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劫修传TXT下载劫修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劫修传全文阅读

作者:真邪     劫修传txt下载     劫修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96章 爱憎悲欢各自知

    这续命丹的诸多配料皆是九珑亲手准备,自己又一一审视过的,再无半点错失,紫金丹炉亦是丹炉中的极品,火力均匀,或猛或温尽如人意,而玄焰更是老于丹道,自随他以来,也未曾失手过。

    凡此种种,原承天细细想来,并不曾有一丝错漏的,为何这丹药却是如此?

    其实炼废了丹药本是常事,仙修之士所用灵丹,至少也需二三十种药石,配料最多的丹药甚至要千数种之多。而丹药炼制牵涉甚多,按天地,讲地利,究其火,算五行,乃至修士的玄承,配料的精芜等无一不包。

    就算是最高明的丹修,万事俱备之下,一炉丹的成功率也只有七八成罢了。

    原承天今世自踏上仙修之道以来,于丹药一事上倒也没受到如何挫折,一来是因为他前世就是丹修大士,玄承无双,二来又是早早得了玄焰,于炼丹中最令人头痛的焰力一事上也占尽优势。

    不过今世第一次大挫,竟是在炼制续命丹这极紧要的丹药上,原承天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了。而细细想来,或是因为那伽兰禁制的缘故了。

    在这伽兰城中,既是设下昊天禁制,地天地法则便与城外不同,炼丹所涉及的种种微妙之处,也就因之改变了。以往的玄承阅历,只怕就用不到十分去。

    玄焰道:“主人,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瞧这粒续命丹虽未大成,可也算不得失败,在玄焰瞧来,这丹药起码能续得十年之命了。”

    原承天伸手向丹炉中一招,将这粒续命丹引到手中,凝神瞧了又瞧,再细辩其味,才长长叹息道:“的确如此,这丹药最多只能续得十年之命罢了,方晴的福缘,想不到竟也止于此了。”

    他此刻已与天一宗结成大仇,再想去万泽谷捉虫怕是不可能了,而续命虫又是极为精明的,自己前番去过一次,谷中便是还有续命虫,自是会深藏已身,哪里还会轻易露面?

    而练丹续命,却又与平常炼丹不同,人的寿限本是上天注定,续命改元实为逆天之举,此丹只有十年效力,分明就是上天示警了,若是强行再炼,只怕天地隐藏之威,就会降下天劫来,自己纵是不惧,可若这天劫应到方晴身上,岂不是弄巧成拙。

    玄焰难得的一次沉下声来,道:“主人,此丹半成,或是上天垂兆,主人不可再逞强了。”

    原承天点了点头,玄焰本是天地之灵,平时肆笑无忌之言,或可不必理会,此刻郑重说出这样话来,极可能就是天地的一点玄机触动其心,绝不可等闲视之。

    他道:“虽只有十年之寿,也是上天垂怜,只是这样一来,我若想让方晴服用阴骛仙珠,那时间便有些赶了。却不知阴骛仙根能否抢在方晴大限到来之前生出仙珠来。”

    玄焰道:“阴骛仙根生出仙珠来,却是勉强不得的,也不可强自干涉,方晴能否来世踏上仙修之路,总是要看天意如何。”

    原承天自不知其理,当初散宜生说的明白,阴骛仙根或十年,或二十年,才可生出仙珠,何时生出,端看天意,而天意幽妙,如何能测?

    当下收了丹药,伸手向幽明双雀一招,双雀倒也乖巧,嗖的一声,就钻进原承天的大袖之中。

    原承天出了丹房,一路走来,想到周方晴若知其丹只能续得十年之命,不知该是如何黯然,心中自然也是郁郁不欢。

    来到小院中的小厅之中,诸人早就等候多时,就连林黑虎知道原承天近日丹雀将成,也每日都来盘桓片刻,此刻恰也是在场的。

    众人见到原承天现身,都忙着过来问话,原承天自是早早就陪出笑脸来,生怕让别人瞧出了他的心事。

    罗大胡子道:“道友闭关七月,炼丹破玉,实是好不辛苦。”

    原承天道:“倒是劳罗道友久候了。”

    罗大胡子道:“区区七月时光,对我等仙修之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林黑虎笑道:“对罗道友虽算不得什么,可对罗道友的家中****而言,未免就要心生怨意,不知罗道友被哪个******缠住了,算到头来,我等自是少不了干系的。”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笑。只是原承天冷眼向周方晴瞧去,见她神情淡淡,无喜不悲,就是听到林黑虎的笑言,也只是微微一笑罢了。

    原承天心中不觉一痛,莫非方晴终其一生,便是只见了自己一面便是心事了去,从此再无留恋红尘之心?若是如此,此女此刻心情,或便是如死灰一般了。

    他不忍再去瞧周方晴的神情,转向罗大胡子道:“此次闭关七月破玉,倒也不辱使命,这幽明双雀总算被我炼化出来,罗道友这就可取了去。”

    说罢双袖一摆,两只幽明雀飞了出来,在众人间飞梭往来,甚是欢快。

    罗大胡子瞧了瞧小夜,又瞧了瞧小雪,喜不自禁,叫道:“果然是好俊的一对幽明雀,妙韵仙子的天人之学,原道友的破玉之功,可谓交相辉映,各擅胜场,而如此大恩,罗某实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原承天将一块灵符取将出来,交给罗大胡子,道:“此雀的御控之法,全在此符之中,以道友大才,想来也是不必过多吩咐的,只盼道友日后能用此雀寻着夫人转世之后的落脚之处,便是万千大喜。“

    罗大胡子哈哈大笑道:“我原只盼与拙荆相伴一世,便是侥天之幸,如今足足多出百年来,仙子与原道友大德,恩同再造。“

    那神情就渐渐严肃了起来,便在原承天面前退了一步,先是长长一揖,道:“此为罗某感谢道友大道。“

    原承天刚想说话,却见罗大胡子跪伏于地,冲着原承天便拜,口中道:“这是罗某代拙荆向原承天致意了。“

    忙得原承天急忙上前,死命架住罗大胡子的手臂,怎肯让他拜下,林黑虎也过来扶住了罗大胡子,口中道:“大胡子,这却是过了,过了。“

    罗大胡子被二人纠缠住了,再也拜不下去,只得立起身来,那眼中却有泪花闪烁,喃喃道:“如何是过了,你等不知我的心意,我对拙荆之情,实是一世都不够的,如今原道友又赐下百年来,那岂不是,岂不是……”自感失态,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止口不言。

    厅上诸人瞧见罗大胡子之景,虽是有些好笑,却是笑不出来,各人低下头去,各想心事。

    李三非心中自是暗羡不已,忖道:“这罗大胡子倒是好命,我也想与他一般,可是哪里能够?这也是各人的缘份,强求不得的,上天能让我结识方晴,又蒙她不弃,也没怎么讨厌我,却不是已该心满意足?“

    周方晴心中也道:“听这大胡子的声音举止,像是个粗豪的汉子,不想竟是如此多情。那个妹子真正的好福气,只是今世,今世我却不能有这般的福缘了,若是还有来世,我也该早早打定主意才是。“

    想到原承天原是答应过的,要将仙珠一粒相赠,有了这粒仙珠,来世就是可以修得仙修之道了,自己也不盼能长生不老,成就如何大道,也不盼能与原承天如何如何,那不是自己的福份。唯只盼能间或得到原承天的一丝半丝信息,知道他一切安好,那便是心愿已足。

    就在这时,李三非已急急问道:“原大修,那粒续命丹可是炼制成了罢?“

    原承天虽是最怕提起此事,可又如何能不提,他也不多言,就取出那粒续命丹来,托在手中,让众人观看。

    众人急忙来瞧,罗大胡子与林黑虎对丹道亦是精通,一见此丹的成色,便暗吸一口气来,却又不便直言,只是面面相觑罢了。

    李三非瞧定了这粒续命丹,那脸色就涨得通红,只是瞧向原承天去,见他的神情竟是比自己更加难过,又怎忍再说些什么,说来说去,不过是方晴命苦罢了。

    周方晴见原承天取出丹来,那堂上反倒鸦雀无声起来,又怎能不知必有变故。

    她轻轻一笑道:“方晴此生,往往逆天而行,就此降下劫数,那也是我妄自逞强之故,我若早早服下明目净水,弃了这身上异术,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看来一个人的命运,便是由他的性子来决定了,如今事已至此,无非天意罢了,诸位何必伤怀?“

    诸修见她如此豁达,也是一奇,此女之胸襟,竟是将诸多仙修之士比下去了。

    李三非忙道:“方晴,你不可错会了意,这丹药虽未大成,可在我瞧来,其效力也是有的,或**年,或十余年不等。“

    周方晴笑道:“三非,生死由命,你也不必说了,我一介凡女,又是姿色平庸,在别人瞧来,我此生却是命苦,可在我自己看来,能与三非与原大哥相遇,便是天大的福缘了。我方晴此生,已是无憾矣。”

    说到最后,那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却见她身子沿着桌子缓缓的滑了下去,那脸上却忽然焕发出一道光华来,然而这道光华稍纵即逝,再想去细细瞧去,早就不见了。

0497章 莫问前程凶与吉

    众人见方晴倒地,皆是大惊失色,李三非首先抢了上前,一瞧周方晴的脸色,便叫了起来道:“方晴,方晴!”声音悲苦之极。

    却见周方晴面如死灰,呼吸皆无,莫非已然香销玉殒?此女本受天劫之灾,寿限随时可终,难不成就是应在今日?

    那续命丹刚刚制成,虽只有十年效力,可也能活得命来,抗此天劫,难不成方晴命苦若死,竟连这一刻也等不得了?

    纤月与聆风本侍在厅外,听到李三非惊呼,忙也冲了进来,瞧见周方晴倚在椅子上,一动也是不动,聆风的泪水就流了出来,纤月更是叫道:“姐姐,姐姐。”

    这几月相处,三人自是姐妹情长,骤见周方晴这般模样,怎能不痛?

    原承天急急上前一步,伸手搭住周方晴的脉息,竟觉得周方晴脉息皆无,分明已是死脉了,可是他怎能甘心,随手就从身边的猎风发间,取下那根定魂钗来。认定周方晴的百会穴,就将玉钗刺去。

    这刺穴之术原是凡界医术,诸修虽是见过,却是不曾修行,如今见原承天使来,皆是大奇,不想原承天学究天人,于世间诸技,倒是无所不知一般。

    李三非也是因为关心则乱,见到周方晴面上光华尽散,便以为周方晴已是去了,如今见到原承天这般举止,心中又徒然生出希望来。

    只是原承天的刺穴之法,却是与众不同,他手中的玉钗离周方晴的百会穴其实仍有半寸,可钗尖却发出针芒来,原承天便以这针芒为刺,刺进周方晴的百会穴中,这是仙家针技,自与凡俗不同。

    可是那钗芒刺穴良久,周方晴仍是人事不知,原承天的额头上也滴下汗来。

    众人怎敢说话,无不屏息以待,只是周方晴究竟是死是活,众人除了原承天外,谁也无知,而此刻谁又敢去打扰原承天。

    就听得“啪”的一声,原承天的汗水滴到地上,竟是清晰可辩,这厅上之静就可想而知了。厅上诸修只恨自己虽知生死大事,却不懂人间歧黄之术,便是想相助一臂之力也不知从何做起。

    原承天指尖玉钗丝丝有声,却不见周方晴有丝毫回应,诸修只盼能从原承天的脸上瞧出端倪来,可原承天一直都是紧绷着面孔,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这其中以李三非的心情最为难熬,欲言不敢,欲动无方,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承天的嘴角忽然微微一动,将玉钗一收,低声道:“总算是活过来了。”

    众人齐齐长舒一口气,刚才那短短一瞬,简直就如千万年一般,再去瞧周方晴,那脸上倒是慢慢有了些光泽,眉间微微跳动,虽是气若游丝,显是已有生机了。

    李三非这才敢开口说话,颤声道:“方晴刚才,刚才……究竟是如何了?”

    原承天道:“方晴既受天惩,生机如线,随时便,便会去了,你听她刚才话中之意,分明是今世心事已了,再无心愿,那肌体便生感应,就此断了这一线生机,好在总算是暂时活转了来。”

    李三非急道:“这么说来,就算方晴此刻活转,那随时便会去了,却不知续命丹可否服得?”

    原承天道:“续命丹既有续命之能,药力自是猛烈之极,以方晴此刻的身子,哪里能承受得住,这续命的丹药,不啻为夺命的毒药了,刚才的刺穴之法,不过是先吊住了她这口气,其后就需要仙家秘法,将她的身子治得健壮了,才可施以续命丹药。”

    将眉头一皱道:“只是仙家秘术,在此处是施不得的,必须立刻出城方可。”

    李三非虽是心忧方晴性命,可原承天本是大大得罪天一宗诸修,又因令无参之故,天一宗诸修不敢找一堂禅问罪,自是将所有责任一古脑的推到原承天身上去了。

    如今原承天在伽兰城中,天一宗倒是奈何他不得,一旦他出了城去,岂不就要陷入天罗地网之中?是以听到原承天此言,李三非心中踌蹰,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原承天何尝不知此刻贸然出城,必有无妄之灾?总要探明城外情景,方可随时应变,徐图出城之计,如今周方晴命如累卵,却是等不及了。

    他沉声道:“猎风,你速去知会玄焰,并将丹房中可用之物,尽皆收拾了,至于那尊紫金丹炉,可惜却是带不走他了。”

    九珑送给他的那块法牌已被他耗尽了法力,既是动不了仙家秘术,又怎能带走那尊丹炉?

    林黑虎也知道原承天出城在即,原是打算这几日就派人出城打探,现在哪里能来得及,便道:“仙子那尊紫金丹炉,是一件罕见宝物,仙子既不在此处,这宝物如何能留得?原兄且等我片刻,我去替你弄一块法牌来。”

    法牌是承仙会专用之物,林黑虎在伽兰城中便是势力冲天,也是绝计弄不来的,不过原承天既与九珑订了双修之盟,那承仙会就算是原承天的后台了,而一尘大师当初又亲自点悟了原承天,如今这原承天,竟是算禅修一门的半个弟子了。林黑虎以原承天的名目去讨要法牌,或是可行。

    原承天也是舍不得九珑的这件法宝,见林黑虎主动请璎,忙拱手道:“若能讨得法牌一用,足见黑虎兄盛情。”

    林黑虎哈哈笑道:“些许小事,何止挂齿?”忽的抬头向原承天上下打量了几眼,又道:“原兄,你这身衣裳甚好,就不必换了吧。”

    原承天先是一怔,立时就明白了林黑虎的用意来,道:“如何敢再劳动黑虎兄。”

    林黑虎将脸一沉,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来,下次再你再入伽兰,我看理不理你。”

    原承天便是一笑,忙亲自将林黑虎送出门去,回转过来再瞧向周方晴,眉间又凝结起来,心中只是叹息方晴如此命苦,就连这续命丹都没有机缘服用了。

    他心中暗道:“承天啊承天,今番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方晴救转过来才是。那仙修之术,若是只用来度已,却不能救人,那么这九世修行又有何用?”

    这边林黑虎匆匆去了,猎风也回到丹房,收拾起一切可用之物。纤月与聆风刚认了新主人,不想却又是匆匆去了,再见之日,却不知是多少年后。一边担心着方晴的身子,一边想着离别在即,那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这也难怪世间有言,那仙凡之间,最好是永远也不要扯上干系的,一个是寿比山岳,一个就像是昼生夜死,猝然想遇,又转瞬而别,若生情愫,则情何以堪。

    那林黑虎动作倒是极快,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赶了回来,人未进门,就高声道:“可不是拿来了。”手中高高托着一块法牌,神情甚是欢喜。

    原承天瞧着林黑虎,心中极是感激,别看这只是块小小法牌,却是林黑虎一片为友之心,只是他熟知林黑虎的脾气,若是再说一个“谢“字,岂不是又惹得他老大的不高兴?

