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封光再现
未来岳丈表面看温文尔雅,胸怀大度,可绝对不是好得罪的。
他转身对侍卫们面无表情,冷声道:“谁准你们带着这些大旗的?弄下来!”
殿下,您这是翻脸就甩锅呀!
“阿举,凤公宽宏大量,胸怀坦荡,不会介意这等小事。”
凤举见他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淡定地说出这些话,笑意更深。
这人,如何能让她不动心?
“傻子!”
云来酒楼,正值晌午,客似云来。
顶楼雅间内,掌柜亲自来接待,汇报开张两日的状况。
“女郎放心,照这个势头下去,我们很快便能让那四方酒楼灰溜溜关门大吉。”
西楚府的四方酒楼与这里相距不过一条街,所以两家之间竞争很激烈,这正是凤修将云来酒楼开在这里的原因。
凤举看着很快就端上来的各色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生意好也要靠你经营得当,手下人勤快机灵,只是我们自己正当做生意的同时,也要防止对手使阴招,你可明白?”
“是,七郎也千叮万嘱,要我等时刻警觉。”
“很好,若是你们做得好,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掌柜离开之后,屋内出奇的安静,桑梧柳衿几人都埋头吃饭。
突然,桑桐伸手拍了拍慕容灼的肩膀,清澈的眼睛十分真诚道:“你,勇敢,魄力!”
简短的用词,中肯的评价!
“咳……”米粒卡在喉咙口,桑梧忙偏到一旁猛地咳了起来,一只手还悄悄拉着桑桐的衣袖。
慕容灼本就清冷的脸瞬间封冻成冰。
凤举捧着茶杯,眉眼都被笑意染透。
雅间的门在这时被叩响,那扣门声具有独特的节奏感,是慕容灼的贴身侍卫们特地训练出来的。
“进来!”
侍卫来到慕容灼面前,将一柄匕首奉上。
“殿下,这是方才派出去的人送回来的。”
那匕首刀鞘镶着宝石,十分华丽美观。
凤举看到匕首的瞬间立刻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接过。
“这是……”
封光刀,正是当初慕容灼设计从楚家弄来的那把匕首!
在她与玉辞逃被人追杀时,玉辞就是用这把匕首砍断衣袖坠落山崖,最后——
最后这柄匕首分明与玉辞一同跌落山下!
她之后下山到处寻找玉辞的尸身,可是,当时看到了那堆白骨,旁边却没有看见这把匕首。
她抬眸看向侍卫,听见慕容灼此时问道:“这把匕首是如何得来的?”
“送来匕首的人说,他们这半年一直沿着那座山下寻找痕迹,直到最近发现一个年轻男子随身带着这把匕首在华陵城外围徘徊,该男子就住在城外一个山间小院里,凭采卖药材为生。”
半年?
凤举这才明白,原来灼郎一直在悄悄打探。
“那人呢?”凤举追问。
侍卫道:“我们的人不敢贸然惊动对方,所以今日一经发现便立刻回来禀报。”
慕容灼看向凤举,见她握紧了匕首,不言不语。
是啊,她害怕,害怕只是一场空欢喜。
这时,凤举抬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去确定一番。”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因私废公
午饭后回到家中,凤举握着匕首沉静地等待着,慕容灼已经亲自带人去找那名拿刀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庭言进来。
“大小姐!”
庭言看到凤举身边的长几上空空如也,不由怒道:“大小姐回来多时,为何无人更衣奉茶?”
凤举让她专门留意梧桐院的动静,所以打凤举踏进梧桐院她就知道了,只是以为未晞会在旁边侍奉,便先忙自己的活儿,没有立刻前来。
立刻便有婢女匆忙跑进来。
看到凤举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首,婢女们以为大小姐是因为她们怠慢而动怒了,连忙跪地。
“大小姐恕罪!”
平日里都是由未晞这一等侍婢贴身侍奉的,根本轮不到她们啊!
凤举心中焦急,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婢女,若非庭言进来提及,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
她把匕首放在身边的长几上,舒了口气。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平常心!
她缓缓道:“未晞呢?”
庭言道:“午后未晞便出府了,说是身子不适,想要去看大夫。”
只是她没想到未晞居然还没有回来。
凤举没有说话。
去看大夫?只怕是又去医馆了。
庭言也觉得未晞最近过分了,作为一等侍婢她已经失职了。
“大小姐,奴婢这便去找她回来。”
“不必了。”凤举淡淡道:“未晞身为我身边的一等侍婢,日日失责,今日起……”
说到一半,她眼尾又看到了手边的匕首。
未晞和玉辞前世因为跟了她这个没用的主子下场凄凉,这辈子醒来又是她们两个在自己身边,对这两个丫头感情自然不同,更何况,玉辞已经不在了,如今就只剩下了未晞一个。
终是不忍,但她也必须警醒下面这些人。
“将未晞降为二等侍婢,再罚半月例银。至于你们,纵然我身边平日里用不到你们,但你们既然在我这个院子里,便要时刻机灵一点,有些事该你们做的,就莫要眼巴巴等着别人提醒。”
等到人都下去了,凤举看着门外的庭院想了想。
这个时候,未晞兴许还在医馆。
她当下到书阁写了一封信交给庭言:“找个人送去沐风医馆交给沐先生。”
人皆有七情六欲,底下人也有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烦恼,凤举不想严苛束缚。
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未晞已经到了因私废公的地步,这就让她不得不管了。
庭言离开没多久,慕容灼便带着人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名男子,看着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素服布衫,算不上多么俊朗,人却收拾得很干净,看着很精神,就是,脸上有一块淤青,走路一瘸一拐的。
凤举率先起身走到慕容灼身边:“就是他吗?”
