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归去逍遥
小皇孙别乳娘抱着,看到凤举两眼发亮,声音软糯地喊道:“姐姐,姐姐……好看!”
小小的人儿,心里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简单纯粹,叫得凤举的心都要化了。
凤举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小小年纪便这般会说话,长大了还了得?”
小孩子可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鼻子被她弄得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
凤举忍不住道:“小皇孙倒是不怕生,我可以抱一抱吗?”
既是询问萧隽,也是在问乳娘。
萧隽点了点头,示意乳娘将孩子送到凤举怀中。
凤举在平城时也曾抱过小皇帝慕容珣,抱起孩子来也不显得手生。
小皇孙抬手去摸凤举额头上的眉心坠。
“夷儿……”
萧隽刚要阻止,就听见“吧唧”一声,小皇孙粉嫩嫩的小嘴在凤举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十分响亮。
萧隽愣住了,凤举也哭笑不得。
“这……阿举,你莫要介意,这孩子……”
凤举笑着摇头:“无妨,这说明小皇孙喜欢我,是不是?常心,将东西拿过来。”
不远处,萧鸾望着凤举抱着孩子的画面,那张绝美的脸上笑容温柔明媚,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鸾忍不住在想,如果凤举此刻抱着的,是她与自己的孩子,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可是当这个想法在心中萌芽,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梦中的画面。
自凤举当初出事之后,他便一直在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凤举没有眼下这般耀眼,她捂着肚子,痛苦地望着他,身下全都是血。
凤举是他的皇后,怀了他的骨肉,可是他却纵容凤清婉打掉了那个孩子。
而自己,看着凤举痛苦绝望,却满心的冷漠。
“檀郎!你骗我!你骗得阿举好惨!你骗得阿举好惨哪!”
伤心欲绝的怨怼,就像摆脱不开的魔咒,让他心如刀割,猛地清醒过来,后背竟冒出一层冷汗。
目光望过去,凤举不是梦中鬼魅般的模样,依旧是美得让他心动。
常心捧过一个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通透油润的玉佩上精雕细刻着两只飞翔的鹤,玉佩后面则刻着一个“夷”字。
“这是我送给小皇孙的礼物,君子如玉,鹤唳长空,但愿小皇孙将来能自由闲逸,无所束缚。”
另外,常欢又奉上一卷画轴。
凤举道:“殿下,这是凤举亲手所绘的一幅山水图,不是什么名师大家之作,送予殿下权做纪念,望您莫要嫌弃。此一别,山高水阔,愿殿下与小皇孙好自珍重,若有机会,我们再奏一曲《逍遥游》。”
萧隽怔了怔,随即,面容温和,再没有了争权夺位的压迫束缚,他的神色中多了一种淡泊释然。
“阿举,这段时日多谢你了。”
他很清楚,他能就此安然离开,日后生活也不至于潦倒,全靠凤举帮忙。
凤举浅笑:“殿下也曾毫无所求地帮过我,今日谢我岂非生疏?”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废话重提
时辰不能拖得太久,队伍很快便启程了。
凤举向萧隽作揖告别。
马车扬尘,萧隽望着那个站在后方的女子,终究,收起留恋,落下车帘。
他打开画轴,果然是一幅山水画,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细腻笔触,这幅画下笔着色狂放大胆,高山川流跃然纸上,一叶轻舟缓缓地顺着水流驶向它该去的地方。
画卷的末尾的落款除了凤举的名字之外,便只有三个字:望君安。
马车远去,凤举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人生离别,总是伤感。
萧隽此去,恐怕未必安全,她早已派了人暗中保护,可保他们一路平安。
“你宁愿对他如此,也不肯对本王和颜悦色,到底是为什么?”
萧鸾来到她身边。
凤举转眸,就看见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带着不甘和愤怒。
“殿下,您已经与楚家大小姐订婚了,楚大小姐心高气傲,若是被她知道您来与凤举说这些话,岂非对殿下不利?”
“阿举,本王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耐心讨好,可你为何总喜欢与本王为敌?”
凤举脸色平静,淡淡地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就连从前对他的怨恨都看不出来了。
“是,当初本王因为慕容灼背叛你离开大晋一事,对你有些残忍,可那也是因为你对慕容灼太执迷不悟。好,我们现在不说这些,都过去了。阿举,你回到本王身边来,本王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好。如今这大晋的江山已经是本王的囊中之物,只要你愿意,本王就可以让你成为大晋最尊贵的女人,甚至是楚令月,本王也可以为了你解脱与她的婚约。”
凤举微笑着看着他,道:“睿王这些话,凤举听着耳熟,哦,是了,从前您就对我说过。只不过,凤举从前不信,现在更不敢信。据我所知,楚大小姐为辅佐睿王,做了很多事情,您对她尚且可以如此无情,弃如敝履,那凤举什么都不曾为睿王您做过,睿王他朝面对另外一个新人,是否也会如此对那人说?”
“不!”萧鸾下意识反驳,情真意切:“你与她们是不同的,阿举,本王是真心喜欢你。”
“真心?”
凤举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下移,停在他心口。
“殿下想要让凤举相信你,也并非没有办法。”
萧鸾面露狐疑:“是何办法?”
“只要睿王立刻去楚家退婚,再将您的心挖出来给我看,如果确实是真心,凤举可以考虑考虑。”
萧鸾目光一沉,温润优雅悄然散去,笼上了一层阴翳。
“与慕容灼在一起,他能给你什么?就连你的家族,也是大晋的臣民,本王若要对凤家动手,就算是慕容灼,也无法保护你。”
“看看,睿王您一心想着对凤家不利,凤举怎能不害怕?”