    当即将法牌接过来,急急来到丹炉,将丹炉收起,玄焰与猎风早就将丹房中的应用之物一扫而空,都交给原承天收了。

    原承天知道猎风现在目力不济,而一旦出城之后,所遇必是大敌,便道:“猎风,玄焰,你二人也暂入金塔,等到了安全之处再定行止。“

    “是“,猎风和玄焰齐声应了一声,原承天手按法牌,向猎风玄焰一指,二人便也入了金塔。

    原承天回到大厅,又将周方晴也收进金塔来。李三非瞧着原承天,却是欲言又止,他自是片刻也不肯离开周方晴的,可原承天此行颇多凶险,自己行为又是不济,若跟随了去,只怕反给原承天添了累赘。

    原承天瞧了瞧李三非,叹息一声,道:“三非兄,你也跟着我来吧,否则你留在这里,怎能放心得下,只是我此去必是凶险之极,你若是因之有个三长两短,莫怪我言之不预也。“

    李三非喜的差点要跳将起来,哈哈笑道:“若能陪原大修赴汤蹈火,李三非哪怕就此殒落,也是心甘。“

    原承天按住法牌,亦将李三非送进金塔,这边则与罗大胡子约定,六十年后,再在此院相聚,罗大胡子慨然道:“原道友,别说我七损八伤,就算是此身殒落了,也必定想方设法,将这对幽明雀带了来,否则此身永沉九渊,再无出头之日。“

    原承天道:“罗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相交莫逆,我自是信得过你了,又何必发此毒誓来。“

    罗大胡子呵呵笑道:“非得如此,我才略觉心安。“

    原承天又对林黑虎道:“此间之事,全仗黑虎兄料理了?“说罢瞧了瞧纤月聆风,那纤月聆风早哭得像泪人儿一般。

    林黑虎将手一摆道:“此事何消说得,你只管安生前去。”

    原承天担心周方晴安危,实是一秒种也不敢呆了,伸出双手来,拍了拍罗大胡子与林黑虎的肩头,道一声:“保重”,就匆匆走出小院去。

    既是有了法牌在手,哪里还肯安步当车,一按法牌,就施展出久未动用的遁术来,其身如电,嗖的一声,便向城外射去。

    雅文吧

    却不知那城外有多少通天之士,又有多少惊人法术在等着自己,不过此身既已身在仙修之界,又怎能有半步退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0498章 且掩行藏步履迟

    这段时间在伽兰城中,因受禁制约束,原承天可谓步步维艰,此刻出城,就好比飞鸟入丛林,游鱼入大海,虽是前途艰险,心中愉悦却是难以言表。

    既是动用了遁术,这先前瞧来甚是广阔的伽兰城又怎放在眼中,也只是数息之间,就到了城边。就在突破禁制的一刹那间,那无边灵气扑面而来,让原承天精神大震。

    当即收了法牌,运用紫罗心法,也就是这么转了一转,真玄灵识皆已是充盈无比,这种感受竟是有数月不曾触到,想来恍如隔世。

    此刻原承天已身在城外,将灵识向四周放去,方圆四五百里的动静就可皆收六识之中,就听得有人远远的道:“又出来一个,莫非又是一个假的?”

    另一人道:“今日倒也奇了,那四面城门所出修士,皆是打扮的与那原承天一模一样,也不过短短一瞬,便出了七八个了。”

    原承天闻言便是一笑,出城时林黑虎叫他不要替换衣裳,便是此故了。

    看来林黑虎已经调集了数名修士,与他穿着打扮一般,同时出城而去,此为疑兵之计,虽未必就能助自己摆脱困境,可总能引去几名伏兵,也好替自己减轻些压力。

    他知道此次得罪的天一宗苦了,天一宗必是要倾尽全力来伏击自己,天一宗是何等势力,若是伏击一人,定是非同小可,其中定是有羽修之士坐镇,林黑虎的计谋,可就不能瞒过羽修之士了。

    而以自己此刻修为,也万万不是羽修的对手,是以自己此次目的,但求能摆脱追兵罢了,哪里敢稍做停留?一旦被人缠住,自己可就难以脱身了。

    现在对手竟是摸不清他的身份,他也不便祭出白斗来,否则立时就会将羽修之士引了来,这就叫弄巧成拙了。

    心中一动,反倒放缓了遁术,比之寻常的真修之士,也快不了多少。

    灵识中就探到有人遥遥跟来,只是对方也没怎么着急赶来,看来对方上了林黑虎几个恶当之后,仍是将自己当成疑兵了。

    就听一人道:“这修士遁速也不甚快,听说那原承天的修为远超同级修士,只怕这人又是个假货。”

    另一人道:“虽是如此,还是近前瞧清了才是,否则长老怪责下来,你我哪里能承担得起。”

    这二人离原承天约有近四百里了,这距离早就在真修之士灵识的探查范围之外,二人自然是不必动用传音术交流了,却不想原承天的灵识竟是比一般的玄修之士还要强些,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天一宗派出了长老级人物坐镇,原承天不由苦笑,天一宗实是太瞧得起自己了,天一宗的长老级人物,比寻常的羽修之士还要强大许多,别说与自己遇见了,就算是被其觉察出自己的方位来,自己能逃脱的机率也是几稀。

    原承天物藏之中原有件乌蟾丝袍,可以掩盖身上灵气灵压,只是自己此刻已是九级真修,灵气灵压之强,哪里是区区一件灵修级宝物所能掩盖得住的?

    不过就算是这乌蟾丝袍已是用不着了,自己既是到了真修高级境界,那玄承之中可用的掩饰法术可用太多了,当下摸出一块劫晶来,以其无上玄承,当即制成一块灵符,就将这灵符向身上一拍,就将这九级灵修的灵气压制住了,哪怕有人凑到近前,也只当自己是位初级真修罢了。

    他的遁术本就不算快,身后二人虽隔了四百里,不多时也缩短了至一百里的距离。不过此刻却听不到二人交谈了,想是二人自思已到对方灵识的操查范围,自是不敢再用言语交谈。

    不过原承天虽是听不到二人说话,可从二人的行止瞧来,应是还是没有认出自己。

    果然,片刻之后,身后二人就停住了遁风,竟是对原承天不再感兴趣了,原承天略略放下心来,仍是不紧不慢,迤逦而行。

    此刻离伽兰城已有六七百里,四周荒无人迹,只因这里是百宗盟与天一宗势力交集之处,双方怕起冲突,等闲不会擅入此处,因此伽兰城外万里方圆,皆是无主之地,就连那凡人百姓,也是不敢在此居住的。

    要知道千年前此处便是两大势力的斗场,仙家争斗,又是何等的厉害,翻江倒海只是寻常事罢了,凡人百姓若留在此处,早晚要受池鱼之灾。

    因此凡间千年来凡间早就留下训条,伽兰城外万里实不可居人的。遂使这片膏腴之地,尽成荒野,仙修之士扰乱凡尘之罪,由此可加上一条。

    原承天此行的目的,只是想速速找个清静之地,替周方晴续命,但既知对方有羽修之士坐镇,哪里敢随处找个地方?那琅嬛金塔固是可瞒过天下人,却是瞒不过羽修之士。

    总需离开此处,将天一宗的伏兵尽数瞒过了,方能安心寻个所在。

    正行间,前方匆匆来了三名修士,其中两名修士却是眼熟,分明就是上次出了万泽谷追赶李三非时,所遇到的持伞持杵修士了,只是今日二人并未将这两件法器祭出,可其身形相貌,原承天自是一眼就瞧了出来。

    至于第三名修士,则是身着黄衫,大约是六七级真修之士。三人的修为倒是不相上下。

    其实这三人仍是远在两三百里,原承天能瞧得见他们,他们向原承天这边瞧过来,也只是影影绰绰一个身影而已。

    原承天知道这两名修士既是见过自己,那么只需一照面,自己的行踪可就要被他们瞧破了。

    可此刻若是动用隐身慝形之术或是真言之域将已身藏住了,岂不是反启对方疑窦?

    于是将紫罗心法运动起来,脸上肌肉就是一阵大动,刹那间定了下来,相貌却是大变,这种易肌变容之术虽是仙修小术,此刻用来,倒也最合适不过。

    原承天也不知自己已变成何种样人,就算是揽镜自视,只怕也是认不出自己来,而对方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哪里就能认出自己?

    双方很快就离得近了,原承天就觉对方三道灵识,齐齐往自己身上扫来。仙修之士在路途上相逢,等闲是不会去摸清对方修为境界,只因用灵识扫视他人,实为不敬之举。

    对方既是用灵识扫来,原承天自然也老实不客气的回敬一二,否则就显得畏首畏尾,不是仙修之士的气度。

    好在那三人扫视之后,就将灵识收了回去,自是觉察出原承天只是初级真修境界,绝非他们要寻找的目标,而再去瞧原承天的相貌,更是半点也不像了。

    双方越来越近,眨眼间已不足百里,这般距离对仙修之士而言,那便是到了危险的距离,就算是初级真修之士,若有强力法器,也可伤及对手了。

    是以原承天故作警惕,手按物藏,目光瞬也不瞬的瞧着三人。这也是寻常修士路遇其他修士的应有之像。

    却见那持伞的修士向他挥了挥手,道:“道友不必惊疑,我等在此寻人罢了,绝无惊扰道友之意,刚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莫要见怪。”声音倒也温和。

    原承天点了点头,手掌仍是不离物藏,却见三人在自己的右侧飞掠而去,那遁风鼓荡开来,将原承天的衣袍掀起。

    这三人用的都是步云履,遁风极快,眼瞧着对方很快就到了原承天背后三四十里了,原承天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看来刚才一番掩饰,终是瞒过这三人了。

    只是三人未曾远离,仍是不便加速离开,否则岂不是显得心中有亏?正在不紧不慢遁行之际,忽觉身后遁风又响,惊回首时,却见那持伞修士已在身后了。

    原承天皱眉道:“道友去而复返,又有何指教?”

    持伞修士神情犹疑不定,道:“道友莫怪,在下只是觉得,道友的背景极似一人罢了,特来瞧个明白。”

    原承天虽是心中一凛,却是大大方方的将两臂一展,道:“道友尽管瞧来便是,只是这天下相似之人极多,只瞧着背影相似,又算得了什么?”言语中就有不耐之意了。

    持伞修士哈哈笑道:“说的也是,道友虽是与那人背影相似,却没那人生得俊秀。道友莫怪,我也只是随意闲谈罢了。看来道友定不是那人伪装的了。”

    说到这里,就将身子转了过去,原承天只瞧着此人又去了三五十里,这才转过身来。

    便在这时,就觉得空中一道青光当头罩来,一股极强大的灵压就将身子逼住了,那空气就变得如铁石般硬,可见这空中的这件法宝实是了得。

    原承天急忙抬头,就见一根降魔杵正急急降下,离头顶三十里处,正是那名持杵修士,而在自己的身侧右上方,则是那名黄衫修士,此人手持一粒红色珠子,也正欲祭出。

    原承天暗叫糟糕,看来自己的行迹,终于还是让人给瞧破了,这三人虽非大修,可一旦争斗起来,惹来羽修之士,自己哪里还能逃得掉?

0499章 莫愁前路无知已

    看来持伞修士与他对答之时,已是认出他来,而借着与他说话之际,持杵修士与黄衫修士则悄悄欺到近前,以图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原承天虽惊不乱,以他目前手段,若想将这三修诛杀,倒也不会太费手脚,只是这次战斗,却需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当下也不取出法宝应敌,而是将遁风一紧,就向远处遁去,只不过其遁速仍没加快多少,而其神精举止,也显得大为慌乱。

    此计只不过是想让这三人去了怯敌之心,并且等着三修聚到一处罢了。要知道那持伞修士完成诱敌之计,已是先行遁去了,自是要等他回转来之后,方能寻到机会,将三人一举杀了。

    那持杵修士的降魔杵本已是泰山压顶一般的祭将下来,那降魔杵的灵压非同小可,在这名修士想来,就算无法让原承天动弹不得,也该令原承天束手束脚才是,哪知原承天身子一纵,就窜了出来。

    持杵修士道:“此人的遁术倒也出奇之处。”

    黄衫修士瞧了瞧原承天的身形遁态,便是一嗮,道:“身法虽是灵活,可惜这遁速也不过如此罢了,城中诸修都说此人厉害,为何这人的遁术却是如此不济?”

    持杵修士笑道:“世间难得双全法,哪有身法又妙,遁速又快的遁术,你当他是羽修大士吗?何况伽兰城中,有昊天禁制约束,纵是羽修之士也不过是肉身凡躯,直将此人瞧得重了。”

    黄衫修士也笑道:“说的也是。”自是放心大胆的赶了上去。

    要知道遁术最是考较一个人的修为,尤其是在无器而遁的情况来,遁速的快慢,全看此人的真玄高低以及玄感的强弱了。

    原承天的身法虽有出奇之处,那只是提速甚快罢了,而修士之间比拼遁术,看的却是各人的修为高低。一时间提速有方,又算得了什么?

    原承天虽不回头,那灵识放出,就可将身后三人的位置探得清清楚楚,奈何那名持伞修士虽也是跟来了,却是不肯上前,只是远远的跟着,看来这是天一宗临敌时的应敌之法了。名门大宗,毕竟与众不同。

    此人既不跟上,自己又如何能施展手段,万一惊跑了此人,或是被这个人放出警讯去,岂不是大大糟糕?

    眼瞧着持杵修士与黄衫修士就要追得近了,原承天无可奈何,再次将遁速一提,又与二人拉开距离。欲战而不可得,原承天心中着实郁闷。

    好在这样示弱,也不是没有好处,可让三人放心大胆的追来,更不会向同伴发出警讯,以免被抢了功劳。

    不过那持伞修士总是不肯上前,却是令人大大头痛,总要想个法子,引他上前才好。

    原承天心念一动,从物藏中取出一物,迎风一晃,则是一座莲台,此宝原是从昔年从一名叫微生高的鬼修处得来,名叫“秘术三十二古玉莲花座”,既是遁器,又是法宝,那莲花所放毫光,可抵得住法剑攻击。

    此宝原承天得之良久,却一直不曾动用过,一来他身上强力法器甚多,也难用到此物,而白斗的遁速又是远超世间遁器,此宝的遁器之效亦是用不着了。

    此刻原承天取出此宝,则是意味深长。

    果然,身后三修见原承天动用此宝,皆是目光大亮,就好像瞧见一名三岁孩童手持千金行于闹市一般。这莲台的威能暂且不论,光这美仑满奂之形,光华夺目之状,天下修士,谁能不动于心。

    原承天灵识再向身后探去,发现那持伞修士的动作果然是加快了几分,不免心中暗笑,所谓人为在财死,鸟为食亡,仙修之士贪欲更甚,此时用出此宝,果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既见莲台诱人有术,原承天索性再出一物,就见他口中念了句物藏法言,手中就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金枪,此枪亦是微生高之物,算得上是准洪荒级的宝物,虽不是上佳法器,可胜在金光闪闪,夺人双晴。

    见此枪出现,那持伞修士的遁术又加快了几分,显见得原承天软弱可欺,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偏偏身上又有这么多的宝物,若是来的迟了,岂不是分不到一杯羹?

    持伞修士自是明白,天一宗人数众多,而仙修资材向来有限,他的同宗师兄弟们,若是见到宝物,那是断然不会客气的。

    原承天口中再念法诀,就将那金枪祭了出去,却见空中金光大盛,只将小半个天空都染成金黄,这金枪之威,倒也不俗。

    只是原承天御使金枪之术,用的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御器法术,这金枪的威能,最多只是发挥出十分之一罢了。

    虽是如此,持杵修士与黄衫修士也是不敢大意。持杵修士忙将手中降魔杵祭出,以便架住金枪,黄衫修士则将手中赤珠反向原承天打了过来。

    这二修一守一攻,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原承天假装慌成一团,双手连掐法诀,又将金枪拉了回来,去抵挡黄衫修士的赤珠,不想那降魔杵在空中不遇抵抗,便径直悬到原承天的头顶,轰隆一声砸了下来。

    原承天叫道:“糟了。”

    也顾不得金枪,将莲座一拍,身子跳出战团,那空中金枪自是失去了御控,持杵修士瞧出便宜,刚想上前,却早被黄衫修士绰在手中,回头冲着持杵修士笑道:“罪过,罪过。”

    持杵修士虽是心中不满,可也说不得什么,斗法时获得的战利品,自是先到先得,谁让自己未占地利,让黄衫修士抢了先手?

    既是金枪被夺了去,想来等到争抢莲台时,黄衫修士总要承让的,而瞧这莲台的光华,只有比金枪更佳才是。如此想来,倒也心中略慰。

    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忽见一道身影从身边急急掠过,持杵修士不用眼晴去瞧,就知道是持伞修士赶到了。

    他心中一紧,暗叫道:“不好,若连这莲台也被抢了去,今日岂不是要空手而归?”真玄一阵大动,脚下步云履呼呼生风,立时就与持伞修士并肩而行。

    原承天见妙计得售,心中只是暗笑,眼瞧着身后三名修士几乎并成一线,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三人虽是真修之士,但在这种情景下,也需动用牛刀,当下就将手指轻弹,将无界之剑祭在空中,此剑初现时毫无惊人之处,只是微微有青光闪动罢了。

    三修抬头瞧着这柄无界之剑,心中又是一喜,持杵修士转身对持伞修士道:“老兄,这把法剑我甚是喜爱,不如你取莲台,我取此剑如何?”