慕容灼略一点头道:“此人名叫于重安,寒门子,家底清白。”
“他这是……”
慕容灼解释道:“不知为何,此人见到有人寻他拔腿就跑,途中他自己崴了脚,侍卫为了留住他无奈才动手。”
好在只是轻伤。
“对不住,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你一些事情,并非有意冒犯。”
道了歉,凤举将那柄封光刀放到于重安眼前,问道:“我想知道,这把匕首为何会在你手上?”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玉辞陷危
不料,于重安抬头看到凤举便是一怔。
他犹豫片刻,问道:“女郎可就是凤家嫡女,凤举,凤云止?”
他的目光中含着一种迫切。
凤举疑惑:“我是凤举,你……”
于重安居然猛地跪了下去:“请贵人救命!”
救命?
凤举与慕容灼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慕容灼虽然派人调查了于重安,但毕竟事情今天才发生,暂时调查到的讯息里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凤举淡然道:“你要我救什么命?”
于重安看向了凤举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
尽管心中再急,凤举也表现得平静,来者不明,被人窥探到自己的情绪有时会致命。
“这把匕首的主人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大约一年半以前,小人在城外山上采药,下山时经过一处林子,发现一只狼正拖着那名女子,便奋力将人救下,可那女子伤得很重,大约有半年的时间都是不省人事。
“直到去年冬天她方才醒过来,告诉小人,她叫玉辞,却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小人只想着救人,也不便多问,见她无处可去,便一直收留她。”
于重安确实是很焦急,话说得很快。
而凤举心中大感震惊,玉辞!难道说玉辞真的还……还活着?
“本来一直都很平静,可是就在几天前,夜里突然来了一伙人要抓走玉辞。小人和她躲在地窖里,可还是没有躲过,玉辞被那伙人抓走了。”
慕容灼冷冷道:“既然玉辞被抓走,为何你还安然无恙?”
于重安道:“那些人是冲着玉辞来的,而且当时……”
他脸上突然就多了一种屈辱感。
“玉辞不愿连累我,让我躲在了地窖深处,被东西遮蔽住了。是我无能,枉为男儿,却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是我无能啊!”
凤举抓紧了匕首,复又松开,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是谁,又为何要抓她?还有——”
她目光倏地锁定在于重安的眼睛里。
“既然玉辞未曾告诉你她的身份来历,你又为何会知道我?”
他一开始的反应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慕容灼看了凤举一眼,他知道阿举一直都对玉辞之事耿耿于怀,可到了此刻阿举还能如此冷静,他也就安心了,转身坐到一旁,端起茶盏。
于重安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这般的威慑力,他迎着凤举的视线,答道:“就在躲在地窖时,玉辞将这把匕首交给了我,让我来凤氏柱国府寻凤家大小姐救她,还说,你只要大小姐看到这把匕首,一定会相信我的。”
凤举抽出了匕首,轻薄的刀身银白如雪,隐隐泛着寒雾。
随着她的手无意翻转刀刃,一道银光恰好晃过于重安的双眼。
她轻声道:“你所言不错,玉辞确实是我的贴身侍婢,这把匕首原是我的,当初我们主仆遇难时,玉辞为了让我能活下来,用这把匕首割断了衣袖,与匕首一同跌落山崖。”
于重安看得出她的确很悲伤。
凤举道:“玉辞对我忠心耿耿,我必会设法救她,只是,你可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抓走她?”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西山桃林
“我不清楚。”于重安仔细想了想,说道:“只是当时隐约听见那些人说,只要抓到玉辞,就不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凤举冷哼一声道:“不怕我不上当?”
从于重安的表情来看,她是猜对了。
“那你可知道,玉辞被带去了何处?”
于重安摇了摇头,又恳求道:“贵女,玉辞这一年多来一直都在挂念着您,她既然要我来找您,就说明她十分信任您,您一定要救救她。”
凤举在厅中反复踱步,口中呢喃着:“玉辞不过是个婢女,抓走她必然是为了针对我,只是,我树敌颇多,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她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哎……”
说着,她驻足看向在旁边漫不经心的慕容灼。
“灼郎,你怎么看?”
慕容灼扫了一眼焦急的于重安,声音淡漠:“既然对方是针对你而来,必会主动送消息上门,静待便是。”
“嗯,有理。”凤举转向于重安,道:“你先回去,若有消息我会另派人去通知你,待救出玉辞,我会另外重金谢你。”
“小人不需要什么赏赐,只要贵女能将玉辞平安救出来,小人也就放心了。”
目送着于重安离开,慕容灼起身来到凤举身后,揽住她的腰。
“阿举,本王很努力了,若是救回玉辞,你以后都不要再记恨本王了,好不好?
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竟带了些许可怜缠绵的轻软。
“此事么……”
“可以应允?”
凤举用匕首刀鞘戳了戳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道:“等你将玉辞平安还给我再议。”
接下来的半日,慕容灼一直在等,凤举也不理他,一个人在梧桐林里练琴,等得他更加心焦。
终于,到了傍晚。
檀云姑姑来到梧桐院,将一封信交给水台上舞剑打发时间的慕容灼。
“慕容郎君,方才奴婢回来,恰巧看到府门口撞见一个小男孩,说要将这封信交给大小姐。”
“本王知道了。”
慕容灼立刻拆开信,心想:终于来了。
就在此时,凤举也回来了,仿佛是算准了时间。
“将琴抱回去。”
将唳九霄琴交给侍婢,她拭了拭慕容灼脸上的汗珠。
慕容灼唇角微微勾起,道:“明日上午,西山桃花林,你只身赴约。”
“上午?呵,一般居心叵测之事不是相约午夜吗?”
