲就将玲珑山托住了。拂尘再次化出一件法宝来,此宝是为一座三尺高的金甲小人,这小人见风就长,迅疾长大为丈二高的金甲神将,将定天鼎稳稳托住了。
顾沉舟手中的这柄拂尘,就好似叶惊海的多宝衣一般,看来昊天仙族弟子,法宝之多非凡界修士可比。原承天也算是多宝,可在此修面前,却无多大优势。
这金界神像当初也在叶惊海身上见过,看来仙族子弟,皆有这等镇族的神将,其法力高深莫测。
原承天的玲珑山不算俗宝,此宝随对手心境而定,越是仇恨塞胸,越是份量倍增。但这神将与原承天有何仇怨?伸手托住此山,也就是一岳之力罢了。
好在那定天鼎随着原承天修为增强,其威能也慢慢的显现出来,鼎中青光将青莲罩定,顾沉舟脸上就是一阵惶恐不安。原来是定天鼎隔绝了青莲与顾沉舟之间的魂力联系,顾沉舟怎能不惊?
原承天心中暗道:“昊天之宝,果然不同寻常,这定天鼎威能无穷,只是我以往无法尽显其妙罢了,今日倒要看看,此鼎还有怎样的妙用。”
当初姬怜舞虽将鼎上符文传予原承天,可因原承天修为有限,很多符文法诀难以施展,又因原承天法宝众多,也只是将此鼎当成一件护身法宝罢了。
其实此鼎既为昊天仙族之宝,自然该是可攻可守,潜力无穷。
这时就显出五千年玄承的好处来,哪怕是临时参悟,也是立时悟得明白,就见鼎中青气化虚为实,化成人形。瞧上去像是一个赤身**的小儿,这就是鼎中赤子了。
这小儿嘻嘻一笑,左手握住一朵青莲,右手亦握住青莲一朵,再将小口一张,将第三朵青莲咬在口中。
这青莲本来与顾沉舟之间联系就微弱了,再被小儿这样施法,就生生的与顾沉舟断了联系。
顾沉舟神色更是惊慌,口中叫道:“莫夺吾宝。”
将手中法剑,向原承天斜斜刺来,此一式暗蕴无数变化,端看原承天如何应对。
原承天深知此修剑诀厉害,自己的无锋虽是犀利,可着法简单,只知杀伐,哪有剑诀之妙。
好在鼎中赤子已夺了青莲,也算是稍加便宜。又何必与此修纠缠,当下抽身就退,同时向空中一招,收了那柄金枪。
此时鼎中赤子正张口吃那朵青莲,喀嚓喀嚓声响来,就将口中青莲吃去半片了。
顾沉舟忽的笑道:“吃对好。”
手的拂尘在胸前一拂,空中形成一道法诀,那小儿身子忽的一颤,整个身子立时碎成无数片,又化成青气,被定天鼎收了去。
原来这青莲是收不得的,否则顾沉舟魂术一发,立时就可诛魂灭魄,这鼎中赤子虽是青气所化,与元魂的性质倒有七八成相像,因此也是难抵顾沉舟的魂术。
今日原承天与顾沉舟斗法,几乎是处处受制,想在此修身上占得便宜,竟是比登天还难。
想来自己和吕祖一战后,也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已可与幻域大修争衡,现在看来,这幻域中藏龙卧虎,自己的羽修大成境界,总是差了半筹。
他心中刚刚萌生退意,忽听刀君叫道:“大修,此战何不用我。”
就见黄光一道从腰中鞘中掠出,正是七界刀君现身了。
原承天心中一亮,这世间法术相生相克,原无绝对无敌的手段,顾沉舟强大魂术剑诀,但刀君无魂无魄,顾沉舟的魂术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刀君的刀罡也正好与顾沉舟的剑诀一试高低。
于是叫道:“好,此战正好显你刀君的威风。”
刀君左右手各化出一道刀罡来,就持双刀在手,向顾沉舟合身一扑。
顾沉舟笑道:“杨氏镇族之宝,果然厉害。却不知你在凡界历练如何。”手中法剑使了个分剑式,将两道刀罡挡开。
刀君冷笑道:“只当我在凡界历练过吗?你可小看了我。”手中刀罡丝丝作响,自青化红,当胸朝顾沉舟劈来。
顾沉舟神情凝重起来,道:“原来在魔界也历炼过的。”
