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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传全文阅读

作者:真邪     劫修传txt下载     劫修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85章 胸中豪气谁可敌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万事由天,成败在我。”

    公子我听到此言,便是一怔,此八个字是他昔年初见原承天时的临别赠语,此刻由原承天说来,百般滋味皆在心头。

    那公子我也是生性磊落之人,随即哈哈大笑道:“承天说的极是,今天之战,乃由天定,成败利钝,又何必管他。”

    原承天将手一伸,道:“联手杀将出去。”

    公子我当即将原承天的手掌重重握住,二人四目交会,不由得相视一笑,别说此刻只有冥界三王在彼,便是千军万马,又有何惧。

    而原承天也从这一握之中,知道公子我受伤极重,他在这阵法之中,或已经年,全靠修成的法相支持,若非此人修成神识,只怕早就殒落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冥界三王留着公子我,也是要引那凡界修士前来营救,否则定有无数手段,可取公子我的性命。

    原承天便道:“前辈暂去安心静养,三王虽强,也未必能困得住我。”

    公子我却将头猛摇,道:“承天,你有所不知,那三王引你前来,其实暗藏玄机,你难道没听过‘封神印’吗?“

    “封神印“三字好似紫色天雷劈将下来,令原承天全身剧震,风王在雪塔中的种种诡异之举,就此便可寻出原由来。而心中的种种疑团,也就此迎刃而解了。

    他自与魂王交手之后,便觉得冥界三王实力着实弱了一些,以此修为,又怎能镇守冥界多年?而当年的魁神何等厉害,为何却救不下天龙鬼师?

    如今他方才明白,一切的缘故,便在这封神印上了。

    那魁神定是知道冥界三王身上有封神印,这才黯然身退,不敢再与冥界三王争衡了,否则一旦封神印解开,冥界三王实力大增,岂非是魔界大患,而魔界树此强敌,更是极其不智了。

    倒不如静以待变,那冥界三王一日解不开封神印,也就一日被魔界压上一头。

    公子我见原承天脸上色变,知道无须多言,他缓缓道:“公子我一生纵横天下,平生经历千百战,何尝言退,承天虽是好意,奈何公子我不敢奉命。“

    原承天与公子我其实只有数面之缘,然而相知之深,犹胜百年,听到公子我此言,不由觉得自己刚才让公子我暂避,实是轻看他了。那公子我何等人物,又怎能托庇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是如此,岂不是羞杀了他。

    他脸色一红,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发誓道:“今日若不能保公子我周全,誓难立于天地间。“暗暗取出一块劫晶来,就此制成一块符誓。

    只是他虽立下与公子同生共死之志,却没在公子我面前多说一个字,大丈夫行事,只求无愧我心,又何必宣之于口。

    公子我手中亦捏了块灵符,将此灵符往胸口一拍,其周身骨节就是格格一阵巨响,更有一道青气从他天灵****而出,直达天际。

    原承天自是明白,公子我是担心成为自己的负担,故而便用秘术提升自己的潜能,只是这潜能用去一分,其人修为也就损去一分,这种激发潜能之法,好像饮鸩止渴,怎会好处?只可惜原承天也是拦阻不得。

    公子我用罢灵符,朗声大笑道:“承天,今日便教那冥界诸修,知道我等凡界修士的厉害,从此之后,不敢正眼视我仙修之士。“

    原承天就觉胸中升出一股豪气来,天上地下,唯我最大,这豪气一冲,心中又哪有“畏惧”二字,便也大笑道:“愿唯前辈马首是瞻。“

    他此刻境界已与公子我一般,可是又怎敢以境界平辈相称,公子我哪怕是真修之士,只凭此子的豪情肝胆,便是原承天的一生之师。

    就见公子我戟指喝道:“魂王,天龙,还不速不前来受死。“将身纵到空中,身后法相紧紧相随,直向那护魂伞奔去。

    原承天生怕公子我有失,急急唤出刀君,就让这刀君随侍公子我左右,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下了严旨,对刀君吩咐道:“不可擅离公子我左右,若是公子我有失,你我之情,就此中绝。“

    那刀君何曾听到原承天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若是她刀体大成,只怕眼泪儿就要夺眶而出了。

    可她怎不知原承天情急,便是这样的重话,也只好按在心中,将臻首狠狠一点,道:“刀君遵旨。“将身化成一道黄光,紧随公子我左右。

    公子我去的极快,眨眼便到了护魂伞前,可是眼瞧着离护魂伞只有数十丈时,却触到一面虚空之壁,知道是到了阵法的边缘,这阵法不破,自己终究是出不去的。

    当下手中取出一根玉笛来,横在唇边便是一吹。这笛声清亮如水,却又锐利如刀,笛音之力,顿时就将这阵法的虚空之壁震得四分五裂了。

    空中传来一人的声音道:“公子我豪情不减当年,本座便来会你。“一道黑色火焰沉落下来,正是那焰王出手了。

    公子我横笛在手,那玉笛不吹而鸣,发出呜呜的声响来,这声波传开来,就将这黑色火焰裂成片片碎焰,便是烧到公子我身上,又怎能烧透法袍,被公子我将法袍一拂,就化为无形了。

    原承天见到焰王的落焰之法,心中暗道:“刚才此人与金偶相争,果然是隐瞒了修为,难不成那金偶已被此人所毁?“

    但若想知道金偶下落,总要先破了那件护魂伞不可,否则此伞的威能,可掩住元魂心神波动,又怎能与金偶联络?

    那边公子我破了焰王焰力,又有刀君在侧,想来暂时应是无虞了,原承天便一心一意,去破这护魂伞了。

    他左手祭出一道仙文之体来,右手则是持定无锋,若想破毁法宝,这四斫斧文最是得心应手,唯一担心的是,那魂王的定魂剑实为仙文之体的大克星,自己能否一举得手,着实难以预测了。

    这道仙文之体,祭出的是只白蛇,此蛇长约三十丈,龙鳞凤尾,瞧来好不威风,其头顶生就红色肉冠,冠上已修成一粒拳头大的明珠,实为难得灵兽。

    连这样一只灵兽,都殒于当初的蛮荒之战中,由此可以想见那一战该是如何惨烈。四神得以脱颖而出,又该是如何的不易。

    白蛇长尾一摆,就向那护伞魂扫去,此一摆何止三十岳之力,也唯有这种蛮荒古兽,方有这样的威能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古兽的仙文之体一旦出现过一次,便不可能复出了,纵是祭出威能强大的灵兽灵禽,日后也只好遥想罢了。

    好在原承天身负千杀劫果,所杀灵兽灵禽何止千数,便是用去了一道仙文之体,也只是沧海一粟。千道仙文之体,算来有数,其实此生怕也是用不尽的。

    护魂伞虽是冥界奇宝,可在白蛇横扫之下,也是风雨飘摇,蛇尾就突破了此宝外围屏障,将伞边五色毫光,扫了个干干净净。

    便在这时,伞前横出一人来,正是魂王。

    魂王手中持定一柄定魂剑,不避不闪,就向蛇尾迎来。

    那蛇尾本身力量,已有三十岳之力,而劲风起处,也不止十岳之力了。然而魂王的身子却像是百年的苍松翠柏,立于春风之中,自是岿然不动。

    想那魂王与原承天初次交手时,怎堪原承天一击之力,如今修为境界,皆是突飞猛进,而观其神情举止,亦是老道,就像是身经千百战一般,可见其斗杀玄承,亦是同时增进。

    如此想来,那封神印的威能,着实是非同小可,也就只有“造化之功”依稀可以形容了。

    魂王手中的定魂剑向白蛇一点,其无上威能,就向这白蛇罩来。白蛇身为蛮荒古兽,哪怕只是一点残魂碎魂,其争强好胜之心也是一如往昔,不忍元魂被制,就以攻为守,将头顶肉冠的明珠,逼出一道白光。

    魂王笑道:“来的好。”身子略略一退,就到了护魂伞下。

    这护魂伞虽经不得强力来扫,却不惧法宝神光,明珠白光扫到护魂伞上,也只是激起一道道光华,好似五金之器相触生出火花一般,而这火花稍瞬即逝,再无半点声息了。

    此次斗法,斗的不止是法宝法力,亦是玄承,若是魂王不知护魂伞能抵住明珠神光,又怎会轻轻一退。是以别看魂王只是退了一步,却是其强大玄承所致,绝非侥幸之举。

    既然这明珠神光破不了护魂伞,白蛇的仙文之体毕竟只是碎魂残息,支撑了片刻,就告不支,也不劳魂王动手,白蛇的身影就渐渐消失了。

    原承天心中暗叹不已,自己的仙文之体在任何大修面前,都有一战之力,偏偏在这魂王面前,却是束手束脚。无奈何,只得将手中无锋递了过去,只盼以这无锋之力,先破其伞,再伤其人了。

    不想此剑一出,那魂王就笑道:“原道友是想再解我一道封神印吗?”

    原承天持剑在手,实是为难,若是动用全力,只怕会再解一道封神印,那时魂王修为再次大进,又如何能敌?而若是不去攻击,难不成就要束手成擒?

    便在这时,心神中一阵动荡,正是那金偶的一点灵息复又与他通连了。就听那金偶心中道:“主人速速离开此地,金偶便是舍了这身躯体,也要缠住魂王。”

    原承天听到这里,自是一喜。

0886章 遇厄逢劫大厦倾

    一道金光闪来,正是那金偶到了。

    原承天心神动出,向这金偶传出心念,就想知道这金偶遭遇何事,为何姗姗来迟?不想虽与金偶近在咫尺,却因护伞魂威能犹在,他与金偶的心神联系仍是无法通连。

    说来这金偶体内元魂虽是自己的本体所出,可是若想真正心神相通,仍需金偶配合,而若想借金偶耳目探查动静,更需金偶放开灵识不可。

    通常情况下,原承天本体的意念传去,那金偶自是乐于从命的,然而在护魂伞下,万息不入,就算本体神识强大,可以突破护魂伞的禁制,金偶却极难做到。

    原承天既然探不到金偶心神,也只好作罢,何况这金偶身体灵息如故,原承天又怎疑有他。

    此时金偶已抢在他的身前,手提金枪,便向魂王刺去。

    就在金偶赶到时,公子我那边战况又变。

    刀君战意最强,又怎能让公子我一直抢先,故而在公子我以笛音破焰之后,刀君手御三道刀炁,就抢在了公子我的前面。

    焰王笑道:“来的好。”

    话虽如此,却对刀君的刀炁不闻不问,手中阴焰剑焰光再起,仍是找公子我的麻烦。

    刀君平生与人对敌,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心中暗道:“既然不来理我,就让你好看。”

    将手中刀炁悄然加强三成力道,果然是声势惊人,那刀炁好似游龙一般,只奔焰王而去。

    三道刀炁触到焰王的法袍时,焰王全身上下,就激起了一道黑色火焰来。原来焰王这件法袍也非寻常,此袍是为离中之精粹炼,加以冥界阴气炼制而成,一旦法袍被触,那袍上就形成一道强大焰盾。

    火焰本为至阳之物,冥界阴气则为至阴,然而这至阴至阳之物经妙法融合,却是奥妙异常,刀君的刀炁虽是无坚不催,遇到这种化虚为实的法宝,也是无可奈何。

    那刀炁被这法袍上的焰力卷来,立时化的干干净净。而焰王的阴焰剑上的焰光则再次落到公子我的头顶。

    公子我亦是身经千百战,玄承不俗,早在阴焰剑启动时,手中玉笛再发笛声,便想故技重施,化去焰王焰力。

    然而那团火焰之中,却含着一粒赤红火珠,却因这火珠与焰力极其相近,目力又怎能分辩得出?便是动用神识去探,也未必能探得真切的。

    等到公子我发现这粒焰珠时,已是不及,此珠当胸袭来,就在公子我的胸口炸开。公子我身后的金甲神将虽是及时挡了一步,可焰珠爆炸之力仍非金甲神将可以承受,这道法相被炸的四分五裂,就此消失无踪。

    这法相被毁,公子我的心境动摇且不论,其神识自然也是大受损耗了,好在此人意志极艰,心境略动而定,手中急掐一印,向空中一祭。

    此印之中,现出一龙一凤,原来是一道祷天龙凤诀。

    空中龙飞凤舞,就将公子我四周焰力扫荡一空,然而公子我祭出此印时,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了,身躯更是一摇一晃,似乎就连这遁风也是御驾不得了。

    焰王哈哈大笑道:“公子我,这祷天龙凤诀怎是轻易祭得的,此印一祭,损你百年寿元,更损你神识无数,今日你可逃不掉了。”

    祷天之术虽是强大,可向天地祷来的神通越强,自身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寻常祷天之术,对修士的损伤有限,或可不必在意,可同时祭出龙凤之影来,便是逆天,又怎能不付出惨重代价。

    公子我哈哈大笑道:“今日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那空中的龙凤扫去焰力之后,转身就向焰王齐齐扑来,这焰王虽是解了人印,修为玄承大进,然而面对这四神虚影,也是心生畏惧,不由得连退数步,激起身上法袍威能,就在身前形成一道焰盾来。

    公子我见这焰王暂时无力旁顾,便转向刀君,他不知刀君姓名,微微一笑道:“仙子,随我去破护魂伞。”

    此人在重伤之下,却能连阻强敌两次施法,且又能反守为攻,果不愧为天一宗的代表人物;而此人以天下苍生为念,视生死为度外的磊落胸襟,更是令人心折。

    刀君自随原承天以来,见多了天下大能之修,也唯有这公子我的风度气质,可与原承天一比,由不得叫道:“愿随君往。”

    二人声出身随,已齐齐向护魂伞扑去。只因此魂实是今日斗法关键,若不破此魂,诸修总觉得元魂受迫,不管是灵识神识,动用起来都有诸多麻烦,而不破此伞,便是想抽身逃遁,也是困难重重。

    而在二人扑向护魂伞时,那金偶也恰好赶到,故而二人就与原承天合在一处,齐向护魂伞动手。

    此时金偶舞动金枪,与魂王斗得正紧,说来这枪法亦有来历,乃是原承天当初有缘进入仙庭妙道极修阁时,恰逢另一名修士正在观书,此人所观之书,正是一卷《枪论》。

    若论兵器的使用之法,以凡界最为花样百出,据传有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无穷招式变化,只是仙修之士既然习得御器之术,又怎会真个儿持着法器法宝与人厮杀。猎风独爱此道,也只是异数罢了。

    却不知那御器之法修到至妙境界时,却是返璞归真,那兵器的招式变化,也就愈发显出威能来。

    尤其是在昊天,仙庭之中,大能之修比比皆是,要想胜过对方,就要处处留心,哪怕有一样能强过对手的,也是要刻苦钻研不休,故而就于御器术中,别开一枝,称之为“仙兵妙式“。

    那枪论正是仙兵妙式中的一种,而既被仙庭中的妙道极修阁所藏,自然是枪中至高妙式了。

    当初原承天匆匆一瞥,也只是瞧见几页罢了。不过仙修之士,自是过目不忘,就将这枪论学了个一成。

    今日金偶所用,正是这枪论中的仙兵妙式,那魂王的修为虽是强过了金偶不少,可这枪中妙式,却是闻所未闻,猝不及防之下,自然是左支右拙了。

    就趁着金偶缠住魂王之时,原承天与公子我,刀君各施法宝妙术,向这护魂伞攻去。

    原承天便持手中无锋,誓要硬破此宝,公子我则祭出手中玉笛来,这玉笛在空中呜呜而出,所发笛声,就将护魂伞四周的毫光驱散了。

    刀君干脆不祭刀炁,就以自身刀体,向这护魂伞****而去。

    那护魂伞再强,又怎能禁得住三位大能的联手攻击,先是那伞边毫光荡然无存,其后原承天无锋得手,就将这护魂伞刺出一个小洞来。

    而既然是无锋得手,原承天趁势中宫直进,就要破去这伞中的四梁十六柱。

    刀君更是厉害,其身所化黄光中,隐现一道白芒,此芒极似刀形,其造型甚是古朴,而这刀形一出,天地间便发震颤之声,就好似这上天已动杀心,以大地为鞘,拔出一柄诛尽天下的长刀来。

    刀君口中吟道:“刀体初成天下惊,以地为鞘天为兵,世间诸宝拦不得,七界称雄唯刀君。”

    护魂伞被刀君的刀体一穿,自是再也支撑不住了,“轰隆隆”声响传来,此魂如山崩地裂,化成无数碎片。诸修同时感到精神一震,这护魂伞笼罩在众修元魂上的无形压力,终告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金偶大声喝道:“魂王,护魂伞既然被破,你也去死吧。”手中金枪疾刺,不想刺到中途时,却是急急一转,就刺进原承天的背脊。

    此枪刺中,那边的焰王自是哈哈大笑,魂王抚手称幸不迭。空中云团中的天龙鬼师也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此计得售,也不枉一番良苦用心,虽是舍了一柄护魂伞,可那原承天本是今日之战的核心灵魂,此人若是重伤,何愁不将诸修一网打尽!