“午夜,确是居心叵测的良辰,但不该与他们相约。”
蓝眸迎着台下水光,目光灼灼。
凤举羞红了脸,气滞,人人皆道燕郎慕容灼是个不可攀附的冰山美人,可冰山美人容色清冷地说出这种话,实在是……
“今夜我睡在自己的房间。”
“好,本王去楼上寻你。”
“你在楼下你的屋子。”
凤举羞恼欲走,被他攥住手腕。
“阿举,你是怕本王午夜对你行不轨之事吗?你放心,熬了这么许久,本王的毅力足够。”
这话是不假,虽然两人时常相拥而眠,可慕容灼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却始终未越过最后一道雷池。
这让凤举很感动。
她的心软了下来,顺势牵着他往回走。
“一身汗,还不快回去更衣!”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生死有命
翌日一早,桑桐照常去沐风医馆。
西山山脚下,凤举下了马车,对车夫平叔道:“你寻个隐蔽处将马车停下,若非是看到我下来,否则不要出来。”
“是!大小姐,您也千万要当心。”
平叔年轻时得凤家相救,在凤家做了几十年车夫,这关心也是出自真心。
凤举温和地笑了笑,转身从一名仆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每年都会有贵族来西山赏花踏青,举办流觞宴,所以去年又新开了一条上山的路,宽阔平坦,策马无虞。
接近山顶时,前方的路已经被一伙黑衣人拦住。
为首一人上前道:“贵女请下马。”
凤举走过那人身边时,笑道:“炎炎夏日还要黑衣蒙面,楚首领真是辛劳。”
楚家的护卫首领,楚榕,原本并不姓楚,因祖父起便是楚家家奴,本人又武艺高强,十分忠心,便被主人家赐了家族姓氏。
护卫首领与府兵统领甚至影卫都不同,护卫负责日常府邸安全守卫,摆在明面上,频繁露面。
凤举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此人额角有一道闪电形的疤痕。
楚榕被凤举道破了身份,只不过怔了一瞬,但没有回复,只是退开做了个请字的姿势。
被戳破身份也不慌张,更不正面承认身份,难怪他会被赐予家族姓氏。
山顶之上——
桃花林中桃花早已谢尽,枝叶上已经结出小小的绿色果实。
尽头的一片空阔处,一女子静静地伫立着,转身时,身下衣裙迤逦绽放出一朵淡紫色的花。
“凤大小姐,久闻大名,初次见面。”
淡雅的气质,面容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怨恨或者别的情绪。
凤举似笑非笑:“这话有误,上回宫门口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况且,在凤举心目中,我与楚大小姐早已是不打不相识。”
楚令月淡淡地勾了勾唇,笑容与凤举的明媚潇洒不同,看着很淡漠。
于是,她添了一句:“看到楚大小姐这般笑颜,让我不禁想起了令兄楚大公子,楚大公子青年才俊,世间少有,只可惜英年早逝,真是应了那句,天妒英才。”
楚令月冷笑一声,广袖下的手握了握,很快松开。
她看了眼山下的方向,道:“你倒是很守信,当真是只身赴约,这份胆魄令我欣赏,只不过,为了区区一个婢女让自己身处险境,凤举,你也只能到如此了。”
“胜也好,败也罢,生死有命,最终能走到何处,又有几人能料准?”
凤举悠然说着,镂空扇面在唇边缓缓展开,唇边笑意半遮。
生死是有命,只不过,她的命不由天定,也不由别人定。
“楚大小姐今日约我来此,也不是为了登高赏景,知己攀谈吧?我要见的人呢?”
楚令月凝视着她,缓缓道:“你说得对,生死有命,就看你今日是否愿意用你的命换你婢女的命了。”
她抬手击掌,两个人拖着一名碎花布裙的女子从桃林中出来。
“大小姐?!”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活着就好
女子一条腿不正常地拖着,除此之外便不见什么损伤。
她发丝凌乱,可当她抬起脸,那张脸——
“玉辞?!”
凤举想过无数种可能,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是直到此刻亲眼见到玉辞,心中空悬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大小姐,您为何会来?您不该来的!”
玉辞流着泪望着凤举。
她早就是已死之人,宁愿大小姐不知道她还活着,更不要为了她犯险。
凤举只是对着她柔和一笑:“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她在心中又默默地重复了一句。
玉辞听到这句话,顿时泣不成声。
楚令月没有从凤举脸上看到自己的期待的表情,不禁有些淡淡的失望。
“凤大小姐,我为你寻回你的忠仆,你是否也该礼尚往来?”
凤举似笑非笑地戏谑道:“礼尚往来这种话不该由送礼之人来说吧?”
楚令月淡淡睨着她,在没有接触之前,她一直以为凤举会是个内敛端庄的世家贵女,但没料到这人却是这般满脸笑意,一副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模样,真是与那些狂放不羁的名士一样惹人生厌。
“你我皆是聪明人,当下处境,虚伪客套对我们而言只是多余,凤举,一命换一命,你知道我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
凤举折扇轻摇,说道:“我知,你想要桑桐,好用他的命去救令弟楚清的命。”
楚令月轻蔑道:“凤举,你我谁也不比谁慈悲多少,如若换做是你,你也会毫不犹豫用一个贱种的命换自己亲弟的命。”
凤举挑眉,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说。
“你自己是如此,便也要污蔑我家大小姐,大小姐才不会像你一般自私狠毒!”玉辞突然大声喊道。
楚令月冷漠地瞥向她:“的确是个忠仆,可惜是盲目愚忠。”
玉辞却道:“大小姐为了救我这个奴婢连她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你没有资格说她!”
