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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旧事重演

    晋。

    华陵城。

    楚云的尸体被慕容灼派使者大张旗鼓地送了回来。

    一时间,楚云悄悄给慕容烈做幕宾之事,人尽皆知。

    楚康在朝中被各大势力抓住机会猛烈攻伐,更被晋帝一通训责。

    毕竟当下眼见慕容灼以雷霆手段迅速收拾了北燕内乱的残局,新政施行更是逆流而上,成效卓著,北燕国势迅猛攀升,比之先帝慕容洪在位时更令人畏惧。

    若是此时与北燕兴战,大晋根本无将可用,纵有楚阔,单看他是有过人之处,但若对上慕容灼,高下立判。

    在此情势下,晋室君臣都愿与北燕和睦相处。

    而楚家长子竟然在此时帮助慕容烈那个逆贼,与慕容灼为敌,不仅如此,慕容烈还败了,楚家又是大晋的权臣之家。

    此事让人们不禁想起了当初凤家嫡女那件事。

    那时晋室君臣们也是为了讨好北燕,讨好慕容灼,而不顾凤家人的心情,将人家爱女的尸骨送去了北燕。

    事情仿佛在重演,只是这一回,因果循环,轮到了楚家自己头上!

    ……

    楚家。

    朝廷决策尚未下达,楚云的尸体已被楚家人好生入殓,棺木都是用的上等的檀香木。

    但楚家却也不敢大肆挂白幡,设灵堂,只能低调地在府中偏厅设了个小小的灵堂,尸体用各种药物香料仔细保存着。

    灵堂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将白色的药粉洒在楚云的身体四周。

    药粉飘散开,发出阵阵清香。

    “大哥,你素来痴迷棋道,善于谋略,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咱们楚家除了姐姐之外最聪明的人了,可是你这回为何会输了呢?还输得如此一败涂地。我真好奇,那个赢了你的人究竟是何样子,真想见她一面啊!”

    少年对着尸体喃喃自语,眉眼隽秀,尤其双唇红得仿佛新碾的胭脂,只是那双眼睛太闪烁,仿佛藏了太多的想法,让人不敢相信他。

    忽然,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从旁屋出来。

    少年眼帘都没有抬一下,问道:“姐姐,母亲睡了吗?”

    楚令月阴郁冷笑:“睡?先是三哥,如今又是大哥,母亲如何能睡得着?方才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在抹泪了。清儿,好生看顾大哥,莫要大意。”

    少年将最后一点药粉撒完,弹了弹尾指指甲,尾指的指甲盖竟与其他的不同,是发着青紫色的。

    “姐姐你只管放心,这可是我的亲大哥,又不是那个贱人生的孽种,我怎能不上心呢?”

    楚清,楚家第四子。

    他纵身一跳,坐在了棺木边沿。

    “倒是姐姐你,可有什么想法吗?咱们长兄可是被不知名的人给算计死了。”

    楚令月皱了皱眉头:“清儿,这是大哥的棺木,下来!”

    楚清不以为然挑眉跃下:“人都死了,大哥不会与我计较这些,我想,他应该更关心,姐姐你会如何……弄死那个人。”

    说着,少年兀自笑了起来,却叫人不寒而栗。

    楚令月双眸幽深,含着恨意:“父亲不让我们妄动,还是等朝中有了决定再说吧!不过,没有人能亏欠楚家!”

    ……

    先是铲除拓跋昇,如今又刚收复燕南,莫说是北燕朝局因此动荡,便是秦燕两国也受到了惊扰,适逢当下,慕容灼自然是诸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收拾残局,重新整治,另外还要盯着贺楼倏。

    慕容灼只能偶尔忙里偷闲,悄悄来凤举住处看看。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云栖竹园

    慕容灼公然下诏,嘉奖商贾秦止音大义,并且将其粮铺所有的损失翻倍补偿。

    有了这一道诏书,再加上在燕南倾家荡产赈济灾民的善举博得百姓敬重,云丰粮铺各处分号的生意蒸蒸日上。

    一时间,整个北燕,乃至秦晋两国,几乎无人不知北燕有一个叫秦止音的女商贾。

    这就是凤举想要的,享誉天下,民心敬重。

    但在盛名来临之刻,她要做的也更加多了。

    既要考虑将生意做得更大,又要了解平城的局势以及人物关系网,另一方面……

    凤举提笔收势,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凤行体,姿态潇洒闲适,眉眼间却敛着自信华彩。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女子的身份已经暴露,凤举这个身份,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人猜出。

    在北燕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的同时,也是时候——为重返华陵做准备了!

