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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传全文阅读

作者:真邪     劫修传txt下载     劫修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11章 琅嬛阁前逢故旧

    魏无暇瞧见原承天时,神情惊疑不定,像是怀疑此人不过是与原承天相貌相似罢了,可再细细瞧去,那原承天的气质风度,哪里是寻常人能仿得像的?

    那原承天便是立于千千万万人中,第一眼瞧见的,也总是他了。如此风姿,世间可称无双。

    “原承天!”魏无暇虽是八分疑是他了,此三字犹带两分疑问。

    原承天长揖为礼,笑道:“原某与魏道友总是有缘。”

    魏无暇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过此人终非等闲之士,便是一笑道:“原兄的胆子,竟是比大还大,步长老在外追你不着,你竟闯进此处来,此可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原承天的大名近日在天一宗可谓是如雷贯耳,听到魏无暇道出原承天的名字,身边十余名修士齐齐停步不前,将如刀的目光射来,更有人忍不住气,已将手伸进物藏之中。

    被十余名修士的灵压加诸于身,这滋味也是好不难过,原承天初时还想以力相抗,忽的心中一动,便将禅识一祭,护定全身,周身的灵压立时被化解了大半。

    而在原承天的禅识祭出时,诸修便又是齐齐一惊,原来诸修忽的觉得,这原承天的身上就像是抹了层油般滑不留手,明明将目光瞧定他了,可那随目光带来的灵压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引到一边,连那灵识也罩他不定。

    饶是这些修士皆是玄修大士,这种经历也是前所未有,要知道这禅识只有禅修中的玄修级人物方能修成,而禅修中的玄修级人物,其身份地位,也可与羽修之士比肩了,又哪一个不是天下知名,众修若是瞧见,还不恭恭敬敬,怎敢以灵识相加?是以禅修中的玄修级人物的禅识之技,世人大多没机会领教了。

    原承天初修禅识,怎知这禅识还有这般妙用,想来这禅识若能修得巅峰,于克敌伤人或略逊神识,可用来防御怕是比神识还要管用一些。

    他心中既存了试技之念,也就不急于取出客修玉牌来,能在十余名玄修大士面前试炼禅识,岂不是平生罕遇之事?

    于是冷冷一笑道:“天一宗好大的名头,原来也不过是倚多为胜,原某既入贵宗,早就没将这性命放在眼中,诸位只管取出法宝来便是,原某若是退却半步,就将这名字倒过来写罢。”

    魏无暇笑道:“原兄的胆识,魏某自是领教过的,只不过你的激将之法,今日怕是无用了,步长老早就颁下法旨来,但见原兄,格杀勿论。你有今日之厄,只怨你打错了算盘。”

    他此言已是招呼诸修同时动手之意,不过这十余名玄修之士,却是应者廖廖,也只有两名与魏无暇平时交好的玄修点了点头。

    天一宗的玄修大士,自然是极重身份,对手纵是强敌,可这十余人一拥而上,未免也太下乘了一些,是以在场诸修,大多打定主意,先让魏无暇试试此子的斤量,若是不敌,再动手不迟。

    魏无暇见诸修不应,心中恼怒之极,他的仙基灵慧,在宗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众,是以十余年虽被毁了肉身,却蒙宗主赐以天一宗无上转魂秘法,再修肉身,这修为不但没有搁下,反倒更进一步,也因此更受宗门青睐,虽以九级真修之身,却入了“灵丹阁”,以职位而论,便是与宗门诸位玄修大士齐肩了。

    如今骤遇强敌,才知道自己这真修之身,毕竟被人从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同在丹修阁的玄修大士,又怎肯听自己的招呼?

    心中既是忍了一口怨气,就存心在想诸修面前卖弄神通,也免得让人轻看。手中急急掐了一道法诀,将一件银光闪闪的法剑祭在空中。

    魏无暇虽是真修,这法剑却是玄修之宝,诸位玄修瞧了一眼此物,心中忖道:“也不知宗门如何想来,对此子如此看重,竟将此宝也赐与他了。”不免就带了几分不平之情,就算那些犹豫不定,想相助魏无暇一二的,见了此剑,也打消了念头。

    想来就算魏无暇吃了亏,只要不让他殒身亡魂,宗门总是怪罪不下来的。

    原承天早将禅识罩定全身,诸修的心中闪念也就依稀可识了,他心中暗笑道:“宗门越大,就越少不得这些勾心斗角,这魏无暇越是得宠,就越是遭人忌恨,今天干脆就让魏无暇吃个苦头,到时亮出客修玉牌,天一宗又能奈我何?”

    要知道魏无暇虽也是九级真修,可玄承实力比之原承天来可就差得远了,单打独斗,原承天尽可将此子秒杀。

    若不是瞧在这里是天一宗总坛,自己又刚刚升为极修殿客修,对这宿敌魏无暇,他又怎能客气?现在虽不能真的要他性命,可让他丢尽脸面,也算是心中一快。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捉狭的念头,也就放胆一试,见这魏无思的法剑虽是厉害,又怎能伤到自己?暗中将灵蛇铠界祭出,那便是万无一失了,手中也掐出一道法诀来,就向空中法剑一招。

    这也是原承天挟技欺人了。对手祭出法宝,自该也祭出法宝来应对才是,如此用法诀强夺对方的法宝,分明是对付差自己一个境界的弱修时才可运用的手段,若是这法宝真的被自己夺了来,魏无暇颜面何存?

    魏无暇刚想动用这法剑神威,忽然觉得有股玄妙之力,就将那法剑上罩住了,自己的灵识竟是勉强才可与法剑通联,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与同级对手斗法,却让人平空摄去法剑,那还不如死休。

    忙将银牙一咬,法诀又加了几重力道,这法剑毕竟是被自己铭刻过来,略有微识,便生感应,于是银光再现,在空中一转,就向原承天刺来。

    原承天摇了摇头,看来这魏无暇的修为也不算弱,自己单用法诀就想强夺对方法宝,那也是异想天开了。

    不等那法剑临身,灵蛇铠甲上生出一道白光,就在身周一丈处形成一道光幕,这银剑如何能刺得进来。

    魏无暇连换了三道法诀,这银剑总是奈何之白光不得,心中更是焦燥,大喝一声,双手连连掐诀,竟是不惜耗费真玄,以三道法诀齐施剑身,以求其破光而入。

    原承天的禅识一直若有若无的罩定魏无暇,见魏无暇此刻心境不平,想来对这法剑的御控之力也就弱了三分,当下将禅识一扫,在魏无暇的灵识与法剑之间,形成一道虚虚的禅识之幕来。

    这其实是原承天将灵识的运用之法,运作到了禅识之上,灵识禅识,总是一体,想来这运用之法,应该是相差无几,而原承天对灵识的运用之法,早已是妙到峰巅,此虚幕一横,空中的法剑,顿时就与魏无暇断了联系。

    此刻原承天再向法剑一招,这法剑挣扎不定,可还是摇摇晃晃向原承天飞来,若这法剑真被原承天拿到了,魏无暇又将置身于何地?

    场上诸位玄修大士,对场中变化,自是一目了然,诸修无不心中暗笑:“此子以真修之为,而入我灵丹阁,果然是走的快捷路径,此人的修为,也不过如此罢了,此剑若被夺去,看他羞也不羞。”

    魏无暇见自己竟与法剑失去联系,大脑中就觉得“轰”的一声,像是降下一个天雷来,这法剑可是宗门所赐,比不得自己炼制的法器法器,此宝若失,又怎有面目向宗门交待?那器在人在,器在人亡的八字警语虽未刻在剑上,却是刻在诸修的心里。

    可是那原承天的禅识无形无质,根本就无法探查得到,若非是这道禅识阻住了与法剑的联系,魏无暇根本不知有这道玄妙之力的存在,竟是不识此力玄奥,又怎有方法可破?

    当下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这件宗门所赐之宝,如风中之絮飘向原承天,自已却是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忽听那琅嬛阁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极修阁特奉客修既在阁外,如何不进来叙话?“

    此音本也平常,可是此音传来,空中的禅识竟被一扫而光,就是秋风扫落叶也无这般快当,原承天心中疾沉,这禅识就连关启乾这等羽修大成期的修士也觉察不到,不想却被此人的清音喝破,天一宗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

    觉察到这空中阻力消失,魏无暇急忙将法剑招来,就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也是犹如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而特奉客修二字,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原承天这样的大敌,如何就成了特奉客修?特奉二字,怎是轻易能得的,客修得了这二字,岂不是就是仅次于羽修大士的身份,比诸位玄修,还高出半级来。

    且不谈魏无暇心中战栗,原承天想的却是,这琅嬛阁的高手,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修为,竟破了这连羽修大成修士也觉察不到的禅识?

    就听琅嬛阁中传来“吱呀“一声,一处的房门像是打开了,那苍老的声音再次道:”原道友,何不前来与老夫一见。“

    而诸位听声辩位,更是一惊,那打开的那道大门,分明是琅嬛阁中只对羽修之士放行的琅嬛秘阁之门,这原承天究竟有何造化,竟能得入此门?

0512章 无垢楼中话当年

    原承天既是好奇,更是胆战心惊,当下也不会理会门外诸修,一步步向琅嬛阁中走去。

    这琅嬛阁的房屋甚多,又是星罗棋布,初来乍到,极是容易迷失路径,只是刚才那房门打开之声,对修士而言就是最清楚不过的指路明示,原承天又怎能弄错。

    他穿堂过屋,很快来到第三进院中,却见左侧一间小楼正是门户大开。

    原承天怀着忐忑之心,缓缓步进小楼,刚刚走进去,身后的木门又吱呀关上,不免心中又是一惊。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原承天久历风浪,虽惊不慌,抬头望去,第一个印像就是这小楼极是洁净,人们常说的“片尘不染“自然不过是夸词浮饰,倒也不用真个理会,可此楼真的却是不见微尘。进入此楼,更是恍如隔世,这种情景,竟让原承天想起仙庭的那座妙道极修阁来。

    却见小楼四处,皆设木架,木架上书籍琳琅,那些书籍虽是古旧,也同样的片尘不染,而在二楼临窗处,置有一桌一椅,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衣老者,正临窗观书。

    有阳光一缕从窗外照来,细细瞧那缕阳光,又见一个奇景了。

    要知道屋中纤尘在阳光处总是毕露无疑,可这缕阳光之中,哪里得见半点尘埃,原承天心中徒然想起四个字来,那便是“无垢净光”了。

    原承天不由的激动起来,无垢净光之景,凡间哪里能得一见,分明是仙庭之中才会有这样景像,难不成这间小楼,竟是仙庭的凡界别居?或是这老者竟是来自仙庭?

    老者手持一册古卷,见到原承天便是一笑,道:“原道友历劫不易,今日凡尘一见,恍若隔世。”

    原承天细瞧此人面目,却是不识,可此人话语之中,却是隐隐道破自身来历与已一般,又让原承天如何能不动于心?然而用禅识加于此人身上,却是一片虚无,哪里能探得此人的丝毫信息,就像是此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老者见到原承天的惴惴不安之情,又是一笑道:“原道友不必惊惶,你我虽非故旧,倒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老夫既谪凡尘,不免就将这昔日面目换了去,却是羞见故人了。“

    原承天听到这“既谪凡尘“四字,心中大动,他此刻自是恍然,这位老者果然是与他一般,皆是从仙庭堕落凡尘了。

    他轻轻跃上楼层,就在老者的对面坐下来,在这凡尘之中,却能得见昔年仙庭故旧,原承天心中自是荡漾难平,凡界中常有人生四大喜事之说,其中一件,便是他乡遇故知了。

    只是凡人在他乡得遇故交,却是常情,自己能在此处得遇仙庭之士,却必定大蕴天机,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惶然,他颤声道:“道友既是换去面目,在下自是难识,若肯提醒一二,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此事若涉天机,则是不提也罢。”

    老者点头道:“你我能在凡界相逢,自是天意无疑,老夫也不知何谓天机,只知但凡我所知之事,自该相告于你,若说天机,或许这便是天机了。”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正要请教。”

    老者笑道:“道友可记得昔日妙道极修阁之事?”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原承天骤然立起,喜不自禁的道:“莫非道友便是昔日那位妙道极修阁的引路之人?”

    老者含笑道:“便是我了。”

    原承天叹道:“道友昔日修为,胜我十倍,更是明悟天道,晓畅玄机,怎会还有今日之劫?”

    老者叹道:“仙修之士,各有福缘祸事,所历天劫,自然也是有所不同,道友打碎飞升之殿,所历之劫,是为天劫千数之中最厉害的九世重修劫,却是避不得的,老夫所遇之劫,在仙庭昊天皆是避无可避,唯有躲在这凡界之中,方可苟延残喘。”

    原承天长叹道:“长生之道,何其艰也,你我本已位列仙庭,却是仍要历尽劫难,正是不知何事才是个头了。”

    老者道:“天道微茫,你我哪里能尽知,你我今日所历劫数,自然有个说法,只是还需得你我再回仙庭,方知端底。”

    原承天道:“道友修为尚在,若想重返天庭,岂不是等闲之事?”

    老者摇了摇头道:“下界容易返界难,那返界大修,也要拚着一缕元魂丧尽,才可来去自由,如今我整个人都堕入凡尘,若想回去,也只能寻以前的老路了。”

    原承天不由的神色愧然,道:“若是如此说,道友不能返界,却是受我的牵连了。”

    老者笑道:“可不就是你?你当初打碎飞升殿,别说是我,连这凡间的仙修之士,怕也有百余年难觅飞升之路了。”

    原承天再次道:“惭愧。道友若将此事泄了出去,在下怎有容身之地,那天一幻域中的诸多仙修大士,怕连吃掉我的心都有了。”

    老者道:“此事既由你而起,自该由你了结,你却是推不得了。”

    原承天道:“便是为了我日后返界事宜,飞升殿的碎片,我也要尽量收集尽了,只是这天下之大,四海茫茫,穷我毕生精力,又能寻到几块?莫非道友此次唤我前来,便是因此事之故?”

    老者哈哈笑道:“若论福缘,我或可胜你,若论灵慧,我竟是不如你,我在此阁呆了近百余年,可不是就是等你今日之会?”

    原承天也是大喜,他此世修行,虽也算顺利,可每次想到飞升殿被毁一事,就是心中惊惶,若无飞升殿,自己哪里能飞升昊天,随着自己的修为渐高,这惊惶之情,也就一日胜过一日了。

    今日能在此处得遇昔日仙庭故旧,已是一喜,更于极其渺茫的黯淡前程中瞧见一丝光明,更是莫大之幸了。

    老者取出一个玉筒来,就在玉筒上一点,空中就放出光明,显出一张地图来,原承天细瞧这张地图,分明就是凡界七大陆与诸多幻域了,却见那地图上星星点点,竟是标识了数千处,难不成这些皆是飞升殿碎片的所在之地?

    原承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飞升殿的碎片如此之多,分布的又如此之广,让他如何寻得,更何况那地图的边缘地带,有数处黑暗地域,上面也是星星点点,怕没有十数个标识,却不知这数块黑暗地域,又是何处了。

    老者见到原承天的叫苦神情,又是一笑,道:“若想尽数收齐飞升殿的碎片,别说是你,便是仙庭大修,也要穷尽心力,不过你若能收集到三成碎片,那大殿自有绝大威能,可从各处召来其他碎片了,这碎片召来的愈多,威能越是强大,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原承天听到如此说,心中也只是略松了口气罢,道:“就算如此,这三成碎片,也是收集不易了。”

    老者道:“这也是你的劫数,别人怎能替得?好在老夫修为尚在,这百年来,也算是摸清了这碎片所在地域,有几处最大的碎片坠落之地,前些年也算是弄得明白,你只需将这几处的碎片收罗了来,或可凑齐三成。”

    原承天急忙避席,长揖到地,道:“若非道友成全,原某不知何日才能重返天庭。”

    老者哈哈笑道:“老夫既涉其中,怎能不尽绵薄之力?你倒也不必深谢我,只是老夫探明的那几大块飞升碎片中,却有数块,是在魔界与天外灵域之中,只怕得之甚难了。”

    原承天早就瞧见,图中的标识有大有小,其中有数块大点的标识,的确是在地图边缘的黑暗地域,想来那就是魔界与灵域了。那魔界虽是凶险,倒是有路可循,可是天外灵域中散失的数块碎片,又去哪里寻得?

    要知道天外灵域早就崩塌经年,这灵域的碎片或落凡尘,或堕魔界,或在九渊地宙,自己难不成还要将这些地方一一踏遍不成?