    而若能将这原承天的本体之魂取到手中,就可让金偶中的元魂主控本体之魂,让其仙鬼双修,岂不是可培养出一名震古铄金,天下无双的大能之修来,到时攻上仙庭,亦非难事。

    那原承天正因为金偶敌住了魂王,才放心去破护魂伞,又怎能想到,这金偶之中主控元魂已变,就此背中一枪。

    刀君瞧见原承天中枪,初成刀体一阵急颤,心中又惊又怒,厉声叱道:“贼子敢尔。”这刀体复又回转过来,就向那金偶奔去。

    就见那原承天身中金枪之后,身上骤起数道光华,这光华刺目之极,将原承天的身躯罩住了,再也瞧不见其中情形。

    可金偶心中明白,自己这一刺乃是枪论中的至高绝学,出枪之时,绝无灵息,故而引不出法相来,又是一枪正中丹田所在,纵是原承天修成三重风月之体,也是难逃重伤之劫。

    眼瞧着刀君即将杀到,不想那魂王已拦到身边,身上法袍火盾再现,就将这刀君生生拦住了,刀君眼瞧着离大仇只有数丈之遥,却因隔了一名魂王,遂成咫尺天涯,心中惊怒,何以克当。

    此时远处掠来一道身影,正是猎风,原来那护魂伞被破之后,猎风的心神便与原承天恢复联络,不想刚刚恢复,就传来这样的噩耗,猎风哪里还有心思与风王缠斗,立时虚晃一招,杀奔过来。

    而此刻原承天身周仍是光华不绝,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过重,体内真玄尽泄,遂现光华,还是法相尽崩,故有此景。种种猜测,直让人肝胆皆碎。

0887章 此鼎由来不寻常

    刀君见猎风赶过来,心中更痛,原承天虽下过法旨,让她去保护公子我,可在她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保护原承天才是天经地义之事,尤其是猎风不在场的情况下,此责舍她其谁?

    她几次想冲突过焰王的拦截,却始终奈何不得焰王的法袍焰盾。情急大叫道:“姐姐,是那金偶害了原大修,速速取他性命报仇。”

    猎风听到是这金偶害人,虽在惊怒之下,也立时明白过来,原承天当初也对她提过,他在冥界丢失的那道元魂实为心腹大患,只因这道元魂系出自元魂本体,玄承一般无二,更糟糕的是此魂难以分辩,若是心生恶意,怎样也是难以提防的。

    若说是其他修士,任他修为怎样高明,若想伤了原承天,总要突破两**相以及七**身之宝不可,但这道元魂若想伤害本体,法相,法身之宝皆不会被激发。

    这就好比那修士若是自伤身体,又怎会引发法相和法身之宝拦阻?

    奈何原承天身周光华惊人,一时间猎风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只知道主人这次遇袭,定是凶多吉少了,否则又怎会生出这等异相来?

    她展开步法,只一步就到了金偶面前,手提太一神刀就狠狠劈去。这一刀含怒挟恨,已引发七情心法奥义,端的是其快如电,其势如山。

    然而那金偶不慌不忙,将手中长枪一抖,就封住了太一神刀,这是仙庭御器至高之术仙兵妙式,纵是这猎风格斗之技天下无敌,也是未曾见过。

    金偶一枪封住刀势,哈哈大笑道:“猎风,若论格斗之术,你也强不过我哪里去。这等仙兵妙式,你可曾见过。”言罢枪如游龙,竟将猎风杀得步步倒退了。

    猎风暗忖道:“此魂所学,与主人一般,怎的主人先前却不曾施展过?”

    其实此理思之不难,那原承天玄承太多,五千年所积,真可谓的是浩如烟海一般,又怎能一一施展了,而原承天的本体手中强力法宝尽有,也不需与人近身格斗,就可压制对手了。

    而这缕元魂,若想施展法术,却碍于元魂只是一缕,魂力过弱,神识自然也是不高了,因此就扬长避短,去钻研这近身杀伐之术。以便觑到机会,就可痛下杀手,故而对这门仙兵妙术习用良久。

    此时身后风王又到,与这金偶联手,那金偶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好在猎风虽是心浮气燥,可因修的这七情心法不受七情所困,越是****肆意,越是可以发挥,因此双方倒是维持了个平手。

    至于公子我这边,因有祷天龙凤诀之助,那魂王自家已是招架不迭,又如何过来相助。

    天龙鬼师立在云团之中,瞧着原承天身边的光华只是发怔,不知这光华有何玄机,但原承天身子被刺,则是瞧了个真真切切。

    这一枪从背脊刺入,枪身入体几近三寸,想来正好刺中丹田,那原承天修为再高,受此重伤,也是承受不得了。

    天龙鬼师在九渊受伤亦是颇重,虽是噬了无数魂珠,可他本身修为太高,若想完全恢复,自是极难了。可此刻诸王分身乏术,自己若不出手,只怕这原承天又生出什么变故,若是这种情形下也让他逃了去,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就顾不得许多了,将隐身之法一收,于空中伸出一爪来,去向那光华中探去。

    为防有失,天龙鬼师自然是要用本身的半骨龙爪,自家修为神通之中,唯有这本体之技最为强大无匹了。

    他的半骨之爪触到光华时,也没觉得遇到多强阻力,心中叹道:“那原承天毕竟是肉身罢了,受此重创,又怎能还有作为!”龙爪再探,却忽觉指端一紧,已被人紧紧握住了。

    天龙鬼师既觉意外,又感好笑,自己的龙爪可不是寻常物事。此爪生就五指,按五行妙理,含阴阳变化,有天地法则之力。自是五金不可断,五行不可伤。

    任你怎样的法宝,若遇此爪,定会被反震出去。

    然而那只手握住半骨龙爪之后,却将这龙爪中天生的强大力道化解于无形,反倒再生一股新力,就听得“喀嚓”一声,便将这龙爪的尾指拗断了。

    就在天龙鬼师震惊之余,就见那光华之中闪出一道人影来,正是那原承天无疑。此时的原承天神色不见丝毫萎顿,反倒更涨精神。就见其头顶悬着一鼎,虽只有三寸大小,却是金光四射,分明是一件法身之宝了。

    天龙鬼师平生见过无数法身之宝,又怎见过此鼎?

    那原承天出手拗断天龙鬼师一趾后,更不稍停,身子一转,就到了金偶身后。

    说来原承天离金偶之间,尚隔着猎风与风王,可也不知他用的怎样的步法妙术,就这般欺近金偶了。

    金偶虽没见到原承天,可有如此大修立在身后,又怎能不知,正想回转枪尖向后刺去,其肩头却早被拍了一掌。

    此掌击下,金偶体内元魂顿感震荡,元魂像是要被震碎了一般,就再也寄身不得了。无奈何,只能挣扎着出了金偶的昊化之躯,就向远处遁去。

    只可惜这元魂的遁速虽快,却快不过原承天。原承天手中泛起一道光华,元魂被这光华罩住,再也逃遁不得了。

    原承天叹了一口气,道:“终是留你不得。”神识侵入这道光华之中,就将这道元魂噬了。

    此魂当初为救原承天而被原承天弃在冥界,也算是原承天对他不起,今日元魂还原承天一枪,就算是双方扯了个直,故而元魂再归本体,亦是因果偕环。

    刀君和猎风见原承天无恙,反倒修为大增,皆是又惊又喜,齐声叫道:“怎会如此?”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来。”

    原承天金偶金枪刺来时,因是自家元魂反叛,故而法相不动,法身之宝不出,那三重风月之体虽是强横,却也禁不住这仙兵妙式,就此枪刺三寸,直达丹田。

    丹田本是修士的养气之所,若是此处真的被刺,其情形可想而知。而在这极危之际,原承天体内遁出一物来,正是那只小鼎了。

    此鼎修出来时,原承天就发现此宝不受御控,亦不知其妙用何在,日后虽是迭遇强敌,原承天凭着自身法宝修为,都可一一化解,至危之时,也不过出了一两件法身之宝罢了。

    今日终遇平生最大厄运,不想那小鼎却自动遁出护主。原承天既然御控这小鼎不得,那么这小鼎怎样护主,原承天也只能瞧着罢了。

    隐约之中,就觉得此宝既像是自家所有,又不像是自家的,自己与这小鼎的心神联系,自没其他六件法身之宝密不可分,如臂使指,可原承天却感到,此鼎与自己亦是极多牵扯,其中玄妙,着实是难以说的明白了。

    若是勉强论之,此宝就像是别人送给自己的宝物一般,平时绝不会出现,但若遇危急,此宝就会依照先前约定设制,出来救主。

    至于此宝先前归谁所有,又是订了怎样的约定设制,原承天又哪里能想得明白。

    唯知此鼎一出,那金枪就被抵住,再也刺不进分毫了,而身上所刺之处立时血肉融合痊愈,就好像没曾发生过一般。刚才他身上放出耀眼光华,正是此宝在替原承天疗伤了。

    不仅如此,在这小鼎的金光照耀之下,原承天立觉修为大增,只是这修为强到什么程度,却难测度。

    正巧在原承天伤势痊愈,修为大进之时,那天龙鬼师恰好伸出半骨龙爪,欲擒服自己,原承天因觉得身上真玄充沛之极,神识强大无匹,对这法则之物也就去了畏惧之心,忍不住就伸手迎去。

    哪知道手掌与这龙爪相触,却轻易的就挡住了龙爪的天生强横之力,既是如此,原承天又怎会客气,就将手掌一握,将那只尾趾硬生生拗断了。

    而拗断这根尾趾时,原承天反倒后悔起来,早知这小鼎的加持之力如此强大,为何却选了根最弱的尾指,当初若是选定首趾,说不定也是可拗断了。

    那天龙鬼师突遇此袭,自是又惊又痛,他自从重伤之后,全靠本体威能支撑,不想今日又被拗断一根尾指,可谓是伤上加伤了。也不知还要修行多少年,才能挽回这一拗之失。

    原承天拗断天龙鬼师的尾趾之后,自是信心百倍,心中毫不犹豫,就先将这金偶选为首个对手,一枪之仇不报,此恨难消。

    连败天龙金偶之后,那原承天又是光华绕体,顶悬小鼎,端的是神威动天,冥界三王齐皆于心中生出寒意来,心中忖道:“那天龙说就算我等齐齐解了人印,也是困不住此人,当时只当他畏敌,哪知道知原承天,唯天龙而已。”

    此时原承天已收了金偶,那金偶既无元魂主控,自然一收便罢。然后原承天目光一转,就瞧向那魂王。

    魂王心中惧意大盛,不由脱口叫道:“道友,你既有此鼎加持,来历必定不凡,同是维持天道之士,相煎何急?”

    原承天不由笑道:“道友此言也说的妙,却不知当初设计害我之时,这句话为何不见提起?”

    正说着,就发现那头顶小鼎金光渐淡了,而刚才强横的几乎要冲出体表的真玄,也渐失沸腾之像,原承天不由暗中叹了口气,此鼎虽是神器,只可惜其威能却难持久,今日之战,只怕又生变故了。

0888章 斯人已逝红尘断

    原承天头顶小鼎的变化,诸修皆是瞧得清清楚楚。魂王本欲后退避敌,见此情形,也随即止步,心中道:“此人修为大进,必与这小鼎有关,此刻鼎光黯淡,可见其必不能久持了。”

    便在此刻,就瞧见原承天面上忽的露出微笑来,就是这轻轻一笑,让魂王心中又生狐疑之心,那脚步就是欲进反退,真可谓是首鼠两端了。

    天龙鬼师苦心谋划此局,不想仍未能将原承天一举成擒,且又损去一趾,心中自是痛恨不已,见魂王进退而难,厉声喝道:“魂王,今日若是错失良机,必定后悔终身,三王何不努力上前。”

    此言说罢,魂王以及风王,焰王心中,又是反复起来。天下之事,第一莫作,第二莫休,今日既然与原承天撕破了脸,若不能将其留下,日后必为大患,而此人不但来历非凡,更兼旨勇兼备,若是放虎归山,日后之事,不难料想了。

    原承天笑道:“原来那冥界之王,却是天龙鬼师,昔日真是好生失敬。”话出人动,直奔空中的天龙鬼师而去了。

    原承天这轻轻一句,好似一石击开水底天,三王虽觉得这话好不讽刺,又有大挑拔之嫌,奈何原承天之言,说的的确是实情了。

    那天龙鬼师先前被三王收留,只盼能得个有力助臂,哪知此人修为越高,就越是骄横跋扈,冥界诸多鬼修,如今已是只知天龙,而不知三王了。

    此次天龙在九渊大败而回,更是自做主张,收尽天下修士元魂以做疗伤之用,那三王虽没说些什么,心中自是不快的。

    其中风王更是想道:“原承天被我困在雪塔之中,竟是不愿与我斗法,只出了一侍将罢了,如今却要亲自对付天龙,在他心中,果然是将这天龙视为冥界之主了。”

    这风王一直求破解封神印而不得,心中难免郁郁,又见原承天对自己颇不重视,自是无名火起,想来日后三王之中,唯有自己不曾解开封印,自己又该如何立足?

    而这天龙气焰一日高过一日,就算做不得真正的冥界之主,三王之位,说不定他是可挤占得上的。

    焰王想的则是:“若是收了这原承天,那天龙鬼师岂不是如虎添翼了,日后又怎能辖制他?虽说天龙之志,亦是要问罪仙庭,可此事固然是好,却也该有个主次之分,若这是冥界之事,反倒由他来做主,却置我等三王于何地?”

    此时就听魂王道:“原道友,今日之事,你当真要斩尽杀绝吗?”

    风王与焰王听到这话,心中一亮,暗喜道:“原来魂王想法,却与我一般。”

    这魂王话中既然有求和之意,那自然是不想再与原承天纠缠了,而三王与原承天可以言和,偏偏这天龙与原承天仇深似海,却是言和不得,因此只要留着外间这个原承天来,那天龙鬼师再强,也总要托庇在冥界三王之下。

    原承天此刻已与天龙斗在一处,这天龙尾趾刚断,心中悸意未消,又怎敢与原承天力拚,尤其是瞧着原承天头顶的那个小鼎,更是惊惶。

    此鼎虽小,其威能也是深自内敛,他人感受不得,可此物一瞧便是来历非常,也就是原承天修为不足或是另有缘故,这小鼎的威能未能尽显,否则便是昊天十鼎,恐怕也及不上此鼎。

    原承天寻这天龙斗法,本来就是以退为进之策,他公然视这天龙为冥界之首,其挑唆之意虽是彰显无疑,可世间之事,无风不起浪,在这微妙时刻,一言有时便胜于强力法宝了。果然那魂王就开口求和起来。

    原承天冷笑道:“魂王,你等困我友于此多年,又设下毒局害我,这斩尽杀绝四字,倒不知该谁来用。”

    三王听原承天口气虽是余愤未消,却未必没有周旋的余地,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今日之事,总算可以善罢了。

    就听焰王叹道:“我等苦心孤诣设下此局,的确心存欺天,想借道友之力,助我等解开封神印罢了,这也是因魔界群魔乱舞,其势汹汹,我等迫于无奈,也只好想法增强修为,以防日后被魔界所欺,此中情由,还请原道友见谅才是。”

    原承天刚才故作愤愤然,本也是事出无奈,总不能对手甫一求和,这边就迫不及待的应承下来,那时岂不反而启人疑窦?如今听焰王借魔界言事,也算是寻了个台阶了,便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三王倒是颇有苦衷的。”

    魂王道:“原道友能知我等心意,令人颇感欣慰。”

    原承天体内真玄已是渐渐恢复平常,若是再不走,只怕冥界三王又生事故了,于是也不多言,只是一揖手,就将公子我的手腕挽起,唤来刀君与猎风,瞬间就去了数百里。

    其他人倒也罢了,唯有这风王心中不甘,喃喃道:“此人终不肯与我尽力一战,奈何。“

    焰王道:“此人机警异常,或是老弟有何行止让他瞧破了,这才不愿与老弟力战罢了,好在此战终将魂王的封神印解开,也算是略有收获。“

    风王心中叹了口气,心知此后自己在三王之中,难免要居于未位了,只怪自己急动近利,终有今日之局。

    心中就道:“魂王与焰王与我相交万万年,自是兄弟一体,便是让他用居我之上,也没什么来紧,只是那天龙却不可让他稽越了,怎生想个主意,让其停了收罗修士元魂一事。“

    那原承天虽是去了,可却无意中拉开冥界明争暗斗的大幕,此事对日后有多大影响,自是难料,但魔界冥界九渊三界,皆因原承天而生变故,却是不言而喻。

    以一人之力而搅动天下棋局,非原承天莫属。那个当年被迫离家出走的小小孩童,不知不觉之中,已成为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人物,沧海桑田,世局百变,天意究竟如何,谁又能瞧个明白。

    原承天携着公子我急速遁去,等他们过了齐天崖时,原承天头上的小鼎终告消失,此鼎不召而来,又不告而去,可谓是莫测高深。公子我虽是玄承不俗,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路上,原承天就将云裳被迫害置死,其魂****九渊,复又被自己送去轮回台上转世一事,详详细细,告诉了公子我,其心中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我听到云裳已死,立时就怔住了,其后原承天说了些什么,只怕他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