    “云园,这是你为这座宅子取的名字吗?”

    衡澜之抱着琴进来,扫了一眼。

    “卿卿,一年光阴,你的凤行体更臻成熟了,便是称誉你一声书法大家亦不为过。”

    “澜之,你这是在打趣我?”

    “不,一片赤诚,日月可鉴。”

    凤举轻笑:“这名字……”

    衡澜之看着那“云园”二字,说道:“你各处均要取一个‘云’字,可是为了应你的表字‘云止’?”

    “‘云’字确实是从‘云止’二字中提取,而我之所以要将所有店铺分号都冠以‘云’字,便是为了将来让天下人一目了然,凤举,凤云止,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即便不依靠家族庇荫,她凤举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争得一席之地。

    而谁若想动凤家,首先也要看看他们是否动得起!

    衡澜之深深地凝视着她自信骄傲的模样,几许温柔在眉眼间融开。

    “我所认识的凤氏阿举,一直都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女子,她终有一日会站在最高处,接受众生景仰。”

    他话锋一转,说道:“这几日我看你命工匠在园中遍植绿竹,不若叫云栖竹园吧!”

    “云栖竹园?”

    衡澜之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笔。

    “你现下的身份毕竟还没有暴.露,将如此正宗的凤行体昭然悬在门口,岂非招惹歹人?”

    说着,自己动笔写下“云栖竹园”四个字。

    “园子再有几日便能修建好了,找人做成门匾吧!”

    “能得衡十一郎亲自题书,真是止音之幸。”

    “你呀,比起从前越发嘴贫了。”

    这时,桑梧从外面进来,将两封信交给凤举。

    “这是刚送来的,你看看。”

    两封信,一封是凤修寄来的,凤修不日便会与常心常欢还有杨婶一起来平城。

    另外一封,是河东的于管事寄来的。

    看过信,凤举眼底光芒更盛。

    终于、终于!

    河东的盐井挖出卤水了,盐井可以正式开工了。

    北燕雍州、燕南、河东,三大盐井,而这河东,从此便是她囊中之物!

    “卿卿?”衡澜之不解地看着她。

    凤举扬眉,笑着将书信递给他:“澜之,从此以后,凤举再无所惧!”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由爱生忧

    衡澜之看过书信内容,也不由得为之震惊。

    “是啊,卿卿果真了不起,凭借一己之力掌握北燕三大盐矿之一,再加上各处分号,从今往后富可敌国,便是长陵王想欺负你,也要先做斟酌了。”

    衡澜之笑着打趣,但真心为凤举感到高兴。

    女子向来以夫为天,对于别的女子而言,家族,父兄,夫主,儿女,便是她们的依靠。

    但卿卿只相信她自己,或者说她不敢轻信他人。

    所以她女扮男装混入士人之中,凭着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夺一席之地。

    所以她吃尽苦头赚取财富,在没有家族依靠的艰难处境下重新为自己争得自保的资本。

    她依靠自己的才华,自己的努力,不必再担心被人背弃,无所依靠。

    大概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如此,也好。

    “我看你今早似乎有些不适,该去为你准备汤药了。”

    听到“准备汤药”四个字,凤举点头目送衡澜之离开,若有所思。

    桑梧看了眼被衡澜之搁下的书信,好奇问道:“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既然不敢轻易相信慕容灼,但为何我看你对这衡澜之似乎颇为信赖?连如此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告诉他。”

    凤举用火折子将书信烧毁,自失地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曾想过。”

    “所以,答案呢?”

    “……”

    凤举沉默地看着书信在火光中渐渐化成灰烬。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为我爱慕之人是慕容灼。”

    与其说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倒不如说,她最不敢相信的其实是最亲昵依赖的人。

    澜之,君子之交,无所求,便无所惧。

    但,对灼郎,她求的是情爱,要的是真心,所愿……是举案白首,一生交付。

    如何能不慎之又慎?