楚令月眼神一寒,一个护卫立刻抬手便要落到玉辞脸上。
“住手。”凤举淡淡地说道:“我的人若是再添丝毫损伤,楚阁主,令弟便会像七杀阁一样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她称楚阁主,不再是楚大小姐,这无疑是狠狠给了楚令月一记耳光。
凤举这是在警告她:我能将你的七杀阁连根拔起,区区一个楚清算什么?
楚令月的忍耐力倒是比楚云还要好上几分,她轻轻摆了摆手,那护卫才不甘地退开。
“凤大小姐,桑梧与桑桐姐弟本就是我们楚家的血脉,如今我们要将人接回,此事本是理所应当,但我现在愿用这个婢女来交换,却是出于对凤氏一族的尊重。楚家与凤家皆是大晋的鼎盛望族,我们两家本该齐心协力,不该争锋相对,不是吗?”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了威胁。
凤举蹙眉,委屈道:“你要为令弟着想,这的确情有可原,可是你今日想要我的命,这你不是在为难我吗?”
说什么一命换一命,楚令月,所谓计谋不过是互相蒙骗,今日就看你我——谁棋高一着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去留由我
楚令月见她半晌不肯松口,也不着急,仿佛打算耐心与她一直耗下去。
“你诱我杀了乔寂三人,表面看目的不过如此,但更重要的,当夜这三人不过是个幌子,你让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三人身上,另一方面却是暗中去收买其他官员,我猜得可对?”
楚令月这个对手,凤举从来不敢轻视,所以她能如此快便猜到这一点,凤举并不惊讶。她不置可否,抬脚走向玉辞。
“你若再上前,受了伤莫要怪我。”
凤举轻笑:“左右我人已经在此了,这四周围都是你的人,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你怕什么呢?”
说完,继续往前走。
护卫看向楚令月,楚令月也没有再下令。
凤举扶住玉辞,擦拭她的泪水:“别哭,我当初便说过,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如今我活着,你也活着,应该高兴。”
“大小姐,您为何要来?”刚擦掉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凤举微笑:“我看到了那把匕首。”
玉辞眼中含泪,却是一愣。
匕首?
那把匕首她在被抓走之前交给了于重安,她还叮嘱对方,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就拿着匕首去凤家还给大小姐,就说是在山下无意捡到的,千万不可将她说出来。
于重安没有照她的话做吗?
“玉辞,别哭。先告诉我,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玉辞神色黯然,道:“摔下山时摔坏了,重安,就是救我的人,他帮我接好了腿骨,我醒来这一年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只是一直没有知觉。”
她一把抓住了凤举,恳切道:“大小姐,奴婢让他不要去找您,不要给您添麻烦,奴婢不想连累您的,您要相信奴婢!”
凤举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帮她整理乱发。
“我当然相信你,但这不是连累。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楚令月冷眼看着她们主仆,淡淡地说道:“凤举,我要对付的人是你,如今你来了,我的目的已然达到,要这婢女已无用,你既如此关心她,如若你肯告诉我,当夜你们拉拢了哪些人,我便立刻放她离开,这一点我绝不骗你。”
“大小姐,不可以!”玉辞拼命地冲凤举摇头。
凤举将玉辞挡在自己身后,合拢的扇子在掌心轻轻敲击。
“不好意思,凤举的路无人能拦,我的人是去是留,也不由他人做主。”
楚令月秀丽的眉峰蓦地笼上一层薄霜,难道——
只见凤举唇角微扬:“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只可惜,楚大小姐,你似乎还是不够了解我。”
话音方落,山崖后方传来一阵阵宝剑出鞘的铮鸣声,犹如龙吟鹤唳,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山巅。
“怎么可能呢?”楚令月身边的一个护卫惊呼了一声。
楚令月一言不发,冷眼瞪着山崖后方,这西山背后是十分陡峭的山坡,根本没有路,唯一的办法便是……绳索攀岩。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山巅之尽头一跃而起,惊鸿翔空,手中黑色利剑在阳光下发出幽冷慑人的光芒。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剑光如雪
“慕容灼?”楚令月声音阴冷,徐徐呢喃。
慕容灼一出现便赶到凤举身边杀了离得最近的两个护卫。
很快,不断地有侍卫从山后上来,犹如夜鸦群袭,一道道凌厉的剑锋从天劈下,锐不可当。
而楚家这边见状,也有大批的黑衣人从桃林中纷纷涌出。
有慕容灼和四个顶尖侍卫保护,凤举和玉辞五步之外无人能靠近。
楚令月面色清寒,嘴角上勾,她轻轻摆手,立刻不知从何处窜出八名金丝软甲武装的护卫。
这八人一出现便立刻让人感觉到一股慑人的煞气扑面而来,叫人不寒而栗。
即便如此,其他各处正在对敌的北燕侍卫们,也仿佛没看见他们的殿下遇险一般,专心对敌,毫不分神,
就在八人冲过来的刹那,外围四名北燕侍卫手中长剑竟然眨眼一分为二,转瞬之间,眼前只剩下一片剑光飞旋如雪,还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凤举的衣袖被周围的剑风拂起,她浅笑着展开折扇掩在面前,檀香冲淡了血腥。
周围人影如飞,伴随着飞快旋转的刀光,竟让人看不清这包围圈之外的情形。
“大小姐,我们……”
玉辞声音有些发虚,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尽管害怕,她的手臂却在无意识间向凤举身前伸出。
凤举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都已经为自己送过一次命了,她难道还不后悔吗?