    原承天说罢此事,痛心疾首的道:“此事说来说去,其责全在我一人身上,总是我有负前辈嘱托,未能好生照顾他。“

    公子缓缓摇了摇头道:“天妒红颜,其责怎在你身上,云裳前世坎坷,今世流离,只盼她轮回转世之后,能求个平平安安。“说到这里,一行清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以此人修为,本不该情绪流露,只因他此刻重伤之余,心境本就动摇不定,更何况此人生来随性,当哭则哭,当笑则笑,又怎会计世人眼光。而观其与云裳之间,亦是情重。

    原承天道:“云裳被逼死一事,在下绝不甘休,誓要替其讨个公道。“

    公子我将拳一握,一字字道:“不错,云裳之死,或是天道劫数,可那执意逼死云裳之人,怎能轻易放过,等我伤势养成,说不得只好去天一宗翻江倒海。“

    原承天道:“此事前辈切不可独行。“他生怕公子我性情高傲,要独自去处理此事,那云裳既是去了,怎样也不能让公子我再出事的。

    公子我嘿嘿笑道:“承天,你是信不过我吗?“

    原承天道:“实不相瞒,我与天一宗宗主周不朝,实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回返凡界,正好要将此事了结了,这才能安心去天一幻域修行,否则红尘不断,怎能一心飞升昊天。“

    那云裳既然是在天一宗遇害,迫死她的人,自然也是天一宗的人了,公子我若想替云裳报仇,自然就无法顾忌宗门情面,实际上便与天一宗翻脸。听到原承天这般说,便点头道:“也罢,你我各报已仇,了却这人间恩怨,云裳既死,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虽是淡淡说来,可心中悲伤之情,又怎可用言语形容。

    原承天取出无界之剑,就令青鸟破界,自己则在其旁加以辅助。

    这冥界与凡界的界力,算是最容易破的了,他上次以真修境界,亦是破得,此刻更是轻轻松松,也就是盏茶工夫,界力已现缝隙,再过片刻,那隙缝已可容人了。

    原承天本想将公子我请进金塔,那才是万全之计。可又担心此人性傲,不肯失了颜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公子我道:“我这次着实伤重,这界力未必能顺利穿越了,承天,一切有劳了。“就请原承天祭出金塔来。

    原承天见他主动请入金塔,心中暗叫惭愧,那公子我虽是孤高,又岂是狷介之辈,自己还是小看他了。忙请公子我入了金塔,纵身而缝隙中遁去。

    片刻之后,头顶一轮红日高挂,分明是已回返凡界了,原承天瞧着这凡界气像,虽依然是花红柳绿,却再无一丝眷恋之心,心中道:“红尘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一旦收了周不朝的元魂,那重建飞升台一事,就该着手进行了。“

0889章 身如聚沫心如风

    因公子我伤势着实沉重,出了冥界之后,原承天也没去刻意选择清修之地,就随意择了块山青水秀之地,祭出金塔来,再将域字真言笼罩其上,想来这凡界修士,绝不可能窥探到金塔了。

    为让公子我尽快修行,原承天将药园收拾一番,辟为公子我的静室。公子我来到药园之中,不由赞道:“此塔果然不愧琅嬛之名,真个是应有尽有,好似一个小世界了。“

    原承天道:“前辈此次重修法相,也不比冲玄容易多少,正该有灵气充沛之地,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公子我笑道:“总劳承天费心。”就此在药园中潜心静修,以图再修法相,恢复往日修为。

    原承天也回了自己的静室,亦开始潜心修行。

    他此次九渊之行,最大的收获除了是修成羽修大成境界之外,就是收获了沉落九渊地宙的飞升殿碎片。

    奈何时运弄人,想要凑足三成碎片,却仍是差了一星半点。原想那冥界比九渊易行,飞升殿的碎片也好收集一些,却不想冥界这场风波,差点将性命丢掉,收集碎片一事,也只好丢在脑后了。

    九渊之中,原以为大能无数,必定是举步维艰,哪知道那天地巧作安排,倒也一路顺遂,更因逢着九渊大帝,成就好大一桩福缘。

    而冥界高手屈指可数,原指望自己的羽修大成之境,便可纵横无敌,没曾想冥界三王,却有封神印在身,自己一时托大,反倒差点丧命,若非这小鼎及时救主,结局着实堪虞。

    由此看来,这世间之事,真个是扑朔迷离,造化弄人,一至如斯。任你修成怎样境界,也不见得就能事事顺心,故而仙修之路,那“步步小心”四字,再也不能忘了。

    正因为有冥界这个教训,原承天对即将到来的天一宗之行,也绝不敢掉以轻心了。

    他回到静室之后,先潜心整顿心境,总要使心中无垢无尘,方可开始修真。

    故而直到三日之后,他方才重新取出飞升殿碎片来,要取这碎片上的残存法力。这是此次修行的当务之急。

    这飞升殿碎片上的法力当时因朱雀分身扰乱,只能强行中止吸纳,虽是及时停止了,但法力经这一吸一放一收,损失也是不小,若指望靠这残存法力再次冲玄,几乎是不可能了。

    何况境界修得越高,再想有点滴进步,就越是困难。因此原承天也就去了急行猛进之心,那碎片上的法力能增加多少修为,就只当是便宜了多少。此次吸纳碎片法力,也只当是了却一桩心事,至于达成仙修境界,三五年之中,且不去想他。

    原承天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总算将碎片上的法力吸纳干净,其修为虽有增加,可离仙修境界自是差了万里。

    当下也不去理会,收拾起碎片之后,便是此次修行的重中之重了,那就是重修雪芽神臂了。

    玉灵一直都是陪伴在侧的,见原承天目光转来,已知其心意,微微一笑,就将雪芽取出,道:“玉灵就在此预祝大修神臂大成了。”

    原承天笑道:“承你吉言。”

    欲想修成雪芽神臂,就需得先断却先前的手臂,这手臂虽是半废了,可毕竟也是血肉相连,故而也需得存有壮士断臂之心。

    原承天毫不犹豫,手中光芒起处,就将这左臂齐齐整的切了下来,这断臂之痛,自是不消言说,原承天却是不皱眉头,手中法诀到处,先将这血脉止住了。

    玉灵将雪芽祭到空中,原承天伸手一点,那雪芽就缓缓被招至断臂处,原承天瞧见雪芽上的一点紫光闪耀,心中道:“此芽被金锃紫焰照耀过后,究竟会生出怎样的变化来?”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雪芽落在断臂处,触到原承天的血肉灵息,便生出细细的一缕缕丝状之物,与原承天的血肉相连。而随着这一触,原承天银牙便是紧紧一咬。

    玉灵瞧着揪心,忍不住道:“可是极痛?”

    原承天生怕玉灵担心过甚,微笑道:“哪里有什么痛,只不过是身子被这异物入体,总是觉得不适罢了。”

    玉灵怎不知原承天是在安慰自己,此心向来坚忍,可刚才却要咬牙强撑,可见这雪芽入体,着实是痛不可当了。

    她也无计可施,便轻轻唱道:“世间缘来苦痛多,皆因恶念不离我。而今忘却诸般恶,只把善持心中坐。红尘事,泪婆娑,烦恼皆因难忘我。身如聚沫心如风,今日为君且一歌。了得身心本一空,今日为君且一歌。”

    原承天听到此歌,暗暗将头一点,玉灵万年修行,不闻世事,然而那仙修妙道,不需人授,却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发。瞧她这首歌谣,已近禅理,却是比自己悟得深的。

    那肉身之痛,就好比世间诸苦,越是放不下,就越是痛得紧,可若是了得身心本一空,那痛便不是痛,那苦也不是苦。

    耳中听着玉灵的浅唱低吟,虽然还难以做到身心本一空,那雪芽植体之痛,倒也减轻不少。片刻之后,雪芽深植入体,遂被雪肉包裹,那痛楚也就慢慢消失。

    只是植入雪芽,不过是修成雪芽神臂的第一步罢了,若想真正修成,却需千日之功。仙修之路漫漫,不将心来放空,又如何忍得这般煎熬。

    好在修这雪芽神臂,倒也不算繁难,只需每日正常修行,时时探视便可。只要灵脉运转不休,使得这雪芽不可失了灵气滋养,千日之后,必是可以大成了。

    而原承天也可趁着这千日时光,另修其他诸法,唯一麻烦的是,他所知的玄承太多,以前修为不足,选择不多也就罢了,而到了现在这种羽修大成境界,可修的仙修妙法何止千百数,这真正是让人为难了。

    心中盘恒数日,觉得这千日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能捡几样易学易精,且又是当前用得着的法术来修行了。于是就选了自我界域,仙兵妙式,以及风月之体三项。

    只盼能用这千日时光,先修成自我界域,再修成仙修妙式,至于风月之体,若想达成第四重,只怕时间是不够的,但飞升在即,能修得一点便是一点,到时冲击昊天界力时,也可多一些把握了。

    至于猎风那里,早先得了原承天的吩咐,是想让猎风从今日始,修行移花神宫了。

    眼瞧着飞升殿碎片就要收集完成,重建飞升殿一事,也是迫在眉睫,此时若不开始修行移花神功,只怕就是迟了。

    当初姬怜舞说猎风若修此功,需得花费三十年时间,那是因为猎风当时修为甚浅,心境尤其浅薄,其本身灵慧,更是不足,的确是需要三十年苦修不可。

    可自从猎风修了太一神功,灵慧逐日增强,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原承天算来,猎风此刻开始修行,也许只需十年,就可修成此功了。就此隐去身上一切鬼修气息,瞒过天罗界力。

    既然原承天传下法旨来,猎风就算对这十年苦修畏惧有加,也只能听从,而她既然立下志来,心中的好强之心自然显露,觉得若不能渡过这十年煎熬,岂不是要被人小看了?

    原承天为使猎风专心修行,不理外务,干脆就祭出域字真言来,将其笼罩其中,这个界域一日不收,那猎风一日难以破域而出,外间哪怕天崩地陷,她也是听不着的,就此让她彻底收心。

    就在原承天一众在金塔中修行之时,远在昊天界中,一座小楼之上,此刻正有一名素裳女子正在执笔书符。此符以昊天真言写就,刚刚写了一半,桌上的一架瑶琴忽的“铮”的响起一声来。

    这女子身边本是陪侍着一名侍女,见此奇景,便笑道:“小姐,你多日不弹此琴,此琴怕是寂寞了。”

    素裳女子笑道:“你倒也会笑谈,实是我这灵符半成之后,便与心通,那瑶琴又是我亲密不过的,知道我灵符将成,替我贺喜罢了。”

    侍女拍手笑道:“若论起来,那十大仙族之中的女修,再也没有能比过小姐的,这感应符何等之难,偏偏也就小姐瞧得容易,你瞧今日只刻了一半,那瑶琴就感应到了。”

    素裳女子啐道:“制符本是小道,也值得说起?要你讨好,怎的就自矜起来,此话千万不要到外面说去。“

    侍女就吐了吐舌头,道:“自是不敢,小姐平日的吩咐,哪里就敢忘了。“

    素裳女子手中说着话,那符笔一气呵成,就将剩下的灵符书就,此时那瑶琴早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了。

    素裳女子笑道:“这琴果然是寂寞的紧了。“说到‘寂寞’二字,心中没来由的一颤,纤纤玉手便抚在琴上,随意抚了几抚。

    哪知虽是随手闲谈,那琴声也是好不悦耳动人,身边的侍女虽是听得惯了,琴声一起,也是凝神细听,不知不觉之中,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心中便道:“小姐的心事,也太悲苦了些。“

    便在这时,那琴声微微一变,便发欢喜之音,因这一路皆是浅吟轻悲,故而这欢喜之音颇为刺耳了。

    素裳女子春山微皱,忖道:“难不成那慕家犹不死心,还是要来提亲吗?”

0890章 天生俊彦不可弃

    此时远处空中,飞来一朵紫色云霞,等这云霞来的近了,才知道这云霞之中,浮着一艘楼船,这楼船离庭院尚有百里时就停了下来。

    原来此处为昊天十大仙族之首苏氏仙府,离府千里,需得飞柬来报,离府百里,就得止法停遁。昊天苏氏的威名,谁又敢小觑了。

    素衫女子正是九珑,她自凡界返回昊天界后,若按凡界时间法则来算,约有十三四年,若按昊天界的时间法则来算,到今日恰是五年。

    九珑返界,在十大仙族之中自是轰动一时,一时间贺客盈门,皆想瞧瞧这位昔年的昊天第一神算天女,今世又是怎样。

    苏家老祖感念九珑转世返界,尝尽世间苦难,又怎肯再让其被庸客骚扰,便推说九珑初返昊天,心境不宁,不可误了清修。于是九珑倒也安静了几年。

    不想数月前,仙族姬氏老祖修成大罗金仙境界,飞升仙庭在即,九珑便奉命族中老祖之命,前去贺喜,就此惹下事端来。

    那日宾客云集,女修无数,昊天女修,自是驻颜有术,个个如花似玉,正所谓春烂秋菊,各擅胜场了。

    可九珑一出,便是鹤立鸡群。以九珑的相貌风华,哪怕是万万人之中,你第一瞧见的,也一定是她了。便是她不整衣衫,蓬头垢面,其仙姿国色也难掩饰。

    更因受姬氏老祖之邀抚琴一曲,自是技惊四座,一时间那些个后辈弟子人心思动,于是不等九珑回府,那上门提亲的宾客就踏破了门槛。

    这些敢来苏家提亲的,自然皆是昊天仙庭子弟,否则寻常修士,自忖也难入苏氏法眼,又怎敢前来?

    那苏氏一族,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尤其是苏氏老祖,百年前就是大罗金仙,是为昊天第一人。其对族中这位因屡泄天机而遇劫转世的嫡亲曾孙女,自是爱护有加,哪里又舍得她这么快出嫁?

    因此苏氏上下见有人上门提亲,也不过微微一笑罢了,又怎会当一回事?皆是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事。

    奈何那慕氏却是铁了心思,一心要娶九珑过门,首次被拒后,第二次便邀四位昊天仙族名士说项,只盼能打动苏氏老祖。

    好在苏氏老祖也面也不露,仍是只托了族中长老出面,便将这四位名士打发了。

    九珑瞧着空中楼船,认得是慕氏的遁宝,只是那楼船之中的修士不敢外放灵压,故而也瞧不出其中修士的修为来。

    九珑便转身去抚瑶琴,琴声铮然有声,回音不绝,九珑细辩其音,已知其中奥妙,心中忖道:“原来是慕氏老祖亲临,这次可是麻烦了。”

    九珑因为身怀神算天课,屡泄天机,这才遭受天劫,被打下凡尘,而其转世之后,那神算之技,仍是如影随形,前世的情景,也就只好重演一遍。

    到了这一世,总算摆脱了这神算天课之技,原指望就此平安,不想自九珑回到昊天之后,很快发现,自己虽无法亲自推演阴阳,却可借琴音来辩凶吉,这也叫无之奈何。

    那楼船在空中停了片刻,从船中三三两两掠来十余条身影来,九珑身边的侍女侍琴便笑道:“小姐,这次慕家倒是好大的阵仗,苏长老的嘴皮子,可又得磨破了不少。”

    九珑皱眉道:“我也不管他怎样说去,他若是说不过慕家,我可不饶的。”

    苏氏一门立有四大长老,皆是金仙修为,各自主管外事内务,以及传功授法事宜,九珑主侍二人说的这位长老,便是苏氏的内府长老苏璇机。

    苏璇机本是苏氏第一玲珑巧心人物,本身修为且不论,一张利口更是说遍昊天,不肯饶人,而论起与九珑的血缘来,九珑当时在昊天这一世,便是他的嫡亲孙女了,故而他爱九珑之心,也绝不亚于老祖了。

    此时苏璇机正立于苏府偏厅之中,神识探到到空中楼船,也是苦笑不迭,九珑月前这趟出门惹来的事端,也不知何时将息。

    奈何大家同为昊天仙族,虽是忽散忽合,可大礼数却不能不顾,正想迎出厅去,耳中传来九珑的传音道:“璇祖,九珑的心意你也明白的,此次若不能速速打发了,停了一刻,我便一月不给你挽琴,停了三刻,一年也是休想。”

    苏璇机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传音过去道:“珑儿放心,这世上得配苏氏九珑的,只怕还未曾出生,我早就与老祖商议了,若是觅不到良配,哪怕再养你百年千年,也是不妨的。”

    九珑不由喜道:“这才是我的好璇祖。”

    那空中修士来的虽慢,也是到了厅前,苏璇机走出偏厅,就见当先走来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慕氏老祖慕天玄了。此人大罗金仙初修境界,在昊天十族的老祖之中,其名位是为中流。

    慕氏老祖既是亲至,少不得要唤出苏氏老祖来,方是合了礼数,苏璇机心中暗暗叫苦,那老祖可是吩咐过了,绝不会因九珑亲事出面会客的,这也是担心却不过老友的颜面,更不想违了心意,干脆来个闭门拒客了。

    于是这千斤重担,只能由苏璇机一已承担。

    苏璇机忙在脸上堆起春风,快步迎了上去,揖手道:“不知是哪处金风,将慕老祖吹来贱地,苏氏幸之何甚。”