    桑梧似有所感,黯然道:“是啊,最能重伤自己的,往往是最依赖信任的那个人。”

    挥开自己的烦扰,她看向凤举:“可是,这个男人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心中所爱是慕容灼,那这个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凤举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已为我做了太多,正因知他待我真心,我却给不了他回应,所以更觉亏欠他,但我却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以报君恩。我……更不能再亏欠他了。”

    说完,目光一定。

    “桑梧,我前几日写的那封信你可送出去了?”

    “当日就送出去了,算日程早该到了对方手上,说不定人早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便好,那便好。”凤举低着头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

    桑梧道:“你究竟在担忧什么?自从回到平城,你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见你心神不定。”

    “担忧什么……”凤举双眉轻颦:“我是担忧……担忧又欠下还不清的债,我让你悄悄查看的事情,你还是没有看到吗?”

    桑梧摇头:“那衡澜之看似是个文雅士子,武艺却远超过我,每次我稍一靠近,立刻就会被他发现。你让我看他配药,到底是怀疑什么?你担心他在药里做手脚?”

    “我说了,我怕欠债啊!”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袖里藏梅

    翌日。

    凤举悄悄到了衡澜之配药的房间。

    屋中除了各式药材,竟然还真的放着两只鸿雁。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吗?”凤举呢喃。

    忽然,门口传来衡澜之的声音——

    “卿卿来此,是来寻我的?”

    凤举心头大惊,半晌,心虚转身。

    “是啊,生意的事情暂且安定了,平城的人物脉络也了解了个大概,所以我想向你请教……琴艺。”

    “如此,去你书房吧!”

    “好!”

    随手带上房门,衡澜之看了眼笼中的鸿雁,默默叹息。

    书房。

    方才之事虽仍让凤举无法释怀,但对待抚琴,尤其还是在衡澜之这样的大家面前,她也不敢心有旁骛。

    照着衡澜之的吩咐弹奏了一支《鹤鸣九皋》。

    琴音停歇,凤举等待着对方的品鉴,却已不再如曾经那般心怀忐忑,而是抱着一种闲适的心态。

    她参加闻知馆竞琴固然是别有目的,但也是真心爱琴,尤其步入了琴士级别,抚琴更不能掺杂太多繁杂的心绪,否则难以精进。

    衡澜之勾了勾唇,拊掌赞道:“一年历练,你已经领悟了从前匮乏的东西,今后真是再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阻碍了。”

    凤举沮丧:“我又不会因为打击一蹶不振,你何苦这样违心吹捧?这段时日每日听你衡大家抚琴,差距悬殊,我岂会毫无自知之明?”

    衡澜之笑着摇头:“卿卿,澜之从不打诳语,你却为何总认为我在揶揄吹捧你?我是真心实意。就你方才这支曲子,若是入了闻知馆,登上琴士前三十名是绝对无需质疑的。”

    凤举眼睛骤然明亮。

    琴士前三十名?!

    一年前在华陵,她拼死好不容易才进阶为琴士第四十九位,如今又进了至少十九名吗?

    “你……不曾哄我?”

    衡澜之笑容宠溺,抬手立誓:“字字为真,不敢欺瞒。”

    凤举指尖抚过琴弦,笑容明媚,宛若雪后晴光,红梅盛放。

    衡澜之默默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情专注,好似要将她的笑容深深印在心底。

    他悄然抚了抚手臂,将外袍长袖拉下,遮住了里衫上一点血迹。

    此时,房门被人叩响。

    “女郎,丞相府的郎君和女郎前来拜访。”

    园子里的婢女奴仆们都是慕容灼私下送来的,又经过衡澜之精心挑选,识趣知礼,不输于华陵城中世家调教出来的丫头。

    “丞相府?”凤举起身:“将人请去茶厅吧!”

    “是!”

    婢女离开,凤举看向衡澜之:“澜之,你可要一同前往?”

    衡澜之走到琴前,道:“我想继续留在此处抚琴,便不去了。”

    “那我去了。”

    “嗯!”