凤举说话间,香扇缓缓展开,她浅浅一笑。
“慕容灼,纵然他给不了我什么多余的东西,但至少他将他的整颗心给了我,他也不会日日想着如何灭我全族,让凤举家破人亡。”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屏后望子
凤举抬脚与他擦肩而过,手臂一寸之隔时,凤举轻声道:“睿王,以后这些连您自己都不相信的废话,就莫要再重复说给凤举听了。有空就去对楚大小姐说吧,在我看来,您与她才是志趣相投、珠联璧合。”
蛇配蝎,豺配狼,真正乃天作之合!
不是吗?
凤举远去,萧鸾僵硬的身体才豁然转身,表情阴郁。
“不识好歹!凤举,本王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
一定!
从前凤举与这人讲话还会生气,现在,心中居然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大小姐,接下来去……”
车夫的话还没有问完,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策马之人是凤家的一个护卫。
护卫下马,在马车外轻声道:“大小姐,宫中来人,楚惠妃娘娘想要见您。”
楚惠妃为何要见自己,凤举大概能够猜到了。
衡皇后一死,太子被废,后宫中算得上数的嫔妃也就只剩下楚惠妃和那位替身柔嫔了,而有背景能与萧鸾争夺储君之位的,似乎就只剩下了惠妃之子,如今只有十二岁的七皇子萧策。
惠妃是担心萧鸾接下来对他们母子不利。
皇宫。
昭明殿。
慕容灼闲散地支腿坐着,他不喜欢这座昭明殿,也许是隐蔽的缘故,光线不足,显得有些阴暗。
这地方他来得都腻了,晋帝这老头总是找他来干什么?
常忠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殿中却迟迟不见晋帝的身影。
慕容灼有些不耐烦了,起身道:“若是晋帝陛下迟迟不来,本王就先走了。”
他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若不是看在……看在柔真姑母的面上,他绝不会给晋帝老头如此大的耐心。
常忠讪讪地一笑,上前为他斟了一杯茶,劝道:“请殿下再等一等,陛下确实是想见您一面的,只是临时有事,赶不过来。”
说着,他眼尾似有若无地瞥向屏风后面。
慕容灼皱眉,瞪着那杯茶。
那个讨厌的老头子弄什么玄虚?他都快灌了一壶茶了。
晋帝其实从慕容灼进入昭明殿开始,就已经站在了屏风后,只是他没有出来,而是一直在屏风后观察慕容灼。
看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觉得,这个不听话的狼崽子身上有太多让他觉得熟悉的东西。那桀骜不驯的个性,那蓝眸中顾盼之间流淌的清冽光芒,那完美无瑕的容貌,那清冷之余又依稀流露出的蛊惑人心的魔力。
所有的一切,都与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多年的人一模一样。
听到慕容灼要走,晋帝腹诽了一句:臭小子,真没耐性,半个时辰就不耐烦了,这一点倒是不像朕!
“咳咳!”
晋帝轻咳了一声,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朕临时遇到点急事需要处理。”
慕容灼坐都懒得坐,一副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本王立刻就拔腿开溜的架势。
“哼!”晋帝不满地轻哼一声,声音威严:“你先坐下!”
慕容灼狐疑地看着他。
这装模作样的老头今日是疯了不成?居然对他这个态度!
真当本王是你那些没用的儿子不成?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拒不接受
“不知陛下召本王来,所为何事?”
慕容灼起身,淡淡地看着晋帝,不过分,也不甚在意。
常忠很识相地退了出去,关上殿门,里面便只剩下了晋帝和慕容灼两个人。
晋帝望着慕容灼,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你……朕今日找你前来,只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慕容灼心里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朕听到一个有关于你的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人告诉朕,你并非是北燕乐平王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假借着这个名义回到了慕容皇室。”
果然还是提起此事了!
慕容灼道:“此事本王从未听说过,本王只知道,本王的父王就是北燕乐平王。”
晋帝心中升起一丝恼恨:“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小到大一直被人隐瞒,而朕,也一直被人欺骗!朕问你,你身上是否有一个三瓣梅花的红色胎记?”
慕容灼薄唇紧抿,不作回答。
晋帝瞪了他一眼:“你不说朕也知道,当年朕与柔真的儿子,身上就有这样一个胎记。”
接下来,晋帝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往事都向慕容灼讲了一遍。
慕容灼的脸几乎已经凝结成冰,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不想接受这件事,可是晋帝对他说的这些,与所有事实都吻合,让他无可辩驳。
最后,晋帝说道:“虽然朕无法得知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朕肯定,一定是慕容洪暗中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带回了北燕,让我们父子分离了这么多年。”
突然,慕容灼冷厉的目光射向他。
“你没有资格指责皇祖父,若无他抚养教导,本王不可能有今日。”
晋帝虽然恼恨慕容洪,但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慕容洪对慕容灼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晋帝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与柔真的亲生骨肉,他不想与这小子争辩置气,便说道:“昱儿,慕容洪并不是你的祖父,而是你的外祖父,乐平王也只是你的舅父,而朕,才是你的父皇!”
慕容灼放在长几上的手紧紧握住,目光深凝。
良久,他漠然收回手,直视着晋帝,冷淡而缓慢地说道:“纵然你拿出所有的证据,此事,本王也绝不会认!”
晋帝面色一寒,痛心地唤道:“昱儿你……”
慕容灼打断他的话,声音淡漠:“将本王扔到猛虎面前与之搏斗的人,是你,利用本王为你的儿子铺路的人,也是你,将本王最心爱的女人逼到绝境、差点身死的人,还是你。晋帝陛下儿子众多,但莫要将本王包括在内。”
晋帝沉默良久,胸口憋着一股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向谁发泄。
他望着一脸漠然、执拗坚决的慕容灼,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年朕被逼无奈,将柔真送到离宫时,她也是如你这般质问朕,问朕为何要违背对她的承诺,为何要将她和腹中骨肉送到别处……”
过去之事,每每想来都痛彻心扉,晋帝不愿意再去想。
“朕一直以为睿王就是昱儿,所以才千方百计培养他,你怨朕当初对你残忍,朕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可如今既然朕已经知道了真相,就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你的心情朕可以理解,朕也不逼你立刻就接受现实,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朕与柔真的儿子,朕会将亏欠你的一切都慢慢补偿给你。”
(今天晚上四更时间肯定是赶不及了,所以今天就更这一更,跟大家说一下,实在不行,明天补吧,不好意思)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惠妃问策
补偿?