    持伞修士心道:“你是个认货的,难不成我就是个睁眼瞎子,那莲台虽好,怎及得这法剑暗蕴光华,可不是比莲台强得多了。”

    便干笑道:“谁抢到手便是谁的,又何必多言。”

    原承天心中冷笑,手中法诀掐定,就见空中的无界之剑顿时发出三道霞光来,这三道霞光也无原先铺天盖地的威赫之景,那光华也不是如何夺目,只是无声的刷将下来。

    原来原承天在湖边悟道之后,玄感更是强大,于法器法宝的御控更加得心应手,只在三分力就绝不会多出半分来。

    而无界之剑的霞光虽被原承天抑制住了,可其威能只有更加强横。

    三修虽见这霞光扫来,心中倒也没怎么惊慌,及等到霞光扫到头顶之时,才惊觉这霞光竟是威猛绝伦,其中蕴藏的法则之力又怎是他们这种境界的修士可以抗衡。

    只可惜纵有此悟,也是太迟,“刷”的一声,三具肉身几乎是同时而灭,空中只剩下黄衫修士刚夺去的金枪以及三修的随身之宝以及三件物藏在空中急落。

    原承天将手一招,就将这空中的几件物事招到手中,谅这真修之物又能值得什么,看也不看,就与金枪一并纳入物藏之中,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初出伽兰第一战,倒也算是干净利落,只是以天一宗的实力,这三名真修之士,不过是凑数罢了,绝不可能是真正的伏兵,这一路行去,仍是要小心才是。

    三敌既被诛杀,莲台也用不着了,原承天刚刚将莲台一收,就听空中有人道:“道友计谋百出,杀伐决断,倒也是厉害的紧了。”

    原承天心中大凛,伽兰城外果然是强敌四伏,不过听那声音的话中之意,此修显非天一宗人物,否则又怎可能放任自己诛杀三修?

    将灵识循声一扫,却只是影影绰绰的扫到一个人的影子,可此人也不知修了何种神奇功法,或是有强大宝物藏身,此人的修为面貌,竟是探查不出。

    原承天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按兵不兵,沉声道:“道友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见。”

    那声音笑道:“原道友稍安勿燥,稍后在下自会现身,只不过追兵已显,且让在下略施手段,先将这些追兵打发了要紧。”

    原承天越听越奇,此人是敌是友虽是尚未可知,可国辩其声音,倒像是个熟人。

    他心中猛的想到一人,不由失声叫道:“想不到竟是你。”

    那人哈哈大笑道:“原道友终是想到我了。”

0500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只是这人虽是大笑,仍是未曾现身,却见空中出现一点光华来,此光华初现时只有指尖大小,瞧来也无甚奇处,可刹那间那光华在空中长大,竟变成一名修士的模样来。

    而这修士竟与原承天一模一样,让原承天如何不惊?

    不过原承天用灵识一探,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具木偶罢了。此人祭出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木偶来,又是何意?

    正沉吟间,却发现那木偶气息渐渐变了,分明是就是一名真正的修士一般,再用灵识探去,哪里还是一具木偶。此物的灵压灵息,竟是与自己并无二致了。

    原承天顿时恍然大悟。

    那木偶所化修士竟在空中转过头来,冲着原承天微微一笑,这遭遇好不离奇,原承天就觉得是在镜中瞧见自己一般,却又比揽镜自视更为真切。

    要知道那镜中人虽是与自己相貌无二,又怎会有灵压灵气在身?

    这木偶原承天脚下生出遁风,眨眼间就是不见了。

    原承天大为赞叹,这木偶制作之精,未必就弱过自己的灵偶,足可算是巧夺天工了,或许自己的灵偶唯一能胜过之处,就在于自己植于灵偶中的那点元魂了。

    自己此次出城寻路逃亡,原是曾打算借灵偶之力,以无界真言中的传字诀彼此传送,可如今金塔中有了周方晴,此法就动用不得了。

    用传字诀破界远遁,原本就颇具危险,本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琅嬛金塔虽是空间法宝,在越界跨域之时,也仍需经受一点动荡,想那周方晴不过是凡俗之躯,又是命若游丝,怎能经此波折?

    是以动用灵偶的念头,原承天是想也不敢想的。

    等到木偶身影消失,空中一道人影忽的现了出来,此人身着一件锦袍,留着短须,一双眼晴似睁似闭,瞧来懒懒散散,可目中自有两道精光绽现,就如那黑夜中的寒星一般。

    此人竟是原承天昔年在云梦泽结识的的陆沉星。

    在此处见到故人,原承天如何不喜,而刚才陆沉星祭出那具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木偶来,此间用意,自己如何不感激莫名,便大笑道:“陆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凝神瞧去,见陆沉星已是八级真修了,比之十年前可谓进步甚大,虽是远不及自己,可比之同级真修,这修为进境也算是惊人了,看来此人这十余年来,亦是有奇遇了。心中更是大喜。

    陆沉星抚掌笑道:“在伽兰城听到原道友的许多事迹,只恨一直无缘相见,不过我与龙兄商议之后,觉得在城中还是不见的好。“

    原承天喜意更甚,道:“龙兄也来了吗?“

    陆沉星道:“若非龙兄大才,怎有这具木偶?陆某掐指一算,知道原道友出城之际,必有一劫,便让龙兄做出这具木偶来,今日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原承天赞叹道:“这具木偶竟与在下的灵气灵压也仿得极像,龙兄实是大才,先前倒不知龙兄有如此绝技。有这具木偶,倒是可以引去不少追兵。这番大恩,却是不敢言谢。“

    他口中所说的龙兄,就是昔年在云梦泽时,与陆沉星同时结识的龙格非了,此人不似陆沉星口才便给,急谋多智,却是稳重可靠。只恨当初相聚时日甚短,虽是彼此交心,可对二人的才能,却是不甚了了。

    陆沉星大笑道:“若是道友敢说出个‘谢‘字,瞧我日后会不会理你?说来倒是巧了,每次与道友相遇,身后总是追兵不断,看来这也是命中劫数了。“

    原承天心中想说的感激之语,被陆沉星生生逼了回去,哪敢再言?这陆,龙二人虽与自己萍水相逢,可对自己的恩德,着实不轻,上次若说是形格势禁,三人不得不同舟共济,也就罢了。

    此次相会,却是陆,龙二人刻意为之,分明是想为自己挡灾避难而来,如此深情厚意,在仙修界中再也难觅的。

    便道:“却不知龙兄何在?想来定是奉了陆兄的大谋,另有奇计了。“

    陆沉星笑道:“知我者,原承天是也,龙兄所为何事,暂且不提,稍后便可知了。只是此处不可久留,我等速速离开此地为妙。“说罢将遁风一纵,向西北方徐徐遁去,其神色甚是从容。

    原承天与陆沉星并肩一处,问道:“此去何处?“

    陆沉星道:“原兄有所不知,这数月来我与龙兄闲来无事,已将天一宗的伏兵安排之处摸了个清清楚楚,好在天一宗只冲着原兄一人,对我们这些元足轻重的散修,倒是不怎么在意。如今你我所去的方向,正是天一宗长老步遥环的镇守之处。“

    原承天拍手笑道:“陆兄果然高明,步遥环一旦被木偶引去,她所在一路必是空了,想来以她的修为,其镇守之处定是唯她一人而已。“

    他听到步遥环的名字,倒也没怎么吃惊,步遥环原就是天一宗在伽兰盛事中的主事之人,就此主持对自己的追杀之计,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陆沉星笑道:“只盼她真的能被木偶引去才好,否则我与龙兄大半年的谋划,可就是一场泡影了。“

    原承天道:“陆兄既定此计,原某绝对是信得过的。“他轻声一叹,道:”虽知陆兄不喜听我多谢,可陆兄与龙兄之用心,原某还是着实感动。“

    陆沉星眯起眼睛来,嘿嘿笑道:“你可莫将我等瞧得如正人君子,我等此番用心,却是别有图谋,原兄如今已是上钩,再也逃不掉了。“

    原承天眼晴一眨不眨,立时慨然道:“陆兄与龙兄若有驱使,原某便是赴汤蹈火,亦是万死不辞。“

    陆沉星哈哈大笑道:“妙,妙,果然是妙,在下用计,那是百发百中,你可不是什么事都不问,便应承下来了吗?我今日与你的这点好处,还不怕你百倍还来。“

    说罢取出一物,在空中一晃,正是陆沉星用过的法器油纸伞,只是多年不见,此宝已非昔日可比,其上所蒙油纸已换成乌金也似的一种奇异之物,或可该称之为乌金伞了。

    乌金伞张开之时,四周气息就为之一变,原承天隐隐觉得,这伞中气息与伞外气息大有不同,只因身在伞内,自是不明伞动情形了。

    陆沉星道:“此物原是我一件防身法器,这十几年来经过我百般打追炼制,就成了一件唬人之宝。”

    原承天奇道:“何为唬人之宝,陆兄的心思,原某再也猜不透的。”

    陆沉星道:“此宝动用之时,向外散发的气息灵压甚是强大,或可大出我本身修为的一倍去,我此刻是八级真修,可在伞外人瞧来,分明就是玄修之士了,可不是唬人之宝?”

    原承天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陆兄此刻动用此宝,想来用的是瞒天过海之计了,步遥环知道我是真修境界,如果她经过此处,自是以为是一名玄修路过了,修士收敛气息隐藏修为甚是多见,可狐假虎威之举则是不多见了。”

    陆沉星大笑道:“原兄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心思最是灵透不过的,这也是在下刻意讨好,不肯与原兄为敌之故了。至于这‘狐假虎威‘四字,用的极妙,好在以步遥环看来,玄修之士也不过是尘土罢了,只要不是你原承天真身,她哪里会稍顾一眼。”

    言笑之中,又取出一物来,他一手撑定乌金伞,一手掐定法诀,那物立时长大了,正是昔年原承天见过的半片铁葫芦了,此物亦是龙格非所有,想来那件吉光飞羽,此刻亦在陆沉星手中。

    陆沉星从袖中再取出一物,果然就是那根吉光飞羽,他道:“此物暂时动用不得,总该要等步遥环过去之后,再加速逃遁不迟。“

    原承天道:“正是此理了,此刻我等只管安安稳稳的遁去,不能让步遥环瞧出一点破绽来。“

    只是陆沉星虽是准备齐全,可二人面临的对手毕竟是步遥环这般大敌,稍有轻忽,二人的性命就要在此断送了。

    二人踏上铁葫芦之后,怎敢以吉光飞羽相加,自然是只动用铁葫芦本身威能,一路向西北方遁去罢了。

    迢递行了将近五百里,就见远处空中的一处云团蓦的一卷,急急的向极高空冲去,而一股清风则从极远处鼓荡而来,将铁葫芦吹得摇摇荡荡,其实那处云团,怕没有三四百里之遥。

    原承天与陆沉星见到这般情景,皆是面色肃然,远处这天象变化,便是在昭示有羽修之士现身了。羽修之威,竟一强如斯。

    而那远处的羽修之士,自是步遥环了,虽然步遥环远在三四百里之遥,可这等距离,对羽修之士而言,不过是咫尺罢了,说得上是瞬息可至。

    既是步遥环现身,二人纵是胆大包天,也觉得心脏咚咚跳将起来。

    忽有一股极强的灵识袭来,将二人牢牢罩在其中,这羽修之士的灵识果然与众不同,原承天就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瞧着自己一般,心中就空洞洞的觉得毫无着力之处。

    更可怕的是,这灵识的蕴藏着强大力量,大可将自己与陆沉星一扫而灭,原承天虽对陆沉星之计有六七分把握,可见这灵识如此之强,也不由心中打战。

    陆沉星之谋,究竟能否骗得过步遥环?

0501章 咫尺天涯人行远

    步遥环的灵识在二人身上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半息罢了,羽修大士,又怎肯在路人身上浪费灵识。

    可在原承天与陆沉星觉来,这一刻仿佛有万年之久,等到步遥环的灵识从身上撒去,二人觉得就是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大石一般,就连那铁葫芦的遁速也似加快了几分。

    陆沉星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道:“终是将她骗过了。“

    原承天心有余悸,道:“若非陆兄布置周全,哪里有这么幸运。只是我等虽能瞒过她一时,可她一旦追上那木偶,便会回转头来,到时又该如之奈何?“

    他既知陆沉星成竹在胸,此问也只是随口说来。

    陆沉星道:“原兄定是知道,这伽兰城外原是百宗盟与天一宗昔年的斗法之地,而龙兄先祖亦曾与会,故而知道在伽兰城外,原是留有数处传送装置,当初我与龙兄定计,要将原兄救出危境时,龙兄就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些传送装置,或可助我等最终脱离险境了。“

    原承天大喜道:“原来竟是如此,真可谓天助我也,只是那传送装置废弃已久,莫非龙兄竟有如此大才,能修复此物?“

    陆沉星笑道:“原兄有所不知,龙兄原本是极擅这种机关之学,这是他的家门绝技,别人再也及不上的,此刻步遥环已去的远了,龙兄那里,想来也是等得急了,正该加快遁速才是。”

    说罢便将吉光飞羽祭将出来,此物悬在铁葫芦之上,便有一股轻灵之气连人带舟一并罩住,这吉光飞羽的法则之力何等厉害,哪需陆沉星催动,铁葫芦的遁速就加快了数倍,化成一道光芒,电闪而去。瞬息之间,已是去了数百里之遥。

    站在这吉光飞舟之上,周围的景物只是橗糊一片,哪里能瞧得分明,也就过了小半个时辰,陆沉星道:“应该是到了。”

    当下掐出法诀来,将吉光飞羽定住,限制了此物的法则之力,那铁葫芦犹是不停,又飞出近百里去,方才缓缓停住。

    原承天转目四顾,见所处之地为群山环抱之中,这座大山虽不知其名,却是雄奇险峻,其上有浓林密树,景色清奇,更有一道飞流如瀑,直泻而下,这瀑布之水汇集一处,积成一个深潭,而在深潭之中立起一座石台来,石台之上灵气极沛,分明是人工所设之物了。

    二人遥遥看到石台上立着一人,不是龙格非而何?

    原承天抢先掠到石台下,未语先笑,抱拳道:“又见龙兄金面,原某实是欢喜。此番若非龙兄与陆兄巧做安排,原某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龙格非的相貌与十余年前也无太大的不同,仍是昔日的一身青衫飘飘,见到原承天,脸上也是欢喜无限,只是他不擅言辞,嘿嘿笑道:“不想原兄的境界又有极大进益,我与陆兄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陆沉星飞落于地,道:“时不宜迟,闲话少叙,龙兄还是尽快启动这传送装置才是,我瞧那步遥环随时都会到了。”

    龙格非面色也是一紧,道:“不错,羽修之士,千里之遥也可瞬息而到,实是不能再耽搁了。”

    这石台之上除了灵气充沛之外,也无他物,原承天对机关之学也只是粗通,就静下心来,留神龙格非的动作。

    这石台约有三丈方圆,修萁的极是平整,瞧其石质,也应是极难得的一种灵石了。而石台上刻有无数符文,其中有一小半原承天还算能勉强识得,而其中大半符文,原承天则是见也不曾见过的。

    细瞧那些符文,其中有些印迹因年代久远,或是模糊不清,或是缺笔少画,好在此刻那些湮灭的符文,已被龙格非用家传绝技修得完整,而这其中的玄奥,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机关之学在仙修之道中属于旁干别枝之学,知者甚少,只因此学与长生养气实无半点用处,而其中玄奥,却又是绝不亚于丹器剑等仙修诸道,正因为此,这世间肯在这种杂学上下工夫的人,也就少之又少了。

    龙格非承继家传绝技,而其人心性,又是最肯在这种旁干支系之学下工夫的,别人瞧来枯燥之极的学问,他偏偏兴趣盎然,这也是各人各性,勉强不得的。今日龙格非所学之术终于能派上用场,想来其心中也是有几分得意的。

    龙格非将手一拍,石台应声而动,原来这石台共分三圈,平时三圈上的符文彼此错开,而在石台转动之时,三圈上的符文则可一一对应,等符文尽数凑得完整,这传送台才算真正能发挥用处。

    就在石台格格转动之时,极远处的天空又生异像,那处本是乌云堆积,一副天阴欲雨之状,而此刻也不知吹来怎样的劲风,将那处乌云吹得四散开来,又显出湛蓝的天空来。

    陆沉星与原承天瞧见此景,怎不知那就是步遥环的立身之处,要知道羽修大士动用遁术之时,必定是惊天动地,要将四周的灵气席卷一空,方才有一泻千里的威能。

    看来步遥环已是追到了陆沉星先前发出的木偶,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调虎离离山之计,刚才原承天二人虽是瞒过了步遥环的灵识一扫,可此刻步遥环回过神来,自是会觉察中种种破绽来,于是急急回转来了。

    瞧那乌云被吹散之地,离此处也就是不足二千里罢了,这样的距离对步遥环来说,也就是盏茶时间罢了。

    情形虽是极为紧迫,陆沉星与原承天却是不发一言,绝无催促龙格非之意。原承天的神情仍是从容,陆沉星也只是略皱眉头罢了,只从这区区小事之上,就可看出二人的心境高低来。

    此时那石台第二圈已是停了下来,最外圈仍是转动不休,次圈石台与中心石台上的符文,已是一一对应,就见那石台上的所刻符文蓦地发出蓝色的光芒来。

    这蓝光一闪,石台上的灵气就更加惊人,原承天三人身在半空,被这无形有实的灵气一冲,倒有些不稳了。天地灵气本是极其稀薄之物,身周十丈处能吸得一丝,就算得上灵气充沛了,此刻石台上的所凝聚之灵气,也不比原承天动用聚灵幡时少到哪里去了。

    也正是有如此就沛的灵气,这传送台才有将人传至万里的威能。

    见那外圈的石台仍是在转动不休,龙格非直如未瞧见一般,要知道那石台上的符文只需错了一处,就是满盘皆错,一分一毫也是错失不得的。

    如今他沉浸其间,万事不动于心,别说步遥环犹在千里之远,就算是身在近前,他也不会稍动心神。

    只是陆之星未免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瞧瞧远处的云层变幻,又瞧瞧石台,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却见那空中异像,离此处已是不足千里,步遥环来到此处的时间,也不过数秒罢了。

    就听得“格”的一声,最外圈的石台终于是停下来了,三圈石台既是停下,那台上的蓝光就如籐枝树蔓一般,沿着符文笔画急速窜动,刹那间就布满整个石台了。

    龙格非叫道:“成了。”

    三人不消分说,急急将身子一沉,就站到石台之上,那石台上的灵气将三人团团围住,三人的肌肤之感,就如鱼入水,如鸟在林。其中快意,实不可细述。

    就在这时,一道雷鸣之声遥遥传来,又刹那间传至众人的耳中:“原承天,你往哪里逃!”