他的剑诀遇到刀君,果然是威能失去大半,那刀君可不管你剑诀如何巧妙,只因任你怎样的法宝,击在刀君身上,也是毫无用处,可是刀君的刀罡若是稍不小心,可就是穿胸而过。
因此这场刀剑相争,顾沉舟居然只能招架,而无反击之力。顾沉舟沉吟片刻,道:“刀君,那杨氏与我顾家交好,不如你就随我来。”
手中多了一个锦盒来,盒盖打开,口中念念有词,再伸手向刀君一指,这是想将刀君收了去。
刀君冷笑一声,道:“这乱灵诀也能收得了我?实告诉你,我便是在九渊也走过一遭的。“
乱灵诀可制天下器灵,用在刀君身上,亦算是针锋相对,因刀君虽无魂魄,亦是天地一股灵气凝成,这乱灵诀本是她的克星。
然而九渊一行,刀君灵气已固,怎能轻易被这乱灵诀乱了心绪?因此不管顾沉舟怎样施法,刀君仍是岿然不动。
而二人相斗正紧,顾沉舟抽出手来动用法诀,可就给刀君以可趁之机,双手刀罡分开顾沉舟的法剑,将刀体撞向顾沉舟。
刀君的刀体非同小可,顾沉舟深知厉害,怎敢被她触及,左足向斜侧一跨,就是数百丈去了,身怀剑诀这样高明的仙兵妙式,当然要有高明的身法配合才行。
然后刚才毕竟托大,妄用法诀想收刀君,刀体所激发的刀意终究还是难以躲得过,一截衣袖就被割了下来。
顾沉舟大惊失色,道:“不想已经修成刀体,今日之战,只好容你放肆。“
双足交错向前,迅疾去了数百里,此非遁术,而是仙家步法,去的可比遁术快得多了。
刀君刚刚得了点好处,怎肯让顾沉舟就此逃去,将身子化成一道黄光。就紧紧追来,原承天生怕刀君有失,也紧跟在后,为其掠阵。心中自是大喜过望,没想到刀君果然是顾沉舟的克星,今日之战,只看刀君施展妙术。
只追了千里,前方出现两道人影,正是紫衫人和袁公到了。
原承天迅疾手制一符,向刀君拍去。刀君会意,将此符接在手中,原来是原承天借这道灵符向刀君暗传旨意。
刀君将灵符捏碎,已知原承天心意,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却又立时化为冷笑。
她也不理会紫衫人,就向袁公径直奔了过去,口中喝道:“袁公,我先前敬你古道热肠,一心替天下修士谋福,哪知道你却是顾沉舟的帮凶,今日可不饶你。“
袁公被刀君叱的面皮通红,欲辩无言。就见刀君手起两道刀罡,向袁公劈来。
袁公不敢摭挡,急忙将身闪过了。不想原承天在刀君身后闪出,厉声道:“原某平生最恨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今日原某要替幻域除恶。“
不由分说,将手中定天鼎向袁公罩来,鼎中赤子再现,亦向袁公扑去。
0928章 分魂炼体怎堪敌
刚才鼎中赤子虽被顾沉舟魂术所破,也只是散去一道青气而已,只要原承天真玄犹存,神识尚在,仍然可再次激发此子,所消耗的,不过是原承天的一点真玄神识罢了。
见刀君与原承天同时向袁公出手,紫衫人和顾沉舟同时叫道:“袁公小心。”
袁公长袖向两道刀罡一挥,从袖中激射出两柄赤红小剑来,两柄剑一左一右,分别抵住了刀罡,别看刀罡是无形之物,但这两柄赤红小剑亦非俗物,刀上红光大盛,想来亦是刀气之流。
至于对付鼎中赤子,袁公的头顶则冲出一道红光来,红光中现出一座玲珑宝塔,宝塔亦放出法宝神光,不容那赤子近身。
原承天大喝道:“袁公,顾沉舟的魂术奈何我不得,宝其留莫。事已至此,就让你去我的鼎中受死。”
袁公啊呀叫了一声,此时鼎中赤子身子一长。由三尺童稚变成六七岁的小儿。双臂分开宝塔神光,一头向这宝塔撞来。
就见这宝塔立时被撞进红光之中,袁公已失法宝护身,被鼎中赤子一把揪住脑后发髻,随手丢进塔中。
那袁公好歹也是仙修之士,哪知就在一招之中,被原承天的定天鼎收了去,紫衫人与顾沉舟怎不动容?