    慕天玄一路行来,皆是眉头皱起,此刻眉关虽是紧锁,面上却慢慢露出笑容来,道:“本座来此何事,苏长老心知肚明,又何必欺我。也罢,那九珑的确是个好孩子,自是我见犹怜,便是生长我家,本座也是轻易不肯拱手让人的。”

    苏璇机笑道:“那珑儿虽是不俗,可老祖莫要夸坏了他。”忙引着慕天凡以及慕氏众人进了偏厅。偷眼瞧去,却不见今日提亲的正主儿,慕天凡的曾孙慕行云。

    众人在偏厅中叙了寒温,慕天凡当即便道:“实不相瞒,虽是我等三次上门,我那曾孙行云却还是蒙在鼓里。也是苏长老厉害,前番两次提亲,也不曾说出个子丑寅末,就将来人打发了。今日本座亲自前来,也不需你家老祖出面,也不需苏长老应承何事,只是讲完一番话便走。”

    苏璇机道:“璇机愿闻。”心中暗暗打鼓,这慕天凡之言听到合情合理不过,可此人有备而来,定是安排妥当了,男医生需得打点起精神来,方能周旋此事,不负九珑所托。

    就见慕天凡将手一拍,便有一人跪行上前,手捧着一卷画轴,递到慕天凡面前。

    慕天凡取过画轴,道:“我那行云孩儿此刻远在千万里之遥,实不便来此,本座便托本府一名器修大士绘就此画,也算精工,又借得行云的一点虚识,来与苏长老行礼。”

    苏璇机道:“在下对这位贵府后起之秀,亦是颇为好奇。”

    想来那慕氏亦是人才济济,后辈无数的,可由老祖亲自替其提亲,则是闻所未闻,可见这慕行之的确是有过人之处,这才深得慕天凡喜爱了。

    慕天凡就将画轴一抖,现出一副画卷来,苏璇机凝神瞧去,不由得喝了一声采。

    原来这画上男子,生的眉目如画,英气勃发,只以这相觅气质而论,也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了。

    画卷展开之后,画中男子便是微微一动,就有一道影子从画中走出,朝着慕天凡便拜。

    慕天凡嗔道:“你拜我作甚,今日是来替你提亲,你该好好的拜上这位苏长老才是。”

    画中男子这才转过身来,向着苏璇机单膝跪下行礼,细瞧其中面上神情,却是带有三分不愿的。

    苏璇机知道这是慕行云的一点虚识,也不便扶起,便摆了摆手,道:“罢了。”

    画中男子立起身来,恭立在慕天凡身后,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斜视,苏璇机见他在老祖面前虽是恭敬,可其人面上,天生带有三分狂傲之气,可见自视甚高了。

    苏璇机暗道:“虽是生得好皮囊,也不过是年少轻狂之士,也就是自家老祖,当成一个宝罢了。”

    就听慕天凡道:“行云,你现在是何境界,修行何种心法,炼制怎样的法宝,何不向璇机长老说一说。”

    慕行之也不瞧苏璇机,开口便道:“晚辈如今是太虚中乘境界,修行慕氏祖传心法,已修至七重,目前正在炼制七月心刀。“

    他说了一句,苏璇机就在心中惊叹一声,这慕行云的辈份,不过是慕天凡的曾孙罢了,怎的就修成太虚中乘境界?那慕氏心法共分九重,此法大成之后,几可与大罗金仙抗衡了,而以太虚中乘境界修成七重心法,则是超前了许多,可见其修为远胜其境界了。

    而“七月心刀”四字,更让苏璇机惊叹不已,只因这七月心刀既算是法宝,又算是法术,若想炼成此宝,那灵慧,玄承,仙基缺一不可,最是考较修士的修为。

    苏璇机忍不住问道:“却不知行之今年多大了?”

    慕行云道:“在这昊天界中,虚度九十年。”

    只此一句,就将苏璇机惊了个目瞪口呆。以九十岁而修成太虚中乘境界,虽算不上绝无仅有,也是屈指可数。这么说来,此子的确是天生俊彦了,也难怪慕天凡对他如此看重。

    苏璇机不由心动起来。

0891章 为证道果拒娇娥

    十大仙庭向来有通姻之谊,那些个庶出弟子也就罢了,是可随意姐嫁的,仙族嫡亲弟子血统高贵之极,若与寻常修士结了双修之盟,岂不是辱没了仙族的身份?

    而仙族之间的弟子姻缘,也仍是有着诸多考量。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环,就是双方所修功法,是否有冲突之处。

    原来昊天男女修士结成姻缘,那传宗接代的目的反倒是其次,双方修为仙基越高,就越不肯去行这俗事了。繁育后代的重职,大都推至那寻常弟子身上。

    若是一名修士被家族传下法旨,让其生儿育女,那其实是对此人仙修前程的重大否决了。

    因此仙族子弟双修之约,其目的主要在于能否提升修为,若是功法不合,自是想也别想的。

    好在慕氏与苏氏本是同源,于功法上自然不会有任何冲突,此节可以忽略不计了。

    另一方面,姻缘若是结成,两族之间的关系就亲近一分,虽谈不上有盟约之重,可日后若起争端,是战是和,这姻亲关系都是需要考虑的重要环节。

    若是结亲的弟子修为不高,身份不彰也就罢了,但像九珑这样出类拔萃的嫡系弟子,一旦结成姻亲,事实上就形成半个盟约一般。故而老祖才会发话,若选不出佳弟子,宁愿让九珑在家千百年。

    因此像九珑这样的弟子,其姻缘就不可不慎,对方弟子人材出众只是其一,两家关系通好,亦是重要的一环。也免得两族日后因事翻脸,连累了通婚的弟子。

    慕氏本是苏氏分枝,也算是通家之好,只因百年前慕氏与林氏走得亲近,在十族仙会上支持林氏执掌十族仙长之位,遂与苏氏疏远了不少。

    如今慕氏昔年的族长已然飞升仙庭,换成慕天凡执掌慕氏,而慕天凡与苏氏老祖昔年是有交情的,两家这才渐渐走得近了。

    苏璇机想来,若论这慕行云的修为人品,倒也是够了,而两家关系,近来也是颇为亲近,一旦结成姻亲,两家誓必成盟。眼瞧那十族仙会又是近了,十族仙长之位苏氏又是势在必得的。双方若在此时成盟,仙长之位更是十拿九稳。

    以慕氏来说,此次若能高攀苏氏,得了苏氏的强援。其在十族仙会上排定族位时,就可更上一层楼,到时易鼎升位,应是不在话下了。

    心中虽是有三四分肯了,可九珑毕竟是族中嫡亲弟子中,最具仙基福缘的,合族上下,皆是视若珍宝,自是要慎之又慎的。便向慕行云问道:“你此刻离家千万里,却不知所行何事?”

    慕行云客客气气的应道:“晚辈此刻身在浮罗天河,修炼七月心刀,故而不得亲身前来拜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苏璇机点了点头,道:“以太虚境界就敢闯这浮罗天河,勇气可嘉。想来以行云的灵慧修为,倒也足以担当了。”

    慕天凡虽知苏璇机对此次联姻做不了主,可此人主管苏府内部事务,在此事上亦有相当的反言权,现在见此人已被打动,此事便有三成希望了。

    当下苏璇机就细细考较慕行云的种种玄承功法,那慕行云皆是对答如流,只是瞧其神情,虽是恭恭敬敬,却还是有一丝不耐的神情。

    苏璇机主掌苏府内务,自是精明过人,那慕行云的神情,又怎能瞒得过他,心中反倒暗暗纳罕起来。

    自家的九珑在十大仙族的女修之中,此刻虽算不上修为最高,可若说灵慧仙基性格相貌,若自称第二,只怕是没人敢称第一的。此次九珑甫一出面,竟引来无数的狂蜂浪蝶,就是明证了。

    慕氏三番数次求亲,甚至连慕天凡都惊动了,可见慕氏对这门姻缘也是极看重的,偏偏这慕行云本人,却像是不大乐意一般,此中情由,自然需要问个明白。

    慕天凡亦是瞧出慕行云神色中的不当之处,不由暗暗着急,他知道自家这个嫡亲的传人性格孤傲之极,早就立志投身仙修之道,怎肯理会这姻缘俗事?看来此次向苏氏求亲,这孽障竟是一肚子不满意了。

    好在仙族弟子的姻缘,向来是由家族作主,慕行云纵是心中不肯,也不敢违拗了家族意见。

    就听苏璇机道:“行云,我瞧你对这桩姻缘,倒像是有几分不满,莫非是我家九珑,竟是配不上你不成?”

    苏旋机之所以直言不讳,不给慕天凡面子,也是对这慕行云的态度着实有气。

    这世间任何男子,若得了九珑这样的良配,自该欣喜若狂,感激涕零才是,偏偏这慕行云却是一副忍辱负重的神情,此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因苏璇机这话有些重了,慕天凡反倒不便说什么了,只好将一双精湛若星的目光向那慕行云瞪去,若是慕行云胆敢出言不逊,只怕这慕家老祖就要冲去浮罗天河,亲手立毙此子了。

    慕天凡见老祖这样瞪来,自是大气也不敢出,急忙恭身道:“九珑仙子慧质天成,仙基绝佳,倾尽七界苍生,我等凡夫只恨资质粗陋,不敢仰望。”

    说到这里,又觉得着实辞不达意,生怕苏璇机会错了意,更担心唐突了佳人。便又道:“晚辈也无幸,此次姬老祖金仙之会,却不曾有缘参见,亦与九珑失之交臂了。不过晚辈虽只见到九珑画像,却是立时就生出仰慕之心来,晚辈也算是目无余子,一介狂士了,可瞧见画像,却难免生出自惭形秽之念。”

    他越是说的辞不达意,惊惶满面,苏璇机就越是心中欢喜。可见在九珑面前,这世间男子自然都会方寸大乱了。

    苏璇机听罢慕行云这番话后,连连点头,道:“这么说来,你对这桩婚事,倒是肯的了。”

    慕行云道:“我等仙族嫡亲弟子的姻缘,又怎能自家做主?老祖说的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这话说的也是正理,可又明摆着是不情不愿的,苏璇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反驳,那边慕天凡脸上已是阴云密布了。

    苏璇机本来也是心中有气,此事明明是这慕氏上门求亲,不想求亲的正主儿反倒不情不愿起来,传了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复又想来,那慕行云胆敢公然违背老祖心愿,胆子也着实大了些,或也可见得此子平生极受宠爱,知道老祖不会深责于他。

    而仙族中诸位老祖,皆是昊天界顶了天的人物,等闲也不会对一人青眼有加,那慕行云深受慕天凡宠爱,绝非此人相貌出众之故,必是慕祖对其前程大为期望,这才会忍住气的。

    慕天凡当着苏璇机的面,也不便开口责备慕行云,便忍了忍气,淡淡的道:“行云,老祖行事,向来不愿强逼于你,此事未曾先前未曾问你的意见,倒也有些不妥。你当着苏长老的面,只管说罢了,你究竟为了何故,竟是百般不愿的?”

    苏璇机也是大生好奇之心,若说这慕行云拒了其他人也就罢了,唯独自家九珑,那是昊天众女修的顶尖人物,竟也敢拒?真正是岂有此理。

    就见慕行云微微一笑,从容道:“老祖,苏长老,敢问两位此生志向如何?”

    慕天凡道:“此事又何必问,我等自然是要飞升仙庭,位列仙班,与天地同寿,这岂不也是天下仙修之士的志向?”

    苏璇机也是点了点头。

    慕行云道:“难不成两位大德之修,竟不想得证道果吗?”

    此言一出,慕天凡与苏璇机皆是咋了咋舌,心中暗叫道:“此人好大的志向。”

    就听那慕天凡道:“仙庭之事虽是渺茫,可晚辈也曾听老祖提起,若能明悟天地至高妙道,就可证得道果,而一旦证了道果,可是非同小可,不但可名列天执之列,主控天地法则,便是神执之位,亦并非痴心妄想了。”

    慕天凡见其族中子孙有志神执,自是欢喜之极,心中本对慕行云尚有几分不满,此刻也是散得干净。

    苏璇机不由赞道:“行云好大的志向,既生此志,天地自然格外垂青,行云日后成就再也不会小了。只是在我瞧来,得证道果与双修之道,倒也不会起什么冲突,甚至反倒是极有助益才是。”

    慕行云道:“苏长老所言极是,那修士若是只凭自家修行,想得证道果的确是艰难无比。只因天地既分阴阳,自然要阴阳合济,方可便于悟出天地妙道来。奈何晚辈平生之志,便是想凭一已之力,得证道果,若靠双修之功,只怕徒惹人笑罢了,那仙庭的十二神执,却也没听说有谁修这双修之道的。而十大仙族老祖,修这双修之道的,也不过三人罢了,苏老祖与敝祖,岂不也是一人独修?两位老祖的平生之志,晚辈也算是明白了。”

    慕天凡被说中心事,更觉欢喜。慕行云说的不错,那双修之道虽好,却总有几桩重大缺陷,因此双修虽有助于证得道果,真个儿论起来,还是这独修天道最为妥当了。

    此时九珑正在小楼中焚了一柱香,就在那里调起弦来,原来她是想借这架瑶琴,去卜自己与慕行云的姻缘了。

    仙族子弟姻缘又怎能自家做主,全看族中长老的心意罢了,若是族中真的应承了此事,那可着实为难。

    就将心事抚进琴中,那琴声一路抚来,其音渺渺然,茫茫然,九珑细辩琴音,忽的一叹,原来自己与这慕行云,竟真是扯不清的机缘了。

0892章 姻缘天定不可卜

    以琴音卜事,自然比不得真正的天算神课,唯能算个大概罢了,其中的详尽之处,又哪里能算的明白,这样看来,这琴音卜事,也就比小天课略强些。

    不过以九珑之才,若是将此术细究下去,不难将其发扬光大,再次修成天算神课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前两世已遭天罚,今世怎能再复前辄?

    因此与慕行云的结局究竟怎样,这琴音中也辩不分明,只知道三五年之中,应是风平浪静,她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昊天三五年,那凡界便是十余年了,却不知原承天何时才能飞升昊天。

    就忍不住再调琴弦,去算原承天之事,奈何终因隔了一道天罗,这琴卜的威能也是有限的,哪里能算的明白,不过可喜的是,那琴音抚到中途,突现一两声鸟鸣之声,九珑心中明白此兆所指,不由的大为欢喜。

    她放下瑶琴,便对侍琴道:“那客人不一会便要去了,你等那客人离去,就去对璇机长老说一声,自今日起,若是灵禽来此,切不可妄自捕杀,定要我亲自验看了方可。”

    这侍琴自九珑返界之后,就侍候在旁,知道九珑所言必有验,端得是神乎其神,心中早就佩服的五体投体了,忙应了一声,就去偏厅外等候。

    没等多时,就见那慕家老祖当头走了出来,其神情虽是古井不波,却也没见半分喜色,侍琴见到这个情景,不由得暗自叹息,知道这门亲事,怕是说不拢了。

    在侍琴想来,这女子修为再强,就算是飞升仙庭,也终要寻个伴的,否则孤零零的岂不凄凉?九珑固然是才貌绰然,需要细细择上良配,可终究也需订个双修之盟,才是正经。

    见苏璇机伴着慕家人众过来,侍琴忙避在路边,行礼不迭。苏璇机见到侍琴,知道是九珑遣来的,定是自家不好意思细问,便托这侍琴传话了,微微一笑,先将慕氏族人送了出去。

    良久方转了回来,见到侍琴便道:“可惜,可惜,好好一桩姻缘,却是好事多磨。”

    侍琴奇道:“怎的就好事多磨了?”

    在外人之前,苏府的规矩极大,可若是自家人说话,倒是最随和不过的,这侍琴与苏璇机的身份天差地别,可平日闲谈,却也不拘什么礼数。

    苏璇机道:“慕家的那孩子,名叫慕行云,修为相貌,的确是万里挑一了,虽是有些狂傲之气,倒也寻常,想我等仙族子弟,哪里有不傲的?”

    侍琴抿嘴笑道:“说的便是了,在小婢想来,只有那有才有能的,才有资格狂傲的。”

    苏璇机笑道:“这孩子虽是狂傲,倒也极是尊敬长辈的,只是自家的主见大了去,此次求亲,便差点将慕老祖气煞,原来他本意是想只凭自家之力,以证道果,这般志向,着实难得。”言罢就露出惋惜之情来。

    侍琴有些听不懂了,便急道:“那后果究竟怎样,这亲事是成了还是未成?”

    苏璇机道:“自不能说是成了,却也不好说绝无机缘,原来那慕老祖就给行云定下年限来,若是他五年之中,能修成七月心刀,也就允他独自修行,再也不逼他双修了,若是五年之中,修不成这七月心刀,就说明他想自家独修大道,终是不够,就免不得要订这双修之盟了。”

    侍琴也听出苏璇机的惋惜之情来,便道:“只盼五年之中,慕公子真的把这七月心刀修成才好。”说完了却又觉得不对,忙又道:“不对,不对,应是修不成才好。”

    忽又想来,若是慕行云五年内修不成七月心刀,那岂不是说明此人才智庸庸,又怎能配上自家小姐?