    老者见到原承天面露畏难之意,也露出同情之色,他道:“虽是无比艰难,可道友既存重返仙庭之志,就该多加努力才是,正所谓天道酬勤,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道友只管尽心竭力,便就是了。”

    原承天本来就是心志极坚,刚才虽有一二畏难颓丧之情,也是一闪而过罢了,他历九世重修之劫尚且不惧,又何况重修飞升殿,闻言道:“道友之言,自该铭刻肺腑。”

    老者让原承天将这飞升殿碎片地图收起,又道:“你如今既是九级真修,那幻域中的天阙恰好又提前开启,岂不是你天大的福缘,看来你虽历大劫,天道对你仍是不薄,这其中想来必有深意,何况有几块大些的碎片,就在这天一幻域之中,这幻域的地图,也正好该交给你了。”

    原承天本是为此而来,闻言喜道:“道友之赐,何其厚也。”

    老者又取出一个玉筒来,依刚才之法,将地图之景呈现空中,原承天凝神一瞧,不由喜出望外。

    要知道那天一幻域极其辽阔,凡界七大陆也不过只抵得上幻域一角罢了,是以这幻域之中未曾人经之地,虽经凡界仙修千万年探查,也仍有六七成未能探明。

    可是老者的这张幻域地图,却是极其详尽,整座幻域尽收眼底,也就是老者这般的仙庭大士,方有这样的惊天神通了。

    他正想称谢,却听老者道:“这地图已将幻域尽数标明,无疑已泄天机,道友若想取了这地图去,只怕还需付出一点代价来,否则损我寿限不小。”

    那能与仙庭大士寿限相提并论的物事,又怎能小了去?原承天听到此言,怎能不惊。

0513章 七日阅尽天下卷

    老者也不瞧原承天,只是缓缓道:“老夫替你标画飞升殿碎片以及幻域地图,本也是替老夫自己打通返界之路,你原不该欠我,只是天道最是难测,怎会讲这世理人情?老夫将这两图交给你,所损寿元怕要有五百年了。”

    原承天讶道:“为此一事,便要损却五百年寿元,天地之威,实令人恐怖,只是道友已是大罗金仙之躯,便是损去五百年寿元,想来也无关紧要才是。”

    老者道:“原道友有所不知,我所受天劫,就是损寿耗元劫了,若是在仙庭之中,别人的一年便是我的十年,若在昊天界中,别人的一年就是我的五年,唯有在这凡界之中,那时光之逝,才算略缓下来,可一年也算得两年了。”说到这里,就是苦苦摇头。

    顿了顿,又道:“原道友想来,我为修这大罗金仙之身,可不要花去四五千年,而此劫初降之时,便已耗去我五千年寿限……”

    原承天听到老者屈指数来,暗暗心惊,天劫本就千奇百怪,名目繁多,他原以为自己九世历劫,已算艰难无比,哪知这损寿耗元劫听来亦是惊人。

    大罗金仙虽有数万年寿限,可如此七折八扣,哪里还能剩下多少?更可惧的是,此劫临身时,那时光真个是飞逝若电,也就是老者已达太上忘情之心境,可以做到古井不波,若是此劫降到寻常修士头上,那岂不是愁也愁死了。

    他道:“这么说来,道友就算避到凡界,也不过是暂缓寿元损耗,此劫终是避不过的,更何况一旦飞升之殿重修,道友重返仙庭之时,那劫数仍在,又怎能避祸?”

    老者苦苦一笑道:“我既已见到了,交割两图,这尖刺界便是不能呆了,自然是要到魔界避劫,在魔界之中,这寿元倒可无损无耗,而这损寿耗元劫,也可终止了。”

    原承天连连摇头道:“道友以大罗金仙之躯,甚至连这凡界的微尘都是染不得了,若是自甘****魔界,惹了魔气,哪里还能再回仙庭?道友的求道之路,岂不是就此断绝?”

    老者感叹不已,道:“既遭此大劫,我等又该如何,是以老夫才有一事相求。”

    原承天慨然道:“别说道友为我标画二图,便是昔日在仙庭的一面之缘,也足以令我等守望相助,道友所求之事,原某若能办到,自不会皱一皱眉头。”

    老者甚是欣喜,道:“道友慈悲之心,犹如往昔,既是如此,老夫何愁之有?道友日后飞升之时,老夫自会毁此肉身,道友只需将我的元魂携在身上,去昊天界的洗魂台中,洗去我元魂魔气,老夫便是功德圆满,可登仙庭了。”

    原承天笑道:“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老者神情凝重,缓缓道:“你怕是不知这其中的艰难,飞升之殿,怎能容得魔气穿行,别瞧那时我只是一道元魂,也必定会给道友带来无穷后患,说不定道友就会因我之故,殒落在天罗界力之中,便是如此,你也肯吗?”

    其实原承天如何不知道此事之艰,仙庭,昊天与魔界,可谓势不两立,昔日魔魁一事,就引得仙庭惊动,最后派出自己前去阻拦,想来就算自己阻拦不成,仙庭也必定会再出高德大士,力阻魔魁飞升昊天。

    老者虽是仙庭中人,可一旦染上魔气,便会被仙庭视为魔障,那么自己携此老元魂飞升,就不知会遭遇怎样事体了,只是虽知此事无比艰难,然而念在昔日一面之缘,又同是仙庭大罗金仙的情面,原承天怎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若无此老标就双图,自己再也难寻飞升之门。

    在凡间救人一命,便如建七级浮屠,自己救大罗金仙于大劫之中,亦是天道之修,是以原承天道:“飞升之艰,原某如何不知,只是我等仙修士之士,处处逆天而为,再多此一事,又有什么打紧?正所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罢了,就算殒落于天罗界中,那也是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却见老者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来,道:“昔年道友虽是一心慈悲,却只知苦修,不闻世事,而于性情之中,亦失之软弱了,不想九世历劫,却让道友修出这磐石之性,实是可喜可贺。”

    原承天见到老者这笑容甚是神秘,心中忽的一顿?暗忖道:“此老突兀出现,却是古怪,莫非这其中又有玄机?”

    他脑海情景浮闪如电,从自己奉命阻止魔魁的那事想起,再想到自己九世之遇,便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将诸般事体联在一处,可这根丝线也只是脑中想来,等要去细辩时,又哪里能分得清楚?

    他想了良久,也是仍不知其所以然,只好罢了。

    当下就收起幻域地图来,与老者闲话。原来老者亦是出身天一宗,此次返界避劫,自是首选这出身之地,而老者的来历除了天一宗的宗主之外,也就二三居于幻域的天一宗仙修大士知道罢了,十大长老也是一无所知。

    老者道:“你既为我天一宗特奉客修,日后前往天一幻域之中,若有缘得见天一宗几位仙修大士,或可寻其相助一二了。而天一宗势力不俗,别说在这凡界之中,就算是在昊天界里,也是股不小的势力,所谓怨家宜解不宜解,刚才老夫阻你强夺魏无暇的法器,也便是此意。”

    原承天默默点头,他怎不知天一宗的势力非同小可,轻易开罪不得。只是自己因与天一宗结怨久了,对这客修的身份,还没适应过来,刚才出手强夺魏无暇的法器,也是惯性使然。

    以老者的修为心境,门户之别自是瞧得极淡,他出手阻止自己,也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却并无维护门宗弟子之意。

    于是便道:“多谢道友提点,在下此刻心中已明其理,只是道友为我偶露峥嵘,怕是会暴露身份了。”

    老者笑道:“你所用禅识,那些低级弟子应是不识,我出手破去此识,他们又怎知其中奥妙?说来道友福缘倒也不俗,今世竟可仙禅双修,有了这番际遇,日后成就,定在他日之上。”

    说罢将头向四周书架一点,道:“你可在此留上数日,这里的典籍之中,颇有不少是罕见珍藏,你虽是大罗金仙玄承,可世事日日常新,那仙修之道,亦是常变,尤其是天一幻域中的异兽,地域,更该多多了解才是。”

    原承天深以为然,他虽是玄承无双,可以世间之大,万物之广,纵是仙庭高士,又怎能尽知,尤其是对自己而言,诸如凡间幻域,魔界,冥界,以及九渊之宙的诸种情形,自己以前也是知之甚少,正该借此良机,狠狠的补上一课了。

    于是便留下来,在这琅嬛秘阁中观书。天一宗所藏之丰,本就是天下无对,而这琅嬛阁又经这位仙庭大士百年经营,其所藏典籍,更是无所不包了。

    原承天本是好学之人,既进了琅嬛书海,便如进宝山,触目所及,皆是世间奇珍,又怎肯轻舍,弹指之间,那三日就过去了。

    这期间他与陆沉星传过音讯,告之自己最多再过三四日,就可下山,而天一幻域的地图也已然到手,陆沉星闻知此讯,自是大喜,对原承天的能力更是赞不绝口起来。

    到了最五日,关启乾也传讯过来,得知原承天竟在琅嬛秘阁观书,也是惊诧莫名,要知道琅嬛阁这位老者身份成迷,其修为更是高深莫测,除了天一宗的宗主,便是十大长老当前,此人也是懒得理会的。

    却不知原承天有何福缘,竟得此老青睐,能进入琅嬛阁中观书数日,这岂不是连天一宗十大长老也未曾有过的待遇。

    而前几日原承天更是在天一宗十余位玄修面前,被这琅嬛阁老者请入琅嬛秘阁,这秘密又如何能守得住,自是在整个天一宗沸沸扬扬的传了开去,极修殿特奉客修原承天的名字,竟是无人不晓了。

    到了第七日,原承天得琅嬛阁老者之助,几乎就将这琅嬛秘阁中值得一阅的典籍瞧了个精光,此行收获,实可称得上是无以伦比了。

    就见老者笑道:“老夫百年收藏,尽被道友一扫而光,却让老夫情何以堪?也罢,你既在此观书七日,好歹也该有个说法,你且你那玉牌拿来。”

    原承天笑着将玉牌递过,老者随手刻画一番,又还回来,原承天用禅识一扫,却见那玉牌上又多了一行字迹,写的是:琅嬛秘阁特奉客修。

    老者笑道:“客修在天一宗也算寻常,若有‘专奉’二字,其地位便是玄修之士,若是有这”特奉“二字,也就略低于羽修罢,如今你有两个特奉的身份,在天一宗却是前所未有,我这琅嬛阁虽只是阁级,因老夫之故,却是不亚于十殿的。”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如何评定这双特奉的等级高低,就让你的徒子徒孙烦恼罢,却不知我既有了这双特奉的身份,是否就能自由出入天一宗?”

    老者微笑道:“谁敢阻你。”

    原承天当即与老者告辞,想来自己虽是身份特殊,可若要离宗,总该知会关启乾一声,方是礼数,于是径直回到幽玄别居来,刚离了传送大殿,就听到小院中关启乾的声音道:“步长老之请,关某好生为难。”

0514章 相逢一笑可谈玄

    “步长老”三字听在耳中,若是换了前几日,原承天只怕定是心如死灰了,可此刻他心中反倒觉得有趣起来。

    若是步遥环知道自己此刻是极修殿与琅嬛阁双特奉的身份,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原承天也不停步,就向关启乾的小院走了过去,还没走上两步,步遥环的声音已经传来:“原承天!”

    声音中半是惊讶,半是不信。却见人影闪动,原承天面前已多了两人,自是关启乾与步遥环了。

    却见二人脸上皆是怒气,看来刚才二人交谈必定是不欢而散,此刻见到原承天,关启乾也就罢了,步遥环则是怒气冲冲,目中精光一闪,那灵压也就呼之欲出。

    只是关启乾就在他的身边,怎容他出手伤人,灵压同时散发出来,却是挡在了原承天的身前。

    两股灵压在空中一触,却是无声,只是二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这二人同为羽修大成修士,自是修为相若,一试之下,便知对方实力惊人,若是这般斗下去,却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而天一宗两大长老斗起法来,却不是天一宗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触,已是心意相通,便将这灵压同时收了回来。只是步遥环的脸上怒意却是更甚了。

    步遥环怒道:“关老,你今日当真要与我过不去吗?此子伤的可是本宗开宗祖师后人,令无参公子,若不将他诛杀,你我日后如何有脸去见祖师?”

    关启乾冷冷的道:“原道友已为我极修殿特奉客修,那便是我天一宗弟子了,本宗向有严规,不经长老院法旨示下,妄杀本宗弟子者,杀无赦。”

    步遥环哈哈大笑道:“说什么特奉客修,那还不是你存心与我做对,我今日便要将他杀了,难不成宗主真的会治我死罪?“

    原承天见步遥环如此蛮横,心中自是有气,奈何自己此刻修为浅薄,实非步遥环对手,而琅嬛阁老者的话更是说的明白,天一宗大修如云,在昊天界中亦是炙手可热,正所谓怨家宜解不宜结,自己日后总要飞升昊天,实无必要将天一宗得罪得狠了。

    他拱手为礼,道:“天一宗极修殿,琅嬛阁特奉客修原承天,参见步长老。“

    “什么?“步遥环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字字道:”天一宗极修殿,琅嬛阁特奉客修原承天?连那琅嬛阁的大修,也收为你特奉?“

    原承天心中忍笑,道:“是。“

    琅娘阁老者的来历虽只有天一宗宗主以及几位移居于天一幻域的仙修大士知悉,可步遥环何等眼力,自是瞧出这老者来历非凡,一身修为深不可测,那是绝不能得罪的。

    若原承天只是极修殿特奉客修身份,步遥环拼着得罪关启乾,大可由着性子将原承天杀了,就算宗主怪罪下来,想来自己毕竟是天一宗长老,纵受处罚,也可想见了。

    可是若是得罪那位琅嬛阁长老,纵是步遥环也是丝毫动不得念头,她心中气苦,又不便在关启乾面前表现出来,免得让他笑话。可若让她向原承天改颜相向,胸中那口气又怎能忍得下去。

    心中天人交战,好不痛苦,脸色便是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忽的“嘿“了一声,扬手向空中一招,就见一道青光冲天而起,这青光冲到极高空去,就引得天雷阵阵,空中一时间电光乱闪,乌云翻滚不定,却听”刷“的一声,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原来这羽修大士之怒,举手可引天像变化,竟是恐怖如斯!不过原承天细瞧这青光闪耀之景,却是心中明白了。

    按理说以步遥环这样的羽修大士,轻易不会动怒,纵是心生恶念,也可及时压抑住了,如今他才明白,这步遥环修的竟是大衍霹雳心法。

    大衍霹雳心法虽是威力绝伦,可却有个大大的弱项,那就是此法于心修一节却是草草,是以修行此法者,大多是任性妄为,****肆意。

    其实这也怨不得步遥环当初择法不慎,这世间的仙修心法,怎能十全十美?总要有一二欠缺处,又有谁能有原承天的机缘,能修成紫罗心法?

    步遥环身为女修,自是重情重意,更兼令无参身份特殊,性格伶俐,步遥环待他亲厚,也属人之常情,她将令无参之死怪罪到原承天身来,也不能说她就是错了。

    而她所修的大衍霹雳心法于修心一环又是弱项,因此她堪此事不破,终是深恨原承天,也是不足为奇了。

    原承天因九珑之故,对令无参其实已无恨意,这也是他所修的紫罗心法的高明之处,此刻见步遥环为令无参伤情,心中反倒恻然,于是从容道:“长老一怒,虽是惊天动地,令人心生恐惧,奈何心境不平,却与修为有损,却不知长老为何不去修行六壬三爻心法,或可补心修之不足。“

    步遥环于羞怒交加之中,听到原承天此言,气极反笑,指着原承天对关启乾道:“关老,你瞧瞧,此人竟是在指点我吗?也不瞧瞧他的身份修为,竟是敢在我面前卖弄玄承。“

    关启乾一时不置可否,捻须沉吟不已,忽的抬起头来,道:“原道友,那六壬三爻心法虽可修心,却与大衍霹雳心法难以调合,若是强行此法,只怕日后会有不测之祸。“

    他平生最好谈玄,前几日与原承天三日清谈,自是对原承天佩服的五体投地,否则也不会开了先例,收了原承天这名真修之士为特奉客修了。此刻自以为寻到了原承天的痛脚,哪肯轻饶?