“玉辞,莫慌。上次让你跟着我狼狈涉险,这一次,绝对不会。”
以后都不会了!
一阵微风拂来,是慕容灼脱离了打斗回到凤举身边。
紧接着,噗通、噗通接连数声,那八名金甲护卫全部倒地,而且都是被削掉了头颅,慕容灼这边的四名护卫就只是受了些并不算严重的剑伤。
慕容灼道:“谁让他们穿金丝软甲。”
声音冷淡,平静,一如平常。
金丝软甲刀枪不入,要想使其致命,攻击头部的确是最佳的方法。
周围的打斗仍在继续。
楚令月看到西楚府最顶尖的暗卫就这么被转瞬击杀,眼神更加冰冷。
这时,一人从山下赶来,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跑到楚令月身边,身上已经挨了一刀。
“大小姐,失败了。”
楚令月冷沉的目光终于晃了晃,淡淡地睨向来人。
那人赶忙小心补充道:“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我们派去的人全部被剿杀。”
“不是还有一队人在暗中专门负责追踪吗?”
来人头俯得更低:“也不见了。”
“不见了?”
“是,大概是追到一条巷子里,之后就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队,就在一条没有出路的死巷里凭空消失了?
真是荒谬!
楚令月抬眸看向对面的凤举,凤举也正看着她,满面的笑容,比这夏日的阳光还要明媚耀眼。
“我说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打斗声中,楚令月听到对方如斯说。
楚令月道:“你故意每日让桑桐去医馆,只带两三个家奴,就是为了诱骗我?”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明棋暗局
凤举但笑不语。
其实,不止……
所以说楚令月还是不够了解她。
“有一件事,我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却不知道其中缘由。”
楚令月看一眼凤举,将视线移向长身玉立的慕容灼。
“你们是如何知道那个于重安是假的?”
她命人易容成于重安的模样,带着匕首去找凤举,为了取信于对方,没有立刻上门,而是故意在华陵城周围徘徊,引凤举主动找于重安。
派此人前去,一则是为了让凤举玉辞的确还活着,从而前来赴约,二来,那把封光刀刀鞘内早已藏了毒,只要抽出匕首,里面的毒便会在无形中扩散开,而凤举为了确认匕首真假一定会抽出来检查。
慢性毒大约在第二天发作,到时候就算是有慕容灼在,两人也难逃一死。
这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顺利完成了,可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中毒。
除非他们是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一早就知道这个于重安是假的!
也许,是在见到于重安之前,甚至可能更早。
玉辞睁大了眼睛:“重安?假的?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灼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
“真的于重安在我们这里,比你的假货出现得更早。”
楚令月是看到了凤举重情这个“弱点”,但她没想到凤举能忍耐这么久,只等着她主动找上门。
凤举收拢扇叶,笑道:“还要多谢楚大小姐帮我寻回婢女。”
楚令月阴翳地盯着她,片刻之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慕容灼道:“她要在此处杀了我们,我们为何不效仿之?”
凤举冷笑:“她敢在此时此处向我们动手,本就是想将天下之水搅浑,好浑水摸鱼,反过来我们杀了她也是一样,但这与我们力求安定的意愿可是相违背的。”
楚令月是西楚府的灵魂人物,一旦她死了,西楚府就会变成一只被拔了牙的猛虎,彻底跟你拼命。
理智的人是不会和发疯的老虎硬拼的。
慕容灼想通了,点点头,说道:“另外一边也差不多了。”
“是啊,此刻赶去,也许还来得及看一看结局。”
楚令月带在身边仅剩下的三四个人走下山脚,说是走,可一路上速度很快,因为她也担心凤举会当场杀了她,可是,又有点期待凤举杀了自己之后的发展。
天下混战,单是一想她都觉得兴奋。
凤家的车夫平叔终于看到有人下来了,可他仔细一看,发现那几人中没有自家大小姐,便纹丝不动地躲在草丛里。
楚令月又回头望了一眼山上,她败了,诛杀凤举和慕容灼的计划败了,抓桑桐的计划……
不,要杀凤举来日总会有机会,但清儿之事,还有希望。
她转头看向那个报信的人,问道:“每日从凤家到沐风医馆的路都已经熟悉了,为何还能跟丢?”
“那条路我们的人的确都提前熟悉过,可是今日那条巷子之前分明是有出口的,今日不知为何就变成了死巷。”
楚令月想起凤举说的那句话: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当日设计乔寂三人那个局,她以为杀了三人就是最终结局,可凤举却在背后悄悄摆着更大的局。
那么今日这一局呢?
是否别处还有一个更大的局在暗中进行着?
楚令月的心又是猛地一提——
(有没有月票,推荐票,来嘛,不要揣到月底最后一天才给我,让我多看两天高兴高兴,我高兴,说不定你们也就高兴了呢)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亲寻药引
楚清知道,姐姐今日就会用计将自己的药引抓回来,他也一直在兴奋地等待着。
可等了两刻之后还是没有消息,他开始烦躁。
“四公子……”
就在这时,他悄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
楚清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襟:“如何?人抓住了吗?”
“大小姐的计策失败了,就连她派去的人也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失败了?”