    苏璇机道:“难,难,难。”他知道侍琴修为甚浅,玄承不足,不明白这七月心刀的难处,也就不必细说了。

    侍琴也只是想知道个结果罢了,好回复九珑,那九珑虽不曾细说要自己打探这门亲事的详情,却是不言而喻的。现在已得了结果,便好回复了。

    于是就将九珑所托之事对苏璇机说了,便辞了苏璇机,飞奔着回去。

    苏璇机听到九珑所言之事,就是一怔,摇头道:“这又是玩什么花样?”可心中却隐隐担心起来,九珑此世,既然已入禅修,自然修不成神算天课了,可这瑶琴卜事,却也是潜力无穷,其威能也是不可测度的。

    而以九珑之才,若是肯下苦功钻研,不难将这瑶琴卜事修成另一项不亚于神算天课的神技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要重蹈复辄了?看来日后要寻个机会,与九珑细谈此事不可了。

    话虽如此,那九珑交待之事,总需立时办理了。忙将几名执事唤来,就此向合府家人弟子传下法旨,自即日起,若有灵禽过府,皆不可妄自捕杀。

    而因九珑月前出门赴会引起的一场求亲风波,终因慕氏三求而不成,而绝了其他仙族子弟子的心,既是慕老祖亲自出面都定不下来的亲事,可见近期之中,苏府实无嫁女之意了。

    身在金塔中静心潜修的原承天,自是不知道自己与九珑的双修之盟,正经受着重大的考验了,若不是那慕行云志向远大,生性狂傲,那九珑与慕行云的双修之盟,说不定便会定了。

    不过就在苏府迎来慕氏老祖之刻,心中便是一动,原来是罗大胡子信诀传来。

    自己本与罗大胡子约定,一旦自九渊回来之后,便去罗大胡子手中收回幽明雀。于是他在塔中诸事已定之后,便向罗大胡子传去信诀,不想足足等了一月,也不见罗大胡子回讯来,今日总算得到讯息了。

    原来罗大胡子此刻已在伽兰城中,自是收不到原承天的信诀了,只有每月出来炼功时,方可收到信诀的。

    信诀之中,虽没有说明罗大胡子的爱妻转世之事,想来自有好结果了,原承天倒也不必操心,于是原承天就唤来沁岚,让他随着银偶去伽兰城取回幽明雀来。

    这也是原承天为人的好处,他知道罗大胡子既在伽兰城,其妻转世托生,必也是在伽兰城了,那罗大胡子与妻子情重,怎舍传稍离片刻,不如就由自己派人主动去取回雀来。

    这名少年修士张沁岚因修为不高,在冥界反倒没人理会,故而被原承天救回之后,就在塔中随着自己修行了,原承天对此子颇为喜爱,本想收为弟子,可此人却是与公子我平辈论交的,自己若是收其为徒,只怕是错了辈份。

    那公子我行事与众不同,与人相交,只管是否意气相投,哪里管什么修为辈份,既是如此,原承天与张沁岚也只好以平辈论交,只是玄承法术,仍是可以传授的。

    张泌岚虽是年少,可自冥界一行来看,此子颇具肝胆,又兼仙基不俗,日后成就也是不可限量,原承天交了这位小友,也是欢喜,至于没有师徒之缘又怎会计较?

    张沁岚得了原承天的吩咐,自是欣欣然前去,就与银偶离了金塔,急急赶赴伽兰城了。

    在路上非止一日,便进入伽兰城,按照罗大胡子信诀所示,去寻罗大胡子。

    此行因有银偶在旁照顾,自然不会生事,至于那具金偶,则由原承天重新分出一道元魂来,仍成一偶,就在原承天身边护法。

    这金银二偶每隔一段时日,总要收回偶中元魂,重新炼制的,因此这次金偶在冥界中丧了元魂,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而收回元魂重修,除了防止灵偶养成自我之后,更有一桩好处,那就是那新分的元魂修为与原承天一般,从而可使灵偶的等级也随着原承天的修为提升而增强。

    张沁岚第一次来到这伽兰城中,自是百般好奇,处处皆想瞧一瞧,而伽兰盛会虽是过了,可城中仙集店铺,仍是法宝多有,只把张沁岚瞧个眼花缭乱,若是心中记挂着原承天交待的大事,他再也不肯移步的。

    入城之后,就依着罗大胡子在信诀中的指示,去寻罗大胡子的住处,转入一条小巷时,前方有道红影一闪,原来是个身穿红裙的女子从小巷中走出。

    银偶也不在意,张泌岚却是心中一凝,等这女子走出小巷了,张泌岚便道:“这女子我是见过的”

    银偶知道张沁岚虽是修为不高,可修士博闻强记,见过之人必定牢记在心,便随口问道:“你是在哪里见过?”

    张沁岚道:“前去冥界之前,我等随着公子我在天一城聚集,那女子也曾与众,说是也要同去冥界的,公子我怎肯理会,后来这女子便怏怏而去了。”

    银偶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这女子便是天一宗弟子的。”

    张沁岚道:“可不是,听说此女是步长老的亲眷,对公子我向来爱慕不已,只是公子我既得了云裳这个良伴,又怎会理她,倒是此女夹缠不清,始终不肯忘怀。”

    想起云裳已逝,琴音不得再闻,不由得心中怅怅。

    银偶听到这里,便道:“这女子的行踪,倒是要好好打探一番。”

    张泌岚眼睛一亮,复又黯然道:“莫非那云裳便是被此女所害?”

0893章 笑中藏刀最心寒

    银偶道:“若无实证,怎敢妄议?否则不知惹下怎样的杀机来。”

    张泌岚自是明白,原承天在魔界染下杀机尚未全消,又自感亏负云裳甚多,一旦寻到迫害云裳的对手,又怎能容情?更别说公子我与云裳情重了。

    于是张泌岚便道:“既是如此,银偶你便去寻罗前辈取出幽明雀,我去跟踪此女,或许能得到一星半点线索。”

    若是在伽兰城外,银偶断然不肯的,好在身处在这伽兰城中,纵是仙修大士,也等同于凡人一般,而张泌岚甚是机灵,足可担此大任了。

    便道:“好,你我分头行事,只是千万记住,不管寻到怎样的线索,都不可打草惊蛇,此事关系重大,也不知会牵扯到多少条人命,不可不慎了。”

    张泌岚生怕那女子去的远了,听罢这话,就急急向巷外奔去,银偶见他奔走之际,身子灵动,原来是修过凡界异术的,心中略觉放心了一些。

    想来公子我眼高于顶,寻常人物怎能被其瞧中,这位少年修士自是有过人之处了。

    银偶这边也急急去寻罗大胡子,因地址说的明确,立时就寻着了。

    那罗大胡子将银偶引进门来,因是在禁制之中,只当是原承天亲至,自是又是欢喜,又是害羞。自是怕原承天问起自家妻子之事了。

    想来自己已是偌大年纪,其妻却是孩儿,怎样也是不相配的,在俗人眼中瞧来,自是荒唐之极。

    银偶却急忙道出真相来,只因自己虽是原承天的灵偶,与原承天却有主侍之别,怎敢稽越了。至于罗妻一事,却是一字也不肯多问的。

    罗大胡子叹息不已,只恨不得将这银偶一把抱住,收为自己的侍将才好,只可惜这种机缘,他又哪里能够?

    他既知原承天派了银偶来此,自然是有事脱不开身来,便细细问了起来,银偶也不隐瞒,就将原承天九渊之行略略说来。此刻原承天要陪着公子我养伤,实是不便亲自前来。

    罗大胡子察颜观色,已知银偶言语简略,必是另有要事在身,便道:“瞧来你此行必有他事了,若是认我做朋友的,千万莫要隐瞒。“

    银偶思忖片刻,罗大胡子在这伽兰城中也住了些日子,定是熟知内情了,便将偶遇天一宗女弟子一事说将出来,而此女或与云裳之死有关,亦是言明了。

    罗大胡子道:“这伽兰城中,天一宗势力不小,若有些隐密的勾当,往往就在此城中定议了,只因仙修之士议事,最怕的是隔墙有耳,故而在这城中议事,最是方便不过。“

    银偶道:“若是寻人议事,在天一宗岂不是更为稳妥,看来此女来至伽兰,定是此事连天一宗诸修也要瞒过了。“

    罗大胡子嘿嘿笑道:“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就拿这件事来耍耍,若能寻出一星半点线索来,也不枉承天与我相交一场。“

    说罢细细问了那女子的相貌,银偶虽不知罗大胡子意欲何为,又怕说不明白,干脆就讨了笔墨来,当场绘就一图。

    刹时画卷绘就,罗大胡子笑道:“不想承天也是雅擅丹青,我实不知这世间还有承天不会的了。“

    凑过来瞧那画卷,便点了点头,此画只有廖廖数笔,虽不算精工,可人物气质特征跃然纸上,真可谓是栩栩如生,若是见了此女,怎样也不会弄错了。

    罗大胡子当即将手一拍,只听屋外雀鸣声声,那小雪小夜就飞了进来,这两只幽明雀也是识得原承天的,见到银偶,自然也是好不亲热。

    罗大胡子就将这画卷在两只幽明雀面前一展,在这伽兰城虽不便动用法诀,可小雪小夜与罗大胡子相处日久,又兼极具灵慧,对人言也是略通了。

    罗大胡子对两只幽明雀道:“你等速去城中,去将这女子寻来,若有他故,及时来报。“

    两雀得了这声吩咐,立时振翅而起,忽啦啦就飞了出去。

    这两只灵雀的目力怎是人力所及的,这伽兰城中便是有千千万万人,两只灵雀也可瞬间寻出人来,故而那女子若是屋中也就罢了,一旦出了房屋,怎样也逃不过两雀的眼力。

    却说张泌岚出了小巷后,因脚步极快,很快就追上那位红衣女子了,而目光中瞧见那女子身影之后,张泌岚便收慢了脚步,以防那女子知觉。

    他本以为这女子会去百珍堂,不想这女子尽在那小巷中乱转,转了三条小巷之后,方停在一座草堂之外。

    这草堂四周虽有人家,却隔得甚远,若是不动用法力,在这草堂中说话,那四周屋中的人家定是听不着的,而若是离这草堂近了,定会被草堂中人所察。

    张泌岚瞧来瞧去,就瞧出这草堂的好处来,看来若在这草堂中私会密友,倒不用担心被人觉察。

    只是这却苦了张沁岚,他久慕原承天大名,此次难得有机缘相处,又蒙原承天不计名份,就将胸中玄承相授,在他心中,早将原承天视为神人一般,此次能替原承天效力,自想办得漂漂亮亮才是。

    不想在这伽兰城中,半点法力也用不得,光凭耳力,哪里能听到草堂中人的谈话,却又不敢走近。

    便在这时,那草堂门一开,出来一名童子,将这红衣女子引了进去,张沁岚见红衣女子进去,更是着急。

    也是人急生智,伸手就扯破身上衣衫,又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巧的是,那前面墙角处,倒是有一汪水,张泌岚将身滚了过去,几个来回之前,那身子已是不能看了,活脱脱便是一名乞丐。

    这世间之事说来有趣,那乞丐因身份最是低贱不过,故而人人皆是视而不见的,只将乞丐不当人了,却不知常人与乞丐,也就是隔了一件干净衣衫,几盆清水罢了。

    这便是世人的一大弊病了,叫做只认衣裳不认人。

    张泌岚这边弄脏了衣衫,扯乱了头发,再将泥土往脸上一抹,就好像隐身一般,便是草堂中人瞧见了,又怎会在意?

    虽是如此,张沁岚仍是小心,不敢离的太近,远远的在草堂外坐了,解开了衣衫,装作在那里抓蚤,两只耳朵却是竖得高高。

    那草堂中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飘了过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公子我在冥界多年,怎能不死?何况当初你等可是赌咒发誓,说是此人必死的,否则我怎敢替你们办事?“

    那女子声音甚弱,便是听不明白,只依稀听得“本命灯“四字。

    那男子甚是愤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道:“这么说来,你等当时便是欺我了,我若是知道公子我本命灯一直未灭,又怎能答应你等要求。“说罢骂声不休。

    那女子也是气极,也叫道:“我等瞒了你,虽也有不是,可若不是你与公子我有私仇,也断然不肯行此事的,这本是一体两面,既报了你的仇,也报了我的仇。如今出了事,你倒埋怨起来,亏你还是个男子,却无半点担当。“

    男子被这通骂来,也觉理亏,等那女子稍停,沮丧道:“如今公子我本命灯复燃了,却该如何是好。“

    女子道:“我今日来见你,是来向你讨个主意,当初迫那云裳的元魂不入冥界,也是你的手段。此事既与你不得干休,你也莫想撇清。“

    男子道:“我哪里是想撇清,不过着急想不出主意罢了。是了,你那表姨姑,岂不是天一宗的长老,难不成也保不得你?“

    女子惊道:“你是不想要命了,怎敢提她?“

    男子道:“这就奇了,若不是你说有她暗中撑腰,我怎敢下此毒手?难不成当初你却没曾将这事告诉她?“

    女子叫道:“此事万万不要牵扯到她身上去。“

    男子急道:“此刻我等性命危如累卵,你那表姨姑便是幕后的主谋了,我不把她牵攀出来,还不是个死?倒不如大伙儿说开了,也是死个明白。“

    忽听那男子痛呼一声,像是受了伤,就听那男子叫道:“你莫不是疯了,竟敢伤我!“便听得那女子哎哟叫了一声,其音惨切,像是被这男子制住了。

    过了良久,那女子柔声道:“你也不用生气,总是我心急了,那人的名字,万万不可提的,我今日来此,就想向你讨个主意,那公子我既然没死,若是回来不见了云裳,定是要细细问起,我等是逃是避,也该有个计较。“

    男子叹道:“我也知你心急,说来着实是你不对,那公子我千好万好,可你这身份相貌,却怎能配得上他,岂不是痴心妄想?你也只配与我厮配一对罢了。“

    女子叹道:“好哥哥,此时说起这事来,却不是迟了?我此刻也想得明白了,这世间的姻缘,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公子我卓然出群,云裳有倾国之姿,本该是一对的,只可惜我一时愚了念头,只当云裳死了,那公子我便会想着我了,却不知此生此世,那公子我再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说到这里,已是痛哭失声。

    那男子也是叹息,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忽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却像是喉头被割,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0894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张沁岚知道屋中那男子或已被杀,此人实为此事的关键所在,此人一死,那女子就可推个干净了。可惜就算此刻冲进屋中,也救不得此人性命了。

    草堂中的男子既有手段将云裳的元魂打进九渊,可见亦是个厉害的角色了,而先前红衣女子对他动手,也被他反手制住。

    只可惜他对红衣女子,心中终究有个“情”字,被这女子假意真情泄露,便是意动心摇,终而被杀。张泌岚虽不懂男女情事,见到这男子的结局,也是叹息不已。

    忽听草堂里脚步声响,像是红衣女子要冲出来一般,张沁岚心中一惊,悄悄的握住腰间的一把匕首,心脏便狂跳起来。

    其实他有异术在身,倒也不惧这红衣女子,可想到这女子心狠手辣,又怎能不生惊惶?

    就听到脚步声乱,有人“啊”的叫一声,接着就是重物坠地之声,张沁岚偷眼望去,那草堂院外的竹门已被推开,从门内地面上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握了握,便缓缓松开,就此垂落于地,一动不动了。

    张泌岚辩这惊呼声音,知道是草堂中的那位童子,红衣女子既然起意动手杀人,自然是要斩尽杀绝了。这世间女子一旦发起狠来,比男子尤胜。

    既然是连这童子也不放过,那么草堂外的乞丐自然也会随手杀了。张沁岚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正迎着那红衣女子的目光。

    其实这女子生有三分姿色,一对桃花双眸,倒也妖饶,更兼得久习仙修驻颜之术,肌肤玉质晶莹,也算是个尤物了。

    奈何若与云裳一比,可就少了份清幽如兰的气质,行动举止,更是粗陋许多。世间女子,最怕的就是比较了。

    张泌岚暗道:“我终不能将她杀了,否则公子我如何报仇,云裳被此女害死,总要让他亲自死在公子我手中,方算报了大仇。“

    想到这里,就“啊呀“叫了一声,在地上打个了滚,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就向巷外奔去。

    这奔跑的动作虽是狼狈,倒也符合他乞丐的身份,也显出张沁岚的机灵处。只因若被这红衣女子瞧出他是刻意来窥探动静,这女子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把他杀了。可若真的只是一个乞丐,那女子或许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红衣女子手提法剑,出院追了几步,却又是犹犹豫豫,只因草堂中的两具尸首尚未处理,若被这伽兰城中的承仙会发现,定是要惹出祸端来。

    就这么迟了两步,张沁岚早就出了小巷,又哪里能追得着?