    便又细细讲道:“原道友,你自该明白,这六壬三爻心法修心虽是最强,却是极阴柔的心法,大衍霹雳心法却为至阳之道,那寻常的阴阳调合之理,在此处却是用不着的,只因这两种心法便如油水之分,哪里能混到一处?“

    原承天笑道:“关长老明见,六壬至阴,大衍至阳,若是强行调合,反有不测之祸。“

    关启乾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出此言?“知道原承天是不会妄言的,心中就起了期待之意,可又坚信自己不会弄错,那心情就忐忑起来。

    步遥环原是没将原承天的话当做一回事,可见关启乾神情郑重,不由心中大奇,这关启乾平日与自己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此人于心法妙道,那是极有见解的,自己向来也是暗自敬佩不已。于是暂忍怒气,且看原承天如何分说。

    原承天道:“关长老,那六壬三爻心法共有九种心修之道,修士若得此法,自是会统统修行了,可若是如此,那真玄便是纯阴之属,与大衍霹雳心法再无调合的道理。可若是弃其第三壬,二爻不修,却又如何?“

    关启乾于这世间诸多心法妙道几乎无所不知,于其中玄奥自也是如数家珍了,他既听原承天之言,便屈指算来,只是粗粗一算,心中就是剧震,那脸上也刹时变了颜色,说出话来也是夹带颤音:“若是弃第三壬,二爻不修,那便是,那便是……”心中竟是激动难抑,只因原承天此言顿开茅塞,让他瞧到心法修行的一个新境界来,他平生浸淫此道,便是为了这一时刻,如今骤然得窥门径,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那便是行百里而半九十,不阴不阳,修了个半吊子的心法,又有何用?“却是步遥环也听得入神,也****话来。

    关启乾哈哈大笑道:“步长老,你还是没想明白吗?你既先修了大衍霹雳心法,再修六壬三爻,为的只是调合阴阳,理顺心境罢了,六壬三爻心法威能原就较弱,岂是指望此心法克敌?但若是只求修行心境,修他个半吊子心法又有何碍?“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步遥环毕竟也是羽修大成之士,关启乾话已说透,心中怎能不明,不由得合掌笑道:“妙,妙,的确是妙,修得了这半吊子的六壬三爻心法,的确是可阴阳调合,就此理顺心境,于修为实有极大陴益了。“

    原承天道:“这便是大道若缺,不可求全之理了,只是世人若得了高明心法,自是会勤加修习,一丝一毫也不敢错的,却不知有世间心法,皆非十全十美,那前人的玄承,也未必尽数拿来可用,仙修之士,若不明变通之理,纵是不能行得大道。“

    步遥环连连点头道:“此理至善,只是世间修士,大多泥古不化,不知变通之妙,纵是妾身,若今日无缘得聆原道友高论,也是浑浑噩噩,怎知世间还有这择法而修之道。“

    她说到这里,忽的醒觉过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之中,将心中恨意尽去,反倒去称赞原承天的金玉良言,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倨后恭,自己长老的脸面却是何存?

    可是若想在此刻翻脸直斥原承天妄言乱说,哪里还有底气,如此左右为难,那脸上不禁就露出讪讪之色。

    忽的匆匆一揖,道:“本座另有要事,就此告辞。“竟是急急去了,等到她的身影进入了传送大殿,关启乾与原承天相视一眼,皆是乐不开支。

    原承天趁机一礼,道:“关长老,在下实是有个不情之请,亦也要向关长老告辞了。“

    “什么,你竟要离我而去?“关启乾一喜之下,又是一惊。

0515章 此去游龙入大海

    原承天也不相瞒,便道:“天阙开启之期将近,在下与几位朋友约定,势必要前去一试机缘,再者琅嬛阁那位大修亦有托嘱,在下虽欲常伴关老身侧而不得,实是抱歉。“

    他说到天阙一事时,关启乾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可是原承天提及琅嬛阁大修时,关启乾则是万般无奈了,得登天阙可谓福祸参半,关启乾倒是有理由阻止,可原承天拿出琅嬛阁大修这个天大的靠山来,便是关启乾也不敢轻易得罪。

    关启乾只好长叹一口气,道:“既是琅嬛阁大修有旨,老夫又怎能阻你,只盼你此去福缘随身,早早突破玄修境界,那时你这双特奉的身份,也就无人置喙了。“

    原承天长揖到地,道:“定当不负关老雅望。“

    原承天终得关启乾放行,全身就是一松,他此次无意窥破天机残碑,暴露身份来历,原以为是祸事一桩,哪知道福祸原本相依,天一宗一行,倒也收获颇丰。

    不过此刻瞧来虽是顺风顺水,可日后隐忧却也不得不虑,携琅嬛阁大修元修飞升或是极遥远之事,暂时可以不必理会,令原承天为难的是,自己此刻这个天一宗双特奉的身份,又该如何面对林黑虎?

    更何况天一宗与百宗盟之间百年中必有一战,到时自己又该何以自处?

    想来身在凡世红尘,自是要多历人事浮沉,这也是天地对自己的磨炼罢,自己此刻,也只能以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俗语自我开解了。

    关启乾道:“你的玄承灵慧,未必就弱于我了,而老夫一生最好务虚,可是那些个仙修心法,你定是用不着了,而老夫向来懒侍丹器,临行之际,也不知该送你何物。“不禁将眉头紧锁起来。

    原承天忙道:“此次能得伴关老身侧,聆听雅训妙道,已是望外之喜,怎能再有奢求,关老实不必为此烦恼。“

    关启乾笑道:“我的修为身份好歹远高于你,又值道友远行,若是积财吝赏,岂不让人笑话?“忽的将脑袋一拍,笑道:”瞧我竟是老糊涂了,那件物事,岂不是专为道友而备?“

    说罢向空中一招,便有一只乌油油的木盒现在空中。羽修之士自然早就辟就界域用来藏物,比之物藏可就轻省多了。

    关启乾将木盖托在身中,道:“此物为斩兽仙刀,若用来诛杀幻域灵兽,那是最方便不过的,此物原是一位老友相赠,只是我怎能用得着,放在我这里,倒是误了此宝,你此去天一幻域,自是凶险重重,有此物傍身,倒可省些力气。“

    原承天听到这宝物中有个“仙“字,心中便是大动,但凡能物事用到这个”仙“者,大多都是天材地宝了,而若是修士炼制之物用此字者,必是极厉害的法宝,定可与天材地宝比肩才是。

    关启乾也不掐诀,只是心念一动,那木盒缓缓打开,却见那盒中只是一团光球,也瞧不出是怎样的形状,若是勉强描述,这光球便像是一只眼珠。

    关启乾口中道一声“疾“,就向远处一座山石一指,就见那光球中立时激射出一道极细的红光来,此光破空而去滋滋有声,就在那远处山石上一扫。

    可是这一扫却无多大威势,那山石依然如故,一时也瞧不出什么玄妙来。

    恰在此时,一股山风吹来,山石原本齐齐整整,被这山风一吹,就化成粉未散扬了开去,片刻之间,这山石竟是被吹拂去了大半了。

    原承天身为大罗金仙,何宝不见,那红光碎石倒也不见得有多大威能,可从此宝之名可知,这斩兽飞刀应该是专用之宝,用来对付仙修之士或许威能有限,可对幻域灵兽应有极大加成。

    他再次向关启乾谢过了,恭恭敬敬接过此物,就此告辞下山。仍是顺着来时之路,一步步离去,再也不敢动用遁术的。

    及至出了山门,原承天才略略放下心来,此次于天一宗的机缘,最好是到此为至才好。

    他先前已传讯于陆沉星,也不必前来相见了,就让他二人就在天一城中炼制灵符,真玄丹,也不求威能数量,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而这边原承天早就让玄焰开启紫金丹炉,诸事不理,只管炼制丹药,而自己则是在飞遁之时,双手不停,每时每刻制符不休。

    他此刻虽是九级真修境界,但因玄感极强,又刚刚修得禅识,所能炼制的灵符种类,可就比以前扩大数倍去,更兼有劫晶这样的制符灵材,其所制的几种上等灵符,甚至可对玄修之士产生不小的压力。

    而考虑魔界的魔兽魔修亦可登入天阙,虽然能进入凡界的魔修少之又少,其修为也被限定住了,可因有昔日魔修借助虚魂道一事殷签在前,那魔皇级的魔修,仍是可能出现的。

    因此原承天也随手制了数十张专门对付魔修的灵符来。

    正所谓人心不足,以原承天此刻境界,所制的灵符虽已是数量庞杂,可是有几种威能极强的灵符,却仍是无法制出。想来只有要了玄修境界时,才可一试。于是原承天天对突破玄修境界,不免又多了一层渴望。

    他自踏上仙修之道以来,一直小心翼翼,而当前这个玄修境界,或许就是他最大的关口,一旦突破此关,凭着自己的胸中玄承与诸多天材地宝,就可不将天下玄修放在眼中,甚至可与羽修初成期修士一较高下了。

    虽说幻域之中,仙修境界的修士不计其数,好在这些仙修大士怎肯为了红尘中事误了清修,自是不肯轻易出面的,这便是说,原承天一旦突破玄修境界,虽谈不上纵横天下,起码也少了许多羁绊。那时气像,便是一新。

    眼瞧着离天一宗已去了四五百里,一路所经,尽是荒山旷眼,绝无人迹,原承天干脆祭出白斗来,以逞一快。

    那白斗在金塔中蛰伏良久,早就不耐了,前者因在伽兰城中,无计得出,此刻总算再次回到外面世界,心情好不欢畅,被原承天唤出之后,一声长啸,就将那遁速使开,再去瞧四周景色,已是虚妄如烟了。

    白斗此次现身,似乎与先前略有不同,细细辩出,可见它的一身金毛颜色变淡,浑身上下,就好像罩了层白光,或许此刻相貌,才不负白斗之名。

    白斗已经两次变身,若是再一变,那就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变身,都给了原承天莫大惊喜,却不知它这次变身,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如今正处在白斗第三次变身的临界处,当此关键时刻,正该让白斗在幻域之中大展身手,以无数战斗经历,促进它的变身往最理想的方向转化。

    而想来白斗此次变身之后,就是五级灵兽了,如果原承天也能借此得登阙之机突破玄机境界,那么与白斗倒是相得益彰。

    那么唯一可虑的,就是猎风了。与白斗相比,猎风的修行进度虽不算是慢了,但白斗毕竟是天生灵兽,进阶之路与猎风大不相同。猎风总是比它不过。

    因为这次天阙开启,不光是原承天的机会,亦是猎风寻求境界突破的最佳良机,而想到这里,替猎风治愈灵脉的念头就格外强烈起来。

    此时正行到一座大山面前,这座山峰极是雄奇险峻,白斗虽是离地万丈,居然还是被此山的高峰阻住去路。白斗正想再升云端,患见山顶飘来一朵白云,那白云之中,灵压奇强,除了这朵白云之外,四处白云,皆被这股灵压冲散。

    而这朵白云之中,更是传来低低的吼声,其中分明是藏着一只灵兽了。

    白斗再临凡世,就遇此大敌,不由得精神百倍,转盟向原承天一瞧,原承天已知其意,看来白斗是想与云中灵兽一试高下了。

    他不慌不忙,用禅识向云中探去,不由得将眉头皱起,那云中灵兽,竟是五级,比白斗足足高出一个境界来,虽说白斗破境在即,可是这境界之差,纵是只隔着一线,那实力也云泥之判。

    可是见到白斗斗志极昂,原承天又怎忍拒绝?好在白斗虽只是四级,可天外灵兽,自是卓然超群,纵是比对手差了一个境界,可足可一斗。

    于是他向白斗微使点了点头,白斗喜不自禁,仰首就是一阵长嘶,这声长嘶可谓响遏行云,前方的白云被这声嘶吼一冲而散,露出那灵兽的真面目来。

    却见那灵兽长约一丈,高约五尺,只比白斗的身形略大一些,此兽头生三角,一双黄晴不时大放金光,身上毛皮却是纯青之色。

    原承天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一只青毛金晴兽,此兽在凡界灵兽榜上可排第七,却不知与白斗这只天外灵兽相比,谁能更胜一筹。“

    白斗既见了青毛金晴兽的真身,哪肯再等,纵身一扑,那百丈距离轻跨而过,爪芒刺破长空,就向那青毛金晴兽扑来。

    青毛金晴兽也伸出爪来,这只爪上只有四趾,每趾上皆覆有一片青甲,这青甲平时黯淡无光,可爪出之际,那青甲上就发出一道紫色光芒来,分明是已修成灵兽紫芒。与白斗天生的爪芒,恰好可做对手。

    双兽利爪相触,就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震波所及,就连脚下那座刀仞高山,也不由的微微一晃。

    这第一次接触,双方可谓斗了个平手,白斗再次伸爪击去,就听“波“的一声,那青毛金晴兽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0516章 岂可陌路吐真心

    见青毛金晴兽平空消失,别说白斗,就是原承天也是惊讶莫名,在白斗与此兽争斗之时,他的禅识一一牢牢锁定此兽,哪怕这金晴兽去瞬间去了千里,也不可能从禅识中消失。

    他急急的再将禅识向四处扫去,却哪里得见青毛金晴兽的半丝灵息,就像是有大能修士,将此兽摄进另一界域一般。

    正在狐疑不定,就见一道白光从山峰处冲上来,亦是灵压惊人,此光之中,再现一兽,却是一只巨象。

    这巨象可谓是法天像地,白斗立在巨象面前,好比是一粒尘埃,只是白斗天生骄傲,怎会将这巨物放心中,仍是凝爪待扑之状。

    可是原承天见到此景,心中忽的想起一事来,急急向白斗传下法旨,令其稍安勿燥,白斗拗不过主人之命,只是勉强停了下来。

    空中那只巨象也不来进攻,只是悠悠哉哉在云中漫步,又过片刻,这白象也如刚才的青毛金晴兽一般消失无踪。而山峰中再次升起一红光来。

    这红光中宛然是只朱红小雀,只有半尺长短,却生就三首。四只灵目瞧着原承天和白斗,的溜溜转个不停。

    原承天此刻已是心中恍然,自是按兵不动,更是严令白斗贸然进扑,白斗也觉出异样来,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护在原承天身侧,以防意外发生。

    这只三首朱雀在空中盘旋片刻,亦如刚才两只灵兽蓦的消失不见,其来有兆,其去无踪,端得是莫测高深。

    就在此时,原承天的禅识之中,忽的现出人影来,他忙将目光循着这禅识探来之向望去,只见脚下的山峰中一处巨石上,出现两个人影。

    一名白衫中年男子,侧身躺在石台上,以手支颐,目光则瞧着脚边的一位女子。

    这女子亦是身着素净白衫,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架瑶琴,头上勿云如瀑,只用一根金钗束了,瞧其相貌,不是云裳却又是谁?

    却见那云裳正自素手拔琴,奏的正是妙韵八音中的满座皆听,只是琴声与上次听闻又是不动,其音极是雅正平和,若非原承天熟知妙韵八音,几乎怀疑云裳另奏他曲。

    原承天心中明白,云裳此琴拔之良久,自己之所以此刻方才听闻,不过是因为有一道极厉害的禁制,或干脆就是一道极强界域,将云裳连人带琴音,齐齐笼罩住了,自己虽有禅识,又怎能探查得出?

    至于那两只灵兽,一只灵禽之景,却非实物,而是由大修之士的神识所化的幻像罢了。只是这大修的神识极是惊人,所化之物,栩栩如生倒也罢了,偏偏还已具灵识,其身上带着的灵压,与灵兽真身已无多大区别了。

    原承天曾两得神识,却最终与之失之交臂,一直是心中极憾之事,可是因这两得,他对神识的妙用自是大有体会的。

    那神识不仅能明察万物,更能变化万千,有这神识在身,可轻易使对手生恐怖心,欢喜心,烦恼心,种种心情,随手而施,对手若是修为低了一等,被这神识造出的七情六欲加身,自身是浑然不觉,就以为是真情实景一般。

    是以原承天与白斗刚才所见,亦是这大修之士以神识所化,而观三件神识化物之景,此人离神识化实也只有一线之隔了,委实令人又惊又叹。

    要知道神识之得,与修为境界并无多大关系,那羽修仙修之士,也未免就有机缘修得神识,此人既修得神识,分明是大福缘,大灵慧之辈,而此人之名,也必被宇内四海所知。

    刚才自己与白斗被这神识化物所阻,却不能就此推测这名大修故意为之,在原承天看来,或是这大修正好在此处修炼神识,而自己与白斗却是恰逢其会罢了。

    自己一位真修之士,实值不得如此大修以神识威胁。

    而这名大修之士,莫非便是那石上的白衣人?此人为何与云裳在了一处?

    此刻云裳抚琴不止,那妙韵悠悠传来,倒也令人身心如洗,可是原承天知道有这身具惊人神通的大修在侧,自是担了这天大的心事,又怎有心情细辩其音?他不敢惊扰,亦不敢就此离去,只能静以待变,且看那石上大修,究竟是何来历,又是有何动机?

    好不容易等到一曲终了,原承天才暗舒一口气来,平生听琴,以此次最为窘迫,这无双妙韵过耳,却是听而不闻了。

    云裳缓缓立起身来,对白衣人裣衽一礼,口中道:“好教公子得知,这立在云端之上,被公子神识阻住去路之人,名叫原承天,本是云裳旧识,虽是修为浅薄,却亦是高人雅士。”

    白衣人道:“既是雅士,何不唤来一见。”

    云裳又道:“云裳还有一言容禀。”

    白衣人笑道:“你只管讲来。”

    云裳肃容道:“公子修为好比日月,原道友在公子面前,不过是米粒之珠,然而公子却不可由此就将他轻慢了。得道有早晚,修行有高低,原道友他日之成就,未必就在公子之下,公子此刻或是干脆诛杀了他了事,若是不然,就该以礼相待才是。”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得道有早晚,修行有高低,你知我向来懒散少礼,故而特意提醒我吗?也罢,我这人讲起礼数来,倒也不弱于人。”

    云裳嫣然一笑道:“如此足见盛情。”

    白衣人缓缓立起身来,将身上白衣一顿,向空中敛容揖手道:“不才天一宗懒散闲人公子我,在此闻琴试技,聊遣闲怀,不想惊扰了原道友,想来于千千万万人中,与原道友相识于陌路,岂非有缘,若能前来一会,足慰吾怀。“

    说罢将脑袋扭了过来瞧着云裳,眼睛眨了眨,似在问云裳:“你看我表现如何。“

    云裳掩口失笑不迭,也忙向空中道:“原道友,既是公子相邀,何不前来一会。“

    原承天暗叹人生风云际会,哪里能料,昔日在伽兰城中,云裳被那位侏儒所逼,何其宭迫,此刻却遇到这位白衣高士,反倒谈笑自若,薄嗔微怒,亦无不可,却不是翻了个天地?