楚清双目阴郁,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声音更是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看着自己的手,尾指已经没了,可其他手指却修长漂亮。
“看来,姐姐的智谋真的是弱了不少。”
旁边之人向外面看了看,小声道:“此事关乎四公子您的性命安危,既然大小姐的计策已经失败了,那四公子您何不亲自去将人抓回来?”
楚清冰冷的目光陡然射向他,阴恻恻道:“你叫什么来着?”
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哆嗦着牙齿嗫嚅道:“小的叫、叫席三。”
“席三?”
楚清俯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其中笑意阴冷,诡谲难测。
“姐姐让我乖乖等着,叫我万不可擅自行动,你却怂恿我。”
他蹲在席三面前,撑着下巴。
“你说,你是不是别人派来的?故意要破坏姐姐的计划?”
阴寒,威慑,伴着微笑。
席三浑身发抖,连忙磕头,这位四公子自从回到华陵,不知道杀了下面多少人。
“回四公子,小的在府里已经有好多年了,虽然不敢说忠心耿耿,但既然吃着楚家的饭,那就要为楚家的主子着想。”
楚清挑了挑眉梢,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倒是老实,不过,这世上不是也有吃里扒外的人吗?你很有嫌疑。”
席三稍稍镇定下来,他在楚清身边有半年了,不敢说全然了解,但此刻也看得出对方其实没有杀意,反而……
“四公子,这时候您的药引子肯定还在街上,那凤家的贵女又被大小姐引到了西山,无暇顾及药引子,小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楚清狐疑地看着他,缓缓起身。
席三也跟着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四公子您的身体最重要……”
“如果姐姐还能活着回来,让她知道你如此怂恿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席三却谄笑道:“到时候四公子的病好了,您一定会护着小人的。”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楚清已经带人到了巷子里。
看着没有尽头的死巷,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巷子里的几乎人家。
席三走到巷尾看了看那面砖墙,抬脚就踹。
“你这是干什么……”
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响,楚清的话戛然而止。
莫说席三看着瘦,就算自己手下会武功的护卫也不可能一脚就把一堵墙踹塌了。
席三说道:“四公子,您看,这堵墙一定是临时砌起来的,这都是虚的。”
楚清看着地上的砖石,又看了看已经打通的巷口,从这里出去就是一条街道了。
他想跨过去看一看,但又有所顾忌,便命席三过去看看对面是否有什么玄机。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杀人一念
墙对面离大街不过八九步的距离,席三很快便拐过结尾不见了。
半晌后,他再次匆匆跑了回来。
“如何?”
楚清迫不及待地问他,他却顾不上回答似的,跑到巷子里盯着最后一户人家的大门看了看。
“四公子,小的觉得从这户人家这道门进去,再从后门出去就是前面这条街了,那些消失的人一定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楚清看着紧闭的木门。
如果那个贱种是通过这座院子跑出去的,那这里面是否会有风家的人埋伏?
“你们,进去看看。”
两个护卫立刻谨慎踹开了门,但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提剑走进院子里时,没有任何动静。
院子是普通的民居,很快便能看个清楚。
不消片刻,两个护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四公子,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没有活人?难不成有死人?
就在楚清心中惊疑时,另外一名护卫道:“只有在后门的柴垛旁发现一具尸体,是我们府上的护卫。”
“只有一个?”
“是。”
后门,难道说其余的都已经通过后门追出去了?
可是现在又去了何处呢?
楚清看了眼身边的席三:“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缓慢拉长的声音让席三心里发寒,四公子这是还对他抱着怀疑,担心眼前一切是他与人勾结设下的陷阱。
席三看看屋内,颇有些忌惮地说道:“四公子要的药引子一定是从这院子的院子的后门逃了,就是不知我们府上的护卫们是否能成功追上。错过这次机会,只怕是……”
话说到一办,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知道那凤家贵女是否会设了什么圈套。大公子、三公子都已经被害死了,就连二公子和大小姐也吃过亏,这凤家贵女看来的确不是寻常人可以招惹的,为了四公子的安全着想,不如还是先回府吧?”
“不是寻常人可以招惹的?”
楚清重复了一句,诡谲的笑容爬上了俊美的脸庞。
“席三啊席三,如果不是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我可真要怀疑,你这是在用激将法。”
席三脸色一白,膝盖发软,被楚清伸手稳稳扶住。
“你不是吃了我们楚家的饭吗?你怕什么?”
楚清眼尾向旁边一个护卫扫了一眼,下一刻,长剑已经刺穿了席三的胸膛。
楚清松手,席三像一滩烂泥滑落在地。
“我不喜欢有人能影响我的心思,这会让我觉得,你在窥探我。”
其实他还真的不知道,席三究竟是真的想为他办事,还是受人收买要引他入局,但这不重要,他想杀人,只需一念。
有此前车之鉴,其他护卫们连一句“接下来去哪儿”都不敢问。
“哼!”
楚清不屑地轻哼一声,指尖抚过艳丽如血的唇瓣。
“我累了,回家吧!”
两个护卫自觉在后面抬了席三的尸体去处理。
楚清走出几步之后,不知为何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席三。
他认为席三影响了他的心思,这也就是说,席三已经有九成说动了他,若非他太过多疑,此刻已经照着席三的引导激将追上去了。
只是——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动手动脚
席三的话……
正要上马车时,楚清的眼尾不经意间扫过远处一间店铺门口,那是锦香斋,华陵城中最受贵族们青睐的点心果品店。
那里一名少年也正在上马车,紫色的丝绸轻薄柔软,在空中飘过。
楚清并没有完全看清少年的面容,但相处了十多年,更何况还是与他有点血缘关系的人,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桑桐!