慕容灼禁不住冷冷一笑。
“本王说了,本王不是你的儿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王先告辞了。”
说完,广袖一拂,头也不回。
“站住!”
晋帝大喊着,突然捂着胸口猛地咳了起来。
慕容灼听到剧烈的咳嗽声,脚步稍稍一顿,但没有停留。
常忠目送慕容灼离开,眼底仿佛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随即一脸恭顺地进入大殿。
“陛下,请您保重龙体。”
说着,将随身携带的药递给晋帝。
晋帝服了药,稍稍缓过气来,看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大殿,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凄凉。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想在临终之前尽力补偿这个儿子,将自己的江山留给他。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突然想起了什么,晋帝问道:“朕听说,凤举也进宫了?”
常忠答:“是,这时候应该还在惠妃娘娘的永和宫里。”
晋帝只思忖了片刻,立即起身。
……
永和宫。
楚惠妃的容貌与师父楚秀有五六分相似,所以面对她,凤举总有几分亲切之感。
只是,惠妃美丽的脸上此刻含着轻愁。
她饮了口茶,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惠妃娘娘不必担心,既然南海王都能安然无恙,七皇子殿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楚惠妃摇了摇头,道:“不,本宫不这样想,东海王失去了衡皇后和衡家的支持,自己又被捏住了太多把柄,谁都知道他已无力回天,所以睿王才会放过他。可是策儿还有本宫,有东楚府,有兄长,兄长又与你是师徒,与凤家来往深厚,纵然我们母子无心与人相争,可他人不会这样想。”
相较于萧鸾,其实如今七皇子萧策背后的实力更加雄厚,萧鸾岂会没有忌惮?
凤举道:“是啊,七皇子殿下有娘娘您和师父保护,没有人敢轻易伤害他,无论是在这宫内,还是在宫外,我们都会派人保护您和七皇子的安全。”
楚惠妃并非急躁之人,只是萧隽被废之后,让她有种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
这会儿见凤举神色笃定,眉目之间的强大自信与兄长楚秀的气度有些相像,高山流水,雄浑洒脱,莫名让人心安。
楚惠妃略略点头,说道:“本宫有意向陛下请求,带着策儿离宫去寺里住一阵子,你意下如何?”
她是想远离皇宫这座漩涡中心。
凤举之前也听师父提起过惠妃这个想法,说道:“关于这一点,凤举与师父的意见是一致的,如若睿王真要对您和七皇子下手,宫中反倒比宫外安全。”
“哦?”
“娘娘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在宫内安排的耳目和潜伏的死士远比您想象的要多,一旦宫中出事,我和师父绝对能第一时间得知,并且在情况万分紧急时,那些死士也绝对能保证您与七皇子的安全,反而是在宫外,一切都要重新部署,而且有些方面极不方便,敌人反而容易下手。您说呢?”
楚惠妃犹自在思考,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传。
“陛下驾到!”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转变态度
楚惠妃和凤举对视一眼,起身迎驾。
“臣妾恭迎陛下。”
“凤举见过陛下。”
凤举行的是使臣之礼。
“免礼,都看座吧!”晋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笑道:“朕来看看爱妃,没想到凤云侯也在。”
没想到?
以凤举现在的身份,一进宫就会有人向皇帝禀报,他会没想到?
晋帝问道:“朕来可打扰了你二人的兴致?”
楚惠妃温柔一笑:“臣妾与阿举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臣妾不能随意出宫,又想念兄长,阿举与兄长时常见面,臣妾不知不觉就聊得多了。”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凤举听到惠妃这句话,不由得向她瞥了一眼。
难道惠妃还是想出宫吗?
之后就听见晋帝说道:“说起来,爱妃也的确有好些年没有回家省亲了,你兄长又是个闲云野鹤,难得见他人影,爱妃若是想出宫去看看,朕可以应允。”
惠妃闻言,顿时便愣住了。
陛下近一年多来一直有意扶持睿王,连带着也更倚重西楚府,刻意打压东楚府,今日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楚惠妃悄然看了凤举一眼,暗暗斟酌着她方才的话,柔声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皇后刚去,陛下身边少人陪伴,臣妾还是留下来照顾您。”
凤举见晋帝并没有因为惠妃的拒绝生出恼意,看样子似乎真的只是示好,便笑道:“是啊,如陛下所言,师父闲云野鹤惯了,整日就连我都未必能抓住他的人影,惠妃娘娘出宫省亲,恐怕也未必能见到他。”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随爱妃的意愿吧!”
殿内出现片刻的沉默,随后晋帝说道:“爱妃,朕突然很想吃你亲手做的百花稣……”
楚惠妃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看了凤举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道:“是,臣妾立刻去做,只是要请陛下和凤云侯在此等候了。”
说着,又对殿内其他的宫人道:“你们随我去厨房帮手。”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晋帝看着悠然自得坐在那里的凤举,半晌,开口道:“你与慕容灼经历磨难,没想到还能在一起,朕看你二人确实感情甚笃。”
凤举纳闷。
晋帝今日太奇怪了,这会儿何以又关心起她与灼郎的感情了?
凤举道:“是,托陛下洪福。”
“你在北燕时,可曾听说过关于慕容灼的身世?”
灼郎的身世?
凤举掩在袖子下的折扇一握,莫非晋帝已经知道了什么?