顾沉舟手持法剑,紫衫人亦取出一柄法剑,齐齐涌向定天鼎,欲夺此宝,救下袁公。
原承天哈哈一笑,早将定天鼎收了起来,将金枪祭出,向紫衫人攻去,手中无锋再迎向顾沉舟。
顾沉舟冷笑道:“你想再试顾某剑诀吗?“
手腕急转,将法剑再次拍来,哪知他动作虽快,却扑了个空,原承天递剑只是虚招,无锋急收再刺,虽非仙兵妙式,倒也剑意森森。
这是将猎风的刀法化进剑招之中,剑诀固然是仙兵妙式中的顶级御器之道,可猎风独创刀法亦是不俗,且猎风生性好杀,其刀法配合玉骨晶骼,可谓自成一家,此时或无法与剑诀抗衡,但假以时日,必将大成。
原承天虽无玉骨晶骼,可本身玄承无双,无锋又是极为凌利,化刀为剑,倒也仿了个九成。
顾沉舟只当原承天杀伐之术平平,也就存了轻敌之心,遂被无锋抢进身周三尺处。既被无锋抢到身前,无锋的威能可就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
那剑上的无尽剑意,配合着无锋本身具备的凌厉剑气,端的是未战三分寒,顾沉舟心中微微一怯,手中法剑回挡之时就慢了半拍,被原承天一剑挑中肩头,法袍也切下一截来。
那边紫衫人则是法剑中宫直进,将金枪挑飞,此人的剑诀与顾沉舟并无二致,甚至连细微之处,也是不差分毫,让人不禁产生疑惑,莫非此人是顾沉舟的灵偶?
但若是灵偶,原承天怎能瞧不出来?而在神识探查之下,此人的确是血肉之躯。
更有一桩奇处,此人虽与顾沉舟相貌不同,可原承天的神识之中,却觉得二人几乎分不出彼此来,既非灵偶,其灵息又如此之相近,又该是什么情形?
见金枪被再次击飞,原承天忙将此宝收起,也不恋战,收起银偶,唤回刀君。鹏之羽法则之力流转,身子已去了百多里,再将自我之域祭起,身子就在紫衫人与顾沉舟的眼中消失不见了。
既在域中,原承天开口就道:“袁公,定天鼎外,我已再设一域,想来顾沉舟难以截听我等的言谈,还请大胆说话。“
鼎中袁公笑道:“在下先设一谜,原道友反其字而用之,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原承天不由笑道:“若非袁公提醒,几乎要被此人诛魂。“
刚才原承天与袁公斗法之时,将袁公“莫留其宝“四字,反过来说,说成”宝其留莫“,在旁人听来,自是不知所云,可听在袁公耳中,则是立时就明白原承天的玄机了。
袁公这才故意装作不敌,被定天鼎收了来。
袁公叹道:“此人的魂术着实厉害,在下昔年与其狭路相逢,终于不敌,此人也不杀我,就在我身上种下一道灵符,我若敢擅解此符,必被他知道,到时魂术一发,在下的性命可就被他轻易夺了去。“
原承天叹道:“原来如此。“
袁公道:“此人志向远大,他欲重建飞升殿,暗置机关于其中,使天下经过飞升殿的修士,尽被他的魂术所控,这样一来,昊天顾氏后援不绝,终有一日能在昊天称雄。“
原承天道:“这条计策,可比百大凡族还要狠了。“
袁公道:“或是因为昊天顾氏所修法术皆是阴毒之法,天地就对其施以天罚,其族人丁不旺。否则以顾氏的阴毒法术,昊天另九族未必是其对手。”
他顿了顿,道:“自从飞升殿被毁后,顾氏觉得寻到机会。就在族中遍选弟子,终于选中了顾沉舟,令其三界游历搜寻碎片,以便重修飞升殿。而在重建此殿中,则以补天石混杂其中,这补天石暗藏强大符诀,修士一旦经过此殿,就如我一般,被顾氏控制,又怎敢不遵顾氏之令?“
原承天道:“顾氏此谋,祸及天下修士,务必要使其昭告天下,使其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天下修士共有伐此修,此修神通再大,也逃不过这个公道。只是在此之前,袁公身上的灵符必须想法去掉才好。“