他的毒奴!
他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姐姐派出去抓这个贱种的人,都已经被解决了?
楚清原本要跨上马车的脚缓缓收了回来,重新落地。
席三的话句句都没错,凤举对桑梧和桑桐这两个贱种很是看重,眼看着连姐姐都屡次摆在凤举手上,他不知道错过了这一次机会,自己是否还有命再等下去。
……
城外,凤家的马车正在往城中行驶。
玉辞已经被凤举另外安排的人送回了凤家。
慕容灼道:“那个楚清,看似狠毒乖戾,冲动任性,但也绝非轻易便能使他相信,你可想过,如若他不照着你的预料行事,又该如何?”
凤举身体向后靠着,随性慵懒。
“他不去便不去,还能如何呢?”
慕容灼定定地凝视着她,说道:“楚清会杀了那个人。”
“杀他自家的下人,与我们有何干系呢?”
“阿举,你的任何事情本王都知道,你给了那人一千两银子,另外许诺给他安排一个官职。”
凤举似笑非笑地抬眼睨向他:“你派人监视我?”
手中折扇伸出,挑着慕容灼的下巴。
慕容灼蓝眸中水光一闪,其实不太喜欢阿举这个举动,这让他这个七尺男儿有种被轻浮浪子调戏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阿举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如此。
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凤举两侧。
“阿举……”
凤举果然将扇子下移,抵在他胸前。
“我们这是要去办正事。”
“本王知道。”慕容灼依旧清清冷冷的模样,语气更是平静无波:“但本王没做什么坏事。阿举,你近来频频在意这些,莫非你心中期待?”
凤举被他这么一噎,顿时瞪大了眼睛。
谁、谁心中期待了?
分明是你……
当初以为这最多就是一头狡猾的狼,如今看来,这狼分明已经修成了妖孽。
“不可。”
凤举百感交集时,听见他一本正经地如此说,一时间有些困惑。
“什么?”
慕容灼依旧面不改色,声音淡淡的,认真道:“就算你心中十分期待,但是现在本王也不能满足你。”
凤举默默挪动双脚。
她要将这个妖孽从车上踹下去。
不料才刚挪动了两寸,慕容灼一边膝盖便压在了她脚背上。
慕容灼以一种单膝跪地的姿势处在她面前,但他双臂仍撑在凤举两侧,身体便自然而然靠得更近。
“阿举,纵使本王不能满足你这个心愿,你也不该如此对本王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岂能这样用?
凤举眉心跳了跳,嘴角上扬笑着,声音从紧咬的齿缝中发出——
“我没有。”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年老色衰
慕容灼点了点头,中肯道:“嗯,你们南晋的女子素来较为矜持,不承认也可,本王心中知道便好。”
你知道什么?!
凤举气闷,心中呐喊。
什么风度,什么泰然,面对一个不好好听人说话、自己又不好好说话的妖孽,该如何泰然处之?
凤举瞪着那双寒冰一般的蓝眸,沮丧,妥协。
“只是玩笑罢了,我知道你并非是监视我,这种玩笑我以后不再说了便是。”
慕容灼嘴角分明向上弯了那么一点,但再细细看去时,却是毫无变化。
“阿举,皇祖父薨逝,本王在世上最亲近信任的人便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明白,本王夜夜被过去的噩梦缠绕的痛苦,你的痛苦也只有本王知道,我们还有共同的盛世宏愿要一起完成。本王珍视你,比珍视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绝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
凤举吐了口气,无奈道:“慕容灼,凡事过犹不及,你给我适可而止。”
闻言,对面那张绝色的脸上顿时便扬起一抹邪肆得逞的浅笑。
“阿举,你固然聪慧无双,但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何事?”凤举下意识就问。
“在别人与你说正事时,你却插科打诨,动手动脚,就很可能会自食恶果。”
凤举被他的无赖气得哭笑不得,用扇子指着他:“所以,你这是在报复我了?”
“不。”慕容灼拂下她的扇子,起身抬起她的脸,轻声道:“凤氏阿举,本王这是怜爱你。”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这是《楞严经》里的一句话。
从前慕容灼只爱看兵书,后来添了一项风月之书,还研究得十分透彻,但自从北燕江山稳固之后,他便开始看《周易》,练书法,钻棋艺,看她弹琴。
凤举看在眼里,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心中明白,灼郎这是想要与她有更多的言语与兴趣交流。
只是没想到,他这般性子,竟连佛经都开始研读了。
凤举深深地望着他,笑意温柔。
“经百千劫,常在缠缚,你可知这其中之意?”
爱欲、色.欲,形成了男女之间所谓的姻缘,执着于其中,使人历经千百劫难,不断地彼此纠缠,互相束缚。
佛言这是红尘之苦。
慕容灼嘴角微微下压,他不喜欢佛家将情爱评判为什么执着之苦。
他坐到凤举身边,拉起她的手。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本王喜欢这句话,却不认为其中之情是人生之苦。”
他将自己的手指扣入凤举的指缝间,十指紧紧交.缠,
“莫说千百劫,就是千万劫,无尽劫,本王也乐在其中。阿举,你也不许逃。”
“不!”凤举笑弯了眼睛:“他日你若年老色衰,我要考虑考虑是否还与你一起。”
年老、色衰?
“哼!”