    女子心中忖道:“左右不过是个路过的乞丐,这一逃,也不知逃向哪里了,想来也没大要紧,倒是这草堂里的两具尸体,必须得尽快处理了。“

    想到这里,便转过身来,返回草堂之中。此时空中有一只白羽小鸟飞落院中一株树上,对着红衣女子叫了一声。

    红衣女子见这小鸟全身白羽,生得玉雪可爱,若在平时,自然是要去逗弄一番,此刻又哪有心思?急急走进院中,或因脚步重了,惊得那白鸟又振翅高飞去了。

    红衣女子将童子的尸体拖回屋中,与那男子的尸身并到一处,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来。将玉瓶打开,将瓶中的白色粉未洒在那男子的身上。就听得“嗤“的一声,男子尸身上冒出青烟,那肌肤如雪见火,就迅速的化去了。

    红衣女子喃喃的道:“亏我先前向你讨了这瓶化骨散来,否则今日倒也为难。你这人倒也有才,只可惜尽是些鬼魅手段,让人惊怕,叫人家如何敢跟着你?你若是再好一些,说不定我对你有死心塌地了,怎有今日的风波。”

    说到这里,忍不住滴下两行泪来,不过手中的粉未,还是倒在了那男子的脸上,刹那间那面目就模糊不清了。

    也就片刻时间,两具尸体已是化得干净,连衣衫也是没了一丝,只剩下男子腰间的黑色皮囊,却是没有丝毫损坏,这是男子的物藏了。

    化骨散虽是厉害,却也只能化得了尸骨凡物,仙家之物又怎能化去。

    红衣女子回院中折了根树枝,再返回屋中,将那个物藏挑起,用清水仔细的清洗干净,等再回到屋中,那屋中除了空气中的一点酸臭气息,就再也不见丝毫痕迹了。

    红衣女子叹息一声,便走出草堂来到院中,抬头望去,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她去清洗物藏时,那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女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闭目端坐,双手拢在胸前。

    这女子三旬上下年纪,雪肤玉肌,生着张鹅蛋脸,气质超凡脱俗,两道细眉如戟似剑,直插入鬓角去,却又显得气势凌人,令人不敢仰视。

    红衣女子慌忙道了个万福,叫道:“表姨姑。”

    那女子正是天一宗长老步遥环了,却见她剑眉一挑,冷冷的道:“你叫我什么?”

    红衣女子秀目转了转,忽的现出极惊惧的神情来,一下子瘫倒在地,颤声叫道:“步长老。”

    她心中明白,步遥环既不肯让她叫表姨姑,那是不肯认这门亲眷关系了,一声步长老,二人之间的关系可就隔了千百万里去,那步遥环的心思,她又怎能不明白。

    步遥环也不睁开眼睛,缓缓的道:“你刚才用的却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已是魂不附体了,瞧来就如同死人一般,不由自主的答道:“那是化骨散。”

    步遥环道:“此物化起尸骨来,倒也干净,是也不是。”

    红衣女子低声道:“是。”

    步遥环道:“这凡间的毒药倒也有趣的紧,只可惜刚才没曾亲眼见到,不如你再试来让我瞧瞧。“

    红衣女子道:“步长老要看,就等属下去捉只鸟兽来便是。“

    步遥环冷冷的道:“捉什么鸟兽,你那身上,不也是尸骨吗?只是你这人的心肠比铁石更硬,却不知能不能化得掉。“

    红衣女子这才知道,今日是万般无幸了,她平时虽对步遥环敬畏之极,可此刻眼瞧着性命难保,自是将心一横,叫道:“步遥环,你说我心狠,难道你不心狠?若非你一再暗示于我,我怎敢去杀云裳,便是杀了,又怎敢去寻这男子,迫她的元魂进入九渊!“

    步遥环也不惊怒,一字字道:“果然是人之将死,其气也壮。“

    红衣女子到了这步田地,自是什么也不怕了,立起身来,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忽的一顿,叫道:“步遥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早就爱煞了公子我,只是你的遭遇却与我一般,那公子我怎会把你放在心上?是了,我倒是可以厚着脸皮,去寻那公子我说话的,可你既是天一宗长老,怎好不顾忌颜面,也只好远远的瞧着他罢了。“

    步遥环便是心境如铁,此刻也是又惊又怒,低声叱道:“好胆!“

    红衣女子退了一步,左手持着法剑,右手便持着那玉瓶,去了那玉瓶的盖子,瓶中的粉未就可随时洒将出来了。

    步遥环仍是一动不动,只是双目却已睁开,也不去瞧那红衣女子,而是抬起头来,仰望空中。

    那空中正有两只小鸟在空中盘桓,一黑一白,生的极是俊美。

    红衣女子兀自道:“步遥环啊步遥环,枉你是天一宗长老,修为大过天,却也压不得这心中**。你那大衍霹雳心法,终究难过心境这一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奈何奈何。“说罢仰天大笑,笑声中渐有颠狂之意。

    步遥环身子一动,便到了红衣女子的身后,红衣女子慌忙转剑来刺,又怎能刺得着,就觉手中的玉瓶被托了起来,那瓶中粉未便洒到脸上去了。

    这粉未何等厉害,一旦沾到脸上,自是痛不可当,若是洒到别处,或可壮士断腕,一刀割了去,可沾到脸上,难不成就要割去脑袋?

    红衣女子惨呼一声,却不想粉未被吸进口中,顿时将口中肌肤化去,更是连呼痛也是呼不得了。心中只叫得一声苦,本想用这化功散来威协步遥环不得近前,哪知却是做茧自缚了。

    化骨散立时发作,就将一张玉容蚀去大半,一缕元魂也悠悠的去了。步遥环也不理会,大步走出了草堂,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只因她再也想不到,那红衣女子临终时,居然敢道破自己的心事,这心事原以为自己藏得极深,却不想仍是被这红衣女子瞧了出来。

    是了,那红衣女子视那公子我为禁脔一般,别的女修多瞧一眼,也是会生大半天气的,自己瞧着公子我的目光,又怎能瞒得住她?自己的心事瞒得过众生,却瞒不过这个情敌了。

    说来说去,只怨得自己少年时过于骄横了,那时的公子我,眼中明明有我,我若是若假颜色,说不定便成了,哪有这一世孤苦?可惜我那时争强好胜,只想着出人头地,要让那天下人,都知道我步遥环的名字。

    如今步遥环三字,果真是响震天下,天一宗步长老的威名,也不比天一宗宗主弱到哪里去。奈何那天下人记住了我的名字,心中最重视的那个人,却渐渐把我忘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步遥环只觉得心中悲苦,却又寻何人来诉?

0895章 且扯虎皮做大旗

    就在张沁岚奔出小巷之时,迎面走来一人,将张沁岚一把抱住,张泌岚先是一惊,等瞧清是银偶时,这才放心。

    银偶道:“此处不可久留,我等立时出城去。红衣女子那里,自有人监视着。”

    张沁岚知道银偶已是安排妥当,也不多问,就和银偶匆匆出了伽兰城,到了城外一处僻静地,便见到一名大胡子修士,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张沁岚猜测这修士便是罗大胡子了,他见罗大胡子在那里闭目运神,更不便多问,过了片刻,大修子修士睁开眼睛来,对银偶叹道:“不想步遥环也与此事有关。”就将张沁岚离开后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要与幽明雀心神相通,在伽兰城中总有许多不便,到了城外之后,那幽明雀所听所闻,只需动用心法,就可历历在目了,故而草堂中发生了何事,再也瞒不过两只幽明雀的。

    银偶道:“这也不奇,若无步遥环撑腰,也无人敢动云裳的。”及听到步遥环与公子我之间亦是情丝****,更是又惊又奇了。不想这云遥环如此大修,也控不得心中的“妒嫉“二字。

    罗大胡子道:“步遥环甚是警觉,我猜她也瞧出这两只灵雀有人御控了,两位速速回去。此事如何定夺,还需承天与公子我共议才是。“此时空中现出两个黑点,正是小雪和小夜飞了回来。

    银偶道:“既是如此,我等这便告辞。“

    罗大胡子伸手召来幽明雀,道:“今天你等就要回归旧主了,日后可要好好表现,日后飞升仙庭,仙庭护法千禽之中,必有你等的位置了。“

    两只灵禽中,那小夜也就罢了,小雪与罗大胡子相处多日,自是颇为不舍。罗大胡子便将灵识探去,悄然抹去自己的印记,从此之后,这两只灵禽便与他再无关系了。

    银偶这才携了两只幽明雀,与张沁岚驾起遁风,回转金塔。

    与罗大胡子分手不到片刻,银偶猛然回头,就见身后风起云涌,正是那步遥环到了。

    在原承天达成羽修大成境界时,银偶体内元魂曾被收回重分,故而此刻银偶的境界,其实近似于仙修初修境界了,正好压了步遥环一头。若是放手一搏,银偶虽是神识略弱,可胜在玄承强大,综合论及,两者或是不分轩轾。

    只是这步遥环与公子我恩怨纠葛,便是原承天也不好擅自做主,又怎好与她厮斗?于是也不理会,只管携着张沁岚急速遁行。

    遁行之际,银偶恍然就觉得像是旧事重演,上次离开伽兰城时,那步遥环亦是在身后追赶,那时心中的惊惶之情,此刻犹是记忆犹新。

    然而世易时移,同样是被这步遥环追来,此刻心中却甚是从容。

    步遥环尽力遁来,可银偶就在前方乱晃,怎样也是追赶不上,而去用灵识探此人的来历,却总是被一股法力挡住,怎样也是瞧不真切。

    步遥环又惊又急,今日若不能拿下此人,岂不是要将私情泄于天下,自己情何以堪?

    自己杀人无算,便是再多添几道血债倒也不妨,云裳这笔债是否算在自己头上,步遥环倒也不在乎,可这暗恋公子我一事,这世间上有一人知道,那便要杀一人,有百人知道,就要杀掉百人。哪怕是有万万人知道,那也要杀个干净。

    想到这里,就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来,向那空中一划。这一划之妙,其实与缩地鞭并无多大分别了,果然就瞧见了银偶的后背。

    步遥环见这身影极是熟悉,心中就是一跳,暗叫道:“若果真是他,那可是糟糕之极。“

    就在这时,银偶转身停了下来,便向步遥环一揖,道:“步长老,不想今日在此重逢。“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说来步遥环虽与原承天有些微恩德,可若与云裳之事一比,那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因此银偶再见步遥环,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步遥环灵识扫去,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只是他的灵偶,嘿嘿,灵偶已是仙修境界了,那本体岂不是羽修大成了。原承天,我终是没看错你,今天之世界,已是你原承天的天下了。“

    银偶淡淡的道:“步长老何必过誉。”

    步遥环见追来追去,只追到一具灵偶,心中自是失望之极,就算自己这银偶拿下了,原承天的本体也早就知道详情,那公子我虽不知身在何方,可此人与原承天相交莫逆,原承天知道的事情,公子我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难不成自己要将那原承天也一起杀了?

    只可惜步遥环心中刚刚生出此念来,可瞧了瞧银偶之后,心中顿时心灰意冷了,想当初原承天身为真修之时,自己似乎也是奈何不得,如今原承天已是羽修大成,别说自己,便是天一幻域中的仙修大士,也无几人能令原承天屈服了。

    “既是杀他不得,那我便只好死了。”步遥环心中极是伤感,便转过头去,径直去了。

    见步遥环好不容易追上,却又转身去了,银偶心中也是纳罕,也不理会,仍携着张沁岚回返金塔。

    步遥环在空中遁行一阵,见银偶并不追来,心中道:“是了,此人最讲交情,他留着我,不过是想让公子我杀了我报仇罢了。”

    想到自己最终可能死在公子我手中,心中就好似针扎的一般,前情往事齐齐涌上心头,忽觉脚下一软,身子就向空地面坠去。

    步遥环也不去施功运法,心中道:“若是就这么跌死了,倒也没那么烦恼了。公子我,你瞧着我这般死了,是否心中不快?没错,我就是要让你心中不快,唯有你狠狠的求我了,我才会心中痛快。

    “可是你从来不曾求过我。哪怕我俩初次斗法试技,将你踩在脚下,法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肯求我饶你,你生来就是这般倔强,怎肯开口求人的?

    “可是我的性子,又怎会比你弱了,你不来求我,我反倒去求你不成?你明明心中有我,却不肯说,那我又何必说?

    “你平生只败给我一次,那也是因我比你早入宗半年罢了,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曾败给我,天一宗那么多修士,你永远都是第一人,便是宗门长老,便是扫地的小厮也明白,此后的天一宗,必是你公子我的天下。

    “从那时起,我就只能远远瞧着你了,我的职务远远超过你,可我的修为永远都在你后面,怎样也超不过你。你不理俗务,纵性而为,身边不知有多少女修环绕,可我心中明白,那些人都及不上我。哪怕这样的女修成千上万,我也不会去瞧一眼。

    “想不到,却出现了那个云裳……”

    心中想到云裳时,步遥环心中恨意如山,猛的一运胸中之气,身子就在空中立住了,就见离地面也只有数十丈罢了。

    “是了,我不过杀了一个云裳罢了,你便想杀我报仇吗?也罢,你若真愿为云裳杀我,我再念你想你,又有何用,不如让我杀了你。“

    想到那公子我死在自己手中的情景,步遥环忽觉心中激动的发抖,那种战栗并非恐惧,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不错,不错,若你能死在我手中,无论你转世几番,你的心中就不能没有我了,哈哈,妙哉,妙哉。那关启乾常说什么因果,我杀了你,你记得我,这就是因果了。“

    想到痛快处,步遥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周虽是空无一人,可笑声回荡不休,倒像是有无数人应合一般。

    便在这时,头顶处就传来一声叹息之声。

    步遥环目光如电,就偕声扫去,这一扫已带上强大灵压,她虽然没修成神识,可大衍霹雳心法与众不同,那灵识亦是分外强大,杀人自是不在话下。

    这灵识扫到那人身上,那人却是浑不在意,亦不见他动用法宝法术,就这么任由灵识在身上扫来。步遥环此时目光已瞧清此人相貌,耸然一惊,叫道:“周宗主。“

    周不朝皱眉道:“步长老,你怎的落魄如此,让人瞧来,好不心痛。“

    步遥环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披头散发,钗乱衫斜,哪里还有往日法相庄严的气像。

    她不由的苦苦一笑,道:“宗主。“却不便再说什么了,想到刚才大失仪态,必被周不朝所窥,不由又羞又急。

    周不朝道:“你的苦处,我倒也略知一二。那原承天既然知道你的秘密,少不得要去知会公子我了。既是如此……”却是止口不言。

    步遥环心中一跳,道:“却是怎样?“

    周不朝叹道:“公子我虽是本宗重臣,却又怎及得上步长老劳苦功高,你二人既成水火,本座也是为难。想那公子我肆意****,难受约束,日久必有累于本宗,故而本座为本宗前程计,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步遥环心中突突乱跳,道:“宗主,你真的助我?“

    周不朝缓缓点了点头,以他在仙修界的地位,他这个头一点,这世间必是有人要人头落地了。

    步遥环心中又惊又喜,她与周不朝的关系也不算如此密切,却不想在此事上,此人却站在自己这一边,既是如此,此战优势太过明显,结局不言自明了。

    “公子我啊,公子我,既是周不朝也与你为敌,你的死期到了。“

0896章 布成天罗引君至

    周不朝对步遥环道:“随我来,今日替你引见一人。”

    步遥环恭身道:“是。”

    周不朝当先引路,二人遁在空中,向西北方行去,约行了有一日,前面现出一座山峰来,周不朝放缓遁风,向这山峰深处落去。

    此山重峦叠嶂,甚是雄奇,步遥环用灵识探来,也没发现有何奇处,心中正在狐疑,忽见从山中现出两人来,朝着周不朝躬身一礼,道:“参见周宗主,步长老。”

    此二人一人身着华服,形容高贵,另一人散着长发,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手中皆执旗一面。步遥环认得是天一宗一家藩宗的长老,华服修士名叫九王山,散发修士名叫云庭散人。皆是羽修之士。

    步遥环微皱眉头,那原承天的灵偶已是仙修初修境界了,原承天起码也是羽修大成,凭这区区羽修初修,如何是原承天的对手?

    周不朝道:“周祖可曾到了?“

    云庭散人道:“周朝刚刚已是到了,便由周祖主持,布了这天大阵法来,如今阵法也算是初成了。“

    周不朝笑道:“既是周祖主持,自不会有错了。“

    步遥环听到周祖的名字,心中那块石头也安安稳稳的放进肚子里去,原承天与公子我虽是强横,可怎样也比不过一位仙修之士的,羽修大成与仙修虽只是隔了一个境界,却是判若云泥。

    周不朝与步遥环一路行去,不时的有修士出来,向周不朝问安。只是这些修士若不是主动现身,步遥环怎样也探查不到的。

    可见这周祖的阵法布置的甚是奇妙,修士一旦隐身其中,又哪里能觉察出来。

    那些修士大部分是羽修之士,亦有一部分是七八级以上玄修,这些玄修虽弱,但考虑到此战以阵法为主,玄修之士只是执旗布阵罢了,怎会出来冲杀?