    在眼看着凤举离开之后,衡澜之舒了口气,拂起湖蓝色的外袍衣袖,只见象牙白的里衫上一点血迹悄然渗出,在丝绸上绽开一朵红梅。

    “哎……怕是瞒不了许久了。”

    呢喃一声,他不由得苦笑。

    “卿卿啊卿卿,此时我倒是希望你笨一些。”

    说罢,起身去更换衣衫。

    此时还不能被发现端倪啊!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惊艳初露

    茶厅。

    穆歆嫣由婢女领着入座,环顾四周,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过如此罢了,还以为如何富丽奢华,原来不过满院的竹子,简直像乡野村夫的草屋,亏得外面那些人还如何夸赞此地主人风雅神秘。”

    穆觉舒道:“歆嫣,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要在平城养护这些竹子需要专人好生看顾,而且南晋那些真正风雅的世族名士们根本不屑什么奢华富丽,这样的清幽雅静才是他们钟爱的。”

    与妹妹的轻鄙不同,穆觉舒方才一路走来,对此地主人更加钦佩了。

    穆歆嫣不以为然,矜娇地理了理鬓间金晃晃的发钗。

    “风雅又如何?又不是什么真正的世家名门出身,不过就是个卑贱下等的商贾罢了。真不知道父亲好端端的,为何要让我们来这里探望。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抛头露面,真是不嫌……”

    “嗯?何处来的犬吠之声?是哪里钻进来的野狗吗?”

    慵懒清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穆歆嫣的话。

    穆歆嫣立刻听出了这话中意味,心头顿时火起。

    穆觉舒倒是十分有礼地站了起来。

    茶厅的门被人推开,兄妹二人抬眼,便见一女子身姿高挑玲珑,一袭烟青色的广袖长裙迤逦而入。

    高山流水的清绝,袅袅云岚的韵致。

    虽轻纱半遮面,但长发如丝,眉眼如画,一双琥珀色的凤眸含着清浅的笑意,璀璨夺目,只一眼便让人心襟为之颤动。

    只窥一角之景,却已为之惊艳。

    那若揭了面纱,又会是何等惊人绝色?

    穆歆嫣所有的不满都噎在了喉咙口,看着面前施施然走来的女子,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让她很憋闷!

    不是说就是个行商的寒门庶民吗?

    怎么会如此……

    穆歆嫣咬住了下唇。

    嫉妒,大约是人的天性。

    一旁,穆觉舒怔怔地看着凤举,神思有些恍惚。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佳人!

    但若第一眼是惊艳于对方的美丽,那么之后回过神时,真正令他感到赞叹的却是对方的一身风度。

    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但却又没有丝毫金银堆砌出来的俗气。

    这种感觉……

    平城里不是没有南晋士人往来,那些人身上也有类似的感觉,但却没有这般的出众,而且这还是个女子!

    凤举对两人的目光视若无睹,眼神淡淡地落在穆歆嫣身上。

    难道这就是穆老的千金?

    一身珠翠钗环,与其父穆老给她的印象真是截然不同。

    人敬我,我以礼相待。但这穆氏女郎素不相识,才刚上门便口出不逊,也是奇怪。

    若非看在穆老的颜面上,凤举一定会将人扫地出门。

    穆觉舒大概是察觉了什么,抱拳作揖,笑容和善:“想必女郎便是家父提及的秦氏止音吧?在下穆觉舒,这是嫡妹歆嫣。哦,家父乃当朝丞相,穆岑鸿,在平川时蒙受女郎救命收留之恩,女郎可还记得?”

    “穆老深得止音敬重,自然记得。”

    凤举打量着面前青年,容貌间依稀能看出与穆老有五六分的相似,清癯俊朗,气质看上去颇为正派。与其妹穆歆嫣的傲慢截然不同。

    她这几日一直在收集了解平城中的人事,倒是知道这两人是同父异母的。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玉杯无价

    丞相穆岑鸿原本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嫡妻,叱罗氏,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穆觉舒便是两人的嫡长子,也是独子。

    后来先帝将晋安郡主赐婚给穆岑鸿,晋安郡主自然不能为妾,便与叱罗氏成了平妻,并接连诞下了一子一女,女儿穆歆嫣,儿子穆觉霖。

    凤举招呼穆觉舒落座,却没有理会穆歆嫣,穆歆嫣凝眉,讪讪地自己寻了个座位。

    穆觉舒道:“父亲听说了女郎在燕南之事,又知女郎身体欠佳,但他朝中事务繁忙,无暇分身,便命我与舍妹登门来探望。不知女郎状况可有好转?若是有任何需要,尽可来丞相府开口。”

    “请郎君代为转告穆老,多谢他惦念,止音已经好多了。我正打算手头事情都安顿好了,亲自去穆府拜望穆老,他近来为新政殚精竭虑,自是国事为重。”

    曾与穆老在平川的朝夕相处,凤举将那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看做是自家长辈一般,颇有几分亲近。

    而今穆觉舒谈吐性情又与其父甚为相似,凤举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倒也少了几分生疏。

    两人相谈甚欢,穆歆嫣却被冷落在了一旁,俏脸难堪得涨红。

    这个秦止音算是什么东西?