慕容灼不高兴,轻哼了一声。
凤举瞄了他一眼,靠在了他肩上,轻声道:“待灼郎年老,阿举也已色衰,我们一起。”
一起,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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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真正怪物
凤举说的没错,就算楚清杀了席三,那也与她无关,因为……
这不会对她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桑桐乘着马车准备回凤家,马车刚刚驶入重紫巷,桑桐便听到一声熟悉得让他心血翻涌的竹哨声。
“桑桐,你真是不听话,你忘了你是我的毒奴了吗?”
诡谲的声音带着笑意,阴寒森冷。
竹哨声让桑桐心头狂跳,过往恐惧的记忆汹涌浮上脑海,他抬手抱头,身体缩成了一团。
……
清光门。
次级世族的府宅聚集处。
时近晌午,在其中的一座宅邸之内,屋中纱帐低垂,人影幢幢。
但若是再仔细看一眼,便会发现那些人都是妇人或是少年孩童。
这些人一个个都被放在透明的水晶箱里,每一个都是身中剧毒的模样,却又都还睁着眼睛,不知是已经绝望认命,还是已经被迫失去了活人的意识,那一双双眼睛看上去都毫无神采。
角落处,桑桐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毫不惊讶,这地方他从前不知道来了多少回。
“醒了?醒了好啊!醒的时候挖出来的东西更有精神,我吃着一定会更香。”
楚清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走到桑桐面前。
分明是个俊美非常、贵气天成的世家子弟,但这张脸总是让人想到四个字——
丧心病狂!
也许,他的脑子真的早就被那些剧毒侵蚀,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毫无人性的疯子。
看到桑桐只是平静地盯着他,那种平静淡然与从前那个被他当做玩具肆意伤害的人截然不同。
楚清皱起了眉头:“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真是让我很不高兴。一个下.贱的奴婢生的贱种,你一生下来就是我手上的人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看看你自己,从蛇堆里爬出来,把毒蝎子当饭吃,你就是个怪物。”
说着,他突然就开心地大小了起来。
笑够了,猛地甩刀指向桑桐的面门。
“怪物就不要用这种人的眼神盯着我!我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楚清用最嫌恶、最恶毒的话羞辱桑桐,可在他说这些话之时,却不曾想过,桑桐那些悲惨的经历,皆是他楚清亲手所为。
寡言少语的桑桐忽然张开薄唇,说道:“怪物是你。”
没错,楚清才是真正的怪物,恶鬼!
楚清愣住了,十几年来,这是桑桐第一次开口反驳他。
他阴翳地盯着楚清,红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刀刃,突然,一点殷红从舌尖染上刀刃。
楚清皱眉,摸了摸舌尖,自顾自地笑着。
“真是有意思啊,姐姐将那个贱种炼成了自己手上的一把利剑,结果反被利剑所伤,我将你养成了这世上最厉害的毒王,结果,你也背叛我。可见,贱种就是贱种,就像喂不熟的恶狗,生下来就活该被……”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楚清手上的匕首掉落,他整个人跌坐到地上,手上的血管一根根爆起,狰狞地蜿蜒开来。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血染绝望
桑桐淡漠地看着楚清在地上爬,这个前一刻还在辱骂别人是恶狗的人,转眼自己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谁又能说这世上没有报应?
他知道,楚清这是体内的毒发作了。
楚清艰难地爬到最近的一个水晶箱前,按动机关,水晶箱打开,里面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倒了下来。
也许是倒地时一瞬间的疼痛让他从药物的麻痹中抽出了一丝神志,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匍匐在地上向他靠近,一点点,越来越放大。
少年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与无限的惊恐。
“鬼……恶鬼……”
虚弱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他被抓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最初在泡在毒水里,浑身溃烂,疼痛深刻入骨,可是这个恶鬼一样的人不让他死,给他治病,治好之后又将他扔进爬满了毒蛇、毒蛇、蜘蛛的坑里的……
一天一天、一遍一遍的折磨,他哭喊,他哀求,可是都没有用。
直到如今,这少年的神志已经有些癫狂了。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楚清都嫌他们的声音太吵,用药物让他们变得神志昏沉,可是每一次的痛苦都不会减弱半分。
而他们这些在承受了无数剧毒之后还保有生机的人,就成了恶鬼缓解自己痛苦的解药,每一次楚清毒发,像此刻这样痛苦时,便会喝他们的血。
“不要、不要……”
血红的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都是一种不正常的发黑的颜色。
可是,一只手已经抓上了他的脖子。
那只手,皮肤白得不得活人,上面爬满了狰狞的血管。
咕咚、咕咚……
少年听见了自己脖子上传来的声音,恶鬼、恶鬼在疯狂地吸着他的血。
同样的情形,桑桐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那时候他毫无感觉,可是如今,看着那少年从痛苦到绝望,最后彻底木然的眼神,他心里觉得难受。
他的手死死抠着身后的柱子,他不想让这孩子像自己一样悲惨,他想帮他,想救下他。
可是,不行。
……
“桑桐,记住,你有你要做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管,否则今日我们失败,来日就会有更多数不清像你一样的可怜人。”
……
凤举的叮嘱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的手攥得更紧。
是,他不能救。
被关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楚清抓来,在短时间内被喂了毒,这与他常年被用毒药喂养的情况不同,他已经适应了,但这些人……就算将他们救了出去,也不可能活了。
鲜血顺着少年的脖子流淌到地面,一直,一直,流到了桑桐脚下。
咬断了脖子上的命脉,少年浑身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再动。
快!快!快……
这时,桑桐心底只有这一个字,不停地念着。
而在外面,一个个脸上戴着狼头青铜面具的人鬼魅一般出现在骄阳之下,院子里的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便已经被割断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