    竟是步遥环动用雷吼神功,欲将原承天击杀当场。

    羽修之士就算是薄嗔轻怒也可取了真修之士的性命,何况是动用了这仙修**,幸得步遥环犹在千里之外,那雷吼之功传到此处,已是强弩之未,更重要的是,步遥环也只是能大致分辩出原承天所在的方向罢了,并不能得知原承天的确切位置。

    因此这雷吼之功虽是惊人,却因未能集于一点,三人还算是勉强可以承受。

    不过就算如此,三人也是急急祭出随身法宝来,才能尽消雷吼之力,陆沉星用的是那把乌金伞,龙格非身上的法袍则是无风而动,至于原承天,则是动用了昔日从叶惊海处得来的定天鼎。

    三人有法宝护身,总算是逃此此劫,可这群山之中的生灵可就遭殃无数。

    而步遥环的吼声既至,其真身岂不是片刻即到?

    幸好就在此时,石台的传送之力终于发挥了出来,一道巨大无比的蓝光从石台上冲天而起,其光之强,纵是站在近处,怕也是瞧不见石台上的三道身影。

    “可恼!”此声传来时,石台上已是空空如也,而步遥环离石台之距,也不过是三四百里。只可惜咫尺天涯,原承天终是逃过了这一劫。

    原承天不止一次有过传送的经历,这传送时的种种异像,也是见怪不怪,只是此次传送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方才施展,其惊心动魄之处,与往日大有不同。

    眨眼之间,四周蓝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三人也终于脚踏实地上,原承天的心情总算是一松。

    他问道:“龙兄,却不知这是何处所在?”

    龙格非漫声答道:“此石台原是天一宗所建之物,这石台传送至的地方,自然就是天一宗了。”

0502章 既至死地且藏形

    原承天听到“天一宗”三字,自是吃了一惊,又见陆沉星与龙格非都笑嘻嘻的瞧着自己,不免心中狐疑不定。

    不过他转念想来,传送台原是为方便修士赶赴战场所建,其中一端位于天一宗本就不足为奇,这二人却是可恶,分明是想看自己的笑话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是危险的所在,往往便是最安全的,两位兄台大才,竟想到避至此地,两位兄台既然有此胆气,原某不才,自然要附骥其后。”

    陆沉星哈哈大笑道:“终是骗你不过。其实来至此地,也是情不得已,当初我与龙兄定计之时,也是百般犹豫,生怕就此自陷罗网,可实是无计可施,才冒险一试。“

    龙格非道:“虽是冒险,不过正因那天一宗势力极强,其所在之地又是极广极阔,我等区区三人藏身此处,也就不过是沧海一粟了。此之谓致之死地而后生。“

    原承天道:“就怕步遥环会循踪而来。“

    龙格摇了摇头道:“那传送台本是残破不堪,经我数月努力,方才勉强修复起来,再经此次动用,怕是彻底废了,步遥环想利用这传送台来此,怕是绝不能够,不过她定是有秘术可通知到此,在我算来,也就只需半日,天一宗必定惊动,会四下搜捕我等了。“

    原承天点了点头,三人向四周望去,只见身处之地亦是山峰之间,四周原是建着些石屋石台,如今尽是残破不堪了,草丛中随处可见断壁残桓,平添几分凄凉气像。

    极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白云铺天盖地,哪里能窥见山中之景,只是当偶尔山风吹过,掀开浮云一角时,方知其间遍布亭台楼阁,高堂大殿,一丛丛,一蔟蔟,也不知几千几万间。

    龙格非道:“那座山峰,就是天一宗总坛所在之地,天下仙修界一等一的所在,凡界仙修大士,或有三成集于此处,实是令人可敬可畏啊。“

    原承天初世时也曾来此游历,那时天一宗虽强,也怎有今日气象,光是那山上的云屏之景,就强过昔日十倍了。

    仙修所居之地,必生风云之气,若是少些的,可称之为云气,像天一宗这般铺天盖地之像,就称之为云屏了,天一宗总坛上云屏之强之厚,世上无对,也足见天一宗势力强横,无愧天下第一宗的美誉。

    此处虽是天一宗废弃之地,三人也不敢久留,出了山谷之后,三人就觉眼前一阔,却见山前是一座极大的平原,平原之上建有一座高城,此城之广,哪里能看到边际,城中房宇重重,人影无数,三人虽是游历天下,又何曾见过这般大的城池。

    龙格非道:“这想来就是天一城,据说此城人数或超千万,实为凡界第一大城了。”

    陆沉星道:“天一宗立宗既有万年之久,其宗中修士子子孙孙,正不知有多少辈了,再加上亲朋好友,来往客商,有千万人众又有何奇,不过正是赖此大城,我等方可安然避过天一宗的追搞。”

    龙格非道:“计将安出?”

    陆沉星道:“我等若是绕城而过,不管我等如何奔走,却逃不过天一宗的追杀,唯有进入此城,隐于市井之间,方才能瞒过天一宗的耳目。那天一宗纵有天大本事,在这人烟稠集之处,也是施展不得的。”

    原承天笑道:“陆兄此言,正合我意,何况我身有要事,也急欲寻个所在料理,这天一城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好歹也闯他一闯了。”

    传送台虽比真言传送稳妥许多,他心中终是有些不安,生怕方晴有何意外,虽然刚才与猎风传讯,知道方晴尚安,可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心中急欲进城寻个僻静之地,先将此事解决了再说。

    陆沉星抚掌笑道:“原兄此言,可壮行色,这便去也。

    三人驾起遁云,便缓缓向天一城遁去。

    这天一城亦是仙凡杂居之城,可此城四周,并未建有禁制,甚至连城上修士守卫,亦是不多,想来是因此城实在太大,若非战时,实无必要设立禁制守卫等等,否则便是劳民伤财之举了。

    想来那禁制设置立是现成,一旦有事,天一宗一声令下,这座大城自然就会如铜墙铁壁一般了。

    却见那城外有条大道,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凡人百姓或步行或骑马或乘车,言笑无忌。而就在这凡人头顶,那修士却是驾起遁风来,穿梭不定。这等仙凡混集一处,却又其乐融融的景像,在他处则是所见不多。

    原承天三人既见此景,也就不必停下遁风了,他三人本以为必会有人上前盘查,可是那路过修士,连多瞧他们一眼也是不肯,自顾着驾起遁风匆匆进出不休。

    想来此城因居民人数已近千万,那每日所需的日用杂物,便是一个惊人的数量,自是与要他处通连,方能保证物资源源不断的进来,若是每遇到一个陌生面孔就盘查起来,岂不是堵塞了道路。

    由此也可显出天一宗的气度来,以天一宗的实力,自是不惧有那心怀叵测之士混进城内了,以原承天想来,此城守卫,必是外松内紧,自有一种习行万年的法则制度,外人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参透了。

    陆沉星却是大胆,他见一名修士匆匆前来,便一驾遁风,上前揖手道:“道友且留步,在下有一事请教,还请道友通融则个。”

    那修士也只是灵修境界,却是面孔苍老,怕也有六十余岁了,见到有人问讯,忙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陆沉星一眼,含笑道:“原来是远方道友,道友入城来,是来采购仙修之物,还是观光游览,或是前来拜师?”

    陆沉星哈哈大笑道:“道友说的这三种,我倒是皆有兴趣的,只是初来贵地,却不知贵地有何风俗,若是不小心触犯律条,可不是当耍的事。”

    老者摆了摆手道:“此处哪里有什么律条,不过是凡恶不作罢了,若是安安生生的来往,怎有人管?只是道友修为已是不低,若想拜师,却是难了。”

    陆沉星奇道:“这又有何说法?实话说来,我此次来此,除了瞻仰这天下第一宗的盛景外,的确是有入宗拜师之意。”

    老者道:“天一宗所修之法,自是天下一等一的仙修**,若你修了其他旁门左道,那心境已是不纯,又如何再修大道?而若是让你废去原本修为,再修大道,想来你定是不肯的。”

    陆沉星大皱眉头,道:“原来还有这般讲究,在下所修功法虽是平平,可好歹也花去无数岁月,的确是不肯重头再修的。可若是照老丈这样说来,那天下的散修之士,岂不是就绝了向上之心?”

    老者呵呵笑道:“外间修士若是初窥仙修门径,修为不高,便是重头再修,也是便宜的,适才我才会说你修为过高,无缘拜师。不过就算如此,天一宗另有一条路径可走,怎会绝了天下人的向上之心?”

    陆沉星连忙揖手不迭,道:“道友若肯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老者笑道:“我天一宗广纳天下有缘之士,就算你有修为在身,也是有客修院可供你等进入参修,只是若想入这客修院,亦需经过重重考查,而若你一旦能从客修中脱颖而出,自可由专人点检修为,正式成为天一宗之士。”

    陆沉星皱眉道:“想来若是进入这客修院,也是不易了。在下的仙基实是不堪的,只怕是……”

    老者道:“天下修士,每日来天一宗朝拜的何止千数,能入宗修行的固是极少,能进入客修院的,当然也是屈指可数,不过,就算如此,还有第三路可走呢。”

    陆沉星目光大亮,喜道:“还有第三条路?”

    陆沉星初时并无拜师之心,原是当耍罢了,可是天一宗毕竟是一第一门宗,历年所积累下来的仙修诸般法门,实是惊人,自己既入宝山,自然也会打些主意,

    老者捻须笑道:“实对你说,此城的中心广场,就立着一碑,名叫天机残碑,此碑据传是我天一宗某位返界大修携来,每隔数月半年不等,那碑上就会显出各种符文来,或浅显,或深奥,每次皆是不同,你等皆来此处,便是有缘,若能从这天机残碑上误出玄机来,岂不是一大福缘。”

    此事便是原承天等人也是首次听闻,看来此碑现身天一城,也应该是近些年的事了,否则陆沉星与龙格非终日游历天下,这等轰动一时的大事,又怎能不有所耳闻?

    陆沉星奇道:“竟有此事?贵宗难道不怕这碑上绝学让外人学了去?天下诸宗,哪里有这样的事体?”

    老者微微一笑道:“那碑文若是浅显些也就罢了,若是极深奥的碑文,也能被你等参悟出来,可不是天下仙修之福?我天一宗何等气量,怎会效其他宗门挟技自重之为?而若你等真有福缘悟出残碑天机,我天一宗自会奉为上宾,便是入宗拜师,亦有可商量之处。”

    三人来到此处,原是想借道逃避追杀,可若是有现成的一块书有玄奥仙修大道的石碑立在当前,又怎能错过?

    只是却不知天一宗树此石碑,究竟有何用意?难不成真的只是播福于天下不成?三人心中,皆是心生向往,又不免猜疑不定了。

0503章 吾道不孤有传继

    陆沉星又问了几句,那老者倒也健谈,竟是无一不答,再无搪塞敷衍的,三修原本对天一宗无甚好感,可见了这老者的胸襟气度,也不由暗中赞叹,这名门子弟,果然是与众不同。

    由此老者或可推之,那天一宗树此天机残碑,或许便真个儿是播福泽于天下,此举既可树德,又可广揽天下向道之人,如此大手笔之事,也唯有天一宗可为了。

    陆沉星最擅应对,没过多时,就与老者打成一片,问及老者姓名,是叫做单好古的,到了后来,单老竟道:“三位既是初来,不如便随我入城罢,我倒是有位好友,开个间客修馆舍,起居修行,无不妥当的。”

    陆沉星等怎有异议,忙道:“一切但听单老吩咐便是。”

    三人随了这单好古,缓缓遁进城中,闲谈之际,方知这单好古一族原是天一宗积年家奴,到了单好古的祖辈,竟是出了位仙修之士,虽无多大成就,可依天一宗的宗规,单家也就幡然一变,脱了奴籍,转为天一记名弟子了。

    到了单好古的父辈,单家再无一人具备仙基,好在这奴籍既脱,再不会反转回去的,单家在天一城做些商贸勾当,倒也甚是安乐。

    及至单好古这一辈,单家又出了两名仙修之士,虽是仙基苦不甚佳,可地位也渐趋稳固起来,俨然是天一宗的中等人家了。单好古如今也靠着这浅薄的修为,做了一位米商,他此刻的物藏之中,就携上万斤的谷物,到了城中发脱出去,就是一月的家用到手了。

    像单家这样的情形,在天一城却是极多,正因为有这般的根基,天一宗自是日趋壮大起来,这天下第一宗的地位,几千年之内,怕是无人能替的。

    没过片刻,众人已来至一家客修馆舍,天一城的馆舍分为两种,有专为接待凡俗之人的,名叫凡舍,专为接待仙修之士,就叫做仙居了。

    这家仙居的东家姓伍,名叫伍修德,是为单家的世交,这伍修德的年龄只比单好古略小了数岁,也是位灵修之士,此人于仙修之道上既无多大指望,只好一心经营仙居勾当,近年来生意日隆,也有资格接待起真修之士。

    原来便是仙居,在天一城也分为三等,一等的只能接待灵修之士。那些灵修之士,大多是来天一宗拜师求艺的,于行止居住也无太大的要求,只需静室一间便可。

    第二等的仙居,方能接待真修之士,只因真修之士的要求便要高出一些,除了静室之外,还需于静室之外加持禁制,方可使客人安心修行。而别看只是多了加持禁制一项,于仙居的成本来说,可就增加了三四倍也不止了。

    至于那玄修之士,因要求更高,私人已是开设不得了,总要由天一宗出面,出重资方能建起,虽是以天一城之大,玄修仙居也只开设了两处罢了。

    而若是羽修之士到了此处,自是由天一宗长老级人物亲自来招待的,又怎能与城中的凡俗百姓混在一处?

    伍修德的这座仙居,因是刚刚升级,那伍东家心中也是没底,费用倒也算是便宜,一人一月,只需一千仙币。陆沉星当即出了三千仙币,立时就被一名店伙引到后院来。

    伍家仙居只算是中等,可后院却甚是广阔,大院中别设十数个小院,原承天三人皆住在一个小院中,而这小院中,又开出三四个静室来,虽是略显狭小,修士的日常修行起居倒也是足够了。

    但若是想炼器制丹,就需另向东家申请,再出仙币若干,那大院之中设有三座丹器室,若是客人不多时,还算够用,一旦客人多了,就只能轮流使用。

    好在三人并无久住之意,哪里有心情在此炼丹制器,能得到一处静室安歇调息,就是心满意足了。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原承天也来不及寻问陆龙二人此行的目的,便向二人告了罪,匆匆回到自己的静室之中,启动静室禁制的真诀,就将琅嬛金塔急急祭将出来。

    他纵身掠进金塔,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安置周方晴的房间里,却见周方晴正于蒲团上静坐,神情虽是疲倦,倒也安详,猎风与李三非皆在旁陪着,看起来竟是无事了。

    原承天见周方晴竟是可以坐起,心中便是一喜,转向李三非道:“方晴竟是大好了,想来定是三非兄之功了。”

    李三非道:“我也是担心方晴受不得传送震荡,也来不及知会大修,就擅自给方晴服了粒安神丹,幸喜却无差错。”

    原承天点头道:“传送台虽是最为平稳安全,可对凡人的心绪仍是大有影响,三非兄此举大善,只需方晴心绪安宁,倒也不会有大错了。”

    原承天走到近前,凝神瞧去,只见周方晴虽是可勉强坐起,其呼吸仍是极弱的,心脉也是细若游丝,若非安神丹之力,只怕病势更重。

    周方晴依稀觉出原承天就在身近,弱声道:“原大哥,方晴总是拖累你了。”

    原承天柔声道:“方晴,此话又从何说起,一直都是大哥亏欠你才是,你不必说话了,待我动用起仙法来,到了明日,你就可与平常一样了。”

    周方晴勉强笑道:“大哥就是活神仙,有大哥在此,方晴便不想活着,却也死不了,如之奈何?”