“凤举所知与陛下知道的大概相差无几,只知灼郎是乐平王有一日突然带回王府的,自言是外室所出,后来乐平王早丧,灼郎便一直被他的皇祖父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晋帝仔细留意着她的神色,不错过每一个细节变化。
他敢确定,那个狼崽子将凤举看得比亲爹重得多了,对这个女郎言听计从,凤举一定知道些什么。
晋帝咳了两声,怅然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撑不了多久了。看到你们二人感情深刻,朕便总是会想起柔真,她是朕毕生最爱的女人,朕虽然子嗣众多,但从一开始就想将皇位传给朕与她的儿子昱儿,只可惜,朕未能照顾好昱儿,将来九泉之下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柔真。”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统一宏愿
凤举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说道:“凤举听闻大皇子早夭,还望陛下节哀。”
晋帝的心皱巴成一团,这丫头还在跟他装。
“凤举,你也不必跟我打马虎眼,就在方才,朕已经见过昱儿了,他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昱儿?陛下说的……是早夭的大皇子?这……”
凤举做出一脸为难状,好似在说:陛下您可别是疯了,大皇子萧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您怎么可能见到他呢?
这个丫头顾左右而言他的工夫比凤瑾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帝不理她,自顾自说道:“你早就知道,慕容灼就是朕与柔真的儿子,但你为何要为他隐瞒?”
“陛下可要慎言,灼郎他怎么会是您的儿子呢?”
“朕知道,他对朕心存怨恨,他那个脾气一时间也绝难承认这个身份,但这是事实,他不认也得认!”
晋帝看着凤举,缓和了语气。
“接下来这些话,朕只对你一个人说,从前朕并不知道他就是昱儿,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大晋的皇位朕是一定要传给他的,但你应该很了解他,他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但若是他不肯接受身份,便无法名正言顺地接受皇位。所以,朕想请你帮忙劝说,只要是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凤举微微抿了抿唇,想起慕容灼谈及身世时那痛苦的表情,缓缓道:“陛下,灼郎是北燕的皇子,如今更是北燕的摄政王,他并非是大晋的皇子。”
“如此不是正好吗?”
“陛下此言何意?”
晋帝道:“一统南北,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志向吗?”
否则凤举一介女郎介入朝廷政事做什么?慕容灼好好做他的北燕摄政王,为何要与大晋权臣名士们往来?
这不是想兼并大晋的野心吗?
凤举没想到晋帝看似懦弱狠毒,洞察力却如此敏锐。
她淡淡一笑:“陛下多虑了,灼郎为人看似冰冷,但若遇投缘之人必会有心结交,绝非像陛下所言的有什么野心,世人有目共睹,自灼郎接管北燕政权以来,燕晋邦交友好更甚从前。”
说完便起身道:“若是陛下无他事,凤举便要告退了。”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晋帝说道:“一统南北是你父亲和楚秀那些人一直以来的宏愿,从前慕容洪也总想吞并大晋,其实包括朕,又何尝不想夺回北方半壁江山?可是,人人皆道朕懦弱不敢出战,慕容洪屡次出战又如何?北燕皇族和我南晋都不愿意被彼此吞并,最终只能是两国百姓在战火中死伤无数,但如果这个统一南北的人是慕容灼呢?”
晋帝咳嗽着,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站起身道:“慕容灼已经完全将北燕掌控在手心,他想要北边半壁不过最后临门一脚而已,而如果他能恢复萧昱这个身份,拿到大晋这半壁也只需朕一纸诏书,纵然会有某些人反对,但以他的能力再加上你背后的支持,绝对不足为虑。以最小的伤亡实现一统,这不正是你们所期盼的吗?”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再遇绿珠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条捷径,而且大晋江山可以拿得名正言顺。
为皇为帝者,最忌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果这是以罔顾灼郎的感受为前提,她宁可花费更多的工夫选择另外一种方式。
晋帝又道:“朕给你们时间考虑,但你们要知道,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短短一年的时间,晋帝仿佛已经苍老了许多。
他负手叹息:“朕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希望能在临死之前听他叫朕一声父皇。”
凤举和慕容灼离开之后,晋帝满怀心事。
而在另外一边,关雎宫内,柔嫔将消息送出了宫。
睿王府。
萧鸾接到消息的是,晋帝先后与慕容灼和凤举密谈了许久,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萧鸾蹙了蹙眉,在屋中踱步。
据董昭仪生前所言,先皇后之子生来便是蓝瞳,又莫名被他占据了身份,那真正的萧昱呢?
父皇这举动,莫非慕容灼就是……
良久,萧鸾双手握紧,对送信之人道:“告诉柔嫔,父皇病情越来越严重,每日的药量该适当加重了。”
……
出宫回家的路上,凤举和慕容灼谁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经过清光门时,车夫忽然放缓了速度,说道:“大小姐,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
凤举抬起帘子,只见前方地上一个布衣女子横躺着,身上却还拎着药包,大概是刚抓完药要回家,结果晕倒了。
“过去看看。”
就在此时,慕容灼也抬眼看到了那个身影。
“是她?”
“灼郎,你认得这女子?”
慕容灼眼神复杂道:“她便是绿珠。”
当车夫到了绿珠身边,叫了几声,绿珠这才昏昏沉沉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地爬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打晃。
绿珠随着车夫的指引向马车这边看了一眼,远远地施了一礼就转身要离开。
车夫回来禀报道:“大小姐,那名女子是又累又饿又休息不好才会晕倒,说是还急着回去看顾弟弟,让小人代为致谢。”
慕容灼猜想,绿珠所谓的弟弟应该就是上回那个叫小初的少年。
凤举看向他,问道:“灼郎,你当真不管吗?”
慕容灼摇了摇头:“走吧!”
任何时候,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处境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谁知马车从绿珠身边驶过之后,绿珠身体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殿下,那女子又晕倒了!”