袁公笑了笑道:“原道友不必替我操心,只要顾氏的阴谋能被天下人所知,袁某虽死无憾,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去将原道友的几位朋友救出才是。“
原承天喜道:“原来风氏诸修仍然尚在人世。“
袁公道:“顾沉舟既然修成魂术,又何必杀人?好在令友被擒之后,顾沉舟顾忌道友威望声名,只忙着设计陷害道友,也没来得及替贵友炼制御魂符诀。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原承天道:“既是如此,如何行动,还请袁公示下。“
袁公道:“此事虽有一线生机,只怕仍是极难。只因贵友皆被收进紫衫人的空间法宝之中,若救风氏诸修,必须先夺其宝。“
原承天道:“却不知这紫衫人是何来历,在下以神识探查,几乎分辩不出此人与顾沉舟的区别来,可此人又分明不是灵偶。“
袁公道:“这亦是顾氏的绝学,名叫分魂炼体之术,紫衫人便是顾沉舟,顾沉舟便是紫衫人,这二人体内元魂一般无二,皆是顾沉舟。这是将顾沉舟的一道元魂重修肉身,就此化成两人。“
原承天叹道:“不想世间竟有此术,这分魂练体之术与灵偶相比,又有何不同?“
袁公道:“灵偶只是一缕分魂,玄承虽然相同,灵识神识可就弱了许多,并且一些威能强大的法术,五金之躯是施展不得的,唯有肉身可以施为,此点想来道友应该知道才是。“
原承天道:“对灵偶一道,在下的确略知一二。“
袁公道:“至于分魂炼体之术,初时分了元魂,的确是弱了,可修成第二具肉身之后,再以顾氏独门秘传培育之术修行,其分魂的修为日益强大,与本魂再无二致,且两具肉身互通修为玄承。此身修成一术,另一具肉身就可同时修成,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原承天动容不已,道:“这样说来,这分魂炼体之术越修到最后,其威能越是强大了。“
袁公道:“诚然,在低级境界时,就算同修不同法术,倒也没多大区别,可到了羽修仙修境界时,修成任何一种法术皆是困难之极,可此人却比他人省了一半力气,日积月累之下,这差距可就大了去。“
原承天道:“看来此修非原某一人可敌了。“
袁公道:“欲诛此修,非吕祖,元寂禅师等出面不可。只可惜我等现在分身乏术,只能先寻机救下贵友再说。“
原承天也知道这事若是缓上一缓,让顾沉舟腾出手来,对风氏诸修施印法诀,这事可就被动之极了。
袁公提到身上的符诀时,立时就顾左右而言他,且有感慨伤怀之态,可知这符诀极难解除了。
想到这里,原承天心中更是着急,又忖道:“我那具金偶,也要及早收回才好,若是被此修拿住,只怕又不知生出怎样的不测来。“
他让袁公静候在鼎中勿言,再将自我之域一收一放,借着收放自我之域的一息片刻,动用传字诀,调那金偶速来会合。
幸好金偶银偶分兵诱敌之时,自己人抢先对顾沉舟动手,紫衫人就急急赶来支援了,因此金偶那里,倒是平安无事。此刻顾沉舟寻原承天到,定然会将这金偶视为目标了。
连续动用三道传字诀后,金偶离原承天也就只有数千里之遥了,只需再用一次传字诀,就可与金偶相会。
就在原承天想动用这最后一次传字诀时,发现那金偶迟迟不动,与自己的心神联系刹那间中断了。
原承天暗叫糟糕,看来顾沉舟果然如自己所料,见收拾不了自己的本体,就改变目标,欲先拿下金偶了。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亦是偶的大不幸。
若是这金偶的元魂被顾沉舟拿住,也不知会生出怎样的祸患来。就在这时,那金偶急急传来信诀道:“主人,金偶被困,怕是脱不开身来,主人好自为之,金偶这就自爆了事。“
原承天听到这个噩耗,忍不住“啊呀“叫一声。
0929章 此命轻重孰可分
袁公在鼎中听到原承天失声惊呼,急忙问道:“原道友,出了何事?”