    原承天闻言莞尔,当下屈指调动法诀,先将周方晴的心脉护住,随即动用真玄,将这修士性命交关之物凝成一线,手掌按定周方晴的百会穴,就将这集天地之灵气大成者缓缓灌输下去。

    那凡人的身躯,在仙修之士看来,脆弱的便如风中残烛,那真玄虽对凡人有极大益处,可若是稍稍加大力度,凡人之躯也是万万经受不起。

    好在原承天玄感极强,于细微之处更见玄承功力,那真玄初时就若游丝,便是方晴细加体会,也不过是一缕细如丝线的暖流,从头顶直通百骸罢了。

    及至这如丝如缕的真玄将周方晴周身诸脉行动一周,那周方晴脸上便生出红晕,呼吸也粗重起来,由此可见周方晴元气渐复,大可承受再强的真玄冲击。

    只是原承天仍不敢大意,又将这如丝真玄再通行诸脉一周,及至听到周方晴脉息强劲了,这才放胆加重一分。

    原承天所用心法,乃是昊天界亦是难得一见的紫罗心法,以之来替凡人疗伤加持,好比杀鸡却用牛刀,若是有识货之人在旁瞧见了,岂不是艳羡之极?

    只可惜周方晴并非仙修之士,否则原承天这番运作,就可使承受者的灵脉增强一倍有余,日后修行之时,也不知增了多少便宜。而方晴既是凡躯,自是受益不多了,能使其固本培元,就是万千之喜。

    等到原承天第三重真玄相加周方晴之身,那周方晴的脸色已是与平常无异了,只是这真玄虽是大善之物,奈何周方晴既无仙芽,就无法容纳其一丝于体内,就此且入且出,反倒让周方晴的身子疲倦起来。

    原承天怎不知其中变化,今日替周方晴通脉三次,已是极限了,总需每日如此运作,连续七日,或可令周方晴大好起来。等到周方晴能承受住续命丹的药力,此举方才算是大功告成。

    见到周方晴已是沉沉睡去,原承天略觉安慰,轻声嘱咐猎风在此看护,却向李三非招了招手,二人来到塔中另一处静室之中。

    二人来到静室,李三非正想动问周方晴详情,却见原承天面容严肃,沉声道:“三非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其中,或有令三非兄为难之处,但在下却藏了一点私心,亟盼三非兄应承此事。”

    李三非见原承天神情郑重,心中便是一跳,道:“莫非是方晴情形不好?好教大修得知,大修不管令我做什么,三非绝无丝毫怨言的。”

    原承天缓缓道:“其实,原某是想收你为徒,只因若非如此,我那紫罗心法,也无法传授于你,只是你我本以兄弟相称,若是收了你为弟子,那便要立起规矩来,就怕你心中不肯,可是我今日生出此意,也是形格势禁,你若无缘得此心法,方晴未必能撑到仙珠生出之时了。”

    他话音刚落,李三非就扑通跪到地上,脸色已是涨得通红,颤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九拜之礼,弟子,弟子实是没想到会有这天大的福缘,弟子这心中实是欣喜,弟子,弟子……”他已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顾着通通的磕起头来,又何止九拜。

    其实李三非本是真修境界,原承天也不比他高出多少,原承天今日收他为徒,实是稽越了,可是在李三非心中,此事却不啻为天下的福缘,二人修为虽是相差无多,可原承天的玄承实力,实比李三非强得太多了,做他的师父实是绰绰有余。

    原承天静立不动,安然受了李三非的大礼,这才开口道:“今日你我师徒名份已定,我也可将紫罗心法传授于你,更可安心将周方晴托于你照拂了。你可凝神细听,我这就将这昊天第一心法,紫罗心法传授于你。”

    此番话说出口来,原承天也是百感交集,自己九世修行,总是孤身一人,如今终于有了一名弟子,一身修为玄承,终于有了传承,妙术有传,吾道不孤,天地在上,可以为证。

0504章 漫言三事透天机

    在仙修界中,拜师收徒是最紧要不过的事情,天一宗如今这般威势,想当初也是一师一徒罢了,由此开枝散叶,繁衍不休,大道得以传承,心法由之延继。

    而对修士来说,此刻一二弟子虽是无足轻重,可千万年后,焉知不会渐成气候?说不定就可与天下宗门相争。

    原承天九世苦修,深知以一人之力,独自对抗天下宗门,实是苦不堪言,是以等到时机一到,开宗立派则是势在必行了。

    若依着他本来心意,起码也要到羽修境界时,方有暇收录弟子,传授一身玄承妙道,而今日收李三非为徒,却是情非得以。

    他刚才替周方晴疗伤通脉之时,发现周方晴体生机极弱,那天降劫数,着实是令人生畏,也唯有自己这紫罗心法,方可让周方晴体内这丝生机接续不断,而若无这紫罗心法时时替其再接生机,就算有续命丹之助,周方晴也未必能撑到十年。

    至于十年之后,仙珠能否顺利生出,周方晴是否能及时服用,从而转世拥有仙基,则要看周方晴是否有此机缘了,周方晴的一生命数,终由天定,自己也是勉强不得的。

    自己手上本有无数事情要做,自不可能将周方晴带在身边,而以周方晴的俗身凡躯,也经不得这样的颠波,想来想去,也只有将紫罗心法传授于李三非,令其替已照拂周方晴,方可略减自己一丝担心。

    既是不得不收李三非为徒,这便是天降机缘,也可称之为天意,他原是担心李三非碍于辈份,不肯抹下脸面来,不想他又是如此欢喜,这反倒让原承天有些愕然。

    要知道在昊天界中,那辈份名誉比修士的性命还要重要,原承天在昊天界中呆了数千年,对此也是视为当然。可如今在凡界之中,众人尊奉的却是强者为尊的理念,便是同宗之中,竟是不问年龄,入门早晚,只管视修为境界高者为长的。原承天对此虽不敢苟同,可也只能勉强适应了。

    想来在凡界的仙修界中,修士因竟争激烈,存身不易,就自然而然的奉强者为尊的信条为圭臬,虽是不合天道,也是人之常情,李三非身在其中,又怎能免俗?

    当下掌心已凝出一颗光珠来,这光珠中蕴藏紫罗心法全部妙诀,而自己几千年来的参悟也尽在其中,就此在李三非头顶一拍,这套紫罗心法就深植于李三非的玄承之中。除非李三非元魂被灭,否则这玄承再也不会失去的。

    只是就算这心法有原承天的参悟解释,对李三非来说,也是过于艰深了,日后李三非能取得怎样的成就,除了看李三非的仙基灵慧,亦看的他的福缘。

    传法既毕,原承天温言道:“三非,你既得我道,日后就该努力精进,为师只盼你日后亦能飞升昊天,你我师徒重逢,岂不快哉。”

    李三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惊得魂不守舍,此刻犹是恍然若梦,只是连连点头,道:“是,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原承天嘱咐李三非暂守机密,自己以真修之境而收真修之士为徒,对李三非的声誉自是不无小损,或可等到自己冲玄成功之后,再宣告此事,才算合宜。至于猎风与玄焰,倒是不必隐瞒的。

    李三非的想法却与原承天不同,伽兰盛会一役,原承天如今已是名震天下,自己能拜如此名士为徒,岂不是天大的荣誉光彩?哪里有什么名誉受损之虞?这也是二人所处环境不同,理念自有差异之故。

    不过既然原承天话已出口,法旨便是如山,李三非却又怎敢违逆,自是连连点头。

    既是叙话传功已毕,李三非不敢打扰,忙退了出去,稍后猎风与玄焰既得了此讯,齐齐过来向原承天贺喜。

    玄焰旋风一般冲了进来,抢在猎风前面叫道:“主人开宗立派,万千之喜,哈哈,本老人家是侍灵,又是天地灵物,论起地位来,应该在三非之上,莫非他该叫我师叔?不对,不对,应该是师兄才是。“

    猎风嗮道:“你懂什么,三非是主人正经的弟子,算起来就是我们的半个主人,你该称他为少主才对。“

    玄焰一听这般说法,就如五雷轰顶,急道:“岂有此理,我入门在先,怎能还要称为他为少主,何况本老人家天地灵物,今生只认主人一人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少主的说法,主人,你快快将李三非开除门宗,免得本老人家气闷!“

    猎风忍笑不已,道:“你既是天地灵物,怎的也讲究起俗世中的辈份规矩来,你既讲辈份规矩,就该知道,三非若无大错,主人再也不会将他开除门户,而这边收纳,那边开除,那才是真正的岂有此理。“

    玄焰于这人间辈份规矩,只是依稀听人说起,终是不通,见说猎风不过,急的在屋中乱转,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本老人家何等身份,怎能屈居小小的李三非之下?难不成我寻个机会,将他烧成灰烬?“忽的觉得此言大是不妥,急忙掩住口了,又瞧向猎风原承天,生怕被他二人听了去,又怪责下来。那神情甚是滑稽。

    原承天笑道:“侍灵侍将,是为主人的手足,而门人弟子便是我的骨血了,两者总是一样,哪里有什么高下之分,只是称呼不同罢了。猎风得我传承不少,亦可算是我的半个弟子,至于玄焰你,于炼器一事上,倒像是我的半个师父,这叫做亦师亦友。“

    玄焰听原承天剖析的明白,又兼是句句入耳,一时喜不自禁的道:“这亦师亦友的身份,怎么也高过弟子去,哈哈,难不成三非还不敢叫我一声师叔?“

    不想原承天又悠悠的道:“在炼器上,玄焰你固是称得上是我师友,只是世间诸事,你皆是不通,那便人人皆可做得你的师父了。这叫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

    猎风拍手笑道:“这么说来,那玄焰也算是我的弟子了,说来玄焰这等顽劣之徒,做了它的师父,岂不是上天降劫,只恨天命如此,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玄焰听了更是大急,又气又奇,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俗世中怎会有这种古怪的说法?那岂不是天下人三成都可做得我的师父?这俗世中人就这么喜欢拜师的?再也没有这种道理,再也没有这种道理。“

    猎风冷笑道:“说你不通便是不通,三人行必有我师中,这个‘师‘字,绝非拜师之意,只是纵我说的口干,怕你还是不懂,倒不如不费这个力气。“

    原承天知道这一侍一灵一旦争辩起来,哪里是个头,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出了金塔,去寻陆沉星与龙格非去了。

    出了静室,就见陆沉星二人正在小厅静坐,见到原承天笑容满面,知道他所需料理之事定是妥当了,三人虽是两番同生共死,已是肝胆相照,可仙修之士的**仍是不便动问,也就含笑而已。

    原承天也坐了下来,开口便道:“陆兄,龙兄,你们欲谋之事,此刻总该相告了吧。“

    原承天知道二人各自皆有惊人神通,可聚在一处,却是仍无把握,还需甘冒奇险,将自己救出险境不可,由此可知,这二人图谋之事,必是极为惊人了。

    陆沉星哈哈笑道:“想不到原兄也有沉不住气之时,便是你不问起,我也要寻机说的,此事若无原兄,断乎是不成的。“

    龙格非含笑道:“此事的是要让原兄承担大任的。”

    原承天转向陆沉星,陆沉星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现今我与龙兄皆是八级真修,原兄当初修为原在我等之下,如今却已是九级了,原兄的福缘仙基,真正令人羡煞,只是到了我等这种境界,就需及早图谋日后冲玄之事,原兄以为然否?”

    原承天深以为然道:“冲击玄修境界,是修士的一大难关,是求道长生还是就此殒落,可谓在此一举,的确该早早预备下应用之物才是,只是世间可供我等冲玄期一用之物,却是屈指可数,陆兄与龙兄既是早有谋划,莫非是探到什么好消息不成?”

    他听到陆沉星与龙格非图谋的竟是与冲玄有关,手心不免流出汗来,冲击玄修境界,对修士来说极其要紧,无论怎么形容都是不为过的,只因过了此关,修士便可拥有千年的寿限,哪怕此后修为举步不前,终身羽修无望,有了这千年岁月,也不算枉过一生。

    若是一次冲击玄修不成,也还罢了,修士还是有第二次机会,只是那等候的岁月可就又长了许多,若是第二次仍是冲击不成,几乎就此断送长生之望。因为若是两次冲击不成,必定会大损寿限,真修五百年寿命,起码减去三成,哪里还有机会冲击第三次?

    历来的真修之士,在冲击玄修境界时,都是反复权衡,若无七成把握,是断然不敢贸然从事的,原承天有过一次冲击玄修的经历,于其中艰苦滋味,比之他人,自是多了几分体会。

    唯一可恨的是,这冲击玄修境界时,能够用得上的仙修资材着实有限,此次伽兰盛会,原承天原是有机会购下厉幻真的大化丹,可惜因令无参搅局,一场羽修盛会,竟是无果而终,与这大化丹也是失之交臂了。

    而就算有大化丹在手,也只不过增加了一成把握罢了,玄修境界既是号称仙修最大险关,哪里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却见陆沉星微微一笑道:“好教原兄得知,我与龙兄已探听得实,那天一幻域之中今年连连发生异事,先是有朱天圣果现身,其次是有人照见栖雀台上,有红光冲天,更有人在天一幻域的七寒海中,发现有白鱼的身影,凡此种种,岂不是预兆着一件事体?”

0505章 福缘当前费思量

    陆沉星目光灼灼,难掩兴奋之情,龙格亦是双拳紧握,身躯微颤,而原承天听到陆沉星陈述幻域三事,亦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开口发声之时,发现那声音竟是哑了,这激动之情,着实难抑。却听他道:“这三种异兆既现,难不成竟是,竟是……”

    龙格非立时道:“不错,此正是天阙现身之兆。”

    原承天像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则是又惊又喜,瞧向陆龙二人,以求明证,那二人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原承天这也知道确信了。

    原承天以手抚胸,只觉得心脏咚咚的跳得强烈,过了片刻,心境才缓缓定下来,开口道:“我听说天阙三千年方能一开,而上次天阙大开,是在二千五百年之前,此次提前将近五百余年,却是何故?”

    陆沉星道:“如今这天道气像,着实与以往大不相同,你瞧那三月行天之景,就已是不按天时,而目前各处皆传有魔界灵兽破界而来,虽无大患,却也是前所未有之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那么此次天阙提前开启,也是不足为奇了。”

    听陆沉星这么一说,原承天与龙格皆是默默点头,龙格非面带忧色,沉声道:“近千百年来的种种异事,我也曾听人说起不少,有人说这是天崩之兆,却是不知其可。”

    陆沉星笑道:“纵是天崩界裂,亦有仙界大修操心,怎轮到你我忧天,倒是这天阙提前开启一事,是为二三千年方得一遇的天大的机缘,怎能错过?我等正该好好商议,如何得登天门才是。”

    天阙开启,自是仙修界头等大事,要知道得登天阙,又被称之为小飞升,修士若能一遇,那是千方百计也要前去一试的。

    原承天初世之时,便无这般机缘,此世既是遇到,又怎肯轻舍,要知道一旦能顺利进入天阙,便有无穷好处,有人修行多年来徘徊不近,可一登天阙之后,修为竟是突飞猛进,而有人明明已是寿限将至,却因得登天阙而续得数百年寿限,至于冲玄破境,更是寻常事尔。

    不过得登天阙既有无穷好处,自然也是暗藏杀机,福祸相依,本是天道至道。每次天阙开启,因之而殒身的修士亦是不计其数,细细算来,那因天阙而招受无妄之灾的修士,反比得了好处的修士要多一些。

    这是因为在天阙之中,修士可得遇三道神光,是为紫微,金锃,青毫。得遇紫微神光,则冲玄破境,提升修为便是不在话下;若遇金锃神光,则寿限得以提升,法器翻成法宝,法宝再添威能,无论是哪一样,都让人动心。

    然而若不幸遇到青毫神光,则殒身碎魂,也只是弹指之间,纵你是如何大修,再也无计幸免。

    不过天阙三大神光,其玄妙之处并非仅仅如此,各人出身福缘仙基玄承不同,纵是得遇同一神光,所得所失,也是大相径庭。

    比如对仙修之士来说,遇到那青毫神光就好比是天降劫数,可对魔修而言,则是天赐之福。而魔修若遇到紫微,金锃两种神光,却是立时烟消云散了。

    至于鬼修之士,则不受天道庇护,三种神光皆不可触及,否则阴魂消散,再也无挽回之机。

    天阙之中更有一个异处,那就是修行越高,遇到神光的机率也就越高,想来这是三大神光与修士的体内真玄彼此感应之故。这浅显道理,不言而喻。

    不过如此一来,那些仙修大士可就视天阙为禁地了,尤其是羽修之士,若妄自登上天阙,遇到紫微,金锃这两道神光的机会固是超出常人,可得遇青毫神光的机会,却是九成可能。

    而魔修大士之遇,也与仙修之士无异,魔皇以上魔修,若入天阙,就是取死之道。

    有人曾细心计较得失,发现若是修为在玄修六级之下,则所遇吉凶大致相等,庶几可以鼓勇一探,而修为超过玄修六级,或是与此境界相等的魔修之士,则所遇凶险就会大大增加,若强登仙阙,实是敝多利少。

    有首歌分说天阙微妙之处最是明白:“天阙本仙门,登阙若飞升,冲玄如流水,翻手遭天殄,荣枯皆难测,福祸弹指生,大修不得入,此缘唯玄真。”

    而原承天三人皆是真修之士,若能有幸登入天阙,利敝之数,或在七三开,纵有风险,也在常理之中,而一旦能得遇紫微,金锃,说不定这玄修玄关,刹时就可冲破了,岂不是省去数十年苦修?因这绝大机会,再也不能错过的。

    龙格非道:“天阙既开,且不谈入了天阙后有何福祸,便是这轰动天下的大事,世间诸修自是云集此处,而最终能进入天阙者,却也不过千数罢了,我与陆兄修为浅薄,若无原兄相助,最终只怕是望阙兴叹了,是以我等才会力邀原兄与会,伽兰城外相助原兄一事,或三成出自我等之间的情谊,可有七成,却是因为这天阙之故。”

    说到这里,陆沉星也点了点头。

    这陆沉星龙格非倒也坦诚,对此次相助原承天的一点私心,丝毫也是不肯隐瞒的,而原承天最喜二人之处,就是二人皆是真性情,真小人,与世间诸多虚伪造作之徒相比,何止高明百倍。

    既是如此,原承天也就不必过于谦逊,他沉吟道:“却不知天阙开启,是在何时?”