    也幸得自己在伽兰城中因一念之慈,与此女结下一段机缘来,否则今日之会,又不知是何等结果了。只是此人复姓公子名我,这名字倒也有趣,看来是得道之后,所取的一个道号罢了,显非真名实姓。

    他将白斗送进塔中,降下遁风,来到峰顶,施礼道:“在下天一宗极修殿,琅嬛阁特奉原承天,今日得见公子神技,已是大开眼界,又蒙公子青目,不以在下修为浅薄,诚心相邀,幸之何甚。”

    公子我抚掌笑道:“原来亦是我天一宗修士,可见实实是有缘了,想我天一宗竟能招揽到原道友这等英才,可不是天下精华尽入我宗?”

    原承天笑道:“公子谬赞,不过是阴阳差错,才蒙极修殿,琅嬛阁两位大修错爱,原某本人,其实一无所取。”

    公子我连连摇头道:“你此言过谦,我不喜欢,我瞧你英华内敛,风姿出众,云裳说的没错,你日后成就,未必就在我之下,更何况你体内有一丝红光暗藏,分明是结下偌大仙缘,便是不才也不及你。”

    原承天既是赧然,又是吃惊,公子我所说的仙缘,莫非便是自己体内的一点仙族之血?公子我既修成神识,这本是瞒不过他的,而自己能得极修殿,琅嬛阁两大修士青目,又怎是无能之辈,思来想去,自己刚才的是过谦了。

    三言两语之中,便知道公子我虽是羽修大士,其性却是出口无忌,率性而为,而此人亦是风姿,雅量高致,自己若是一味过谦,反倒无趣了。

    更何况原承天本也是心胸磊落之人,只是久历这世情凉薄,自然倍加小心,这世故人情,也就学得透熟,如今被公子我一语相讥,顿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于是讪讪一笑道:“在下的确曾与昊天仙族结有机缘,终是瞒公子不过的,便是公子所修神识,在下也曾有两次机缘得之,只可惜两得之后,终不复见,不免郁郁了。”

    也不知怎地,他在公子我面前吐露这心中机密,非但无不安之情,说出去之后,反觉心中畅快,想来自己虽收得侍灵侍将,终是因身份有差,难以吐露心中苦闷。

    公子我笑吟吟的听着,听到原承天自承与昊天仙族有缘,也只是点头罢了,等听到原承天说到曾两得神识,那面色中就露出十分惊讶来。

    等原承天说罢,他一把将原承天拉住,按在石台上,急急的道:“来,来,来,你那神识如何失,又如何得,还请速速道来。”

    云裳便是一嗔道:“公子,你好歹也是仙修大成之士,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公子我笑道:“天下能修得神识之人,屈指可数,而不才于玄修境界就已得之,自谓天下无双,不想原道友却在真修境界,就已两得两失,这份机缘真是好不吓人。一时急急想备问详情,却又是粗鲁孟浪了。”

    此刻却轮到原承天左右为难起来,自己刚才将获得神识之事脱口而出,实不知是受公子我的性情感染,还是此人以神识加诸己身故意为之,更不知此人的率性是真性情还是伪雅士,若是贸然坦陈其事,却又怎知会不会招灾惹祸?

0517章 今番殊遇当一哭

    公子我也不催促,只是笑盈盈的瞧着原承天,那云裳的目光却有大半尽落在公子我的身上,神情且喜且嗔,十足小女儿姿态。

    原承天瞧见此景,怎能不明,云裳对公子我,只怕已是情苗深种了。此女生世凄苦,此心若有归属,自是令人欣慰,而以云裳的眼力,她瞧中的人又能错到哪里去?

    回想起公子我刚才神识中展现的三大灵兽灵禽,无不正大堂皇,这神识便如琴声,是从心之所发,那是骗不得人了,此人神识既然可化灵禽,此人的心境自是清灵如月了。

    偏偏自己还对此人的心性揣测再三。

    自己久在红尘,看尽波诡云谲,便觉得世人皆是阴险狡诈之徒,若是对手弱过自己,或可施之以信,可若是对方强过自己,就不免会有诸多狐疑,原来自己竟是学不会去信任他人了。

    想到这里,原承天悚然一惊,那掌心中就泌出冷汗了。

    要知道人之本性,本无绝对的善恶之分,善恶之间,往往只是一线,你待人如何,别人自也会待你如何,你若待人如仇雠,他又岂能待你如亲朋?

    既是辩明此中关节,原承天的脸上就慢慢露出微笑来,这红尘世情,他终是悟得透了。

    此刻他心境明朗,廓然大开,就如这山上清风,亦如那天上行云,便觉得那丹田中的真玄,亦是微微而动,虽然其修为并无丝毫增益,不过心境既开,日后修行,必然再无障碍,冲玄之境,离自己已是更近了。

    于是再不隐瞒,就将自己于神识两得两失之事一一细述,公子一我一边凝神细听,一边取过云裳手中瑶琴,漫然拔动,他所奏之音虽不成曲调,可其音中或叹惋,或激赏之意,却是历历分明。

    等到原承天说罢,公子我五指在琴上一顿,那袅袅余音,就此断绝。

    却见他眉头微皱道:“在原兄看来,此神识两得两失,终是不得,却是何故?”

    原承天叹道:“总是我自家修为不足之故罢。”

    公子我连连摇头道:“道友大谬矣,神识之修,乃是由心而发,与修为虽有莫大关系,却也并非尽赖于此,灵修真修境界时,修士心境不高,难明天道世情,如何能修成此术?是以此术在羽修仙修境时,方才容易修成,正是此故了。只是就算突破羽修仙修之境,若是不能明悟天道,又怎能修成这天地妙术?”

    原承天默默点头,他初世虽修至大罗金仙境界,可于这神识,却是得之甚晚,他虽是玄承无双,可天道幽微,哪里能尽知,公子我的玄承虽然弱于他,可在这神识明悟上,却比他强出不少去。

    公子我又道:“或许道友平生多历艰险,便以为对世道人情瞧得透了,那心念不免固化,却不如天道世情如流水,最是变幻不定,岂有一定之规,他山之石,未必就可攻玉,道友的心境虽是远超于常人,却因过多的囿于常识,神识终是突破不得,怕就是此故了。”

    原承天心有所悟,目光灵光一闪而没,却见其脸上神情,已是添了一份神彩。

    公子我又道:“神识所谓的三得两失,虽是前人经验,却非固有之道,不才修此神识,那是两得一失,有人修此神识,却是四得三失,更有人五得皆失,终无一得,如此可知,能否修得神识,皆看本人心境,怎有定规?”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原承天刚才自悟其非,不过是手心微汗,此刻却是全身寒毛孔齐皆炸开,公子我之言就如醍醐灌顶,让他顿开茅塞。

    他退后半步,重整衣衫,对公子我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既承明教,足开茅塞,原某日后于神识上若有点滴突破,皆赖公子此番教诲,点悟开化之恩,实不知如何相谢。”

    公子我哈哈大笑道:“你这人仙基甚佳,灵慧极高,于性心境突破,也只是早晚之事,却与我何干?不才另有一言,还请道友三思。”

    原承天凝神肃容,道:“愿闻。”

    公子我道:“我瞧你话中之意,凡事皆托赖天意,那天意固是幽微难测,却不知天意之变,端看人心,凡我仙修求道长生,本就是逆天之举,请问这天意怎可事事顺之?若不能刚强自持,一事之成败,皆推向天意,那么终不能御天意而自得,万事由天,成败在我,方是至道。”

    原承天脱口赞道:“好一句万事由天,成败在我。”

    他心中忖来,公子我名讳之中,这个‘我’字,便是由此而来了。他原本以为,此人于名姓中加个“我”字,欢乎略显狂傲,可细细思来,方知“我”字深意,原来人生天地间,若无这个“我”字,岂不是泯然众人矣,又如何于千千万万修士之中,脱颖而出,早证大道?

    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自己初世修行,只顾一味苦修也就罢了,今世之修,虽说想超脱前世,可最终仍是不免因循旧理,一心只想离群索居,若无公子我今日之言,不知要误到何时了。

    此刻他心中的愉悦之情,不知如何生发才好,便抢过公子我的手中瑶琴,顺手拔去,那琴音虽是不按音律,可皆是心声,就听得叮叮咚咚之声不绝,山谷响震,回音不绝。

    公子我抚掌大笑道:“道友终是开悟了,这琴音纵横无忌,就如江河之水,瞬息万里,果然是有一个‘我‘字。”

    云裳也抿嘴笑道:“你是一个狂士,便希望天下人皆是狂生吗?好好一个原道友生生给你教坏了。”

    她虽是薄嗔微责,却是其辞若有憾焉,其实心深喜之。

    原承天只觉得体内那粒别出仙芽蠢蠢欲动,似乎又有突破之兆,而体内元魂,也是呼之欲出,似乎是那神识再次失而复得了。

    不过这元魂也只是燥动片刻,又安然回到体内,这神识三得,终是无法完成了。

    原承天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中,他刚刚明悟神识玄机,哪里骤得之理,只要日后心中时时记得一个“我”字,这神识终是逃不去的。

    公子我道:“此次我从海外归来,能得遇云裳,闻她手抚妙韵三日,已是望外之喜,今日却又逢原道友,明悟天地妙道,更畅吾怀。“说到这里,忽得俯身大哭起来。

    原承天原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一番,以引人发笑罢了,却不知此人声颤音斜,真个人哭得涕泗纵横起来。不免瞧向云裳,以探明其意。

    云裳笑着向原承天摆了摆手,又屈起手指来,抿嘴笑道:“公子,算上今遭,你可是哭了两次了。“

    却见公子我忽的立起身来,大笑道:“得遇云裳原道友,可谓我人生至遇,值此大喜之日,怎能不哭?所谓兴尽则聚,兴去人走,公子我去也。“

    将身一纵,已去了三五十里了,此人倒是说走就走,其狷狂之态与陆沉星的潇洒随性,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就听公子我的声音遥遥传来:“云裳,云裳,我归宗之后,必去寻你,原道友,你我后会必有期,且看你那时成就如何,可莫让我伤了心。“

    其音虽在,其形已杳,也就数息时间,那公子我已是走远了。原承天此刻再瞧向云裳,脸上就露出捉狭的笑意来,云裳怎不知原承天笑意所指,一时羞不可抑,急急转过头去。

    原承天道:“云裳今日心有所寄,实为万千之喜。“

    云裳也不转头,只是咬着嘴唇道:“三日前我在此处抚琴,这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我也不知为何,见着了他,就觉得好生欢喜,他的性子是狂涓了一些,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哪里能说得出口,脸上早绯红了大半。

    原承天道:“云裳只管记住,万事由天,成败在我,此生必无犹矣。能见云裳得归宿如此,我也放心了。“

    将身一纵,也跳到云端之中,将那白斗唤出,一道金光,只冲着伽兰城而去。

    就在原承天身形遁去无影之时,于高空之中,有三道人影闪出,皆是原承天的旧识,其中一人身材枯瘦,背着一个斗大的葫芦,便是秦公,另二人却是与原承天斗过法的段姓修士与金姓修士。

    三人目送着原承天去的远了,那段姓修士才拭了额上的汗水,道:“幸亏刚才不曾动手,不想那公子我长老却在此处,又与此人一见如故,此人究竟有如何好处,怎的连公子我长老也这般瞧得起他。“

    金姓修士道:“管他如何,你我昔日之仇,总归是要报的,既然在此处动不得手,说不得就在伽兰城外伏下,这次再也不能让他逃了去。“

    段姓修士犹豫道:“只是此子已与公子我长老结识,听说他又成了本宗的双特奉,若是伏击了他,宗门怪罪下来,却该如何?“

    金姓修士也是沉吟,二人不敢自专,便瞧向秦公。

    秦公沉吟片刻道:“既然要动手,自然要万无一失,你二人分别去邀齐人手,那九星之阵虽失了主阵之人,可我等九名玄修,哪里有拿不上一名小小真修的道理,只要此人进入我九星大阵中,他又如何逃生,宗门又哪里知道?“

    三人不由相视一笑,秦公道:“去吧。“

    三人便各自分开,刹那间,空中已无人影。

0518章 且将此丹了凡情

    伽兰城离天一宗本有数万里之遥,上次原承天借助传送门,自是瞬息可达,此次纵有白斗为助,也需花上一两日工夫。

    好在此次再入伽兰,就不像出城时那般危机四伏,是以这一路行去,倒也是心境无波。

    原承天也正好趁着这点空闲,多多制造灵符。于制符一道,原承天或可称之为凡界第一高手了,他左手劫晶在手,心中法言涌现,右手写画铭刻,每块灵符,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是以虽只是两日时间,他所制灵符,竟可达成百块,其制符之速,真可谓天下无双了。

    就见那伽兰城遥遥在望,原承天便将手中劫晶收起,缓缓靠近城池。

    他上次因去的匆匆,又担心路途凶险,故而将清越留在城中,托付林黑虎照顾,此次入城,除了要接清越前去心修院,亦要将李三非和周方晴安顿在城中。

    方晴这几日情形稍安,身子也渐渐壮健起来,想来入城之后,就可服用续命丹了。也只有将这天大的事情料理了,原承天才有心情再次上路。

    想来自己今世初踏仙修之道时,还是孤身一人,虽是多经艰险,却也是逍遥自在,如今在红尘中历练的久了,自然是杂事纷呈,少了几份自在,却多出几份责任来。

    一个人能力渐强,自然要多负重担,这也是世道常情,纵想回避亦不可得,若是一味躲懒偷闲,岂不是有违天道慈悲之意?这种历练,却也是难得的。

    到了城边,原承天将遁风一收,徐徐步入伽兰,城中的路径已是惯熟了,穿街过巷,便来到纳芥楼前。

    百年一度的伽兰盛会,早已是烟消雨散,此刻的伽兰城中,又与凡间诸多城市有多大区别?路上行人的步伐不再匆匆,而诸家店铺的东家店伙,脸上也多出几分从容来。

    正值清晨,纳芥楼中内外无声,却见一人懒懒走了出来,迎着头顶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想一侧脸就瞧见身边的原承天,此人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却见他身子扭曲,神情怪异,甚是滑稽。

    原承天微笑道:“二彪,还不前去通报。“

    那人正是二彪,他认清是原承天,怎能不喜?心里想着上前拜见,可耳中又得了原承天的法旨,一时间左右为难,倒不知怎么办才好,忽的将腰一扭,哎呀就倒在地上。

    慌得他一跃而起,就在空中摆正了跪拜之姿,急急向原承天磕了个头,就大叫道:“东家,东家,万千之喜,可不是原大修回来了吗,可不是原大修回来了吗?“

    原承天心中忍笑,就随着二彪一路走了进去,却见纳芥楼中早就乱了起来,那些未曾当班值守的武士,都忙着过来向原承天请安,原承天只得一一回复了。心中只是纳闷,自己与这些武士并无多大交情,连名姓也是不知的,怎的就对自己这般热情?