原承天道:“在下一具灵偶放在外侧,此刻就怕已被顾沉舟所擒。”
袁公惊惶之极,叫道:“原道友,那灵偶体内的元魂虽与你分隔开来,可毕竟与你体内元魂别系出同源,那顾沉舟魂术高明之极,若对灵偶动用魂术,本体主魂也一定会受到影响,这可如何是好。”
原承天缓缓的道:“只怨我当初小瞧了此人,妄想用灵偶设计,引他分兵追来,不想终有此劫。袁公放心,我那灵偶已定下自爆之心,断然牵连不到我了。”
说此这话时,语气极为沉痛,虽说失了一缕元魂也没什么要紧,可元魂自成一体,那就好比是自己的亲朋手足一般。痛失手足,岂能不悲?
袁公喃喃的道:“原道友用分兵之策,不过是想救下我罢了。道友如此义气,也难怪道友的灵偶也这般重情。”
就在这时,原承天觉得心头一震,知道金偶果然已是自爆了,心念中虽能探到灵偶的一些残魂碎息,但很快的消失的干净,那是灵偶担心这些个残魂亦会被顾沉舟利用,因此所采用的自爆之术极是惨烈。
这金偶自随自己以来,屡遭劫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低替自己承受伤损,若无这灵偶,自己能否活到今日,则需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金偶屡损,固然与自己常遭遇强敌有关,也和灵偶本身的缺陷大有关系。这其实是说,目前的灵偶炼制之法,仍需极大的改进。
在自己修为甚低时,灵偶因为可以超越本体数级境界,效用颇高,可随着自己修为渐进,尤其是羽修境界达成之后,灵偶灵识神识薄弱的环节也彰显出来。
在羽修以上境界,所修法术越来更强调灵识神识,而这则是灵偶最重大的弱点了。
要知道肉身瞧来最是脆弱不堪,可其潜力却非世间任何物事可比。这也是因肉身构成之复杂,已属于天道范畴,以修士的灵慧也难以尽探其秘。
灵偶的五金之躯就算是坚不可催,可与肉身相比,也是欠缺极多,否则那主执仙庭的,就该是一块冷冰冰的五金之器,而非拥有肉身的大修了。
袁公听到原承天久久不语,明白金偶已然自爆,原承天自是心情沉重了。
过了良久,就听原承天道:“若紫衫人与顾沉舟合在一处,若想从紫衫人处夺宝,就是绝无可能了,却不知袁公有何妙策。”
袁公道:“目前原道友在此,顾沉舟面对原道友这种大材,自不敢拖大,除非是原道友远去了,顾沉舟才可能与其分体分开。要知道顾沉舟正在炼制补天石,那是须臾也离不得人照看的,先前有我时时照看,倒也无妨,目前只有顾小成在丹炉处,可此人毕竟修为不足,难担大任的。”
原承天道:“可若是我就此远离,风氏诸修只怕就要遭其毒手了,一旦被灵符加身,岂不等同于误了这条性命。”
袁公道:“此事的时间拿捏,的确需要分秒不差才行。顾沉舟本体精通器修丹道,故而炼制补天石非此人亲自到场不可,紫衫人所擅,皆是杀人诛魂的密术,因此常在外巡视,只要二人分开,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原承天道:“却不知这二人之中,谁最擅制符。”
袁公道:“紫衫人魂术最精,自然也最擅制府。”
原承天听到这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若是那顾沉舟擅于制符,则风氏诸几不可救了。”
袁公略略一想,已知其理,心中暗叹原承天心思机敏,实非自己可及了。
原来若是顾沉舟擅长制符,则必将拘束风氏诸修的空间法宝携带身侧,而若想从顾沉舟手中夺宝,则先需过了紫衫人那一关,这名紫衫人是常年在外巡视的。
现在紫衫人常年在外,最难寻到,只要能抢在顾沉舟来援之时,夺其法宝,就可救下风氏诸修的性命。
但正如袁公所说,这其中的时间拿捏,必须极为准确才行,若是迟误了数日,由那紫衫人腾出手来炼制灵符,制住了风氏诸修的元魂,则此事绝无挽回的余地了。
也亏得自己在前往顾府时,摆脱了幻域诸修的纠缠,没给紫衫人腾出多少时间来,否则稍迟了数日,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原承天想到这里,怎能不出一身冷汗。
只是想就此扬长而去,倒是容易,可如何判断顾沉舟与紫衫人分开,却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正在心中盘恒不定,袁公道:“原道友,若想及时判断二修是否分开行事,恐怕唯我不可。”
原承天立时摇了摇头道:“此事万不可行。”