    步遥环心中算着修士的人数,亲眼见到的已有十余人了,那些不曾出面的修士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看来周不朝此次摆下的,的确是极大的阵仗。

    步遥环忍不住问道:“却不知此阵法何名?“

    周不朝微笑道:“此阵便是大天罗阵法了。“

    步遥环又惊又喜,叫道:“大天罗阵法?难不成宗主竟邀来一百零八名修士,共布此阵?“

    周不朝摇头道:“仓促之间,想邀请百余名八级玄修以上修士,便是以我之力也是不能,更何况此事又不能惊动本宗其他长老,故而也只是勉强凑出一半罢了。“

    这个数目,其实已是大大出乎步遥环的意料了,周不朝身为天一宗宗主,邀请一百余名修士自是不难,但若是公器私用,自是遭人垢病,并且天一宗许多长老与原承天交情不俗,此事若是惊动了他们,只怕反倒不美。

    因此周不朝只能动用藩宗力量,以私人交情邀来诸修布得此阵,而于仓促之间,就能邀来五十余名修士,已是极其难得。可见周不朝的势力着实强大,难怪能成为天一宗宗主了。更何况此阵还有一名仙修之士助阵,那自是十拿九稳。

    对于大天罗阵法,步遥环虽没曾细加修行,也知道此阵为凡界十大阵法之首,若是布齐了此阵,固然是好,不过能布成一半,其威能亦是强大之极,绝非羽修大成之士所能抗衡的。

    说话之间,已来至一座山峰,又有两名羽修之士上前迎接,躬身道:“宗主,长老,那周祖已等候多时了。“

    周不朝也不敢怠慢,忙一整衣冠,便随着两名羽修来到峰顶。只见那周祖正负手而立,瞧着山中地势,见到周不朝与步遥环,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不朝忙以晚辈之礼上前拜见了,步遥环也急忙跪倒在地,行以大礼。

    就见那峰顶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名黑衣修士,此人闭目而坐,也不来理会众人。而此人的修为,则是难以判断。你若第一眼瞧去,不过是玄修之士,再去细瞧,却又是真修境界。

    周不朝正在惊疑,周祖笑道:“此为我的好友罗援,亦是仙修之士,你等可过来参见。”

    周不朝与步遥环皆是又惊又喜,此阵既有两名仙修之士坐镇,那原承天与公子我自是死无葬身之地。急忙过来参见了。

    罗援将双目微睁一线,摆了摆手道:“罢了。”转向周祖道:“阵法布得如何?”

    周祖道:“加上不朝和遥环,共有五十七名修士可以调度,其中羽修之士为三十七名,八级以上玄修十八名。再加上你我。“

    罗援道:“这实力就算去对付天一幻域四名大德也是够了,难不成原承天竟强过他们去?只是这阵法如何布置,倒需商议,若只是布成一半,只怕漏洞不小。听说那原姓修士,最是奸滑不过的。“

    周不朝沉吟道:“若想尽布此阵,每名修士,就要执掌两面阵旗了,一旦有修士被杀,这阵法的漏洞可就更加大了。“

    罗援笑道:“大天罗阵法变幻无穷,有我在此,又怎能让原承天与其他修士交手?可将此阵分成四部,你我以及不朝,遥环各执一部,如此一来,那原承天一旦闯进阵中,就只能见到我等四人了。“

    周祖拍手笑道:“此法甚妙,原承天既然见不着其他修士,自然就无法逐个击破了,就算不朝与遥环略弱,怎样也能支持片刻,到时你我自会随时来援。“

    罗援道:“就是这么定了。不想大天罗阵法八百年后重现凡界,却只是用来对付一名羽修大成之士,想来甚是好笑了。“

    周祖道:“就算是杀鸡用牛刀,被人耻笑,也只好不去理会。此阵毕竟是替天一宗清理门户,怎可声张。“

    罗援便向周不朝与步遥环指点此阵精要之处,两修皆是灵慧无双之士,更何况也不需通晓阵法的,只要将这执掌分阵之法记牢便可。此阵的主力,自然是罗援和周祖了。

    在罗援向二修授法传阵之时,空中飞来一只铁翅大鹏,停在周祖的面前,此鹏神情甚是倨傲,除了向罗援叫了一声,算是行礼外,对周不朝与步遥环皆是视而不见。

    步遥环暗道:“看来是周祖的侍禽了,仙家侍将,果然也是不同凡响的。“

    周祖在这铁翅大鹏飞回来时,已尽知其情,便对步遥环道:“这只大鹏一路跟踪那具银偶,已知原承天所在了,如今就要请遥环出面了。“

    步遥环忙道:“还请周祖下旨,遥环自当奉命。“

    周祖道:“那原承天见到你,自然会来寻你问话,你也不必理他,只管引他过来便是。只要能引进此山,便是你的功劳。“

    步遥环道:“就怕此人奸滑,不肯过来。“

    周祖笑道:“我猜那公子我必与此人在一处。公子我失陷冥界,若无人去救,其本命灯怎的就能复燃?可见是这原承天去救的了,那原承天或是谨慎,可公子我的脾气,你怎能不知。“

    步遥环心中黯然,更是隐隐作痛,忖道:“我杀了云裳,公子我恨不得食我肉,饮我血,此人快意恩仇,怎会计较生死?定是会不顾一理的跟来。从此之后,他的确是忘我不得了。“

    然而这样被公子我记住,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凉,只觉得人生至此,已是毫无欢欣之意,为何要独活于世间,也是茫然。

    只可惜此事已非公子我与自己的恩仇****那么简单了,有周祖与罗援在此,其事大势已非自己可控,自己也不过是一粒小小的棋子罢了。

    将头缓缓一点,道:“遥环领旨。“

    周祖又将灵符一块,递给步遥环,道:“若是那公子我与原承天遁法太快,怕被追上,你莫要担心,只再将这灵符用了,我这大鹏必来救你,此鹏一翅便是三千里,那公子我与原承天怎样也是追不上的。“

    步遥环大喜,忙接了灵符,紧紧握在手中,这灵符可是救命的宝物,自要小心在意了。便辞了诸修,就同那大鹏一道,去寻原承天。

    大鹏在前引路,果然是遁速非常,步遥环也算是遁速极快了,可也非此鹏对手,这还是在此鹏刻意减缓遁速的情况下,若是此鹏真的施展了,片刻便是万里,又怎在话下。

    奈何这大鹏甚是骄傲,虽领了主人法旨,引步遥环前去,也不肯带着步遥环上路,除非是步遥环动用法诀,才会给她一分薄面。

    一人一鹏,迤逦而去,行了约有四五日,来到一处山青水秀之地,那大鹏冲着步遥环叫了一声,就一拍双翼,刹时就去的无影无踪了。

    步遥环知道是到了地头了,那原承天和公子我必是就在左近。她心中忖道:“那原承天法术高明,只怕我怎样也是寻不到他的,唯有让他见到我,可若这样被他见了,此人岂不生疑?“

    想到这里,便将头发打散,衣衫解开,略运真玄,脸上就露出灰败之气来。

    于是就持了法剑,大声叫道:“公子我,你给我出来,今日不是你杀了我,便是我杀了你。“其状已是疯颠、

    她初时只觉得这扮法有趣,可口中念着念着,却觉得无一字不是由心而发,那公子我杀了自己也好,自己杀了公子我也罢,又怎有区别。反正这十丈软红,早已是毫无生趣。

0897章 传功授法谁为师

    她提着法剑就在这山中乱走,一边叫着公子我的名字,一边叫着“杀杀杀”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癫,怕是连她自己都分辩不出了。

    也不知转了多久,心中越发觉得空落落的,忽的想起自己身为天一宗长老,这般行径岂不可笑?掠过一方水塘时,步遥环无心瞧了一眼水中的背景,更是吓了一跳。

    原来那水中的倒影虽是衣冠不整,青丝斜堕,又是形神憔悴的,却因没了长老的威仪,反倒别有一番风姿。只是这副相貌很久不曾见了,乍见之下,自是吃惊。

    说来步遥环虽不算倾国之姿,也是有五分颜色的,只因近来威权日重,不肯稍假他人颜色,自是令人不敢亲近。此刻她心中痛楚,哪里还管得了端座肃重,却不知反倒显出女子的妖饶风姿来。

    步遥环见到水中女子,分明就像是瞧着数十年前的自己了。仙修大士,就算不去刻意去修驻颜之术,那相貌变化也是极微的,故而步遥环瞧着水中女子,当年往事便一幕幕自心中涌出来。

    她在水塘边落下,将手中法剑抛在一边,至于能否引公子我和原承天前来,心中哪去管她,就对着心中倒影痴痴的想:“我若仍是以前这般,那公子我定会喜欢我了,你这瞧这水中的女子,楚楚可怜,怎不惹人怜爱?这世间的男子,谁会去爱一个只知打打杀杀,冷若冰霜的女子,最疼的反倒是那最软弱,最无用的那一个。”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这一生简直是个笑话了,她苦心修行,夺权争位,为的不过是压那公子我一头,好让公子我来求恳自己,哪知道越是如此,那公子我却离自己越发的远了。

    于是自己这位当年的美貌师姐,今日的天一宗长老,就怎样也及不上一个百无一用的弱女子云裳。

    只可惜想通这样的道理,却是太迟了?想到痛处,泪水便一滴滴落进水里,荡起一道涟漪来,等那水波渐渐静了,却照见水中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男子的身影也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就算是化成了灰,那也是能一眼瞧得出的。

    步遥环定定的瞧着水中的影子,那水中的影子也同样在瞧着自己,只是那影子的目光燃烧着一团火,像是随时都可喷将出来,将自己烧个干净。

    步遥环道:“原来他这般恨我,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法剑虽然就在手边,却也懒得去取,只盼这公子我走上前来,一剑杀了自己也罢。

    忽听那公子我轻声道:“以前的步遥环,本不是如此的。”声音既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痛悔。若是他早知步遥环对自己如此情深,或许自己对云裳就另有安排,又自有今日心痛。

    步遥环听公子我声音温柔,刚才已如死灰的心忽的又生出一丝希望来,便道:“若是我从现在起,就变成以前的自己,又是如何?”她向来声音威严,可此话说来,却多了些一丝温柔,三分胆怯,这声音听来就不像是自己的,乍听之下,也觉害羞。

    公子我冷冷的道:“能变得回去吗?“

    步遥环心思转了几转,就像这公子我这句话中,是那天规地则一般,藏有许多奥秘。正所谓人到多情便成痴,先前那个杀伐决断,辣手无情的步遥环,此刻也是心思迟钝起来。

    可是一瞧见水中倒影的目光,步遥环则是机怜怜打了个冷战,原来那目中怒火已化杀机,就似针似剑,直刺到人的心里去。

    步遥环立时明白过来,公子我所说的话,其实指的只是云裳,云裳已死,这事实怎样也是变不回去了,至于自己能否变得回来,却与这公子我有何相干?此人心中,唯盼着亲手杀死自己罢了。而他话中的温柔,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云裳……

    这般想转回来,满腔痴心柔情就化为冰冷,心中叫道:“也罢,也罢,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能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枉我识你一场。“

    手中法诀暗施,那法剑就祭到空中,分出三缕黑线来,就向公子我身上缠去。

    公子我冷笑一声,随手一指,那黑线再也凝束不得,就化成三道黑烟去了。

    既然决心与公子我一较高低,步遥环立时便改了刚才幽怨娇怯之态,手中法诀再施,法剑便出霹雳之声,而空中法剑大散青光,依然瞧见剑中有条龙影。

    公子我喝道:“祷天之术,有何稀奇,今天之战,誓要取你性命。“

    断喝声中,神识无声无息,就向步遥环压了过去,这是瞧出步遥环心神尚未稳固,正可用神识大力压制。而这边神识制敌,手中则取出玉笛来,玉笛发出呜呜之声,这是以声波之力,去与这法剑中的龙影抗衡了。

    步遥环被公子我神识压来,就觉得心里烦燥之极,知道自家的灵识,终究不是公子我的对手,而玉笛声波之力,更是将法剑神光的青龙震碎,两条战线,皆是大败亏输。

    步遥环忖道:“经这冥界之修,公子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了。“

    其实公子我在冥界法像受损,修为自是大耗,若想真正恢复,怎样也要几年工夫。

    幸得在原承天的琅嬛金塔之中,每日得灵域碎片滋养,修行一日,便抵得寻常数日,而金塔的药园之中,本有无妄碧焰留下的一点灵焰,此焰主万物生长,亦对恢复伤势颇有功效。

    更重要的是,原承天每隔一段时日,都假借谈玄论道之名来与公子我切磋心法修行。公子我初时只当原承天前来求教,自是乐得倾囊相授,不想原承天就公子我所说,接连抛出诸多疑问,皆是刁钻古怪,闻所未闻。

    公子我本是仙修大才,既见原承天提出疑问,自然要搜索枯肠,以求为原承天解惑了,奈何原承天所疑着实艰深,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答出三成罢了。

    正当公子我深感抱歉,以为原承天会大失所望之际,那原承天则小心翼翼的抛出“若是如此,又会怎样”,“以晚辈看来,此论或可以此法相解”,这是反将自家的心得向公子我反哺了。

    公子我一开始也只是以为原承天心思机敏,灵慧无双罢了,哪知道越听越疑,那原承天的心法理论,虽非闻所未闻,却与以往所知大相径庭,就好似于先前的绝路之中,柳暗花明,别开生面。

    公子我何等灵慧,自是明白过来,那原承天哪里是在向自己求教,分明是借求教之名,反过来向自己传授玄承了。那原承天的玄承,其实强过自己百倍了。

    这也是原承天的一番良苦用心,二人现在修为相若,公子我又有前辈的身份,若是贸然传授,自是不合礼数,也唯有借这求教之名反哺了。公子我感激之余,自然也不说破,只是那传授的位置却换了个,变成由原承天传授,自己却来提问求解了。

    而这次提问求解,则与先前不同,原承天有问必答,有答必精必深,公子我一时听得廓然大悟,一时又是心生喜悦,唯有此时,才知道那修行的乐趣,是世间任何事情都不可相比的。

    经原承天这番苦心提点,公子我心法修行就好像换了天地,原以为那法像重修要耗费经年,哪知也就是数月时间,就已然恢复如初了。更因为此次修行得闻妙道,其修为逐日提升,比之初入冥界时,起码也强了三四成。

    这数月所得的成就,就在与步遥环的斗法中显示出来。步遥环先前虽知公子我技高一筹,可自己也大可与其周旋的,哪知道这次双方交上手,才发现自己处处受制。

    步遥环深知不妙了,想那原承天必定就在附近,只是碍于公子我在此,不便出手罢了,因此今番斗法,自己几乎是毫无胜算可言。看来也是时候跳出战场,引公子我与原承天入伏了。

    手中连掐数道法诀,于同时放将出来,一时间场上雷声大震,青光四射,总算将公子我略略逼退。然后就用手中扣着的银簪,偷偷的向脚下一划,空间就现出一道裂缝来。

    步遥环轻轻跨过脚下裂缝,等站定之后,其实已去了数千里了,这就是时空法宝的妙处。

    只是她去的虽快,公子我来的一点也不慢,就在她站在数千里之外回首去瞧时,那公子我的身影已在数百里开外了。

    步遥环不敢怠慢,以自身遁术加上这时空之宝,就与公子我大斗遁术起来,幸而手中有这件时空之宝,一时间也不担心被公子我追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的现出一道身影来,此人青衫大袖,在空中负手而立,不是原承天又是谁?

    原承天揖手为礼,淡淡笑道:“步长老何去之速?”

    步遥环见原承天阻路,自是吓得魂飞天外,急忙忙再用银簪划来,哪知道连划了两次,那地面却是纹丝不动。

    原承天再将手一揖,道:“好教长老得知。此处所在已被晚辈略施小术,改了法则,只怕长老只能在此停留片刻了。”

    步遥环心中更是惊恐,暗忖道:“不想此人变得这般厉害,当初若是狠一狠心,哪里会有今日困顿。”就将周祖所赠灵符一拍,那只黑翅大雕刹那间就出现在天边,向原承天疾扑而去。

0898章 千万人仇吾往矣

    原承天见此禽冲来,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见九渊见识过大能异禽无数,这只小小的铁翅大鹏又算得了什么?正想用斧文收了此鹏,就听公子我的声音远远传到:“承天且慢,此禽为周祖所有,看来此次步遥环孤身前来,是为诱我等前去了。”

    原承天何等灵慧,既闻周祖之名,对此事的缘由也猜出个七八分了。

    那周祖是周不朝的族人,除了周不朝外,谁又能请得动?自己本想找周不朝的晦气,哪知此人就主动送上门来。若是诛杀了铁翅大鹏,岂不是打草惊蛇。

    心思这么转了一转,铁翅大鹏不知死活,已经扑了过来。

    原承天手中便暗掐一诀,便是惊禽诀了,此诀一发,那大鹏如何敢近身,惊的大鹏急振双翅而去,临行之际,又探出铁爪,将步遥环抓住,刹时就去了数千里。

    此时公子我也已赶到,二人相视便是一笑。

    原承天笑道:“此去危机重重,前辈意下如何?”