    正忙得不可开交,林黑虎大笑着跑了过来,口中斥道:“你们这些小子统统滚回去,这百八十人一一施礼,岂不是累坏了原大修。“

    众人心中暗道:“原大修是仙修大士,万金不易之躯,怎能累坏?“却哪敢与东家分说,只能委委屈屈的散去了。

    却见林黑虎如风般过来,一把揽住原承天的手臂,却在原承天耳边悄声道:“原兄,你有所不知,自从二彪在你那里得了好处,这些人眼红的什么似的,今天可不是逮着了吗?“

    原承天道:“其实送些丹药与他们也没什么打紧,只恨我杂事缠身,却也无太多时间开炼赤黑二丹,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了。“

    林黑虎嘿嘿笑道:“总是他们机缘不够,那仙修之道,哪里就那么好入的?且不提这些俗事,想来方晴姑娘定是大好了,那清越姑娘也在厅中等得急了。“

    一边说些闲话,一边将原承天引进大厅。

    刚入厅来,就听林清越庄容立在厅门,见到原承天,那脸上便是清清淡淡的一笑,缓缓向原承天施起礼来。

    原承天心中暗忖道:“清越见到我来,心中定是欢喜的,可瞧其神情,却是内敛自持的紧,分明是另一个九珑了,只盼她日后禅修有成,也不枉我一番奔忙。“忙也上前见礼了。

    林清越道:“原大哥,我自得了那架七灵琴之后,就觉得修行之时的确顺畅了些,原大哥的再造之恩,清越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原承天道:“世间之物,总有堪配之人,这也是你的福缘所致,原大哥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却也不必深谢于我,倒是我有件事要对你说,此事关系你日后前程,还盼你拿定了主意。“

    清越道:“既是原大哥吩咐,清越无有不从。“

    原承天道:“倒不能这么说,你自家的事体,总该自己拿定了主意,而一旦定了主意,就需执一为念,绝不中途毁弃才是。“

    清越轻声应道:“清越承教了。“

    原承天道:“月华宗已是风流云散,再也不是你清修之地,既是曾前辈将你托付于我,我怎能不用心?此次我回到伽兰,本是想带你去心修院,瞧瞧你是否有机缘得修禅道,但此事也是做不得准的,还是要看你的机缘。“

    清越听到“得修禅道“四字,虽是她向来内敛自持,那脸上的欢喜也是抑制不住了,她本是极慕九珑的,对九珑所修禅修,早生无限向往之心,此刻有缘得修禅道,岂不是达成心愿?又想到宗门离散,师伯师姑也不知身在何处,心中就是一悲,一时悲喜交集,却不知脸上已是泪珠横陈了。

    林黑虎笑道:“清越妹子,你本是九珑半个弟子,又得原大修照拂,此去禅庭,定是可入禅修之道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怎又伤起心来,快快止住眼泪,莫要让原大修担心了。“

    清越忙道:“是清越失仪了。“转过身去,偷偷将泪珠拭去了。

    原承天见清越愿入禅庭,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下来,如今心中唯一所系,就是周方晴了,招呼众人走进静室,他取出上次林黑虎所赠的法牌来,祭出琅嬛金塔,便邀林黑虎与清越入内。

    林黑虎见原承天在自己面前坦然陈此法宝,自是将他视为自己人了,心中极是欢喜。进入金塔之中,更是赞叹不已,这琅嬛金塔级别并不算高,只能算是玄修之宝,但与同类法宝相比,可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等到日后原承天晋升羽修境界,就可自辟界域,那时此宝自是用不着了,可是玄修真修两境,这法宝的功效之大,那是无论怎样说都不为过的。

    一时间猎风与李三非也过来与众人厮见了,众人寒喧问讯,倒也热闹,就连周方晴也过来与众人叙话,瞧其行动自如,果是大好了。

    原承天道:“方晴,今日便可服用续命丹,此丹既是逆天,反应必是强烈,你可得心中做好准备。“

    周方晴嫣然一笑道:“原大哥只管行事,这世间的任何苦痛原也算不得什么,倒是此丹若真的有效,日后又服下仙珠,岂不是要踏上仙修之道,想到那仙修之苦,方晴反倒有些惴惴呢。“

    原承天不由莞尔,若论性子坚强,世间女子,倒是少有强过方晴的,而方晴如此说,那自是做好万全之备。

    众人知道方晴服用此丹时,原承天必定要行功运法,身边不能有闲杂人等,便悄然退了出去。

    原承天见众人退去,便取出那粒续命丹来,此丹颜色灰黄,并无半点丹香,原承天平生制丹,虽也炼出不少废丹来,可在紧要丹药上,向无大挫,不想此丹炼制的却是最不如意。

    他心中轻叹一声,便将续命丹交给周方晴。周方晴接丹在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原承天事先早有说明,此丹并非十分大成,是以服用此丹后,是否生出意外,那是谁也难以预料了。

    自己一死并不足惜,只是枉费了原承天许多心血,更担心原承天会因自己一死,而于日后修行中,生出诸多魔障来,她虽不懂仙修之道,可与仙修之士交往多年,此节怎能不知。

    心中便道:“方晴,方晴,哪怕你服丹后数年死了,也不可死在今日,让原大哥平添心中魔障。我只愿原大哥就此与我了结尘缘,日后在昊天与九珑重聚,那才是方晴最大的欢喜。“

    可是心中纵是如此想,那泪珠儿却滚落下去。这世间之人,口中说着的话,未必就是心中所想,可现在看来,那心中所想,也未必就是自己真实的心愿。

    原来这世人最擅长的事情,却是欺骗自己。

    也不管心事起伏纷呈,就将那续命丹一古脑的丢进口中。

    耳边似乎传来渺茫的歌声,唱的是:“红尘往事不堪提,仙修凡界永隔离,欲将心事付流水,流水无情怎堪许。凡心一点娇无力,只盼来世登天舆,此去千年如弹指,相逢一笑悟天机。“

0519章 真言破敌弹指间

    数日后,从伽兰城中走出一男一女,二人出了城门,就动用遁术,跃到空中,那男人便是原承天,女子就是林清越了。

    此次重返伽兰,原承天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日周方晴服了续命丹后,虽是腹如刀割,幸得周方晴毅力极坚,这如千刀万割般的痛苦,竟是生生忍住了,又经原承天调息运功,那粒续命丹总算是服下去了。

    原承天仍不放心,又在城中呆了一日,时时诊脉探查,发现那丹药已开始被缓缓化去,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而这一日他又抽空去拜会了散介生与胡不归,散介生寿限将终,此次一会,便是永诀了,好在散介生早就堪破生死,哪里将此事放在心中。

    原承天不免又要嘱咐胡不归几句,让他以后这十余年就呆在伽兰城,不可擅离了,否则等自己挟仙珠归来,却又寻他不着,便是终身之憾了。胡不归自是诺诺连声,应个不迭。

    眼见得诸般事了,原承天最后才将李三非唤来,无非是叮嘱他好好用功,不可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那紫罗心法本是昊天第一**,入门既易,进境也快,可日后能否飞升昊天,却只能看李三非的福缘了。

    至于托咐李三非照拂周方晴一事,原承天自是不必提起,想那李三非自是会尽心尽意了。更何况李三非此刻已是自己的弟子,而方晴却是自己的妹子,双方的辈份已是差了,在三非面前提起方晴,不免就有几分尴尬。

    临行之际,原承天又将两只玉筒交给李三非,这两只玉简之中,一只装着的是自己的丹器心得,另一只则是制符密术。那李三非的仙基本也不俗,只需修成这两项仙修之法,日后便是没有自己耳提面命,其日后成就,也颇可想见。

    就此辞了诸人,就带着林清越上路。

    原承天本想让清越入了金塔,自己与灵偶一传一递,就可一日数千里,岂不快当?

    只是转念思来,林清越久在凡尘幽居,于仙修界诸般行径,却是经历甚微,而若想入得禅庭,怎能不知仙修界的险恶,那禅修的如水心境,也是自险境中历练得来的。

    于是干脆就让林清越与自己同行,一路之上,也可与她慢慢叙谈些仙修界的奇人异事,诸道心法,以增益其玄承。

    猎风这段时间都在金塔静养,早就闷煞,出城之前,当然也嚷嚷着要陪伴主人身侧。奈何近日来她的目力越发不济,数丈之外,已不能视物,原承天只好扳起面孔来,严令她在塔中静休。

    猎风见原承天动怒,也不敢违逆,只是怏怏的在金塔闷坐,却让玄焰笑的打跌。二人话不投机,当然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好在原承天与林清越不在塔里,自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原承天知道清越修为有限,遁速甚缓,若是陪着她一路行去,怕是误了与陆沉星,龙格非的见面之期。于是就将那双疾火靴送与清越,此遁器倒也恰合林清越使用。

    刹那之间,二人离城已有百里,遥遥看到一青一黑两道身影从空急泻而下,其中那名青色身影喝道:“原承天,你可认得我吗?”

    在二人身影未现之前,原承天早用禅识锁定这二人的身影,此刻见到二人现身,便是一笑道:“原来是天一宗两位同门,原承天这厢有理了。”

    那青衣修士曾与原承天大斗法术,其护背仙旗煞是厉害,就连原承天也是艳羡不已,此刻狭路相逢,又怎能不识。

    另一名黑衣修士,也是当日见过的。

    林清越本是灵修之士,忽见两名玄修大士降在面前,怎能不惊?原承天便向她传音道:“清越不必惊慌,这二人原是与我斗过法术,我纵不能轻易胜了他们,他们若想胜了我,更是不易了。”

    清越听原承天话意,原承天虽是谦词,也可知他凭一人力,就可胜过二人了,既是原承天亲口所言,清越如何不信,神情立刻就平静起来。

    青衣段姓修士听到原承天道出“同门”二字,一阵心惊肉跳,天一宗法规森严,而最忌的就是同门相残,自己今日所行之事,却是冒着天大的干系了。

    不过秦公已有严令,而身后的九星大阵已然布成,若是自己临阵退却,岂不是惹恼了秦公?

    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唤我门同门,你何时入了本宗?这冒认宗门岂是当耍的事?”

    黑衣修士冷笑道:“段兄,莫要听他胡言,此人是为本宗大敌,步长老曾亲自去擒他,只是此人命好罢了,而步长老也早就颁下法旨,但见到原承天者,杀无赦!”

    段姓修士心道:“步长老的法旨倒是个大大的托词,反正我等尚未回宗,此人的双特奉身份,只推不知便罢。何况此人定是以诈术入了本宗,自是不安好心,此刻将他除去,也是为本宗着想。”

    心中既有这番托词,也就心安理得起来,喝道:“原承天,你少要虚词掩饰,今番遇到,却是放不过你。”

    心念一动,身后仙旗已然现出,身边的黑衣修士也不敢怠慢,抖袖取出一柄法剑来,此剑其锋如雪,上书“白芒神剑”四字,原承天何等玄承,一见此剑,就知道此剑专以剑芒伤人,那是不可大意了。

    他怕林清越受到波及,立时先将一道域字真言向林清越一罩,这二人纵是三级玄修,欲破这道域字真言,也要化费不少工夫,而自己一旦与他二人动手,又怎能容他们抽出空来。

    所谓打人不过先下手,玄修级的法宝一旦及身,就有魂消骨碎之危,原承天身子微晃,先用灵蛇铠甲护住其身,无界之剑刹时祭出。

    护旗修士领教过这无界之剑霞光的厉害,怎容原承天从容出手,一边断喝道:“金兄动手。”一边晃动身后仙旗,一股玄风自天而降,向原承天当头罩来。

    而金姓修士则是倒持白芒神剑,将手指在剑锋上一弹,便有数缕针尖般大小的白芒向原承天急速刺来。

    这玄修所生出的剑芒最是厉害不过,普通的护御法宝根本经不住这剑芒一刺了。

    不过原承天却是不慌不忙,伸手向指芒一指,舌尖如绽春雷,却是一个“禁“字。正是一字无界真言。

    要知道这个“禁“字,最擅的就是禁住法则之力,那剑芒因剑而生,无物不破,正是在小范围内改变了法则所致,既是法则之力,也就脱不得这禁字真言的威能。

    却见那剑芒行到中途,被这禁字真言一喝,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黑衣修士手中的白芒神芒原是以剑芒克敌,如今这剑芒被禁住了,岂不就是等同于废铜烂铁?

    黑衣修士上次与原承天相会,却是无缘动手,一直心中耿耿,觉得那日是原承天讨得了便宜去,私下里更是对段修士冷嘲热讽,讥他以一名玄修的身份,却奈何不得真修之士,不想今日信心满满而来,速速就败兴而归。

    其实这也不能说此人修为浅薄,实是因这世间之物,皆是相生相克,原承天的禁字真言禁不住段姓修士的护背仙旗,却偏偏能将此人的白芒神剑禁住,这也只能怨他命苦了。

    虽见同伴失利,段修士却不敢出言讥笑,忙忙手中掐诀,将那股玄风的威能更增十分。

    原承天见玄风临身,倒也不敢大意,他有灵蛇铠界护身,本是不惧这五行之术,只是清越就在身侧,又怎能让玄风及身,惊吓了此女?

    于是再道出一字真言来,正是那个“风“字。

    要知道无界真言虽绝大多数只是一字,却是包罗万有,若视其为一种法术,则是挂一漏万,或可将之视为天地法则的某一小项,庶几可得之**。

    这风字诀除了能增强遁速,生出至强清风,更是风字总诀,于天下各种巽像无所不包。破护旗修士的玄风更是弹指间事。

    却见一缕清风平地而起,就迎上原承天头顶的玄风,这清风与这玄风一遇,就如春风化雪,虽不能如烈日骄阳般将地上积雪化的干净,却胜在润物无声,悄然将这玄风的性质风向一改。

    就听“呼“的一声,这清风卷着玄风,就从原承天的头顶飞了上去,越飞越高,而玄风飞的越高,其性更化更速,到了数百丈时,竟与这清风合成一处,“呼”的一声,又飞将下来,反而段修士与黑衣修士卷来。

    这两风合成一处,虽不见得增加多少威能,却也让两位玄修大感头痛,二人都忙不迭的或摇动身后仙旗,或急掐法诀,以御此风。

    而就在两位修士忙于御风之际,无界之剑的霞光已然生发,“刷”的一声,就将二人扫来。

    段兄修士最知这霞光厉害,叫道:“金兄,不可敌了。”

    急急祭出数朵法身之宝来,将身一纵,已是去了数十里,金姓修士也不敢硬接霞光,忙也抛出一块玉板上,借这玉板跳出斗法之地。

    原承天笑道:“二位来之甚速,为何败之亦速。”就借助无界真言的风字诀,立时追了下去。

    段姓与金姓二修回头瞧见原承天追来,不由会心一笑,那前方早就设下九星大阵,此次还怕原承天逃出生天?

0520章 趋吉避凶非等闲

    原承天遁行追敌之时,将手向林清越遥遥招去,解了林清越身边的域字真言,林清越怎敢怠慢,一出界域,就催动脚下疾火鞋前去,免得错过了这场斗法大战。

    耳中忽听到原承天传来音讯道:“清越慢来。”

    林清越一怔,急忙暂缓了遁术,静候原承天吩咐。

    就听原承天笑道:“清越,你看刚才那场斗法如何?”

    林清越不假思索,脱口便道:“原大哥法术通神,此二人自是不敌。”

    哪知原承天却叹息一声,道:“清越,你临敌经验阅历自是不足,却也不该虚词掩饰,你细细想来,再来答我。”

    林清越不由脸色微红,大感尴尬,她刚才这话的确是脱口而出,也没经过深思熟虑,想来原大哥本就神通广大,这样说总是没错,却不想原承天却是最不爱听这些虚词恭维,自己以常情度之,却是讨了个没趣了。

    她本是极其灵慧的女子,既悟己非,当即将刚才那场斗法的过程在距海中细细回味一遍,仙修之士,自是过目不望的,一番思忖罢,不由将螓首点了点,暗道:“原来如此。”

    再次开口,就是小心翼翼了,道:“以清越看来,刚才这二人气势汹汹而来,似乎是智珠在握,可略遇小挫,就立刻退去了,这般前扬后抑,显见得其中有诈了。”

    原承天这次传来的音讯中就带着笑意了,道:“清越可教矣。”

    林清越得原承天这句一赞,刚才的那点尴尬之情也就随之而去,心中道:“看来以后与原大哥问答,真是要小心了。是了,原大哥知道我阅历不足,是以处处教我留心,那仙修之道,可不仅仅的避世苦修而已。”

    心中既是欢喜,更是感激。

    就听原承天传讯道:“此二人虽是玄修之士,可因前番与我交过手,自是知道我的根底,以他二人修为,怕是伤不得我的,可却汹汹而来,自是有诈,而刚才斗法,二人显然也未尽全力,就速速败退,更可证前方布有陷井了。”

    林清越传音道:“既是如此,该当如何?”

    原承天道:“修士斗法,非不得已而为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避,君子自该趋吉避凶,不可纵性逞强,此二人既知我是天一宗双特奉,却佯为不知,可见其必有置我于死地的绝大把握,否则此事若泄,天一宗宗规如山,怎是他等所能承受?”

    林清越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此战开不得了。”

    原承天这天一宗双特奉的身份,在伽兰城中时,已对林黑虎坦露无疑,林黑虎于错愕之中,更带着七分惋惜,他与原承天相识在前,不想却让天一宗抢了先手,未免是人生至憾。

    然而他对原承天侧身天一宗,也只是惋惜罢了,怎有他疑?他自是明白,以原承天的修为神通,那是任何门宗都会趋之若鹜,怎肯轻舍,而以原承天的孤傲之性,此次被天一宗招揽,也是必有说不得的苦衷了。

    是以当原承天提及此事时,林黑虎也只是微微点头,以示知晓罢了,二人相交莫逆,宗门之别却又算得了什么。林黑虎唯一虑及的就是,日后两大势力开战之时,原承天如何自处,可不是大大难为他了。

    此刻原承天传音道:“此战对方既是十足把握,自是开不得了,不过若是就此扬长而去,虽合趋吉避凶之旨,可对方既然费心布下埋伏,怎肯轻易放弃,终是一大后患。”

    林清越知道原承天心中早就智珠在握,此话不过是想引导自己深思此事罢了。她怎肯让原承天失望,于是再次沉吟思忖起来。

    原承天此刻虽与林清越并肩而行,可双方担心对答被人所窥,自然还是要用传音术了。过了片刻,林清越再次抬起头来,道:“原大哥之意,定是想去探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手,布下何种陷井了,正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以清越看来,原大哥此去探查,当有六七把握了。”

    原承天微笑道:“清越试言之。“

    林清越道:“这两位前来诱敌之人,已是玄修之士,想来对方实力必定不俗,同等级的修士,怕有六七人之多了,不过对方显然并无羽修大士,否则只需此人出面,原大哥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

    原承天道:“清越可是高看我了,越界对敌,虽是仙修界常情,可连越两界对敌,绝无可能,大哥虽是自负,可哪怕是羽修初修之境,也可轻易将我诛杀了,‘落荒‘倒是不错,‘而逃‘这个’逃‘字,却是想也别想了。“

    林清越脸色又是一红,知道自己推测错了,不过一直以来,原承天在他心中,就是天神般的不败金身,仙境灵慧,法术法宝,无一不是卓然绝世,稍有高估,却不是常情?