外面护卫看见了,喊了一声。
凤举这次不再过问慕容灼,直接命人停下马车,将人抬上来。
“先去一趟沐风医馆。”
慕容灼望着她,蹙眉:“阿举……”
不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凤举已经抬起手指堵在他唇上。
“我知道你难以坐视不理,不过是救个人而已,纵然是个陌生人倒在当街,我们也不能不管啊!”
灼郎事事顾及她的感受,既然这女子又出现在了灼郎眼前,她也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到了医馆,沐景弘没有废什么工夫便让人清醒了过来,然后又给了绿珠一些水和食物,她顿时狼吞虎咽起来,饿是一个原因,但看她的样子更像是十分着急在赶时间。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掌握主动
慕容灼从始至终都没有太过表现出对绿珠的在意,他是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软肋,更不想因此为凤举带来麻烦。
凤举扫了他一眼,看向狼吞虎咽的绿珠。
“你既然在楚家干活谋生,为何会如此?”
总不至于楚家不给下人吃饭吧!
绿珠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蹙眉说道:“主人家是豪门望族,当然不会苛待下人,但是我得罪了管事。”
态度不卑不亢。
说到这里,她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愤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奈何不了我,最多不给我饭吃,让我多干活,可是,却连累了小初。”
提到小初,她又匆匆将手上剩下的半块吃完,然后看向盘子里剩下的。
“请问,这些我能不能带走?我不会白白受他人恩典,我也绝不会永远如此落魄,将来我定会加倍报答两位贵人今日的恩情。”
身处困境,却不卑微。
这女子身上确有一股傲气。
凤举点了点头:“你随意。方才你口中的小初,他生病了?”
“嗯,药堂大夫说是风寒。”
那些药是她当了身上唯一的镯子才买到的。
她似乎并不愿意对人多说这些狼狈之事,大概是不愿让别人看轻她,或者不愿被人同情。
说完收拾了糕点起身:“多谢两位贵人相救,绿珠告辞了。”
凤举并没有出言留人。
第二日。
慕容灼从梧桐林练剑回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打扫庭院。
绿珠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装扮,而是换上了凤家婢女的衣裙,一袭碧绿襦裙,鬓边斜插一支绢花,清新淡雅。
绿珠看到他,躬身行礼:“绿珠见过郎君。”
慕容灼蹙眉:“你为何会在此处?”
“是大小姐将奴婢赎出来,让奴婢在府里干活,还允许小初跟着奴婢一同留下。”
绿珠感觉头顶射来的目光凌厉逼人,仿佛有一股煞气再袭向她。
只是,慕容灼再没有说一句话,大步向栖凤楼而去。
“阿举!”
凤举正在抚琴,看到他时停下手,淡淡一笑:“你看到了?”
慕容灼挥退了婢女,说道:“你不该将她弄回来。”
凤举浅笑之间,眼角如凤尾飞扬。
“我不知道何为该,何为不该,我只知道,这是灼郎所愿。只要你心安了,以后发生什么,我们一起解决了便是。何况绿珠能对一个不相干的少年关怀备至,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
慕容灼歉疚地看着她:“早知如此,就不该告诉你。”
凤举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绿珠是无辜的也就罢了,但如果她真的是西楚府刻意安排的,那么就算慕容灼不告诉她,绿珠也迟早还是会出现在她面前。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先掌握主动权。
慕容灼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轻声叹息。
“阿举,如果发现她有异常举动,你不必顾忌本王。”
他很清楚,像毕竟不是,让他愧疚怀念的是乌云珠,不是绿珠,对绿珠的留意不过是一点心理上的寄托罢了。
但如果这个人会对凤举构成威胁,他绝不手软!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棺椁被夺
转眼,半月已过。
凤氏各分支的族人均已到齐,偌大的凤氏柱国府瞬间热闹了起来。
少主大选正式定在了三日之后,所有的族兄弟们或是闭门读书,或是外出与京中权贵们结交,也有一些人认定凤恒或者凤修已经被内定,尤其是凤修,于是便时常与他们聚在一起。
而凤举这个女郎,自然没有他们那么忙碌,只是练琴练得更加频繁。
这日,突然有一个人来到府上,传递了一个消息——
凤清婉,殁了!
自从凤举上次看过她,便再也没有见过。
萧隽离京,凤清婉不愿意离开,身体也受不了长途跋涉,萧隽便在京中安排了一个小院将凤清婉安顿下。
下人们对凤清婉爱答不理,据说,她是在那个小院里一个人孤独地闭上了眼睛,被发现时不知为何抓花了自己早已松垮蜡黄的脸,血淋淋的,手边还扔着一面铜镜。
“大小姐,送信之人还在外面,您看该如何处理?”庭言问道。
凤举捏着书信,久久无言。
这书信是凤清婉留给她的,用血写的四个字:我不甘心。
也许她是忽来兴致想看一看自己的脸,结果发现,曾经美丽无双的容颜变得如同枯萎的花,才会受到刺激。
也许吧!
只是她直到死,也还是没有悔改。
凤举一脸淡然,一面将书信撕了,一面吩咐道:“我会修书一封,找人送去南海郡告知南海王一声,毕竟凤清婉还是南海王的侧妃。”
“是!”
“至于后事,庭言,待常心从铺子回来,你让她带些银子去一趟,就将人葬在五族伯旁边吧!”
前世自己的双亲惨亡,尸骨无人收殓,原本凤举即便将凤清婉的尸骨扔去喂狗也不足惜,可人既已故,与一个死人计较未免可笑了,就当是宽父亲的心吧!
翌日晌午,常心一身素淡的浅蓝色罗裙,发间簪着珍珠花钗,匆匆跑了回来。
“大小姐,奴婢有事情要禀报。”
凤举缓缓放下手上的笔:“何事?”