    陆沉星道:“依幻域中所呈异兆来看,或在一年之后,不过此去天一幻域,寻找天阙开启之地,怕也要花去半年时间,是以半年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在天一幻域入口了。”

    原承天道:“既是如此,因我另有要事,要去心修院一往,而计算行程,至少也需半年。我等半年之后,就在天一幻域入口碰面便是,而在这半年之中,有三件物事,两位兄台需得多多备下。”

    陆沉星道:“却是何物?”

    原承天道:“第一件物事,自然是幻域地图了,而这地图,也该是越详尽越好,此物重要程度,不必分说,至于第二件物事,就是真玄丹了,天一幻域之中,灵兽异禽灵虫云集,这一路行去,怕不是时时都要战斗,若无充足准备,只怕行不到千里,就是寸步难行了。”

    陆沉星深以为然道:“天一幻域中的凶险,我等自也是听说过的,更何况天阙所现之地,不知又在何处,少不得要多尽险碍,未雨绸缪,总归是不错的。”

    原承天道:“这第三件物事,就是灵符,真诀,也是多多益善,此理与多带真玄丹相同,亦不必多说了。”

    龙格非道:“若说这幻域地图,虽可购得,可大多都是积年旧图,那最新的地图,唯有天一宗才可能拥有了,看来趁着在此避难之机,却也不能偷懒了。我明日就去城中一探。”

    陆沉星道:“既是入城,少不得我也要陪你同去的,除了幻域地图之外,那城中的天机残碑,我也是极欲一睹的,只恨原兄不能在城中过多露面,怕是要望碑兴叹了。”

    原承天听到天机残碑四字,心中便是一动,仙修之士,若听闻那里有精深仙修大道,又怎能安坐,更何况这天机残碑上浮现的符文,又是变化不一,亦算是天一大陆第一奇事了。

    只可惜他的大名乃至相貌,在天一宗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仙居这种外来修士居多之处,尚可藏身,若是去了人稠之地,说不定就会被人认出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天机残碑想来是与我无缘了,只盼两位见识之后,能回来对我叙述一二,则吾愿足矣。”

    陆沉星道:“此事何消说得,若能一睹碑文奇异符文,自该回来向原兄讨教的。”

    二人既将天阙一事交待完毕,心中又存了去一睹天机残碑之念,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起身与原承天告辞,急急就出门去了。

    原承天也不回静室金塔用功,就在这小厅里默运元神,紫罗心法的好处,就是随时随处可以修行,只需四周灵气不缺,那体内的真玄运转,再也不会停的。

    想当初陆龙二人的修为都是高过他的,十余年再见,自己已超出二人了,这紫罗心法的妙处,由此可见一斑。

    修行时韶华易逝,也就是弹指间,院外天光已是漆黑如墨,原承天正思陆龙二人为何夜暮仍不归来,就听到院外脚步声响,一人嚷嚷道:“刘兄,可不得了,今日可发生一件大事了。”

    另一人闻声从另一座小院奔出,叫道:“李兄,究竟发生何事,值得你这样嚷嚷,让其他道友听到,却不是个笑话?”

    这姓李的修士道:“那天机残碑今晚夜放光明,显出一段奇异碑文来,满街修士竟无一人能识,如此机缘,又怎能错过了?若是侥幸天赐洪福,悟出这碑文的玄奥来,可不是喜事一桩,说不定天一宗就此青眼有加,接纳我进入客修院了。”

    姓刘的修士道:“竟有这等事体,自是要去瞧瞧。”二人便匆匆去了。

    原承天听到这里,怎不心痒?可是若是贸然前去,万一被人认出,立时就有杀身之祸,而转念想来,值此夜深人静,那石碑前又定是观者如堵,自己只要处处小心,也未必就能被人认出。

    如此天人交战,一时也难做决断。

0506章 悟得玄奥却非吉

    就在原承天在院中大费思量之时,天一城中心的广场处,天机残碑之前,已是人潮汹涌。

    天一城的这座城中广场,好不宽阔,平时便是挤进来数万人众,也是大显空旷,然而此刻广场中哪里有立足之处,兵臂一举,就触到了前面人的后脑,脚跟一抬,就是踩了身后人的脚面。

    天一城的居民人数已近千万,有点仙基者,也是数以万计,再加上来此观瞻拜师行商的修士,仙修之士,竟是不少于五万之数。

    若仅仅是这五万仙修之士,这广场倒还可勉强容纳了,只是今晚天机残碑大放光华,却是前所未见之事,天一城的凡人百姓,也与他处一样,都是极好热闹的,既遇此千载难逢之事,又怎能不来?

    却见广场中立起一块高达十丈,宽约两丈的碑牌,以其材质而论,似玉似石,也不知是何种异物。而此碑自碑顶至半个碑身,有一道斜斜裂缝,此缝细窄处可见光亮,宽大处足以容下一个拳头去,残碑之谓,想必就是如此而来。

    此碑原是天一宗一位返界大修从昊天界带来,在天一宗中也不知珍藏多少年,也就近年来方才移至广场竖起,给天下向道之人平添了一桩福缘。单以此举而论,天一宗的胸襟之广,恐非其他门宗可及了。

    或数月,或半年不等,此碑定会浮现出种种符文来,这些符文有的甚是浅显,便是灵修之士也是不屑一顾的,可有时又甚是艰深,就连羽修之士也费思量。

    今夜将近子时,天机残碑忽然大发光华,广场数里开外皆被照得纤毫毕现,而残碑上则显出一段前所未见的碑文来。

    陆沉星与龙格非此刻就站在碑前,细细打量碑上符文。

    在残碑大放光华之前,那残碑上的符文陆沉星与龙格非倒也依稀辩得,那段碑文讲的是一种上古器修之法,其中的大多心法虽是不堪用了,可亦有几段心法,甚是开悟启智的,颇有可借鉴之处。

    陆龙二人正瞧得入神,并且一一与胸中玄承对照之时,那碑体突发一道金色光华,漫射四周,而透过金光再瞧碑体,则碑上符文已变。

    此刻这碑文笔划如刀,每一笔划,都像是用刀斧之器生生凿出来的一般,这也就罢了,奇的那碑上符文,旁观者竟是无一认得。

    天一城本是天下仙修汇集之地,其中自是不乏广见博识者,往常若有碑文出现,总会有一二人识得,不想今日数万修士,竟无一人识得碑上符文。

    陆沉星身边此刻站着两名黄衫修士,黄衫是天一宗修士的常服之一,灵修以收真修之士穿着此衫者最为多见,看来这二人亦是天一宗修士了。

    就听其中一名高个修士道:“此次碑文,倒也甚奇,往常我就算不济,也能识得一二,今日竟是半符也辩不出来了,唐兄,你又如何?”

    唐姓修士连连摇手道:“既是马兄辩不出此碑来,小弟才疏学浅,玄承有限,更是不济了。”说罢将眉头一皱,道:“马兄,小弟有一事不明,思之再三,也是不得其解,今日正要请教了。“

    马姓修士笑道:“有甚事体,你只管说来就是,你向来在外,极少来总坛的,自然有许多事情不会明白。”

    唐姓修士道:“如此足见马兄盛情。我想不通的便是,这天机残碑可谓本宗之宝,为何公然竖在这里,让天下人皆来参悟,本宗绝学,岂不是就此流失他处去?时日一久,其他门宗变得强了,未必就是本宗之福。”

    马姓修士笑道:“别说是你,就算是在下,初时也是参不透宗本的深意,只是我想来,宗门诸多长老前辈,思谋总是强过我等的,既是宗门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循着这思路想去,总算被我琢磨出来其中的道理了。”

    唐姓修士连忙揖手道:“亟盼与闻。”

    马姓修士道:“你想来,天机残碑浮现的符文若是浅显,倒也罢了,若是如今日这般艰深,便是本宗长老,或因一时智拙,或因机缘未到,也未必就能悟透的,而天下之大,智者如云,福缘满身之士,在所多有,再艰深的符文,总会有一二识者的。而本宗早就立下宗规,但凡能辩得艰深符文者,由宗中执事认定这符文的难度等级,以此择人而取,或入客修院,或干脆收为总坛弟子,试想天下修士,谁不愿入我门宗?那既入本宗,那符文终是落在本宗之手。”

    唐姓修士道:“我倒不是担心无人辩出符文来,我只担心,那人辩出碑上符文后,就此扬长而去,本宗又能拿他奈何?本宗秘学,就此流失在外了。”

    马姓修士神秘的一笑,道:“唐兄所言之事,却是有个天大的玄机,此处不便细说,日后便知了。”

    唐姓修士却是个急性子,见马姓修士故作高深,搓着手道:“马兄,我可比不得你,日日在这总坛逍遥的,也不过三五日,等我办完了事情,就要离开这里,那时却到哪里去找马兄?你只管告诉我便罢了。”

    马姓修士面色忧豫,仍是不肯,可经不住唐姓修士再三求恳,又抹不过二人的交情,便道:“也罢,我就用传音术告诉你罢了。”

    陆沉星一直在旁凝神细听,只是目光仍是瞧着碑文罢了,马唐二人的对答,一字不落,尽入耳中,不想这马姓修士甚是机警,说到关键处,竟是要用传音术告诉对方。

    只是陆沉星纵是着急,也是无计可施,传音术虽是仙修之术中极浅显的法术,却是传自昊天,便是羽修之士,也听不得灵修的传音,就算到了仙修境界,开了天窍,也只能依稀辩听出一二罢了。

    却见马姓修士嘴唇不动,而唐姓修士则是凝神倾耳,分明已在动用传音术了,瞬时唐姓修士眉花眼笑,连连点头起头来。

    陆沉星急智最多,瞧见此景,心中一动,仍是装作凝神瞧向碑牌,却将脑袋点了一点,轻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像已经对碑上符文已经大彻大悟了一般

    此声虽轻,广场上又是嘈杂无比,可身边仍是有七八名修士,齐齐侧过脸来,惊讶的瞧着陆沉星。

    陆沉星就将嘴巴一掩,又装作没事人一般,其他修士见陆沉星再无异状,虽是心中狐疑,也转过头去了,唯有马唐二人,眼睛睁得溜圆,定定的瞧着陆沉星。

    陆沉星目光瞧向别处,却忽的对马姓修士传起音来,道:“这位道友,莫非是天一宗大修,在下正有一事请教。”

    马姓修士乍闻陆沉星的传音,吓了一跳,也传音道:“却是怎样?”

    陆沉星道:“在下听说贵宗早有宗规,若有人能辩出碑上符文来,就可纳入门墙,不知可有此事。”

    马姓修士嘿嘿一笑,又传音过来:“的确是有这个宗规,莫非道友已然悟出这碑上玄机?”

    陆沉星道:“道友修为甚低,想来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此事自然不能对你细说,却不知道友能否替我引见贵宗执事,以便详告此事。”

    马姓修士冷笑个不停,道:“道友真的悟出碑文不成?可有明证?若是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妄言二字,道友怕是脱不得干系了。敝宗的门墙,可不是那么容易入的。”

    陆沉星讶道:“你怎知我辩识不出这碑文玄机?我肚子里的心思,你倒是知道?我瞧道友才真正是妄言罢了。”

    马姓被陆沉星说的急了,怒道:“我便是知道,你定然是没辩识出碑文来,此中玄机,却不与你说。”

    陆沉星笑道:“无知竖子,不足与论。”

    洋洋将脑袋转了过去,竟是不再理会马姓修士了。

    马姓修士被陆沉星臊的满脸通红,勃然大怒,立时传音道:“道友,你想用这欺诈手段入我门墙,却是妄想,你可知那碑文共分三种?其一为普符,其二为玄符,其三就是天机了。”

    陆沉星倒也机灵,就从这三符的命名中,瞧出其中的端倪来,笑道:“这又何不知,那普符就是最寻常的符文了,玄符嘛,自然更艰深一些,今日这符文艰深无比,更有异像伴随,碑上符文,自然就是天机了。”

    马姓修士平日一心清修,此生也没出过天一城,日常接触又皆是同样的苦修之士,怎知世间还有陆沉星这种机灵狡诈之辈,闻言便是一怔,却又怎肯服气,想来面前这人定是从天一宗弟子的闲谈之中,窥听这碑中之秘了,便道:“那你可知道这悟出这三种符文,可有怎样的异像?”

    陆沉星听到这里,于碑文秘密,已是明白了七八成了,嗮然一笑道:“普符与玄符也就罢了,至于那天机等级的符文,一旦辩出,自然会生出异像来,是也不是?”这也是他的一点机智,又按常情推出,再也不会错的。

    马姓修士先是怔营了半晌,忽的发现已抓住对方痛脚,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悟出天机,为何那天机残碑上却无光华照定你身?你说你悟出天机,可不是妄言吗?”

    陆沉星至此已是大悟,原来悟出这天机等级的碑文时,那碑上就会有光华照来,这天机残碑果然是神妙之极了。

    他三言两语就套出马姓修士的话来,正自得意,忽见残碑上射出一道细细的青光,直向人群中照去,碑前众人的目光也顺着这道青光,瞧向那被青光照定的修士。

    却见此人一袭青衫,身材玉立,于千万人之中,亦是卓尔不群。不是原承天却又是谁?

    可是陆沉星的心却徒然沉了下去。

0507章 人生处处需用心

    原来原承天终是拗不过心中的向道之心,趁着夜色悄然而来,他一时也不敢擅入,及至瞧见广场上人山人海,则又放了大半个心。如此多人,就算是羽修之士存心寻找他,也要花上许多工夫。

    不过他仍是存了小心,不敢靠近碑前,碑上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广场,原承天索性就站在金光极弱之处,远远瞧向碑文。

    而瞧见碑上刀砍斧凿般的文字时,原承天便是一喜,此符是为蛮荒符文的一种,是用蛮荒四大古器刀枪剑斧于蛮荒古玉上斫凿而成,故而称之为四斫仙文。

    荒蛮时代法器法器种类不多,常见之物不过是刀枪剑斧罢了,四斫仙文中,以刀劈为文,则为刀文,以剑刺为文,则为剑文,枪文,斧文亦是如此。

    这其中,以刀文枪文最为常见,所载仙修心法也最为寻常,不过纵是寻常,可流传今日,自是高深古奥之极;斧文比之刀文枪刀,则又高深一些,而剑文则是最为罕见,其所载仙修妙道,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要知道蛮荒时代的修士,虽不及现代的修士灵慧博识,可因其性极纯极朴,故而反是最近天地至道,其灵心一动之时,往往便是直达天机,因之而成文,自然是上乘的仙修之道。

    而这些上古的仙修妙道,或因年代久远,难以传世,或因战事频仍,就此湮没,能得存于世者,实是屈指可数,然而便是这流传下来的廖廖无几的仙修之法,却为后世仙修之基。

    如今修士常用的传音,物藏之术,便是蛮荒修士传下的不多的几种妙术。这些法术学来极是容易,用来威能绝伦,比之后世那些繁复之极的仙修之术,不知高明几百倍去。

    原承天认得这碑上的四斫文,就是刀文了,他当初升为金仙境界时,于仙庭的妙道极修阁中,有幸得睹刀枪仙文,只可惜他当时虽为金仙之身,也只能在妙道极修阁中呆上半个时辰罢了,此后便再无机缘得入妙道极修阁,成为一生至憾。

    是以他瞧见这碑上刀文,恍然间就觉得如在昔日的妙道极修阁中,那种得睹仙修妙道,由心而生的极大喜悦再次笼罩其身,一时便沉醉其中,哪管身边众生。

    世间凡俗之辈,皆以为仙修之士枯坐清修,不近物欲,实为人生至苦,却不知一旦得闻妙道,那喜悦之情,则自心而生发,及至百骸诸脉,无不舒畅通达,修行之趣,岂是凡夫俗人可以妄议?