    原承天也知道林清越心中不安,便侧过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大含鼓励嘉许之意,自是又让林清越心情大定。

    于是林清越再度鼓起勇气来,道:“对方既无绝对能制住原大哥的人物,就只能靠仙修手段了,而既是拼的手段,原大哥想来更是心中有数,清越,清越玄承浅薄,实是想不出了。“说罢咬着下唇,便是羞涩一笑。

    原承天赞道:“以你灵修境界,所历又少,却能有这番见解,已是难得了,你若不入禅修,谁还能入得去?是了,此去探查对方虚实,我的确有六七成把握了。只是清越在外,毕竟还是不放心,你且去金塔暂避吧。“

    清越有心想观察原承天行事,此刻入塔,颇觉不甘,犹犹豫豫道:“清越颇想增进阅历,却不知怎样才能既不让原大哥担心,又让清越能瞧见外面动静?“

    原承天笑道:“这有何难。“

    先将金塔祭出,让林清越先掠了进去,然后再以一道域字真言将金塔罩住了。

    那金塔既在域字真言之中,外人怎能瞧见,而清越却可在金塔的门户之中,清清楚楚的瞧见外面的动静,这空间法宝与无界真言相配,自是妙趣无穷了。

    既将清越安置妥当,原承天这才加快遁速,向段金二修再度追了过去。

    对方既然意在诱敌,总是不会就此扬长而去的,是以原承天更不着急,只是风字诀将遁速略提升了一些,以示追敌之意,他若是真个追敌,自然是有更高妙的手段。

    如此紧追慢赶,已是去了近一千五百多里了,原承天一直将禅识放出,牢牢的锁在二修身上,对二人的细微动静,皆是明察秋毫。

    忽觉心中一动,却是禅识传来了段姓修士的心声,这心声只有二字:“到了。“

    段姓修士的这句心声本是他的浅浅意识,乃是自然而生,其本人恐怕也未在意,也正因如此,原承天的禅识才能感受得到,若是修士明知对手的禅识可窥心声,只需将灵识封闭自身,以自己此刻修为,又哪里能窥探得出?

    段姓修士心声之中既是有“到了”二字,那么此处自是对方设局之所了,不过原承天因早有所防,是以离二修仍是有近二百里之遥。对方的布局自是困不住他的。

    他就此放缓了遁速,将禅识再增强一分,向前方探去,一番探视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前方二百里处的地势极是诡异,此处本是荒山连绵,而在群山之中,现出一方湖泊来,此湖西侧为泥泞沼泽,东侧是茂密山林,若只是如此,原也是寻常之景。

    可是在此湖的东侧,却有一座山峰,侧立壁刃,就像有天神举手中劈山之刀削就一般,那山峰侧面不生寸草,却有五金之光闪烁不定。

    而最奇的是,那湖中突兀的现出一座小小的孤岛来,此岛中央深陷一洞,却是大放烈焰,分明是座小小的火山了。

    如此一来,这个所在,若以五行而论,竟是将金木水火土囊括其中,以阴阳八变而论,则是乾坤巽坎离艮兑无所不包了,虽是少了个雷变之形,可只需有修士手中有引雷之宝,或是修成天雷之法,则是可补其缺。

    原承天瞧见这种地势,心中立时想起一个恐怖的阵法来—九星大阵。

    昔日秦公等人曾力邀周方晴,亦是想设一个九星大阵困杀自己,却因周方晴漫言高价,对方这才悻悻作罢,而如今对方既是无周方晴这样一个善测天机的异人主持大阵,也就只好千辛万苦的寻来这个绝地布下局来。

    若是有测天之术的主持大阵,九星大阵随时可布,那自是威能绝伦。不过现在有了前方这块绝地,那九星大阵的威能也不会弱了。

    只可惜对手虽是未敢小瞧自己,可毕竟还是将自己瞧得轻了。

    那九星大阵玄妙无穷,识者甚少,偏偏自己却是大罗金仙转世,于这阵法玄机,早就视为掌上观文。

    是以原承天既见此阵,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忽的涌动一个念想来,对方虽有九名玄修大士,可既无周方晴这般的主持之人,其阵法威能就不知能发挥几何?其运用之时,也就未必能得其中尽妙。

    那么自己是否可以略展胸中玄承?与对方斗上一斗?

0521章 诛敌立威正当时

    原承天有此想法并非一时冲动,更不是好勇斗狠,须知被这九名玄修之士盯上,若无一战,终非了局,此次伏击若是不成,则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仙修之士本就意志如铁,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自己就算逃过这一次,日后行事,必将步步为营,时时小心,岂不是烦不胜烦?看来唯有以雷霆手段,杀人破阵立威,才可解此后患。

    对方显然深知,他们虽是人多势众,可修士斗法不比凡人街头斗殴,若是想一拥而上,却无多大可能,毕竟自己有白斗为助,一旦局势不妙,就会逃之夭夭,唯有指望将自己困进阵法之中,方能尽展对方人多的优势。

    而对原承天来说,这九星大阵一旦布成,的确会让他十分头痛,若是真个儿被困进阵中,自己一名真修之士,哪怕有太一弱水,灵蛇铠甲护身,对方只需将他牢牢困住,耗也耗死他了。

    幸好此阵不是周方晴主持,否则九星大阵随时可布,又何需寻此奇特地势?如今这九星大阵必须在此地方可逞威,则无疑给原承天带来不小的机会。

    原承天目前可用的手段有二,一是动用无界之剑神威,将此间地势破坏殆尽,或削山填湖,或纵火毁林,使得五形之气尽泄,八变之形倒转。

    只是此法虽是釜底抽薪之策,却只有三成把握,就怕自己法剑一起,对方就有无数法宝应来,到时削不得山,毁不得林,反将自己无形中拖进阵中了。

    另一个手段说来更是冒险,那就是趁其不备,将九名玄修诛杀掉一二人,那么这九星大星就再难布成,剩下的修士哪怕齐拥而上,自己或用白斗,或用灵偶,自可扬长而去了。

    可是诛杀玄修之士,又怎会容易?若是自己偷袭不成,只需对手将自己拖上数息时间,其他修士就可立时启动这九星大阵,将自己困住了。

    原承天左思右想,踌蹰难定,好在那绝地之中除了刚才两位修士,并无其他修士灵息,看来这些修士不敢惊动了他,仍在隐身慝形。

    该战该逃,需得及早定夺,在此徘徊不去,怎是了局?原承天心中想起公子我那句话来,立时将心一横,正所谓万事由天,成败在我,被九大玄修盯上,无论怎样都不会容易了,唯有努力进取,才有一线生机。

    原承天心中计议已定,再不犹豫,立时将玄字诀祭出,他的遁速本有风字诀加持,如今再得一个“玄”字,就于瞬息之间,去了百里了。只是他去的方向,却与那处绝地相反。

    这是不进反退之策,其意在于先将潜伏的诸修引出来,毕竟在这处绝地斗法,自己占不到半点便宜,唯有先打乱对方阵脚,然后静以待变,以策万全。

    既是要决心与九大玄修斗法,又怎能过于急燥了。

    原承天的身形既在绝地附近消失,段金二修不由大感沮丧,好不容易将原承天引诱了来,不想此人临到钩边,就返身而走,难不成原承天已嗅到此中危机,竟是扬长而去了不成?

    二人正是面面相觑,一道红影从山中飞来,正是三花观的宗主惊虹仙子。

    此女叫道:“段兄,金兄,莫非那原承天就这般去了不成?若是引他不来,这九星大阵布来何用?”

    段金二人正不知如何回答,又有一名修士从山下的林中飞出,亦是大摇其头,道:“狡滑,狡滑,我等皆是隐身慝影,按理不该让此子瞧出来才对,怎能临到节骨眼上,就匆匆逃了去。”

    一时间人影晃动,又有数名修士从暗处飞来,众人聚在一起,皆是唉声叹气。

    秦公道:“诸位稍定勿燥,此子的确奸滑异常,此次若是困他不着,只能静待下次良机了。不过诸位却不能就此散去,我等聚之不易,若是各自回府,若是再有良机,也是稍纵即逝的,哪里还来得及聚集?”

    惊虹仙子道:“秦公此言虽是至理,可我等各有家业,难不成这原承天在一日,我等就要等他一日不成?”

    此言一出,除了段金两位修士外,其他几名修士皆是纷纷点头,虽不便开口请辞,可瞧其神情,也大有不耐之意了。

    秦公不免有些发愁,他谋画此次伏击,所负干系不小,势必要将原承天诛杀了,才对得起这数月辛劳。

    他沉吟片刻,道:“老夫也知道各位皆是要务在身,此事的确是老夫亏欠大家了,也罢,事成之后,老夫好歹向宗门请示,让诸修各在本宗的凌虚洞中修行一年如何?“

    听到凌虚洞三字,诸修自是眼睛一亮,他们自是早就听说,天一宗的凌虚洞是由天外灵域修成,在此洞修行一年,就可足足抵上三年之功,平生多得两年的功力,无疑算是大****了。

    惊虹仙子道:“秦公既有此诺,妾身自无二话,便依着秦公就是。“

    那边几名修士盘算良久,也默默点头,平白修得两年功力,的确不算少了,更何况若是就此得罪了秦公,日后又怎有好处?

    唯有一名高瘦修士道:“秦公千金一诺,在下自是信得过的,也罢,待我回宗将宗中事务交割了,就来与诸位会合吧,哪怕耗上了一年,好歹也替秦公去此心腹大患。“

    秦公喜道:“如此足见盛情,却不知马大修此去,需要多长时间?“

    马姓玄修道:“来回不过数日,最多七日见返。“

    秦公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言而定,这几日且不可与我等断了联系。到时公务一了,就急急前来会合便是。“

    将一道灵符递给此人,道:“此为传音仙符,哪里相隔万里,也能传得讯的,到时马大修将此符一拍,我等便知你所在了。“

    马姓修士接了仙符道:“如此甚好。“当即与诸修告辞,急急的去了。

    以秦公为首的其余诸修,见今日无论如何无法引得原承天上钩了,在此苦耗无益,便也驾起遁风,缓缓离了此地。

    而诸修这般动静,自是尽落在原承天的禅识之中。

    要知道原承天的禅识威能,或在七百余里,比之低级玄修已是略胜一筹了,九大玄修之中,唯有秦公因已快突破六级玄修境界,其灵识或可与自己的禅识持平。

    如今原承天虽离诸修不过三四百里,可动用域字真言藏身之后,便是秦公也难以探查他的所在,而原承天的禅识又有片羽不加之妙,诸修又是以为他必将远遁的,又怎知原承天竟是一直窥视在侧。

    这马姓玄修又是独自上路,可不是原承天的天大良机?

    原承天既定了与九大玄修周旋之意,自然要以各个击破之法,徐徐破之,也不必尽诛对手,只需伤他个二三人,这九星大阵便是布不成了。

    秦公既要瞒住天一宗,自是不敢动用宗门势力,而一旦损了此间人手,再去各中小宗门去邀齐人手,可是不易了。

    马姓修士因心中有事,只顾得匆匆赶路,却不知身后早有人悄悄的蹑踪而来,如此行了四五百里,离秦公一行,怕是要相隔七八千里了。

    就在这时,马姓修士忽觉身后遁风大响,急急回头,却见一名修士就在他身后百里之遥,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马姓修士虽得秦公等人说过原承天的相貌衣着,毕竟未曾见过,一时间也想不到将这身后之人与原承天扯上关系。

    他遥遥一揖道:“这位道友,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心中也是打了警惕,毕竟这人就像是平空冒出来的,先前竟不曾感受到此人的半点灵息。

    原承天也不答话,只是徐徐赶了上来,瞬息之间,二人相隔只有五六十里,马姓修士心知有异,叫道:“道友慢来。”就在袖中将平生最得意的一件法宝持定了。

    原承天叹道:“道友,在下先告个罪,实因在下本无意伤人,可人生不如意事常**,世间诸事,便是不肯去做,也是不得不为。”

    马姓修士心中大动,忽的想了起来,再将原承天的相貌衣着与秦公所说的一一对应,竟是有**分是了。

    他心中大恐,叫道:“你就是原承天。”急急将袖中法宝祭在空中。

    此宝是为一件指头大小的珠子,色作深碧,若用做暗宝,则珠上不见光华,瞬间既可伤人,若是用来当做克敌明器,则会大放青光,此青光最伤修士双目,哪怕只瞧上一眼,就会目眩神移。此宝有个名目,叫做戮目碎魂阴阳珠。

    此刻正是阳光普照,此珠借助天地之光,更增十分威能,马姓修士自是要将此珠的戮目之威发挥出来了。

    却见此珠祭在空中之后,立时发出一道青光来,这青光****而出之际,于中途又借得天地之光,就听得“嗤”的一声,青光转为白光,更是铺天盖地而来。

    原承天虽是玄承无双,可天下宝物就如桓河沙数,怎能尽知,见这道白光席天卷地而来,立觉双目一阵刺痛,不由暗叫糟糕。

    耳中就听到马姓修士哈哈大笑道:“原承天,众人说你如何厉害,在我瞧来,也不过如此罢了,何必去行什么九星大阵,今日就结果了你。”

    于这戮目阴阳珠的漫天白光之中,又有一道锐利的金风袭来,原承天既是目不能视,又怎能抵挡这两件法宝?

0522章 且试新器制敌顽

    这戮目阴阳珠既可用做暗宝,此珠之速可想而知,何况珠上光芒已射定原承天双目,谅原承天神通惊天,也不可能及时取出法宝来防御。

    马姓修士持此宝不知胜过多少修士,无一不是用此珠把对方打一个猝不及防。

    只是这戮目阴阳珠的伤人之力毕竟有限,是以马姓修士接连打出的第二件法宝,才是致命之物。

    此物却是一只金梭,瞧来亦是暗宝,却是用蛮荒之宝改造而成,一旦修士肉身被此物击中,必是肉身损毁,再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马姓修士唯一可虑的是,早听说原承天有太一弱水一滴,此水防御之能天下无双,若是原承天及把祭出此宝,此战结局难知。

    不过原承天怎有余裕祭出此宝?

    却见戮目阴阳珠照定原承天双目之后,金梭随之而去,可此梭刚到中途,那梭上就传来感应,原来那原承天居然就在平地消失了,金梭顿失目标,只能凝在空中不动。

    马姓修士大吃一惊,这修士的遁速怎能及得上暗宝之速,而一旦原承天被戮目阴阳珠射定双目,又怎能便逃?

    正在心中怔营之际,忽听身后传来冷笑道:“你也尝尝我的暗宝!“

    马姓修士听到此声入耳,便知糟糕,唯一觉得奇怪的是,那原承天明明是个男子,这脑后的声音怎的却是个女修?

    脑中刚刚闪过此念,就觉得胸口一痛,此痛倒不算如何强烈,以他的玄修之躯,倒是足以禁受得住了,可是自己在应敌之时,灵识大张,对方若是有法宝祭出,自己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而胸口之痛虽不算如何打紧,可半边身子却麻木起来,看来此物虽小,却有一种玄妙法力封住了他的数道灵脉,而灵脉既被封住,又如何调运真玄御控法宝,应对强敌?

    就在灵脉被封的一刹那间,有一冷一热两股玄风席卷而来,若说刚才那件暗宝胜在不知不觉,无隙可寻,那么这两股玄风则是急若闪电,快到峰巅了。

    马姓修士急急掐了道法诀应对,却忘了灵脉被封一事,这手中法诀倒是掐的好,可惜怎有反应,就听到“嗤“的一声,那性命交关的元魂法物已被逼了出来。

    修士到了玄修之境时,或炼法身之宝,或修元魂法物,倒也分不出高下来,端看修士的本命属性了,马姓修士所修之物,就是粒黑黝黝的珠子。

    玄修之士肉身若遇极大威胁,那法身之宝与元魂法物就会自动遁出。却见此珠大放黑光,将马姓修士全身罩住,而黑珠更是迎向冷热两股玄风,就听得叮叮之声不断,已与对方的法宝战到了一处。

    仗着这粒元魂法物,马姓修士虽是自身无虞,可未曾与对手斗上一合,就被逼动用这元魂法物,马姓修士真是情何以堪。

    就在马姓修士刚刚暗舒一口气之时,就听面前又有人笑道:“好一粒元魂化物,再接我一宝。“

    这声音倒是熟悉,分明就是原承天了,马姓修士却是疑窦丛生,这原承天怎的忽隐忽现,这究竟是哪宗哪派的高明手段?