“奴婢今早带着人为婉女郎送葬,可刚出城,突然有一伙人跑出来,将棺木连同婉女郎的遗体一起被夺走了。”
凤举轻浅的目光稍稍一凝,徘徊在自己写下的几个字上。
凤清婉的棺椁被人给夺走了?
这可真是奇事一桩,活着的凤清婉都已经失去了她的价值,这一具尸体,谁会费心思要抢夺?
“看来,有人已经回来了。”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忽然传来,却是玉冠锦袍的凤恒,曾经的寒门子弟,如今却也已经是个翩翩风度的贵公子了。
凤举将他这句话略作回味,笑意浮上眼角。
“是啊!都到了如此地步,他居然还抱着这份心思,真不知该说他是心志坚定,还是异想天开。”
凤恒笑道:“不论他是心志坚定,还是异想天开,我只知道,你会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阿举,看你近来如此悠闲,看来是做好准备了。”
“我准备得如何,二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倒是你与明雪的婚事,筹备得如何?”
凤恒满面春风,又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这么多人帮忙,根本不必我操心,叔父说,等少主人选决定了之后,便立刻与裴家筹办婚礼。”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少主大选
终于,到了凤家选定少主人选的这一日。
决定少主人选,这本是一个家族的家事,外人不便在场,可这一次凤瑾的做法却与其他家族完全不同。
其他的家族一般都是由家主直接选定一人,只要族中其他长辈无异议也就罢了。
这种传统方式,大多是在主家或者少数昌盛的庶支中,选出一个人们都熟悉的人选,如此一来,那些偏远没落的庶支的子弟即便是有着雄才大略,也难以有出头之日。
然而这一次,凤瑾却是要通过公平的比试来确定这个少主人选。
不少人都感到好奇,他们很想看一看,自从娶了妻子后就总爱标新立异的凤瑾,这一回又会如何做。
楚秀是第一个向凤瑾提出想要旁观的人,而凤瑾竟然也答应了,在此之后,便有裴家主、裴待鹤、卢亭溪等,或是世家高官,或是贤德隐士,纷纷送上拜帖。
于是,到了这一天,凤家府门大开,门外宝马香车,琳琅环佩,大晋名流如流水一般络绎不绝。
裴家少主裴绎跟随家主裴捷一同来到,他与凤恒关系极好,见凤恒迎客忙不过来,便一同帮忙。
站在松林前方,看着宽袍大袖的贵族士人接踵而至,他简直都有些震惊了。
“晚阳,你们凤家此次的做法标新立异,这固然是能引起人们的猎奇之心,但眼下这般场面,这……这未免也太过隆重了吧?”
便是皇家宴会也比不上当下的盛大场面了,邀请望族贵胄不算稀奇,但眼下陆续而来之人有不少却是方外隐士,这些人就连皇帝的邀请都不会理会。
凤恒笑了笑,说道:“鹤亭六俊皆会出席旁观,这些贤达大约是被六俊吸引来的。”
裴绎望着川流不息的客人,仔细想了想,不得不点头。
的确,鹤亭六俊爱的是在后院里养鹤,在江边钓鱼,在山里吟诗长啸、抚弄七弦,但集体出动来凑这种热闹,这就实在不能不令人好奇,凤家这场大选之上究竟会发生何等奇事,能让他们都趋之若鹜?
裴绎看向身边忙着招待客人的凤恒,撞了撞他的肩膀,将声音稍稍压低。
“近来城中人人都在猜测,凤家会是哪个子弟被选中,其中最被人看好的便是你与凤七。虽说,你并非凤家亲子,但如今已经入了族谱,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凤家子弟,更何况,你马上就要与我妹妹成亲了,如此亦是促进凤裴两家之好,凤七却是更善于商道,我更看好你。晚阳,你与我交个底,你可有把握?”
凤晚阳自从成为凤家人,四处交友,他处事圆滑,人有急智,又待人谦逊真诚,在名流之中的确是声名大噪。
凤晚阳听了裴绎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颇有些神秘地笑了。
“我本不过一介寒门,有幸得阿举帮助得到如今的一切,已经是十分的满足了,我自己有多少能力自己最清楚,身为一个名门世家的少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智谋、魄力、人脉、威信、才华等等资质,要能时刻统筹大局,步步为营,撑起整个家族,如此,我又岂敢自大?”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家族灵魂
他这两年虽然一直历练,学到了许多,眼界也开阔了不少,但要成为少主,还是欠缺了许多。
裴绎摇头感慨:“听君一席话,子厚都自觉愧为裴氏少主了。”
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晚阳与他的能力学识在伯仲之间,如果晚阳都这样认为,那他……
凤恒看着他霜打了似的模样,不禁笑道:“子厚何必自谦,裴家主既然选择你为少主,必是认为你堪当大任。”
凤恒这个人说话最大的优点便是,总能让你觉得他夸赞你是十分真诚的,让你心中觉得满足。
裴绎很快便将低落的情绪甩到一边,问道:“依你所言,既要智谋、魄力、人脉、威信、才华,还要可统筹大局,步步为营,这些确实是凤世叔与家父这些人物所具备的,但我们这些后辈当中,可有这等人物?”
裴绎突然想起了衡家的衡澜之,那位的确是惊才绝艳的天纵奇才,只可惜已有许久不见其人,据说是隐居去了。
凤恒却是突然闭上了嘴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让裴绎更加好奇起来。
就在这时,热闹的门外人群忽然向着外面的道路看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现了。
凤恒与裴绎对视一眼。
凤恒道:“出去看看。”
当他们出了正门,就看到一个俊美的青年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地从骏马上下来,杀气凛凛的铠甲也挡不住他一身的贵气。
“好风采!”
“如此容貌,如此风姿,也不知哪家的郎君?”