    而细辩碑上刀文,似乎是在阐述修心之理,原来这世间最强之物,不过人心,最弱之物,亦是人心,人身既然最近道体,则人心其实便与天意通达,只可惜现今修士,大多自红尘中而来,其心自是蒙尘。人心之无穷妙处,岂可骤得?

    如今的仙修之士,唯重外道,以为若得了强力法器法宝,或是夺得了天材地宝,就可外御强敌,内修至道,却不知如此行径,不过是仙修之道的弱干旁枝,虽不能说近于旁门左道,可离真正的妙道极修,却是差得甚远了。

    原承天自从被一尘大师点悟之后,对禅修之道,已然生出向往之心,只可惜一直以来却是杂事缠身,哪里有机会明悟禅修之道。

    不想却在今日,有幸得睹碑上刀文,平日来闲居独坐时所悟的一些散乱道理,就此与碑文一一印证,此种妙趣,实难用言语形容。

    恍恍惚惚之间,就觉得那体内别出的仙芽便是一动,身上微微发出极淡的青光来,只是这青光稍纵即逝,别说旁人,就算是原承天自己,也是恍然不觉。

    不过那灵识却一下子延展出去,竟是这整个天一城都无法容纳了,原承天原以为这是神识失而复得,正庆幸这神识两失之后,终可三得,可细细辩来,此灵识却无神识那般具备生杀予夺之力,而比之昔日的灵识也更显虚无,竟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无意中将这奇异的灵识在四周一扫,忽觉这四周修士的喜怒哀乐之情,竟然尽在心中,虽不能尽数得悉,可就算是这浮光掠影般的一瞬,却也让原承天莫大欣喜。

    这奇异的灵识竟是略具测心之能,虽暂时无法与周方晴的测心之术相提并论,可方晴的测心之术,再无提升之机,而自身的测心奇术,却是有无穷提升的可能了。

    原承天暗忖道:“莫非这便是禅识不成?我听说那禅识最是难修,便是禅修之士,若不到玄修境界,那禅识也是修不得的,也和仙修之士一般,只能修得灵识罢了。看来今日碑上符文,触发天机,竟使我无意中修得禅识了。”

    由此想来,人之一世,果然尽在得失二字,自己于伽兰城中处处施展不得,几遭毁身之厄,却因一尘大师的一句点拔而明悟,就此得窥禅修门径,而若非当日进入禅修门径,今日纵是见此碑文,也定是悟不出来这禅识的。

    人生遭遇,便是这般环环相扣,若是不处处用心,便是处处失机了。

    既知已修成禅识,不免留起心来,细细辩去,就觉得这禅识果然与灵识大不相同,其探查范围之远,或可达七百余里,这也就罢了,那禅识的好处,首在轻虚若云,纵是加诸于他人之身,他人也是浑然不觉。

    而灵识却是修得越强,他人越能感受极深,一经相加,他人立时警觉,是以在仙修界中,修士若是路上相遇,若加诸于灵识,就是失礼之举了。

    而禅识的另一个妙处,就是可以洞悉人心变化,虽然这种洞悉也只是泛泛,并不能像测心之术那般,穷究他人的内心深处,可就算是泛泛之识,也自有无穷好处。

    正如那碑文上所言,这世间最强之物,不过人心,只因仙修之力有时而穷,而人心变化,却是难测,俗语之中,就有“白首相知犹按剑”之语,看来就算是相识一生,也未必就能洞悉他人心机。

    如今原承天既是修得禅识,于人心洞窥,自然是占了许多优势,或可在紧急之时,救得自己的性命了。

    而碑文又云,这世间最弱之物,亦是人心。

    原来人生天地之间,最是渺小若尘,一旦遭逢喜怒忧思悲恐惊,那至强的人心,就翻成惊弓之鸟,最是脆弱不过,俗语亦有一言道此情形,便是哀莫大于心死。正所谓攻城莫过攻心,人心既是脆弱至斯,一旦寻隙攻击,则此人修为再强,又有何用?

    原承天既是修成禅识妙术,其心中喜不自胜,正在那里细细琢磨之际,忽觉一束青光照定自身,而广场上千千万万的仙修之士,也齐将目光扫来,就此成为众矢之的。

    原承天于大喜之中,忽然遭逢此景,不免又是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自己潜行至此,虽是悟出碑文玄机,那也不过自家内心参悟之事,又怎能惊到众人?

    哪知道这天机残碑,却有这神奇的妙用,自己得悟天机之时,便是被置于众目睽暌之下。

    陆沉星见原承天暴露于众人目中,怎能不急,原承天可是天一宗死敌,虽说那识得原承天的修士此刻应该还在城外,未能及时回转来,步遥环的警讯也还未能传来,可原承天既然是识得碑上玄机,天一宗哪里能放得过他?

    一旦原承天被强留在天一宗,岂不就真正是进入虎穴狼窝?

    他急急向原承天传音一道:“原兄,今日之碑文实属天机,一旦悟出,此碑就此立生感应,你此刻已成众矢之的,天一宗万万放你不过,务必小心从事。”

    陆沉星纵是最多急智,可此刻事起仓促,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手段来,唯有及时提醒原承天罢了。想那原承天最是沉稳,其灵慧也远远强过自己,说不得,这场无妄之灾,只能看他自己的福缘了。

    此时那广场上众修的目光,死死的瞧定原承天,又怎舍得离开,那目光之中,自是既羡又妒,更有一些修为境界强些的修士,其目光已徒现杀机,大有将原承天掳之而后快之心了。

    原承天得到陆沉星的传音之后,才知道自己无意中酿成大祸,好在目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未必有人身之危,可就此成为了全城修士的目标,此情苦不堪言了。

    更可虑的是,自己既是悟出碑文天机,天一宗又怎能放过自己?

    正在沉吟间,就见人群一动,一名老者分开人众,缓缓走到原承天的面前。

    这位老者又瘦又小,着了一件灰布衣衫,相貌也只是平平,若非是众人不自觉的替此人让开一条路来,让其突显在原承天面前,原承天又怎能注意到他?

    原承天忍不住就将刚刚修来的禅识在此人身上一扫,却发现此人的修为变幻不定,初时瞧来不过是真修之士,忽又发现,此人不过是灵修境界,再细细辩去,哪里还是什么修士,分明就是一位凡人罢了。

    可是这般经历,却让原承天想起初见天灵宗素天问的情形来,此老者给原承天的感觉,与素天问又怎有两样?

    难不成,难不成这灰衣老者,竟也是一名羽修之士?

0508章 宗门森森无路循

    见对方竟是羽修之士,原承天心跳之剧,可想而知。羽修在大庭广众之下,往往都会自抑修为,以免无心之中伤及无辜,可是既是羽修大士,其修为自是深如大海,哪里能轻易弹压得住,是以羽修在他人面前的修为起伏不定,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在刚才用禅识扫去,老者对原承天的禅识加身,竟是无动于衷,不知道是这禅识真的虚无难觉,还是老者并不在意。

    唯一让原承天觉得略感欣慰的是,从禅识中探来的信息可知,这位老者心中又惊又喜,似乎并无敌意。

    原承天只是装作茫然无措,定定的瞧着老者罢了,老者来到面前,略一揖手,含笑道:“今日天机残碑突显上古符文,可惜广场上数万修士,无人识得,却不想道友福缘有加,竟是有幸识得这碑上符文,实是可喜可贺。”

    原承天也连忙揖手为礼,脸上却显惊讶之色,道:“难怪刚才那青光照来,原来竟是此故。可是在下玄承疏浅,灵慧皆无,却不知为何会有此事发生。“

    老者含笑道:“此碑上的符文分为三级,其一是为普符,若是你玄承尚可,便可轻易悟出,其二为玄符,最是考较修士的玄承,等闲之士难以参透,至于今晚碑上符文,却是天机。既是天机,任你玄承无双,也未必能悟得出的,想来总是机缘巧合,天意昭彰,方可一窥天机。“

    原承天恍然道:“承前辈明教了。“

    老者又道:“本宗立此残碑在此,也是盼结识天下有缘之士,以共悟仙修妙道,否则纵是以本宗人数之众,那天机残碑上的高妙符文,也是领悟不到的。“

    原承天道:“贵宗此举有利于天下,更无半点挟私藏密之心,如此胸襟,足为天下效。“

    他此刻谀词如潮,也是迫不得已,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处卑微,自该谨慎。

    老者哈哈大笑道:“本宗一点公心,倒也让道友窥得破了。“

    便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道友可愿移玉随我一往?“

    原承天恨不得立时祭出灵偶,来一个逃之夭夭,只可惜羽修大士当前,哪里敢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道:“诚所愿也,不敢请尔。“

    老者也不纵步,身子就到了空中,这遁法虽无什么出奇之处,妙处在身侧之人不觉得有任何灵力流动,由此可见,这老者的玄感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遁风起处,也只需动用点滴灵力罢了。

    原承天的玄承虽不能和羽修之士相提并论,可其玄感也是否同小可,若想不起遁风,也是可以做到,可此时免不得要装腔作势一番,手中掐了法诀,身边起了旋风,这才跟上了老者。二人的遁法自是判若云泥。

    就听那人群中有人低声道:“这老者莫不是天一宗的十大长老之一极修殿的殿主关启乾?“

    另一人急道:“关长老的名字讳也是你敢乱叫的?虽是这关长老最是慈和不过,可若让他的徒子徒孙听到了,还不和你拚命?“

    那人只吓得一吐舌头,一时噤若寒蝉,哪里敢再多口。

    原承天随着关启乾御使遁术,也不过片刻,就离了天一城,来到那座云屏铺就的大山前。那云屏拥将过来,将二人围在当中,真是如梦如幻。只是那关启乾并不直接拔云而入,而是在山脚下止了遁风,落在平地。

    原承天最是谨慎,知道关启乾不从山上直入天一宗,应该是天一宗的规矩,任你如何身份,到了宗门前,都该从山门进入,就此安步当车,徐徐步进宗门,否则这仙修宗门中,人人都是会御使遁术的,动不动就来个纵横穿梭,又怎有名门大宗的庄严肃穆气像?

    原承天见自己此番竟是要随这关启乾进入天一宗,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天下最厉害的高德大修,天一宗起码占了三成,一入此门,却不知何时才能出得去了,说不得就将小命丢在这里。

    天一宗的山门极高极大,仰而视之,几有落冠之虞,山门上“天一宗”三个金色大字,也就宛若在云端中一般。

    山门前并无守卫,想来这样的名门大宗,自有警戒守护之法,实不必公然示之。及至进了山门,可见有一条笔直青石大道,直通山顶,可未及山腰,就有云屏摭道,再也瞧不真切的,青石大道两侧,有数条小道隐于林中,曲曲弯弯,通向山林深处。

    沿着那青石大道缓缓向上,未行数百步,就来到一座大殿前,殿上挂着蓝底金字大匾,匾上是“步云殿”三个大字,原承天隐约明白,这大殿应该是设有传送装置了。

    天一宗总坛依山而建,这山峰又是极大了,而山后更有山,连绵起伏,也不知有几千里。而天一宗的规矩又是不得行使遁法,那么自然会设有传送装置,以便于弟子通行。

    设制传送装置最是花费资材,也只有天一宗这样的名门大宗,方才有这样的能力。若是允许弟子动用遁术,自然是会省去不少,可名门大宗自有严规,以便上下整肃,只为节省财物而不顾宗门脸面,则是不足为取了。

    原承天随着关启乾步入殿门,只见这大殿正中立有一尊青铜人像,人像端坐蒲团之上,左手掐诀,右手抓着一条五爪金龙。想来这铜像必是天一宗的立宗祖师了。

    大殿高有十丈,宽深不知其数,只知人立其中,顿觉渺小如尘,却见大殿两侧,有数十间小殿,殿上的匾额各有名目,如“妙丹殿”,“琅嬛阁”“静心堂”等等。

    见二人进殿,便有值殿守卫前来行礼,关启乾虽是天一宗长宗,位望极尊,可值殿守卫也只是揖手而已,并没有行跪拜大礼,只是脸上自是带了七分恭敬。

    值殿守卫道:“关长老意欲何往?”

    关启乾道:“还是老去处吧。”

    “是。”值殿守卫应了一声,恭身将二人引到标有“极修殿”的偏殿之中,此殿中陈设,甚是简朴,不值一提,殿中心建有石台,台上符文密刻,自是不必细述。

    二人站到石台上,值殿守卫道一声“恭送关长老。”启动机会,一道白光闪过之后,面前又是一殿,与刚才那座并无多长区别,不过想来已是传送到“极修殿”了。

    二人步出此殿,就觉心中一畅,原来竟是到了一处清幽之地,面前有块青石,上刻“幽玄别居”三字,可石后不过是数间小院罢了,哪里有什么殿宇。

    关启乾携起原承天的手来,含笑道:“此处为老夫闲时养真之地,那真正的极修殿,却在别处,老夫将道友引将这里来,不过是为叙话方便,否则那殿中子弟一一前来问讯,扰得人烦不胜烦。却非慢客之意,还请道友见谅。”

    原承天忙道:“正该如此。”

    关启乾道:“敝宗法度,有”堂,阁,殿“之称,依各人修为所学,可分别进入其中修行,老夫所执,正是这极修殿了,本殿专修天下密诀心法,本殿之下,另设”真修堂“玄修阁”,道友若是有缘得入本宗,或可暂从“真修堂”谋个出身。“

    原承天原本一直提心掉胆,见关启乾的话中竟有招览之意,倒略略放下心来,只是自己与天一宗仇深似海,若进此宗,可不是取死之道,不由又另生烦恼。

    关启乾虽是一直慈和有加,可天下的羽修之士,自是境界无尘,待人接物,哪有不一片祥和的,像厉幻真这种霸气外露的羽修大士,毕竟是少数了。

    然而关启乾此刻只是不知自己的来历罢了,若是明日得到步遥环的传讯,他又怎么可能再像现在这般?而自己一路走来,竟是找不到半点隙缝可钻,想生离此处,可是难如登天了。

    也亏得他心境极坚,纵是到了这大凶大恶之地,仍是镇定如桓,唯有随机应变,以避此劫了。

    二人几步就走到一间小院之中,这小院中设有石桌石椅,也就如寻常农家一般,二人坐定之后,自有童子前来奉茶。

    饮茶之际,原承天偷眼向四周瞧去,见此院设在半山腰间,外侧虽是云屏摭敝,幸无禁制,想来若是遇险,以太一弱水或可抵抗几时,再祭以灵偶动用传字诀,便有一成的把握逃出此间了。

    当然,若想争得这一成把握,也需关启乾不知自己的身份方可,一旦此人有所准备,自己便是半分机会也没有了。

    要知道以自己此刻修为,只能发挥出太一弱水的一成威能罢了,此水绝难抵得住羽修之士的一击的,而让灵偶动用传字诀,也未必就能避得过羽修之士的雷霆一击,更何况就算传送启动,羽修大士也应自有神通将自己在空中劫下。

    心中盘算不定,手中的这盏茶却是快要饮尽了,原承天不得不放下茶盏来,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以应付这平生所见修为最高的大敌。

    关启乾此刻也放下茶盏来,道:“此刻夜朗风清,正可谈玄论道,却不知道友怎样称呼?“

    原承天道:“在下姓李,名叫天弃。“自是不敢说出真实姓名来。”

    关启乾微微一笑道:“不想原道友竟是改名易姓了,这却是何故?”