    其实刚才马姓修士所见之人,不过是灵偶罢了,任那粒戮目阴阳珠如何厉害,灵偶又非肉身,更无双睛,这戮目阴阳珠的青白光芒,不过是向瞎子丢去俏眼,灵偶怎去理会?

    只是那金梭倒是厉害,于是原承天便将灵偶一收,再用一个传字诀,将猎风送到了马姓修士的身后。

    猎风能得以参加此战,也是她百般求恳而来,她新得的水火双锋虽在伽兰城中用过,可在禁制之下,只能发挥百分之一的威能罢了,而逍遥针更是无法用出。

    是以当原承天决心与九大玄修周旋到底时,猎风就跃跃欲试,非要试试这两宝的威能不可。

    考虑到对手只是马姓修士一人,可谓毫无风险可言,猎风纵是目不能视,有自己在旁照顾,也绝不会出现差错,因此刚才猎风才能将这新得的逍遥针用出,就此一举成功,竟逼出马姓修士的元魂法物来,让原承天大感惊喜。

    如今猎风既持水火双锋与那粒元魂法物战到一处,原承天自是可趁马姓修士再无法宝护身,来捡个现成便宜。

    而此次原承天动用的,也是新得的法宝,便是自伽兰盛会中得到的那件天越钩了。

    这天越钩上镌数道无界真言,只是原承天近日奔波劳碌,忙个不休,哪里有时间去参悟钩上玄奥。不如趁着这次的对手不强,天脆祭出此宝来,看看这无界真言是否会在法宝祭出时产生变化。

    天越钩既是蛮荒之宝,那么这法宝的运用之法自是早就湮灭无存,这也是蛮荒法宝最不方便之处。

    好在原承天于天下御器之道知之六七,早先本是已标识过了,此刻一道法诀拍在钩上,此钩倒也大放毫光,显然已与原承天呼应起来。

    却见天越钩矫如游龙,就向马姓修士当头劈下,这种斗狠斗力之法也是蛮荒之宝的通常用法,取其材质之坚之强罢了,若是原承天悟出这钩上的真言,想必另有一套高明用法,那时就可动用这法宝的神光克敌了。

    马姓修士虽瞧见天越钩威势惊人,倒也不慌不乱,玄修之士,怎惧此硬碰硬的蛮斗之法,将手一指,笑道:“慢来,慢来,且看我如何破之。“

    既是灵脉被封,法诀动用不灵,就取出一道灵符来,随手拍来,灵符碎处,卷起一道旋风,就将天越钩卷住了,“呼“的一声,将其卷到高空去。

    原承天微微一笑,手中法诀再施,天越钩轻轻松松挣脱旋风所控,再次悬到马姓修士头顶,只是这一次天越钩上的斑斑锈迹已尽数脱落,显出其宝本来的材质本色来,却是金光闪闪,耀人眼花,更奇的是,此钩重出之际,发出呜呜的兽吼之声,一股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原承天试过此宝之后,才知道此宝上镌刻的真言法诀皆被封印住了,既已标识此宝,解除封印的法诀如何不知,于是这第二次发出的法诀,已是破了封印,果然将此宝的威能发挥出来。

    马姓修士面色就有些不安起来,天越钩破空之声甚是动人心魄,可知其宝之下,不知伤了多少上古蛮兽的性命了,难怪这般的杀气凌人。

    再取一块灵符来,手指就微带颤意,拍符迎敌,也不由得慢了半拍。显然这天越钩上的无限杀机,已是动摇了马姓修士的心境了,想来这就是天越钩的一项奇异之处了。

    灵符再次拍开,则在马姓修士前现出一道水晶般的屏障来,这就是玄修级灵符中有名的玉屏诀了。此是用上古之玉的万年灵气,凝成这道屏障,大可防尽天下六七成的法器攻击。

    而此屏一生,又将天越钩的摄人气息大半挡住了,天越钩暂时也无法破屏而来,就此僵持不动。

    马姓修士心境稍定,又急急运用玄功,都冲击被逍遥针封住的灵脉,那逍遥针伤人时固是防不胜防,倒也容易化解,马姓修士真玄到处,被封闭的灵脉就一一解开。

    见所遇危情被一一化解,马姓修士总算面露微笑,想来原承天毕竟是真修之士,虽有强力法宝在手,于玄承阅历上,又怎是自己对手。

    正想到得意处,忽觉后背又是一痛,竟是再被那无影无形的逍遥针刺中了,刚才解开的灵脉,竟是再次被封,马姓修士一时不察,差一点御不住脚下遁器,差一点就要跌落尘埃。

    他急急再运真玄,强力向各处灵脉一冲,玄修心法毕竟非同小可,在大力施为之下,那被封住的数道灵脉如烈日下的薄雪,瞬时而化了。

    然而就在这时,就觉心境一慌,像是有件物事从体内消失了一般,他正在奇怪,就听原承天笑道:“道友,你的元魂化物已我手,你还要抵抗吗?“

    马姓修士听到元魂法物四字,才知心境动摇之因,急忙循声瞧去,只见原承天手中握着一物,正是自己的那粒黑珠。

    此一惊非同小可,修士若是失去这粒元魂法珠,岂不是等同于魂消魄散,他急急动用心法,欲将此珠收回,可此珠却与他断了联系,虽是近在眼前,却在原承天的手中动也不动。

    马姓修士至此方悟,原来原承天前番作为,弄得自己手乱脚乱,皆是为了这粒元魂法物了,也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竟将这粒收发自如的黑珠困住了。

    纵是马姓修士胆大包天,面对如此困境,又怎敢逞强,他慌忙道:“道友好说,好说,若有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原承天道:“我本有惊天之宝,取你性命倒也不难,之所以耗尽力气与你同旋,不过是本着上天好生之德,不肯妄取你的性命罢了,你若能发下符誓,不再与我为敌,在下怎肯伤你,这粒元魂法物,也自当奉还。“

    马姓修士陪笑道:“道友果然慈悲,既是如此,在下怎能不依。“便取出一块灵符来,口中道:”在下马伯廉借这灵符立誓,日后若再与原承天为敌,天诛地灭,此誓也。“

    将灵符一拍,一道金光就往远处去了。

    原承天毫不犹豫,就将那元魂法物掷来,却不知是否瞧见马伯廉笑容之中,竟有一丝得意之色。

    原来那块灵符,便是秦公所赠的传音仙符了。

0523章 试传玄承言生死

    见此符光遁去,原承天的神情不动,只是轻轻的叹息一声罢了。

    誓符与寻常灵符虽无多大区别,可其中灵息自是不同,原承天就算不具备禅识在身,便以普通灵识探查,也可知其中端倪了,何况那禅识窥人辩物的手段更胜一筹。

    马伯廉的诡计,自是瞒他不过。

    就听猎风叫道:“好贼子,竟敢使用欺瞒手段,你当我等不知吗?“却是原承天已将马伯廉的行径告诉她了。

    猎风手持水火双锋,就欲向马伯廉扑过去,却被原承天阻止住了。

    他唤出金塔的林清越来,道:“清越,今日之事,便是一个现成的教训了,可知有时修士大动杀机,实是无可奈何。你纵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可惜这世间之人,大多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最是高明,轻易就可将他人瞒过了。“

    猎风这才知主人是在指点林清越了,这仙修界的种种诡谲手段,猎风固是习以为常,可对林清越而言,桩桩皆是新奇。

    林清越纵是向来柔弱善良,对马伯廉之举也是大感不悦,点头道:“原大哥处处慈悲,此人却是不知好歹,的确是该死了,只是此人已用灵符通知了秦公等人,却该如何?“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正是要让他们赶来。“

    林清越何等机灵,立时就明白了原承天的用意,原承天有灵偶在手,又善用传字真言,千里之遥,瞬息可至,谅秦公一行又怎能困得住他,正是要如此调动秦公诸人,方可再觅良机。

    不过她还是眉头一皱,迟疑着道:“原大哥,清越有个想法,也不知该不该说。”

    原承天道:“自是该畅所欲言才是。”

    林清越瞧了原承天一眼,脸色便是一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来,道:“若这般说来,原大哥对此人的行径,应该是早有预料了,既是如此,这般放纵他发出传讯灵符去,岂非也是一种诈术?“

    猎风不以为然的道:“对付这种宵小之辈,何必在意什么手段?“

    原承天却摇了摇头,道:“对手便是宵小之徒,你若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岂非亦是不堪,却哪里有理由去责他?不过大哥也并非未卜先知,此人会用何种手段应对,先前虽有预料,却也难以确定了,是以那时他的性命,其实仍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惜他执迷不悟,我又能如何。“

    林清越这才点头道:“这就是了,一个人的命运终是要自己掌握,行的什么样的事,就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原承天笑道:“此言极是了。“

    三人笑谈无忌,直将这马伯廉当做一个死人一般,可惜马伯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面如死灰。

    他原以为借着这订立符誓之时,易符传讯,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却哪知原承天比他高明百倍,不仅早就窥破他的用意,查出他的诡计来,甚至连他这般行径,也是早在预料之中。

    这样的对手,着实可怕之极。更何况自己的元魂法物就紧握在对方手中,此珠一碎,自己数百年修士,就要毁于一旦了。他虽有无数妙术法宝,至此也是难有施为。

    却听清越又道:“原大哥,此子固是可恶,也自是该死,可是若杀了此人,虽解了大哥胸中之气,却又平白添了一道煞气,岂非是并无好处?“

    猎风倒是首次听说这种异端奇说,叫道:“清越,你忒也婆婆妈妈了,要知道杀人虽是不好,却是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难不成还要留着此人性命,遗祸百年不成?“

    林清越也不辩解,只是涨红着脸瞧着原承天,也亏得是在原承天面前,她才敢放胆一言,想来她平日所接触的修士,大多都如猎风一般,行事皆有成见定理,再不肯听他人意见的,她的这些奇思怪想,哪里敢宣之于口。

    原承天道:“猎风说的自是不错,有时若不杀人,就会留下无穷后患来,是以纵有煞气之虞,也是不得不为之,是以临事之时,就该细细思量得失了。“

    他转向猎风道:“猎风,我且问你,我若是不杀此人,究竟会留下怎样的后患来?“

    猎风想也不想,就道:“此人好歹也是玄修之士,必有宗门亲朋,一旦放过回去,那便是添了无数对手,不如干脆一杀了事,正所谓死无对证,谁知是我等杀了他。他的亲朋故旧纵想替他报仇,也不知如何寻起。“

    原承天点了点头,又转向林清越问道:“清越,仍是这个问题,你且说来听听。“

    林清越几经原承天鼓励,那胆子就更大了一些,她道:“猎风姐姐说的固是有理,可在清越想来,除非是大哥将秦公八人尽数杀了,否则又怎能瞒得住世人,可见他人日后复仇,那是怎计也避免不了的。杀与不杀,皆是一般。反倒是不杀此人,或许反有好处,煞气一事是为其一,而上天本有好生之德,杀人的后果,除了这煞气垂兆之外,或许另有不测之危,却也难知了。“

    原承天听得笑容满面,忍不住赞道:“清越此言,不计眼前得失,却尝试明悟天道玄机,分明已入禅道了。只是清越的话,在天道上虽是占得住脚,可是在细微之处,仍需斟酌。“

    林清越又是羞红了脸,低声道:“清越总是阅历不足的,想来所思所想,定是异想天开了。“

    原承天将目光转向马伯廉,却见此人早已是心境大失,体若筛糠。他哑着声音道:“大修饶命。”

    原承天冷冷一笑道:“我若杀你,却惹下煞气来,于我的天道之修,或许也有诸多障碍,是以今日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马伯廉原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却于无限黑暗之中,徒见一丝光明,不由的喜出望外,急忙长揖到地道:“若得大修慈悲,日后必定闭门思过,永不问仙修界是非。”

    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得意,暗道:“此人虽是修为惊人,却是愚腐之辈,我三言而语,也就骗过他了。”甚是得计。

    不想原承天却是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此番言话,叫我如何能信?我虽不杀你,可你这身修为,还是免去了吧,至于你日后想聚拢人众,寻我复仇,却也容你。”

    马伯廉听到此言,好似晴空降下个霹雳来,大叫道:“大修饶命,大修饶命,我若废去修为,还不如就此死了干休。”就在空中跪下,便行大拜之礼,刚才心中的那丝得意,早就烟消云散。

    原承天道:“你若想去寻死,倒也使得。只是此事却与我无关了。”

    将手中黑珠握紧,自有一道无上玄功压迫过来,那元魂法物虽是世间极坚之物,却怎能经得原承天的玄功,就见一道青光从原承来的手中射出,直冲天际。而马伯廉则是闷哼一声,就向地面坠去。

    原承天摊开手掌,那黑珠竟是不碎,只是珠上光华,显然已失去**。原来原承天只是废除了珠上玄功,却并未毁去珠中的元魂。

    他将此珠一抛,黑珠中残存的一丝灵识,自去引它去寻找自己的主人,此珠与马伯廉合成一处后,马伯廉坠势顿止,复又立在云端。

    不过林清越用灵识在此人身上一探,却知此人的修为,已是降为灵修,比自己尚且大有不如,对玄修之士而言,这等于是一身修为尽废,徒留残余修为,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林清越既见于此,不由的拍手笑道:“原大哥处事果然是比清越厉害多了,此人虽可饶,却不可不施以重罚,如此不伤其性命,又免了他日后报复之虞,最是高明不过了。”

    马伯廉嘿然无语,他今日能留得一命,已属万幸。恨只恨刚才自以为是,所作所为,屡次突破原承天的底限,“咎由自取”四字,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奇怪的是,他原以为自己心中必是怨恨之极,却不想因失了这可以仗持的无上法力,那心中反倒自警自危起来。由是想来,一个人的行径,终究与他的修为脱不得干系,修为越强,就越是难以自控,越是不惧天地之威,唯有此刻修为大减,方有可能自悟己非。

    他再不多言,就向原承天一揖,缓缓的去了,瞧他的身影,甚是失魂落魄,可想到他刚才的行径来,却又觉得这下场大畅胸怀。这人的心思,果然是再难测度的。

    原承天道:“猎风,清越,你二人速回金塔去,想来那符光去了良久,秦公等人,很快就要到了。此战势必要耗时颇多,不过只需我等立定决心,与他们周旋下去,奈可消除这场危机。”

    猎风与清越齐声应道:“谨领法旨。”

    此战猎风初试新器,可算是所得颇多,大出先前预料,而清越经此一战,不仅增益玄承阅历,更是得窥禅修门庭,二人心中之喜,自是不复待言。

    猎风与林清越一前一后,就向金塔掠去,林清越毕竟遁速较慢,总是落在后面,就在她离金塔还有数丈之距时,空中忽的落下一道光芒,将林清越连人带塔,都罩在其中。

    原承天此一惊非同小可,若是猎风被对方法宝罩住,倒还罢了,林清越不过是区区灵修,吹弹可死,被这无名光芒罩住了,又怎有生机?

0524章 小试神通乱人心

    心念动处,指尖忽的绽出一朵白莲来,正是九珑返界当日修出的那朵法身之宝,此物自九珑去后,再不曾出现过,原承天几经揣磨,亦不得要领。

    不想今日心情急迫,再生悲悯之际,此物再次显现。

    原承天还来不及欢喜,就只这朵白莲已迎向空中的法宝神光,那道法宝神光甚是浩大,这白莲撞进其中,不过如风中残烛罢了。可是那白莲虽小,却抵住了神光万道。林清越身上,因此不染半点。

    既有此朵白莲护身,林清越终是避过这道神光,安然掠进琅嬛金塔之中。

    原承天忙将金塔一收,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也亏得这朵白莲出现的及时,否则林清越哪有命在?

    只是这朵法身之宝为何平日唤他不出,偏在此紧急时刘方才出现?然而原承天此刻也不及思忖此事了,对方大援既至,自点从容退去,才言其余。

    “玄,风”二字真言用出,身形就像是化成一道青光,直向天际掠去。

    然而也只是掠出了三四余里,就见当头罩下一块红云,空中有人喝道:“道友止步。”

    听其声就知道是惊虹仙子到了,除了此女之外,原承天的禅识之中,已探出四名玄修之多。

    看来在原承天追击马伯廉之时,这些人亦在原承天身后跟随,这便是螳啷捕蝉,黄雀在后了,仙修之士的灵慧机谋,委实不可小觑了。

    刚才罩向林清越的那道法宝神光,就是为一名长须老者所出,此人的法宝是为一方大印,此印凌空之时,法宝上的三个大字写的明白,叫做:圆方金印。

    凡大印之器,其势必定雄厚猛烈,也亏得原承天及时逼出那朵白莲来,否则肉身被其法宝神光一压,必定压成肉饼。

    原承天收了金塔的同时,也收了那朵白莲,是以这方金印又冲着原承天而来,与惊虹仙子的锦罗帕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原承天若想遁出两件法宝的威能笼罩范围倒也不难,只是若不立威,岂能让这些人心生怵惕之心,到时仍是穷追不舍,哪有尽时?