人们纷纷议论着,看向军装青年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赞赏倾慕。
看惯了大晋世族的弱不禁风,白粉敷面,这青年的出现就像是阴云中突然照射出的一道阳光,着实带给人一种震撼的惊艳。
“晚阳,这位少将军是何人?怎的从未见过?真是一表人才,朗朗英杰。”
凤恒想起之前凤举和凤修提过的,不禁目光一亮,迎了上去。
“来人可是平川的九族弟?”
凤凌英挺的剑眉一挑,将凤恒略一打量,爽朗一笑,抱拳作揖。
“正是凤凌,看来相迎之人便是洛河郡那位二哥了?”
两人相视一笑,凤恒热络地揽住凤凌的手臂:“九郎快进门,一早就听七郎和阿举交代过,说你要赶来,叔父也一直在等你……”
直到那兄弟二人相互揽着进了门,围在外面的人顿时哗然,皆道这凤家从前明明只有一个凤三郎为人所知,可如今为何这优秀的后辈子侄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往出冒?
裴待鹤等人正在庭院里优哉游哉地坐着闲谈,看到凤恒领着凤凌去往松风厅,不禁愕然。
卫啸噌地站了起来,盯着凤凌眼睛发亮,他是六人中最爱武艺的,看到凤凌,由衷的欣赏。
“这凤家居然还有如此英姿勃发的军中子弟?!真是好人才呀!”
他们来了这一会儿,已经看见不少凤家的分支子侄,一个比一个优秀。
裴待鹤咂了咂嘴,有点冒酸:“也不知这凤家近年是否挖到了什么兴旺家宅的绝世奇宝,偷偷藏了起来供奉着,四大家族这两年各有衰落,可唯独他们家,瞧瞧,人物,财富,权势,越来越兴盛,真是叫人眼红啊!”
卢亭溪道:“绝世奇宝么,倒确实是有。”
崔子洲立刻会意,点了点头:“然也!古来珍宝奇绝无数,但也不过皆是身外之外,唯有人,生生不息。而于一个家族而言,权势、财富,不过一时云烟,唯有人才,是为兴盛家族之本!”
如凤逸,在有些人眼中确实优秀,但他在时,其他的分支子弟都被他打压,籍籍无名,可这对凤氏家族而言绝非好事。
反之,一个能让家族人才涌现、日益兴盛的人物,才能成为这个家族的灵魂!
楚秀悠悠然地叹道:“凤家,有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啊!”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凤三归来
少主大选的场地设在松风厅后的花园内,花园处于宅邸的中轴线上,是府中最大的花园,足够容纳今日来围观的贤达贵胄。
清晨刚下过一场细雨,此时花园中四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花香伴着泥土的芬芳,清冽沁脾。
场地四面为席。
主位北面,以凤瑾这个家主为中心,两侧下首方各自坐着凤氏一族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们。
余下东、西两面是宾客席,每一个席位后方都有一名绿衣婢女跪坐。
而最后的南方席位,因为中间恰好有一个一丈宽的汉白玉台阶通道,所以坐席被一分为二。而这南方席位坐的,正是今日要参加少主大选的凤氏子弟。
此时,主客皆已列席。
两侧之人纷纷观察着那些凤家的后辈子侄。
凤恒精明,凤轩温和,凤修儒雅,凤凌英武……
细细望去,皆是姿容卓绝,贵气隽秀。
这让人们心中纷纷感慨:有这些后辈人才支撑,凤家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厦又岂会有倾覆之日?
“睿王殿下驾到!”
众人齐齐望向南方正中央的台阶,只见萧鸾一袭青色锦袍大步拾阶而上,随着他的步伐移动,锦袍上一只青鸾神鸟飘逸高举,分外夺目尊贵。
“凤家主,本王听闻今日众人皆来围观凤家这一场盛事,便也忍不住想来凑凑热闹,还希望凤公莫要怪罪本王不请自来。”
凤瑾上前,谦恭行礼:“睿王能来,是凤家的荣幸,来人,请殿下入座。”
人们看着萧鸾,顿时表情各异。
这睿王与凤家的关系破裂,凤家是绝对不会再支持他了,那他来此,难道是想看看自己将来的敌人?
然而,萧鸾并没有依言入座,而是笑着对凤瑾说道:“且不忙入座,其实本王今日并非是只身前来,还有一人与本王同行。”
“哦?不知是何人?”凤瑾语气淡淡的,可是对对方口中提到的人,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
萧鸾道:“他应该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一个俊逸的年轻郎君从花园入口处缓缓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青年一身银蓝的广袖晋袍,面白如玉,目似晨星,清俊的面庞有些瘦削,但也使得深邃的眉眼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眼前这个陌生却又无比熟悉之人,不正是消失许久的凤家三郎,凤逸吗?
有些凤家后辈看到凤逸出现,顿时有了种危机感,毕竟这个人曾经可是内定的少主,可见他的各项才能确实有其过人之处,而如今,再次见到他,似乎又比从前更加沉稳睿智了。
“果真被你和阿举说中了。”凤修轻声对邻座的凤恒说道。
凤恒冷冷一笑:“他当初迫害阿举,声名狼藉,品行卑劣,人人皆知他的丑事,如今居然还敢回来,真是脸皮厚哉!”
洛河郡的五郎凤毓轻轻蹙眉,盯着缓步而来的凤逸,说道:“看来他失踪的时日仰赖睿王栽培,若是真被他当上我们凤家的少主,那凤家的未来真是不堪设想。”
凤凌斜斜地扬起嘴角,神情桀骜:“如今的凤家,岂容得他来摆布?”
(少主大选这里大家都看得出来是一个高潮部分,所以比较难写,我连到底考核什么都还没想好,只能边写边琢磨,不过今晚还是会有四更的,先发一章告知一下,免得大家又以为我不负责任了。还有,最近红袖和书城两边总会有更新章节缺漏的状况,导致大家误以为我少更了,那可能是系统同步不稳定的缘故,我也会留意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追名逐利
在兄弟几人面带笑意,友好地交谈时,那边的凤逸已经到了凤瑾面前。
凤逸很恭敬地向着凤瑾行礼。
“凤逸见过叔父,叔父可安好?”