袁公笑道:“原道友是担心我会被顾沉舟识破吗?嘿嘿,在下与他相处多年,对他的心思倒也揣摩得透了,自认还是有几分把握骗过他的。”
原承天道:“袁公的灵慧,在下怎敢怀疑,只是袁公刚刚脱险,怎能再入狼窝,此事稍不小心,可就要断送了性命。”
袁公缓缓摇了摇头道:“原道友,你只当我现在就保住了性命?不瞒原道友,只要我离了这宝鼎,立时就会被顾氏觉察,而我身上的灵符,却是怎样也解不得的。”
原承天道:“这世间没有解不开的灵符,揭不开的封印,只需此事稍定之后,袁公容我数日,原某不才,定可解此灵符。”
袁公道:“原道友学究天人,玄承无双,袁某自是信得过的,可若无袁某潜藏顾氏身侧,又该如何救出风氏诸修性命?袁某就算不时不查,被顾氏诛魂,也只是牺牲了一条性命罢了,一边是一条性命,一边是数条性命,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原承天正色道:“袁公,请听我一言,天下人的性命,在我瞧来总是一般,一人的性命与万人的性命,也绝无轻重之别。“
袁公道:“若无轻重之别,岂不是可以因救一人而牺牲数万生灵,原道友之言,恕我难以认同。“
原承天道:“救与不救,唯看道义所存,袁公自己,固然可以牺牲一命,以拯救他人,可在原某瞧来,此事绝不可行。只因原某深知,袁公一去,必遇极大的凶险,原某若不阻止,绝不合天地慈悲之道。“
袁公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叫道:“原道友,我的性命是我自己,我既然肯舍了这条性命,那也由得我。“
原承天不愠不怒,微笑道:“我若放袁公出鼎,便是害了袁公,试问袁公,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是否肯眼睁睁送了我这条性命?“
袁公见原承天意志坚决,不由颓然道:“我自能不眼睁睁瞧着原道友送死,只因原道友身负天道,你的性命,可不能任何人都要宝贵。“
原承天不由莞尔,道:“原来在袁公心中,那人的性命仍有轻重之分。“
袁公被原承天一言说中要害,大为愕然,回头想来,自己心中,的确对人的性命存有轻重之分,只到惜自己视自己为一条贱命,可在原承天心中,哪怕是凡人的性命,也等同于仙修大士,双方观点相差如此之远,又怎能说合得了。
袁公沉默了良久,只好道:“既然道友不肯牺牲我的性命,却又该如何?“
原承天道:“袁公尽管放心,只要我在这一日,顾沉舟并不敢轻易分开,容我思忖片刻,总能想出计策来。“
正在这时,自我之域的域外有灵息闪动,这就是自我之域的好处,可以与本体一样,感知四周变化,原承天忙将自我之域打开一线,原来那点灵息,却是一道信诀。
原承天见是信诀到来,不由皱眉,那顾沉舟的魂术厉害,这信诀也是能劫得去的,若是这诀中内容被顾沉舟知晓,只怕又不知惹下怎样的麻烦。
不管如何,只能先启诀一观,才知道端底。于是忙忙用心神去探信诀的内容,才知道是元寂禅师的传来讯息。
元寂禅师说的是:“顾氏大德,不可争衡,此怨宜解不宜结。本禅师与吕祖明日便至,可与顾氏说合。若能共弃前嫌,携手共建飞升殿,则是天下诸修幸事。“
原承天叹息不已,便将此诀的内容对袁公说了。
袁公道:“元寂禅师虽是慈悲为怀,却不知顾沉舟包藏祸心,若是飞升殿有顾氏插手,后世修士,也不知会惹上多大的麻烦来。“
原承天道:“元寂禅师不知此人心性,只当我与顾氏争执,是为争重建飞升殿的名头,他这番好意,却也不能抹杀了。“
袁公急道:“似此反倒要麻烦了,一旦元寂禅师和吕祖提议,由你与顾氏共建飞升殿,那顾沉舟巴不得成事,自是满口答应,这样一来,幻域三大德都赞同此事,则此事就成定局,再也改变不得了。”
原承天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抢在元寂禅师到来之前动手了。”
袁公道:“只有一日的时间,哪里还来得及?”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二大德到来。其实却是有个好处的。”
袁公急急的道:“快说,快说,究竟是什么好处?”
原承天道:“那顾沉舟自是不想让人瞧破他的分魂炼体之术,则他与紫衫人必是要分开了,这便是你我的机会到了。”
袁公听到这里,眼睛不由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