    公子我亦笑道:“虽千万人,亦往矣。”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既然你我的对头合在一处,岂不更妙,此去有分教,冲冠一怒为红颜,仇人三千若等闲。“

    公子我哑然失笑道:“承天莫要取笑。“

    二人携手并肩,就循着空中大鹏留下的灵息,一路追去,虽知前方必定设有埋伏,可二人又怎会放在心上。这世间最痛快之事,莫过于****肆为,快意恩仇,至于生死利钝,又何必在意。

    二人不紧不慢,只管赶去,好在那大鹏本就有意诱敌,也不会飞去太远,就在前方千里处盘桓,只要二人离得稍近,就再次急急振翅拉开距离,若是见二人久久不至,就会放慢速度。

    二人见此情景,更是心中雪亮了。虽说二人联手,几可称得上凡界无敌,可对方毕竟有仙修之士主持,自不可大意了。

    二日之后,终于来至一峰,公子我转过脸来,向原承天问计。

    原承天知道以公子我原本修为,也足可与仙修之士周旋了,凡界能够修成神识的修士,毕竟是凤毛鳞角。而经这数月心法修行,公子我玄承增益不少,便是越境对敌,单独与仙修之士斗法,也可占六成胜面,故而今日之战,只要不持轻敌之心,怎样也不会错的。

    原承天沉吟道:“既是设伏,最方便的不过是阵法了,而此处五气皆备,亦是天然布阵所在。就不知对方布的是怎样阵法。“

    公子我亦是无学不精,在凡界仙修之士,是顶了尖的人物,闻言点头道:“那阵法之道,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且瞧瞧对方布的是怎样阵法,再做道理。“

    言罢便与原承天分开,向东侧遁去,原承天自然由西侧前行。就这般迂回而行,由远至近,去欺近这座山峰。

    二人在前行时,当然齐齐动用神识,去查那山峰中的动静。

    瞧了片刻之后,公子我远远传音道:“此阵如何,我已知了。却不知承天瞧的如何?“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想来应该与前辈不谋而合才是。“

    公子我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各依胸中所学,冲进这阵法破敌如何。“也不说出那阵法的名字来。

    原承天亦觉有趣,道:“如此甚好,若是识错了阵法,被陷在阵中,便罚为对方高歌一曲。”亦不说出阵法之名。

    公子我抚掌笑道:“这也罚得妙。”这次已经是笑出声来,就将玉笛持在手中,大喝道:“阵中道友听了,今日公子我只破阵法,不问亲疏,若是念故旧之情,尽早避开,动起手来,在下可不会容情。”

    就见公子我立在一座湖泊上空,玉笛一点,就有一股狂风卷向湖水,掀起数百丈高的巨浪来,湖中之水,几乎为此而涸。

    原承天瞧见此景,知道公子我果然识得此阵了。

    要知道这座大天罗阵法包罗万有,绝无破绽可循,若想直捣核心区域,立时破了此阵,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依仗本身属性,采用步步为营之法,一点点强突进去。

    公子我本是罕见的水属性,于是就借得湖水之力,从阵法的一角破去,就算那阵法运转了,但因这湖水本是阵法的一部分,公子我与这湖水浑然一体,亦可随意周旋,不被这阵法所斥。

    这等破阵之法极是高明,细微之处可谓是千头万绪,若是行差步错了半分,就会立时被此阵所迷,再也挣不脱了。

    原承天见公子我破阵之法井井有条,自是放心大半。那阵需得多处齐头并进,方收事半功倍之妙,于是就让金偶独行,银偶领着刀君,由玄焰跟随着自己,各依各灵属性,向这阵法中冲去。那猎风因要修行移花神宫,故而此战不可出战。

    而白斗化身的白泽,则立于高空处,观察阵中动静,若阵中有邪法阴术,则可立时动手化解了。

    原承天本是火属性,再与玄焰一道,自然要从密林中寻路了。

    金偶的元魂虽是火属,可身躯却是昊化之金,而猎风本是风属,故而三属之中,随意选一处皆可。

    刀君所领的法旨,本是要跟着银偶入阵的,只因唯有金银二偶与原承天知道破阵之法。

    可刀君见银偶步步为营,走得甚慢,又怎能忍耐得了,手中挥起三道刀炁,在前方开路,将那山石密林一扫而光,就想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银偶见刀君不识阵法,只好忍着笑,紧跟在刀君身后,就见这刀君一路冲杀过去,足足冲了百里路,也不见一个人影,而在此时,别处已是有杀伐之声了。

    刀君奇道:“银偶,莫非是你我走错了路,怎的这里不见一个人影?那设阵的人又在何处?怎地不见他们施法,亦不见厮杀?”

    银偶笑道:“人若不识阵法,就算在阵中绕上百年,也是见不到人影的,而既然你不知阵法之妙,别人又怎来理会?任你在里面乱转就好。”

    刀君已听到金偶的金枪破空之声了,急的叫道:“那边已然动上手了,你倒是快快将对手寻出来啊。”

    银偶道:“你只要乖乖的跟在我身后,少不得你的厮杀。”

    刀君这才知道这阵法厉害,也就是布阵者见她刀气惊天,无法可破,不敢来招惹她罢了,若是换成其他人,早不知受伏多少回了。

    就见银偶三转两转,手中法诀连施,处处生出冲天大火来,可林中虽是火光冲天,那浓烟却不四散,而是沿着一条路径,斜斜的升向天空。

    银偶喝道:“就在这里了。”抬足跨去,便到了一处所在,刀君紧跟其后,怎敢有半丝怠慢,忽觉眼前晃出一个人影来。

    此人是为一名羽修之士,手中执着一面阵旗,见到银偶和刀君冲到面前,不由的大吃一惊。

    自己执旗在手,这阵法又是瞬息万变的,只有自己能瞧得见对方,对方本不该瞧见自己才是。

    震惊之余,却不敢上前迎敌,只因布阵之时,周祖已经交待分明,所有阵中修士,其职只在变动阵法,不负接敌杀伐之责。这是周祖担心对手过强,若是与阵法中修士交手,说不定瞬间就分出胜负来,而一旦失去一名修士,那阵法的缺陷也就多出一分来。

    他忙将手中阵旗一晃,刀君只瞧见面前忽的又现出一座山林来,再想去寻那修士,又哪里能寻得着?她急忙将刀炁扫去,也只是扫去无数枝叶罢了,情形和刚才并无不同。

    刀君急道:“可不是又让他逃了。银偶,你快快将此人寻出来。”此时四周也无厮杀动静,看来这阵中修士,总是不肯与人厮杀的。

    此时有原承天法旨传来,银偶细细聆听了,对刀君道:“主人已探知此阵核心所在,正一步步逼去了,我等要速速去抢几面阵旗来,减弱主人的负担才是。”

    刀君道:“此举正合我意。”

    银偶手算阴阳,目测五行,就在这阵中七拐八弯,也不知行了个怎样的路径来,刀君自是步步跟随,一点也不敢大意的。心中则暗叹仙修不易。

    原来那仙修之士,竟要无所不知,无所不精才是,否则稍一疏忽,就要被人所算,多年修行也只好毁于一旦了。

    银偶双足连踏方位,手中法诀连施,其实已与那阵中主阵者大斗阵法了,那主阵者洞悉阵中所有变化,自然是大占优势,这也是破阵极难的原因所在。

    奈何原承天当初在天阙之中,已知这大天罗阵法之妙,本身又是阵法的大行家,故而主阵者不论怎样变化,都尽在原承天的算计之中。

    这银偶对这阵法的玄承,与原承天再也不会有一丝错的,这阵中就等于同时来了三名极强对手,主阵者左支右拙,其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忽又见面前人影晃动,那执旗者总算又被刀君和银偶寻到一个,刀君见到这个人影,其心情之喜悦绝不亚于得见故人,只是这招呼的手段难免热烈,那三道刀炁连同刀体,齐齐向这人劈去,果然是好不亲热。

0899章 四路破阵如破竹

    刀君此次出手,可谓蓄势已久,其速之快,其势之强,怎是那修士所能抗衡。故而面对刀君的攻势,此修唯有错愕罢了。

    好在此修的法像与法身之宝遇袭齐出,来护卫自家主人。

    只可惜那法像尚未成形,就被一道刀炁打散,就算是那修士的法身之宝,也被刀君的刀体劈得粉碎。

    法像与法身之宝齐齐被破,此人受创之重,可想而知了。银偶身子晃动,已先夺了此人手中的阵旗。那人连遭重创,已是惊骇到失魂落魄了,就怔怔的立在哪里,已不知如何是好。

    就见刀君从他身边掠过,口中叫道:“那里不是还有一面阵旗?”对这修士却不理会。

    此阵的修士,每人主控两面阵旗,一面执在手中,一面就依方位不同,各按次序分布,如今修士手中的阵旗被夺,阵法的这处角落,也就失去阵法掩护,第二面阵旗也就显示了出来。

    银偶与刀君夺了两面阵旗之后,马不停蹄离了此处,就去抢他处的阵旗。

    在银偶的指引之下,刀君气势如虹,眨眼之间,已是连夺六面阵旗,这座大天罗阵法的一角,就露出老大的破绽来,无论阵法怎样转动,这个缺陷总是难以弥补了。

    刀君正杀得兴起,就听到头顶轰隆隆传来雷鸣之声,抬眼望去,只见空中黑云滚滚,黑云之中显出一名黑甲妖修的身影来,这妖修手中持着一面血红的镜子,对着刀君就是一晃。

    一道红光照来,刀君顿时眼前一空,也不知跌到了什么所在,口中叫着银偶的名字,却哪里有回应?

    刀君心中忖道:“不好,这阵法之中大有古怪,我也不知被摄到什么地方去了,又该如何夺旗?”

    她也没记挂自身安危,唯记得夺旗之事,着实是没将这阵法放在眼中了。

    正在焦急之时,空中传来吟唱之声,接着是白光一闪,白斗现出身影,原来是白斗破了这妖修的血镜之法。

    刀君笑道:“白斗,谢谢你啦。”

    白斗点了点头,复又藏进云端之中。

    此刻那黑云,妖修又出现在眼前,而银偶正手持无界之剑,与这妖修斗法。

    这妖修也不过是六级罢了,怎是银偶的对手,自是被银偶逼得狼狈不堪,奈何此妖修的血镜着实厉害,每次向银偶晃来,银偶总是要先行闪避了,不敢与这血镜争锋。

    银偶传音过来道:“此妖修的血镜最擅摄人,可要小心了。”

    刀君叫道:“又是这血镜害人,我就不信破不了你。”

    她也学了个乖,不敢径直用刀体破镜,而是挥手祭出三道刀炁来,也不是同时发出,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瞧来并没有法度。

    那妖修也知道刀君的刀炁厉害,何况身边又有个银偶,哪里敢大意,慌忙将身子一跳,就避过了第一道刀炁,不想刀君对此妖修的避法早就算到,第二道刀炁恰好遇到,正撞上胸口。

    这妖修仗着身上黑甲,倒也不怎么惊惶,只是连声大吼,那吼声传出来,就形成音波之力,将这道刀炁的威能削去三成,剩下的七成,铁甲足可以承受了。

    刀君道:“应得好。”第三道刀炁不偏不倚,正中妖修手中血镜,此宝虽强,又怎能挡刀炁一击,自是击得粉碎了。

    妖修手中既失法宝,银偶放心上前,手中的无界之剑祭下一道金罡来,将这妖修半个脑袋都扫烂了,怎还有命在。

    这妖修刚刚殒身,空中就现出一名修士的身影来,此修身穿黑衣,左手持着一面小鼓,好似孩童的玩具一般,右手持着尺长的银锤,则是光华灿烂,不可逼视。

    刀君瞧出此人是仙修境界,却也不惊惧,只是吐了吐舌,笑道:“你这修士,可是那货郎摇鼓卖锤的吗?只是你这锤虽是好看,倒只能用来砸核桃。”直把这仙修大士,当成货郎般戏耍。

    此修正是罗援,刀君与银偶所攻之地,正是他主持的分阵了。不想被刀君与银偶势如破竹,连夺六面阵旗,诛了自家的侍兽,大阵由此动摇。这罗援的面子可是挂不住了,只好亲自来与刀君斗法。

    原承天本是瞧出此阵分有四座分阵,故而也从四面来破。四个方向中,金偶因是孤身一人,只夺旗两面,算是稳扎稳打。公子我已夺旗三面,进度也不算慢了。

    至于原承天这里,则是夺了八面阵旗,直奔着主阵者而去。

    虽然夺旗不少,但因原承天心存慈悲之念,只夺旗而不伤人。好在那修士一旦被夺了阵旗,也不敢来迎战,都是纷纷躲进阵中去了,故而这一路行来,也只是击破了数件法宝,损伤不少修士的法像,法身之宝罢了。

    阵法既是残破,四个方向彼此间就不受这阵法阻隔,可以互相瞧见了。既能瞧得见,自然就可出手援助。

    原承天也不急着速破此阵,一边指点玄焰寻路破阵,寻找阵旗布置处,一面动用神识,去查看周遭动静,以便随时出手援助。

    那边公子我一路破阵夺旗,倒也没遇着大敌,只因周不朝与周祖邀来的修士,大多是天一宗藩宗大修,皆与公子我有故旧之情,更是知道公子我的威名的,又怎好意思舍命来敌?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了,原承天修为虽是最高,可若论声名,却怎样也敌不过公子我的。

    这些修士在阵中见到公子我的身影,都是巴不得推别人上前,自家则想方设法,缩在身后,也免得见面时不好看。

    至于金偶那里,倒是遇到颇为激烈的阻击,好在金偶用手中金枪使开仙兵妙式,那些修士如何近身,而就算祭出法宝来,也难以打破金偶的昊化之躯,便是侥幸得逞了,金偶的不碎身法动用,又是安然无事。

    此刻人人皆是瞧出,对方虽是人数不多,却是个个难缠,原以为这金偶最是弱了,哪知道也是无计可施。

    原承天见刀君遇着仙修之士,也不由的关切起来,手中紧握无锋,只等这刀君若露出败像来,好及时上前相助。

    此时刀君与罗援斗在一处,端得是刀气纵横,鼓声隆隆。

    罗援手中的小鼓虽形如玩具,却是件雷属之宝,名叫雷波鼓。此鼓一经摇动,就发出雷鸣之声,此宝与公子我的玉笛异曲同工,同样可以音波伤敌。

    若是遇到寻常修士,或会忌惮此宝三分,可罗援不幸遇着了刀君,此宝威能就丧失大半了。

    修士的血肉之躯若被这雷波袭来,自然是心旌摇荡,护身罡气皆散,可是刀君便是修成刀体,也是九虚一实,无论这雷波鼓怎样摇动,也是不动分毫。

    银偶陪侧在刀君身边,则像是刀君的护法,若是那罗援使出其他法术,银偶就会针锋相对,施法破解了,别看这罗援是仙修之士,若论玄承,也只能算是银偶的弟子辈。

    刀君有银偶护持,也不理会罗援手中小鼓,招招抢攻,刀炁连施,与这罗援的手中银锤接连撞了数次,银锤便慢慢露出道道裂痕来。

    罗援见自己身为仙修之士,也拿不下一名小小的刀君,手中银锤居然还是被击损了,自是焦燥之急,口中叫道:“今日若不将你拿下,罗某誓不为人。”

    刀君也叫道:“今日若不砸烂你的破鼓破锤,我刀君的名字就倒着写。”

    罗援身子一晃,身后现出法像来,此人的法像与他相貌相同,是为本体之像。仙修之士中,九成皆是本体之像了。

    这法像手中所持,则是一刀一剑。于是刀剑同施,鼓锤乱舞,又向这刀君逼来。

    刀君叫道:“你欺我不曾修出法像来吗?便无法像,也要砸碎你的破刀烂剑。”

    黄衫轻摆,玉手慢拢,手中形成一道刀炁,这刀炁与平时不同,乃是集全身之刀息而成,大有毕其功为一役之状。

    罗援与她交手半晌,知道她的刀炁厉害,又见她神情庄严,自然是要竭力一击了,哪里还敢大意,就将四件法宝在身前护住了,只盼能挡住刀君这雷霆一击。

    刀君大喝道:“把阵旗拿来。”却不去寻罗援厮杀,而是将刀体冲突在前,把隐在阵旗下的一名修士撞了出来。

    这名修士借着阵旗藏身,正呆看刀君与罗援斗法,哪知道被银偶看破,就殃及池鱼了,正自怔营,手中阵旗已被夺了去。

    罗援怒极,怎的自家还在与她斗法,就被她又夺了一面阵旗去,这岂不是视自己为无物?

    怒吼一声,四件法宝齐出,就向这刀君砸来。

    刀君大笑道:“这可不上了我的当。”怎理会这四件法宝,手中刀炁骤然而发,向这罗援的本体袭去。

    罗援这时才明白果然是上了当,那刀君的刀体九虚一实,又怎能被法宝攻破,自己将法宝齐出,自身又如何抵御?

    说时迟,那时快,眼瞧着刀炁已至身前。只得将法身之宝遁出护主。

    按理说仙修之士的法身之宝非同小可,怎能轻易被破,然而刀君的这道刀炁亦是竭力一击,就见那枚法身之宝应声而裂,刀炁之势绝无稍减,又冲着罗援的肉身攻来。

    罗援心中大叫道:“难不成死在此女之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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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传介绍:
身怀三件昊天之宝,看昔日金仙,如何历劫重修,成就无上大道
    历经五千年苦修,终达金仙之境,名列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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