    竟敢如此待她这个贵客,真是好没教养的庶民!

    穆觉舒也察觉出了凤举是有意晾着自家妹妹,但他深知妹妹方才举动确实有失礼数,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

    穆歆嫣不满的目光落在凤举身上,握住手边的茶盏,忽然,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她将茶盏托起,手一松,淡青色的竹枝浮雕玉杯便落到地上摔出清脆的声响。

    “哎呀!手滑了,真是失礼,可能是这杯盏材质太劣等,我用不惯。”

    穆歆嫣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阴阳怪气,脸上更是毫无抱歉的意思。

    凤举挑眉,呷了口茶放下杯盏,浅笑:“无妨。”

    说着,招呼婢女:“将这套茶具撤下去扔了,换套新的来。”

    “是,女郎。”

    两名婢女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又将凤举和穆觉舒面前的杯子也收走。

    穆觉舒不解地问道:“只是碎了一个,为何要将其他的也扔了?”

    婢女说道:“回郎君,这几只杯盏是南晋许邑的槐大师亲手雕琢打造的,上面的花样是一整套的,碎了一个,其他的也就失去了价值。”

    “槐大师?”穆觉舒瞬间讶然。

    穆歆嫣也依稀觉得这个名号甚是耳熟。

    正想着,就听见兄长道:“就是那个享誉天下的玉器大师?听说他亲手打造的玉器不论是什么,花样都是世间唯一,可说是无价。而且他对玉器很是执着,听说接活还要挑人,若他认为对方配不上他的作品,无论出再高的价也不会接。”

    方才这套杯盏虽然玉质算不得上佳品,但如果真的是槐大师亲手制的,那……这才是其真正的价值所在!

    经兄长这么一提,穆歆嫣也终于想了起来。曾经她在贺楼兰雅的宴会上见过一套,贺楼兰雅当时大肆炫耀,十分宝贝。

    眼见凤举点头,穆歆嫣嘴唇微张,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傲慢娇女

    这个秦止音,真是……

    越看越让她讨厌!

    很快,婢女便又重新换了茶具,送来了热茶。

    穆觉舒刚饮了一口,胃里忽觉不适,忙放下杯盏,压住胸口。

    “可是这茶不合口味吗?”

    凤举刚开口询问,穆歆嫣便语带轻嘲:“定是这茶太糙,不合大哥的胃口。”

    “哼,这是上等的浮雨含翠。不是茶太糙,是你不识货。”

    桑梧走了进来。

    这半晌她一直在门口站着,听着这个穆歆嫣阴阳怪气,莫名其妙地挑事,早就看她不痛快了。

    穆歆嫣恼怒:“你又是何人?”

    “歆嫣!”穆觉舒轻斥了一声,抱歉地看向凤举:“舍妹无礼,还请你莫要见怪。不是茶的问题,是我自己一直都是如此,胃口不佳罢了。”

    胃口不佳?

    凤举若有所思地观察着穆觉舒,这时仔细看来,穆觉舒的唇色似乎比常人略深,气色隐约有些不大对。

    天生如此吗?

    稍坐片刻后,兄妹二人告辞,由婢女领着出府。

    “大哥,这个秦止音究竟是何来历?都说她是凭借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可我看她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一定是靠着男人……”

    “歆嫣!休要胡言乱语!你真是越说越不成体统了,我们是来人府上做客的,你太无礼了!莫说人一介女流白手起家,又在燕南做出那般轰动的善举,得到陛下与摄政王亲自下旨嘉奖,何等令人钦佩敬重?!便是看在她对父亲的救命之恩上,我们阖家也当怀着感激之心以礼相待。你今日的言行举动若是被父亲知道,他岂会饶你?”

    “哼!”