    于是不避不遁,指间弹出那滴太一弱水来,此物蛰伏良久,今日终于再现神通。但见一层水幕摭定原承天全身,任他法宝无敌,又怎能落得下来。

    惊虹仙子的锦罗帕只在水幕上飘摇不定,圆方金印则是的溜溜乱转,只是几次三番将水幕压得一起一落,终是难以突破。

    此时另两名修士也已赶到,见双方已经交起手来,就各自将法宝祭出。一名青袍修士祭出一柄法剑来,另一名修士则打出一杆画戟来,此戟神光凛凛,戟出之时,天地玄风席卷,似乎略胜其他三宝。

    可惜就算是四宝齐施,也不过将水幕压低了数尺罢了,要想突破这天下至御之宝,又何容易。

    不过原承天以禅识一扫,却知这持戟修士修为最弱了,看来此人能被秦公邀来,定是因为此戟远胜他宝,故而大大弥补了此人修为的缘故了。

    原承天既是存心立威,自然是想寻对方的弱处,此人这件戟宝虽好,修为总是不济,而戟宝攻击力虽是强大,偏又伤不得原承天,正是该寻此人的晦气,试试此人的防御手段才是。

    于是无界之剑赫然出手,此宝高悬空中,大放霞光,以其威势而论,已将这四件法宝尽数盖住了。

    原承天既求攻其一点,则不再同祭三道霞光,而是连掐三道法诀,却只是引出一道霞光来。却见这霞光颜色青紫,霞光中灵力凝聚,四周空气哪里能禁得住这霞光的威能,“嗤”的一声,就被压迫得四散而去。

    持戟修士见这道霞光虽是奔着自己而来,他没在这霞光上吃过苦头,自是浑然不觉,左手持定一个银光闪闪之物,却是一块真诀,右手就在真诀上一抹,就有一座数百丈长宽的巨岩飞到头顶。

    真诀与灵符不同,灵符制成之后,只能动用一次,而真诀上的法诀神通,却可数次运用,法诀用尽之后,仍可重新铭刻,正因如此,这真诀制作既难,其所用材料也大大强过灵符材质。

    由此而论,在真诀上所封铭的法术神通,自是慎之又慎,若非本身最强法术,绝不可铭刻其上。

    有这巨岩护身,持戟修士自是以为万事大吉,可惊虹仙子却是听说过原承天无界之剑的威能的,急的大叫道:“区区土属法术,怎能禁得起这道霞光!”

    只是她叫声虽急,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霞光早已扫到,这区区巨岩怎堪一击,刹那间就土崩瓦解,而霞光不改其势,又将纷纷碎石一扫而空,直逼到持戟修士的头顶。

    持戟修士见霞光这般威势,才知道害怕起来,可是再想掐诀祭宝应对,已是不及,性命交关的法身宝不得不遁了出来,护住了此修的头顶。

    这持戟修士的法身之宝,是两片庆云,虽是灵力不盈,可法身之宝,毕竟不能小觑了,霞光被这庆云阻住,一时也下不来。

    原承天冷哼一声,指上法诀再次动出,就见那霞光微微一震,竟将一片庆云振得散乱,霞光寻到一丝缝隙,自是以破竹之势迅猛压至。

    持戟修士“哎呀“叫了一声,急忙架起遁风,就想避开霞光,可是这遁风再快,又怎能及得上霞光之速,”刷“的一声,就将此人的身上法袍扫去了大半,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一片焦痕。

    此人倒也强横,虽是被这霞光扫了个半死不活,仍是紧咬牙关一路遁去,而百忙之中,倒也没忘了收回那杆画戟。

    原承天若想再祭霞光,又哪里能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见到这玄修大士竟被这霞光扫的这般狼狈,惊虹仙子三修皆是凛凛自危。远远

    原承天的太一弱水那是无计可破了,而此人的法宝又是如此厉害,这般只攻不守,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若再斗下去,还有什么好处。

    三大玄修竟是心旌动摇,原承天此次祭宝立威,也算是颇见成效了。

    就听那位长须老者叹道:“此子之能,终非我等能敌,起码也要羽修大士,方能镇得住他了,不如去休。“

    惊虹仙子与青袍修士也是早萌退意,只是不便开口罢了,如今既然有人说出这心底想法,怎能不依,便齐声道:“正是如此了。“

    不得不将数件法宝一收,远远的瞧着原承天,心中皆是憋了无穷闷气。

    原承天得势饶人,不肯效那些言语轻薄的轻佻之徒,当下连一句“承让“也不说得,也将两件法宝收了,略略向三修揖了揖手,就此化成青光而去。

    见原承天去了良久,长须老者才叹道:“此人临危不乱,胜而不骄,不想仙修界中,竟出了这样的人材。“

    青衫修士点了点头,大有与我心中戚戚焉之意,也是叹道:“道友,你我虽是瞧在秦公的面上与会,可此人修为虽是略弱了些,却是神通惊人,法宝无敌,我等再这般耗下去,只怕也没什么好处。“

    长须老者本就有动摇之心,此刻更是因势言道:“此言甚是,此战你我已出全力,也算是可以交待了,若见秦公,也该劝他打消念头,免得与此人结下深仇,日后又怎有好处。“

    惊虹仙子与秦公交情并非泛泛,闻言急道:“两位道友怎可略遇小挫,就心灰意冷起来,想那秦公待我们不薄,凌霄洞一诺,不是天大的好处?“

    长须老者嘿嘿笑道:“能够进入凌霄洞修行,固是极佳,只是此身若是毁损了,又怎去承受凌霄洞修行之益?凌云仙子,你也该早日醒觉,留条后路才是。“

    惊虹仙子冷笑道:“这道友这话,妾身可就不爱听了,我等玄修之士,怎能轻易就损毁了?道友莫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更何况我等皆是天一宗的藩属,而秦公在天一宗地位不低,若是在此事上得罪了他,却不知对你等的宗门有何好处?“

    一番话说的长须老者默默无言,这凌云仙子虽是语出威胁,可倒也有理,身为他人藩属,本就该遇事上前,而宗门前途,自是比个人的安危更为要紧了。

    青衫修士见两人争竞不休,忙道:“我等刚才出手失利,故而心境动摇,这也是自然之理,既是秦公之旨,怎能轻易就放了手,不如且与秦公会合了,再从长计议吧。“

    惊虹仙子笑道:“道友此言,甚合吾意?“转向老者道:”如何?“

    长须老者也不敢勉强,只好揖手道:“一切谨奉仙子钧旨。“

    在三人怏怏上路之时,原承天已在数百里开外了,此战胜得如此容易,原承天也是吃惊不小,他昔日独斗月华宗廖羽仙时,可是颇为艰难的。

    由此看来,自己的境界虽然还是九级真修,可修为经这段的凡尘历练,却是无形中增加了不少,那霞光扫落持戟玄修就是明证了。

    不过修为进步虽是可喜,可冲玄破境仍是遥遥无期,想到这里,原承天恨不得一步就凳入天阙之中才好。

    然而身在凡世,怎能事事皆遂己意,猎风的灵脉接续一事,却是必须立刻料理了才是。

    当下就将灵偶祭出,一道传字诀念出,灵偶瞬息就去了千里了,而不过片刻,灵偶的真言也传了过来,就觉身子一紧,亦是被这灵偶传了过去。

0525章 闲言之中悟天道

    先前在伽兰城中时,一尘大师虽是说心修院与一禅堂的禅修大士,皆能替猎风接续灵脉,不过考虑到九珑出自心修院,原承天自然选择此处了。

    对九珑的出身之地,原承天既是好奇,也带了三分故旧之情,或许留连此处,能发现佳人昔年的芳踪香迹,岂非略慰心怀?

    更何况心修院本为凡界第一禅庭,原承天既为仙修之士,对这座禅修的发源之地,又怎能不动于心?

    仙修界本无禅修,那首创禅修之道的七昙禅师也是心修院的开宗之祖,此人飞升昊天之期,距今不过三万年而已。三万年岁月瞧来极是漫长,可与无弗远届的仙修界历史比来,也不过一弹指罢了。

    只可惜原承天昔年虽得修大罗金仙,位列仙班,却是仍无机缘去会一会这位禅修第一大士,只因这大罗金仙的境界,在凡人听来已是高不可攀,可在仙庭之中,也不过如凡界的真修罢了,哪里有资格得见七昙禅师这样的大德高士。

    而七昙大师仅以三万年之修,就已位列仙庭十二神执,与一众蛮荒古修并驾齐驱,斯可称得上是惊天动地之举。而他手创的心修院,亦在这三万年中,稳执凡界仙修之牛耳,纵是天一宗如此势大,在心修院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了。

    这三万年中,由心修院中飞升昊天之士,或已有百数了,以人数而论,或算是微不足道,可世间的禅修之士,于数以亿计的仙修之士中,只是占得零头罢了。

    由是仙修界便早就流传出一句歌谣来:“长生之道本难求,只因未曾入心修。窥得禅庭一妙诀,方知昊天福缘厚。“极言禅修之妙。

    而原承天自被一尘大师点化,初窥禅修妙道之后,又在天机残碑前悟出禅识来,看来与禅修之道机缘不浅,是以此次携猎风入觐,除了是替猎风接续灵脉之外,亦是想拜见禅师大士,得闻无上妙法。

    在与灵偶彼此传送之后,也就是片刻之间,已是去了数万里,瞧瞧路程,离心修院却是近了,屈指数来,也不过千里。

    不过他虽知心修院所在的大方向,却不知心修院具体所在,于是在遁行之际,不免就东张西望,想寻个人来问问路了。

    其实他若是用禅识一扫,想来禅修大士云集之地,必是灵气冲天,最是好辩识的了。

    然而心修院所处之地,既为凡界禅修大士清修之所,原承天又怎敢擅施法术,以惊扰这些大德之士?自是怀着恭敬恐惧之心,缓缓前去。

    正张望之间,就见地上有位农夫,正在田间劳作。原承天原不在意,正想就此飞掠而去,就听那农夫口中吟道:“世人都道神仙好,清修百年无饥饱,可怜修身不修心,到头天劫跑不了。“

    原承天闻言便是一警,这寻常的凡间农夫,竟是语带机锋,颇有禅意,莫非这禅庭妙道所及,凡夫亦受其惠?这歌谣的前两句倒也寻常,这后两句却似大有玄机。

    自己前世只顾得专心养真炼丹,那养真虽可与修心扯上一点关系,可仙修之士的养真之道,却与禅修的修心大相径庭。莫非自己前世历劫,就是因为不曾修心的缘故?

    仙修界中原有“禅修不遭劫“之语,只是平时听来,怎会往心里去,觉得不过是禅修之士自有避劫妙法罢了,如今细细想来,那禅修不遭天劫的最大原因,莫非便是修心之故?

    想来那七昙禅师仅以三万年修行,就得列十二神执,若是曾遭天劫,又怎会如此顺利?自己虽修了个五千年,却还不是要从头再来?天一宗琅嬛阁的接引使者,岂不是也要来到凡界避劫?

    修士最恐最惧之事,就是天劫了,难不成禅修之士,真是因心修之故,而能避得天劫不成?

    忙将遁风收了,缓缓落在田头,那农夫正低头锄草,竟不知有人落在面前,原承天也不敢打扰,只是在一旁静候。

    却见那农夫锄了一垄草,方才有些倦了,就将锄头柱了,抬起脸来,瞧见原承天,却是一惊,道:“仙家从何而来?“

    其人虽是凡夫,可见到原承天这样的仙修之士,却无半点惊恐之心,倒也难得。

    原承天恭恭敬敬的道:“正是恰好路过,本想拜见心修院禅修大士,却恨不识路途,正想动问。“

    农夫笑道:“你这人倒也奇怪,既是问路,在这里站了半日,却不来问我,我只当你闲看,也没理会。“

    原承天笑道:“兄台劳作不易,总是为一家温饱操心,在下怎敢打扰。“

    农夫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了,若是你刚才问我,我怕是也懒得理你。此刻正是有些乏了,也好闲讲。是了,你要问什么来着?“

    原承天忙道:“是想问如何去寻那心修院的禅修大士。“

    农夫摇了摇头道:“你若问心修院,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至于什么蝉什么羞,我却是从没听过。“

    原承天忙笑道:“就是这心修院了,那心修院中住着的,可不就是禅修大士?却不是什么蝉什么羞?“说到这里,也觉得好笑起来。

    农夫呵呵笑道:“你这人脾气倒也好,不像其他仙家,都是只见下巴不见额头的,甚是讨厌。不过你想寻心修院吗,恐怕却是没有。“

    原承天心境如水,就是被这农夫言语戏耍,也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前者兄台说是知道这心修院的去处的,为何此刻却推说不知?其中深意,还望见告。“

    农夫却是一呆,道:“我也不知你说的什么。”就伸手向四处一指,道:“若只问这心修院,就是这里了。“

    又将手指漫指一番,道:“这里,这里,也是心修院了。“

    原承天见此人面相忠厚,自己又未曾惹恼了他,想来不该故意调笑才是,不过此人毕竟言语荒诞,却是信不得的。

    只是此人不过是一名无知凡夫,自己又怎会与他计较,于是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见告,在下这就告辞了。“

    不想那农夫却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在胡诌吗?那心修院虽是名气大过了天去,可怎有什么高堂大殿立在那里等你恭拜。心修,心修,修的既然是心,要高堂大殿何用。“

    只此一句,就让原承天怔了半晌,他心中忽有念头闪来,忖道:“是了,是了,禅修大士既是不修外物,又怎会受外物所扰?也不必拘于哪一处,只管修自己的心,又何必如仙修之士一般,定要清静之地方可修行,便是此节,就比仙修之士高明百倍了。“

    要知道仙修之士,最忌外物干扰,那玄功运行到极要关头时,往往是蛙叫蝉鸣,亦可使修士心境不平,更要外摄灵气,方能使玄功运转不休。

    可是那禅修之士,心之所往,身之所在,便是修行之地了,又哪里那么多的讲究。而正因心修无处不可行,或便是禅修之士能得以远超仙修之士的原由了。

    至于那修行之地是否是灵气充沛,禅修之士更是不必理会,禅修的无穷妙道,皆是自心而发,那心便是法力之源,又与灵气何干?

    想到这里,原承天急忙转过身来,敛容整衣,对着农夫恭恭敬敬的一拜,道:“今日得遇高贤,片语指点迷津,在下幸之何甚,在下刚才表面恭敬,心中却是不敬。实是在下的罪过了。“

    农夫心中还是有气,哪里理会,将头一扭,只管挥锄不已。原承天叹息一声,只好转身走开。

    才刚走了没两步,农夫忽的叫道:“仙家止步了。“

    原承天急忙回头道:“正要请教。“

    农夫笑道:“你这人倒也不坏,那心里的不敬,也是肯说出来的,倒是与一个人相似。“

    原承天喜道:“不知是何人与在下行径一般?“

    农夫指着远处一个农庄,道:“那村头有一间草屋,却是上月来了一个闲人建的,此人说话酸文假醋的,倒是和你厮像,也不知是不是你找的那个什么蝉羞大士。“

    原承天再次施礼,道:“多谢了。“急急转身,就向农夫所指的村庄走去。

    那村庄离田头约有数里,原承天也不敢御风,就这般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走过去,忽觉得自己心境急燥,只怕要惹人笑话,忙又放缓了步伐。

    好在那几里路转眼就到,原承天抬眼望去,只见这庄村庄约有数十户人家,村头果然是建了一间草屋,那草屋上的茅草泛着青绿之色,恰是新近铺就的。想来农夫所指之处就是这里了。

    离这草屋还有数十丈时,原承天就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就用禅识向这草屋里一探。

    这倒不是他故意不恭,实是他也摸不清这草屋之中,是否便是他所寻的禅修大士,若真个只是一介酸腐闲人,岂不是闹出笑话来?而禅识妙在无知无觉,就是羽修大士也是感受不到,想来也不会惊扰到这草屋中人。

    那草屋中的人影依稀可辩,只是当原承天用禅识探去时,却发现禅识之中空空如也,原承天心中大奇,这是何等的禅修妙法?就算近在眼前,也是探他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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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传介绍:
身怀三件昊天之宝,看昔日金仙,如何历劫重修,成就无上大道
    历经五千年苦修,终达金仙之境,名列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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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七世或未长而夭,或凡体难修,如今这第九世,已是他最后的机会。
    或再踏仙修之道,或就此沉沦。长生之道,竟艰难如斯。劫修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劫修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劫修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