050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原承天这一惊非同小可,左手一掐法诀,就想祭出太一弱水来,心念一动,就想祭出灵偶来,那脸上颜色,更是忽青忽白,变幻不定。

    不过他毕竟早就瞧清形势,那关启乾既是道出自己名姓,又怎无防备,自己若是轻举妄动,瞬间就是肉毁魂消。

    而他心神稍定之后,立时又想到,关启乾若是有意制服自己,又何需装腔做势,更无需对他论及天一宗“堂,阁,殿”等一应机构。如此说来,此人道破自己身份,不过是略示警告,以免得自己在诉说天机之时,有所隐瞒罢了。

    然而此番思忖,毕竟也无实据,人心千变万化,怎能推测得出来?不得已,他便将禅识祭出,在关启乾身上一扫。这也是形格势禁之下的冒险一试,终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这禅识果如是轻虚若无,关启乾纵是羽修之士,居然也是无从感受,而这禅识虽不能尽数测出关启乾的心思,总算让原承天发现,关启乾此刻心中倒也并无半点杀机。

    原承天暗吁一口气,缓缓道:“惭愧,原来前辈明见万里,已然知道晚辈的身份。“

    关启乾点了点头,道:“原道友虽是真修之为,可心境之固,竟是连玄修之士也比不上了,如此仙修奇才,惜哉不能为本宗所有。其实老夫也并不是未卜先知,只因刚才入坐之时,那步长老的传讯已是到了,是以老夫才知道友的身形相貌,却又不敢肯定,一试之下,果然便是。“

    说到这里,他反而露出微笑来,倒是觉得此事颇为有趣。

    原承天犹是惊疑不定,只是在脸上又怎能显出半点神色来,也是微微一笑道:“如此倒让前辈为难了。“

    关启乾将手一摆,笑道:“这又算得什么,老夫入此宗门,只求探究仙修之道,明悟天地玄机,那宗门事务,却又与我何干?要知天道玄微,一人之力毕竟有限,总要与他人探讨切磋,互通有无,方可触类旁通,参悟至道。所谓宗门,便该是如此才是。可惜如今这世间修士,却只知以宗门势力横行无忌,以逞已欲,如此行径,老夫实不堪为。“

    说到这里,便是叹息一声,大有落寞之意,正所谓天下之大,知音者几稀。

    原承天听到这里,心中便是一动,他九世历劫,何事不遇,知道这世间诸子,形形色色,有人最爱争权,有人只知逐色,而仙修之士中,有人痴于炼丹之道,有人痴于器修之法,而像关启乾这般,却是痴于明悟天道了。

    其实仙修之士,若无一个“痴“字,又怎能有所成就?原承天初世痴于丹道,于世事亦是不闻不问,倒与此老有同病相怜之情。

    只是如今这世道人心,于五千年前大不相同,若是只知痴于所学,却不闻外事,又怎能争得过天下的势利之徒?如今原承天已是悄然变化,而此老今日之景,恰如原承天当初了。

    不过此老这番话语,是否便是心中真意,却又难测了,说不定他得闻自己如实吐露出残碑上的天机之后,又会翻脸无情。禅识固能探究人性,只恨自己境界尚浅,怎能探个明白。

    于是将头点了点头,叹道:“若能遁于红尘之外,一心只求探究天道,岂不是人生至快,前辈之言,与我心中有戚戚焉。“

    关启乾哈哈笑道:“既是如此,你我何不暂不理会这世间俗事,且将这妙道论来,日后之事,各人自有机缘,却是强求不得的。“

    原承天不觉精神一振,笑道:“前辈此言,最是通达不过,我等或生或死,不过是天意造化,何必管他。“

    沉吟片刻,便道:“那天机残碑上所浮现的符文,讲的却是禅修之法。“

    说罢就将那残碑上的符文一一道来,再无丝毫隐藏,正如关启乾所言,日后之事,各人自有机缘,今日却是夜朗风清,正可谈玄论道了。

    关启乾听的极是仔细,原承天说过一遍之后,便逐字逐句,与原承天一一推敲起来。

    那天机残碑上的禅修符文,原是最古朴不过的了,今天读之,不免倍觉艰涩,而玄机妙道经由文字描划,已是多了一层知见障了,更何况这符文年深岁久,其古奥艰深之处,一时间哪里能领悟的过来。

    原承天初时仍有一丝忌惮忐忑之心,不知今日会是何种结局,然而一经沉浸在这仙修妙道之中,于周遭事务,已是浑然不觉。而话题深入之后,二人所言,已大大超出残碑上的符文,最后竟是各逞所学,辩机答疑,哪里还管什么身份地位。

    就听关启乾道:“道友刚才所言的人心之论,固是精当,只是在老夫看来,禅修之道中,以心修为重,不理丹器,虽非舍本逐未,却也是失之偏颇了,要知道上天既生世间诸物,自是无一不可为用,而只求修心,却弃却万物,诚为可惜。“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前辈此言差矣,草木之精,五金之器,虽可为我所用,却只是用来外御强敌,内提真玄罢了,其实与天道玄机,并无多大干系,若这个世界清平无事,再无争竟,试试人人皆可闭关彻悟,少理杂务,岂不是更近于上古大修,如此天道便可早悟,长生自非虚影。“

    关启乾连连摇头道:“若说炼成法器法宝,只为护身御敌,与大道无关,老夫倒也认同,只是那草木之精,怎能轻弃?照你这般说来,那丹修之法,总归是无用了。“

    要知道关启乾虽是羽修大士,比原承天此刻修为高出两个境界去,可若论玄承,原承天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了。

    当下正色道:“前辈试想来,草木皆是易腐之物,纵是仙根灵种,能活得千万年的,也有腐朽之时,是以那草木之精,虽可用得一时,然则从必腐之物求长生之道,岂不大谬乎?“

    此言一出,关启乾顿时默然无语了。

    原承天今世自踏仙修之道来,皆是默默苦修,何曾有今日之快,也就是关启乾修为极高,玄承不俗,可以做个对手,不免撩拔得他谈兴甚浓。

    见关启乾于今日之辩已呈败像,自是要乘胜造击,道:“而所谓人心,其实便是天道了,禅修自心而发,以探天机,可谓至近矣,只是若入禅修门庭,却需机缘巧合,仙基灵慧,凡此种种,缺一不可,天下众修于是大多无缘罢了。而禅修之士,得登昊天者远胜仙修之士,也可做为明证了。“

    原承天此言说罢,心中忽觉一悚,要知道他刚才所论的草木之精不堪大用之说,就算在昊天界之中,也未必有多少修士能够体会,这番言论,在凡世之中,可谓是惊世骇俗了,自己以真修之身而论及此事,只怕在关启乾心中,免不得要定个“妄言“二字了。

    正自心中惴惴,却见关启乾慨然一叹,道:“道友今日之言,顿开老夫茅塞,从必腐之物求长生之道,岂不大谬乎?此言实为今日之旨。今天之论,实为平生之快,老夫但有一请,还望原道友切莫推辞才是。“

    原承天于论道妙趣之中尚未醒来,便笑道:“前辈只管吩咐便是。“

    关启乾道:“敝宗立宗百年,虽是英才倍出,可像道友这样的仙修大才,却是罕见之极,而老夫执掌极修殿多年,虽也见过不少天资极佳之辈,可与道友相比,则是明珠与日月争辉了,是以老夫恳请道友入我宗门。想那真修堂与玄修阁已是容纳不下道友大才,不如就径直入我极修殿如何,到时侍我左右,时时谈玄论道,岂不是人生大快?”

    说到这里,就将一对殷切之目,定定的瞧着原承天,那脸上又带了份小心翼翼之状,像是生怕原承天会借辞推却一般。

    原承天虽知关启乾招览自己之意,已在开始时就表露无疑,不过刚才只是让自己从“真修堂”做起,此刻却是直升为“极修殿”了。

    原承天虽对天一宗的机构不甚了然,也知道自己以真修之身,骤然而入这极修殿,就算不是惊世骇俗,也绝非常情,而如此一来,自己立时便成众矢之的,且不谈自己与天一宗的过往恩怨,就是那艳羡嫉妒者的心中恨意,自己又哪堪承受?

    可是关启乾此言却是一番至诚,无论是婉拒坚辞,只怕都会惹恼了他,而得罪了羽修之士,可不是自己的大限到了?

    关启乾虽不理宗门杂物,也并非不知世道人心,他见原承天沉吟不语,已知其故,便道:“道友尽管放心,你若入了我极修殿,便是老夫门下,老夫好歹也是天一宗十大长老之一,纵是不理俗事,可在老夫想来,别说其他九大长老,便是宗主,也要给老夫几分薄面,老夫在敝宗一日,就有你一日。”

    以他长老身份之重,却对一名散修慨然一诺,已是极不容易,可原承天却是更加为难,关启乾情切至此,自己竟是只有入宗一条路了。

    举目望去,不知不觉之中,天已破晓,那朝阳之光刺破云屏,山林尽染金色,可是原承天的心情却犹在那黑夜之中,不知几时方见光明。

0510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虽然原承天无法探出关启乾的修为,可关启乾既为天一宗十大长老之一,不问可知定为大成期的羽修,放眼天下,如此修为的修士也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

    而考虑到修士一旦到了仙修境界,就必然会前往天一幻域择地修行,那么大成期的羽修之士,便是仙修界的顶尖人物,这样的人物,原承天是万万对罪不起的。

    修士一言既出,必定上达天听,而羽修之士若是开口,便是法旨纶音,怎能拒绝?

    原承天思之再三,只好将头点了一点,道:“前辈既颁法旨,晚辈无不奉命,只是晚辈生性散懒,实是受不得宗规约束,更何况明悟天道极修,自该随之所欲,方有所成,晚辈若能跻身贵宗客修,便是万千之幸,而收纳门墙,入宗拜师,则非晚辈所而望。”

    关启乾哈哈笑道:“当初若非宗主亲自登门,再三致意,老夫也是不肯做这什么劳什子的殿主,你的心意,我怎不知?好罢,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极修殿的挂名客修,自是不用受宗规约束,只是本宗客修的规矩,道友仍需遵守罢了。”

    原承天道:“正要向前辈请教。”

    关启乾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本宗客修自然是要尊敬长辈,友爱同宗弟子,无论在何处遇到本宗弟子,都需济困扶危才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原承天道:“这是当然之理,晚辈谨记在心就是。”

    关启乾见原承天终是应承了,极是欢喜,原来此人的脾气,最是孤高自持,不喜与他人来往,而极修院所主之务,更是专一务虚,与其他长老所执之务大不相同。

    同宗其他大修相见,自是要谈丹论器,夸耀法宝奇珍,岂不是有趣,可若是与关启乾相逢,说的却是这寡淡无味的妙法玄经,只怕没说上两句,就是哈欠连天了,如此两次三番三来,也就将关启乾的心渐渐冷了,等闲不会与他人来往。

    今日上天送来一个原承天,虽是修为极低的,可观其心志,却与己同,关启乾恨不得立时就求恳原承天,让他收了这个弟子才好。可转头想来,若是二人有了师徒身份,日后讲谈,岂不是就是拘束了许多?顿时就不再理会此念。

    而原承天却不知自己不轻意之中,又逃过一劫了,若是关启乾开口让他拜师,只怕他也是难以拒绝的,而一旦拜了这个师父,自己终身就要被留在这天一宗了,哪里还有自由。

    却见关启乾取出一块玉牌来,在空中一祭,随手在玉牌上点点划划,依稀写的是原承天的名字,原承天知道自己的名字被镌刻在这玉牌上之后,自己天一宗客修的身份就此定下,再无更改。

    一般而言,宗门的客修平时不必理会宗门事务,但若是宗门有紧急大事,或是面临存亡之危,客修就需竭尽全力,以效其诚,否则便会以叛宗之罪降下罪名来,也是不可轻忽的。

    不过试想以天一宗这样的大宗门,他不去惹事,别人就是莫大之喜了,又怎肯来惹天一宗,这存亡之危,起码千八百年是等不到了。

    关启乾在玉牌上刻画已毕,就将这玉牌交给原承天,道:“此牌便是你的身份之证了,若遇本宗弟子,只需取出此牌来彼此验证既可,而若是到宗外公干,示出此牌来,自然也有不少方便的。”

    原承天九世散修,从不曾进入任何宗门,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为这天一第一宗的客修了,虽感有几分别扭,更有几分新奇,他接牌在手,将手掌按上去,用禅识一探,那玉牌上的字迹就清清楚楚印在脑海中。

    那字迹写的是:天一宗极修殿特奉客修原承天。

    原承天不知道特奉二字为何意,也懒得去问,他只知道自此之后,自己便与这天一宗扯上这数不清的关系来,日后若与林黑虎等人见面,可就不知如何自处了,而身为天一宗客修唯一的好处便是,自己与天一宗的宿年恩怨,至此就可揭过不提,却不知步遥环知道自己已为天一宗客修时,不知是怎样表情。

    这样想来,便是觉得胸中一快。

    关启乾谈兴正浓,镌刻了这块玉牌后,自又将话题重开,与原承天谈玄论道,原承天仗着胸中玄承,自然是无处不凑趣的,偶尔说出几句惊人之语,便足以让关启乾瞠目结舌。

    不知不觉中,二人竟是足足讲谈了三日,那山外红日,也是落了又升,升了又落。

    到了第四日清晨,天上红日再次升起之时,关启乾哈哈大笑道:“与道友三日清谈,妙悟天道,实是老夫平生未遇,足畅老怀,只是却误道友清修不少。”

    原承天微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更何况明悟天道,亦是清修。”心中也暗舒一口气,这关启乾的谈兴,终要尽了。

    关启乾唤过童子,就让童子领原承天去静室休息,幽玄别居本有数座小院,除了关启乾用了一座外,其他数座小院,却是常空,关启乾怎舍得让原承天居于别处,自是要让原承天就在侧近住了,好随时邀他谈讲的。

    原承天一入静室,便匆匆动用起传音术来,将这几日之遇,知会了陆沉星与龙格非。

    能够成为天一宗的客修,或许是天下散修的不二之望,可是对三人而言,这场平地风波,却是要误了大事了。

    陆沉星道:“原兄既被这关老牵绊住了,如之奈何?”

    原承天道:“也只好见机行事,得寻个方便,再离开天一宗了,据说天一宗对客修管束甚宽,想来不应该是没有机会的。”

    陆沉星道:“此事倒也可喜可恼,喜的是原兄与天一宗的恩怨,可以就此揭过的,恼的是天阙之会,就不知能不能及时赶上了。”

    原承天沉吟半晌,道:“两位兄台不可心灰,瞧那关启乾倒不像是不好说话,等我找个空当,对他细述此事,这得登天阙这种福缘,他又怎会阻我。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弄得天一幻域的新近地图来,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提到这天一幻域的地图,陆沉星的传音之中又多了几分笑意,他道:“正是了,那天一幻域的最新地图,我龙兄搜遍全城,也毫无下落,想来这地图是天一宗无数弟子心血所凝,自是无法轻易瞧见了,原兄既有这个机会,那便多多努力。”

    有关启乾这位大成羽修在侧,原承天也不敢与陆沉星多谈,就此收了传音之术,默运元神用起功来,等到此功运罢,那窗外红日却又是升起了。

    原承天心中挂着天阙一事,在静室中又怎能坐得住,负手走出小院,前来与关启乾问安,不想关启乾今晨得宗主招唤,竟是匆匆去了。

    原承天问道:“却不知关老此去要耽搁多久?”

    童子道:“每隔数月,宗主总要招殿主谈玄,每次或三日,或五日不等,道友何必心急,运得两次功法,三五日可不就过去了。”

    原承天见童子说的俏皮,也笑了起来,道:“既是如此,我便等殿主三五日罢,只是我初来天一宗,正想随处走走,不知可有何禁忌之处?”

    童子抿嘴笑道:“道友可是我极修殿的特奉客修,除了宗主处以及其他九殿之外,哪里去不得?道友只管前去,再也无人敢来约束你的。”

    原承天不想这天一宗的特奉客修还有这般好处,倒是意外之喜,他心中一动,又问道:“我若是想去阅看图文典籍,却该去何处?”

    童子道:“道友径直去琅嬛阁便是,那琅嬛阁不过是个阁级,怎敢禁你前去?”说罢将嘴角一撇,浑然是没将琅嬛阁放在眼里了。

    原承天暗道:“当初关老让我先入真修堂谋个出身,这堂级或许就是真修之士所驻之地了,那么阁级便是玄修之士的去处,这琅嬛阁既是带了个阁字,想来在天一宗地位不低,想那天一宗何等势力,这琅嬛阁既是天一宗的图文典籍珍藏之地,其所藏图文,必定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热,他前几日委委屈屈,才应下这个客修的招纳来,不想自己的身份竟是非同小可。

    于是兴冲冲别了童子,走进来时的那处大殿,亮出玉牌来,值殿守卫见到玉牌,忙问明原承天欲去之地,自将原承天送过去了。

    原承天再出传送大殿,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数丈处就建有一座大院,屋宇重重叠叠,怕没有上百间?而屋檐下挂着的匾额,分明就是“琅嬛阁”了。

    却见琅嬛阁前悄然无声,并无人迹,原承天虽是略知自己的特奉客修身份不算低了,可毕竟自己与天一宗结怨多年,怎肯多事,见此处无人,正好行事,心中就是一喜。

    几步走到琅嬛阁前,那座大门却是虚掩,轻轻用手推开,正想举步进入,就听身后脚步声起,约有十余名修士匆匆掩了过来。原承天回头望去,心中略略吃了一惊,这十余名修,大多数都是玄修之士。另有三四名修为低些的,也是**级真修了。

    这天一宗果然人才济济,就在这僻静之地,居然也能见到这么多的玄修大士。

    那群修士之中,正有一人抬眼向原承天望来,原承天瞧清此人相貌,胸中就是一窒,那人正是魏无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916/ 第一时间欣赏劫修传最新章节! 作者:真邪所写的《劫修传》为转载作品,劫修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劫修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劫修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劫修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劫修传介绍:
身怀三件昊天之宝,看昔日金仙,如何历劫重修,成就无上大道
    历经五千年苦修,终达金仙之境,名列仙班,
    却因与魔界魁神争斗之际,误毁飞升之殿,遂遭九世轮回之劫,
    前七世或未长而夭,或凡体难修,如今这第九世,已是他最后的机会。
    或再踏仙修之道,或就此沉沦。长生之道,竟艰难如斯。劫修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劫修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劫修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