凤瑾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多么喜悦,也让人看不出厌恶。
“好!之前一直听睿王殿下说你在为他效力,有殿下照拂,我也放心。”
“是,侄儿在外一直受殿下栽培,只是无所建树时实在没脸回来面对叔父,过去这段时日劳叔父挂念了。”
这就是说,他如今已经小有成就了?
萧鸾在一旁说道:“三郎十分有才干,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王已经向父皇呈递奏章,准备提拔三郎为安东司马。”
安东司马?
凤瑾也曾经做过安东司马,后来一路升迁,如今这凤逸也做了安东司马,这背后意义就实在耐人寻味了。
凤瑾道:“一家人,岂有高低之分?无论是高官王侯,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是凤家的子弟,随时都可以回家。”
“噗……”凤凌忍不住笑出了声,赶忙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抬手掩嘴,低着头悄悄地乐。
这一次,凤修却难得没有责备他。
他们都听出来了,凤逸的话看似是胸怀大志,没有成就绝不回家,这本是值得赞赏的,可若是换做了解他秉性的人,就会从这话中听出别的意思。
追名逐利,他功利心太重!
凤瑾看似是在宽慰他,实则却是在告诫他,无论你是王侯,还是布衣,只要回到这个家族,你与其他族人都是一样的,不要将功名利禄看得太重。
在场众人都是心思澄明之人,当然听出了其中端倪,他们这些人识人看物,早已将世间的人与事看得通透,也暗暗赞同凤瑾,觉得这凤逸虽然沉稳了不少,可终究还是火候欠缺。
凤逸倒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颔首道:“是,叔父宽和仁爱,一直将凤三视若己出,凤逸自小到大也一直将柱国府视为自己的家,将叔父看做父亲一般。”
萧鸾笑道:“三郎所言极是,人人皆知,凤公将三郎养在膝下,尽心栽培,如今三郎终于有所建树,必可成为凤家新一辈的支柱!”
新一辈的支柱?
这不就是冲着少主之位来的吗?
楚秀等人纷纷移开目光,举杯自饮,淡然悠然,仿佛浑然超脱于世外,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他们几人视线相接时,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蔑。
凤逸?支柱?
恐怕这根支柱中看不中用,外表描龙画凤,内里,虫蛀蚁溃。
凤瑾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萧鸾的话,让他和凤逸先入座。
凤逸如众人所料想的,径直坐到了南边的坐席上,这便是要参加大选的意思。
凤瑾扫了眼那些后辈子侄,转身与主位的长辈们对视,那些人纷纷点头,于是,凤瑾转身,扬声道:“凤氏一族决定于近日择选出一名德才兼备的族中子弟,任凤家少主之位,以待他日承接家主之权,使我凤氏一族门楣清正,长兴不衰。”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凤云止,欲参加少主择选
“此次少主择选,弃亲疏之别,无论是嫡系,或是庶支旁系,凡我凤家子侄,如有意愿皆可参加。现再做确认,除却已在南席众人之外,可还有人要参加择选?”
花园中顿时悄然,一道道目光在那些凤氏族人身上扫过。
只是过了片刻,并不见有人再走出来。
凤瑾再问:“可还有人要参加择选,速速入座南席。”
半晌之后,再次开口:“最后一问,可还有人要参加择选?”
话音刚落,倏然——
“凤举,凤云止,欲参加择选!”
婉转清亮的声音,悠悠然,仿若闲庭信步时随口一语,可又含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震惊四座!
众人尚未完全回过神来,恍惚间一齐望向花园后方的一条甬道,便见一女子一袭红裳艳艳似火,脚踏木屐,一路手持折扇分花拂柳,迤逦而来。
世间女子身姿婀娜,人们惯用“身如杨柳”、“弱柳扶风”之词,然而眼前这女子,在座众人更愿意用挺拔如松柏、风神如山水来形容。
她的气度风采,早已超越了世俗男女的界限,让人望之肃然起敬,心生景仰。
倾城绝色的容貌在这份风度面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随着她轻步如凌风,款款而来,脚下木屐在地上叩出一声声空灵的声响。
慕容灼紧随她而来,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下。
今日是凤举的主场,她要凭借她的实力开辟出一条属于她的路,这条路,前无古人。其他人,哪怕是慕容灼,也无法插手。
终于,她来到凤瑾和家族长辈们面前,抬手作揖。
“凤举见过父亲,诸位长辈。”
而后,起身,眉眼平和,重复道:“凤云止,欲参加凤氏一族少主择选。”
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说“我也要喝水”。
最初茫然的静默之后,花园内顿时哗声大作。
“荒唐!云止,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少主择选并非儿戏!”
第一个开口的是凤家一位祖父辈的长者,凤如谦,他与凤举的祖父是堂兄弟,虽非嫡系,但在凤家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他一开口,其他一些人,或是凤氏族人,或是旁观的外人,都开始声讨凤举的荒诞要求。
就连洛河郡的四族伯凤琰都忍不住开口说道:“阿举,伯父知你聪慧能干,但这少主之位,绝不是你一个女郎可以来掺和的,你还是赶快退下吧!此时退下,我们绝不会责怪你无礼之举。”
的确,当初凤举在洛河郡出谋划策,那等魄力智谋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就连族中男丁也及不上她,可这又如何呢?只能道一声,可惜她是女郎!
世家少主,不能是女子,仅此而已。
南席上,那些正准备着一展才能的凤家后辈子侄们除了凤修和凤恒,其他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嫡系族妹的才华、智谋、能力,样样都让他们望尘莫及,可是,打死他们也料想不到,她居然会在这种场合突然跳出来,说要……与他们争夺少主之位?!
她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