    穆歆嫣攥了攥衣袖,满眼不忿。

    “大哥,你何必为了一个卑贱的庶民如此训斥我?就算你我不是同母所出,但好歹我才是你妹妹,那个秦止音算什么?我们丘穆陵氏本就是平城贵族,只有别人看我们脸色的份,倒是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你……”

    虽然确有亲疏之别,但穆觉舒实在觉得自家妹妹的话太刺耳了。

    可不等他再说话,穆歆嫣已经愤然转身向前走去。

    穆觉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妹妹被姨娘晋安郡主溺爱娇惯,一向如此。

    走着走着,他发现前方的穆歆嫣停了下来。

    “怎么?”

    走到穆歆嫣身边,发现她正眸光晶亮,痴痴地看向经过的房间。

    房间窗扉半掩,屋中燃着的淡淡檀香飘了出来。

    而那香烟袅袅的琴案前正坐着一个清雅如画的青年男子,一袭湖蓝色的衣摆铺叠在地毯上,似湖面上的微微波澜。

    墨发随意披散,用丝带挽了半束,神态高雅,俊美得难以形容。

    “方才来时听到的那首精妙的《鹤鸣九皋》,应该就是此人弹奏的吧?”

    穆歆嫣喃喃自语,目不转睛。

    除了长陵王殿下,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俊雅的男子。

    穆觉舒心怀敬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压低声音道:“这应该便是那位华陵衡家的衡澜之了吧,前几日便听闻就是他与止音在燕南与殿下里应外合,立下了大功。”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血色有异

    一句话,犹如惊雷,让穆歆嫣从痴迷中觉醒。

    “什么?他就是那个……那个在燕南与秦止音成亲的人?”

    穆觉舒点头:“但据说他们二人成婚也是情势所迫,做戏而已。但如今亲眼了见了这两人,我想,他必是一片真心思慕着止音。”

    穆歆嫣又看向屋中之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那个卑贱的庶民商贾竟能拥有这么多令人艳羡的东西?

    她根本就不配!

    穆歆嫣咬了咬嘴唇,忿忿嘟囔:“她不配!”

    说罢,怀着满心的不甘拂袖而去。

    窗边的身影离去,屋中专心弄弦的衡澜之抬头侧眸看过去,眼中浮过一丝不悦。

    广袖一拂,窗扉瞬间被一阵风合上。

    平城亦是不平之地,卿卿在这里的路,也不好走。

    ……

    茶厅。

    桑梧一脸冷意:“这个穆歆嫣与你素不相识,却对你满怀敌意,真是莫名其妙的疯狗!你居然也能忍受!”

    “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将她打出去。”

    “无谓之人,何必与之计较?我方才不也教训她了吗?”

    “你那教训也太不痛不痒了。”

    “你呀,怎么比我还生气?”

    凤举笑着起身,走向穆觉舒方才坐的地方。

    “我可以无视她,但总要给穆老几分颜面。”

    她将穆觉舒用过的茶盏端起,凝神看着杯沿上残留下的一点类似血丝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这是……血?”桑梧疑惑地看着杯沿。

    上面留的很少,说是血,看着又似乎比寻常的血液颜色深了一点。

    桑梧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她对鲜血这种东西绝对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敏感。

    穆觉舒这杯沿上沾着的确实是血无误,而且——

    “这血的颜色不对劲。”桑梧说道。

    “你也觉得?”凤举看向她。

    桑梧点头,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暗潮。

    ……

    丞相府。

    “母亲,女儿求您的那件事为何还没有动静?这都过去两日了。”

    穆歆嫣撒娇地抱着母亲晋安郡主的胳膊。

    晋安郡主美艳的脸上透着些许不悦:“前日你来求了我,我便派人去送了帖子,可派去的人当场便被那衡澜之给拒绝了。我看此事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她还从未如此失过颜面。

    “可是母亲,女儿是真的喜欢那衡郎啊!您若是见了他,便知道女儿的心意了。我可是您的女儿,也只有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做我的夫婿。”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口口声声夫婿的,羞不羞?那衡澜之固然名满天下,出身名门,但他毕竟是个晋人,你难道还真要跟着他嫁去南晋不成?摄政王那般出色,你嫁给他,又有家族做靠,谁也不敢轻视你,岂不比嫁去南晋无依无靠得好?况且不是说衡澜之在燕南已经与那秦止音成婚了吗?还是以正室之礼拜过堂,明媒正娶。”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穆歆嫣迟疑了。

    摄政王与那衡郎确实各有千秋,谁也不比谁逊色。

    可是……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盛情难却

    “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就看上了那个贺楼兰雅!殿下正妃的位子一定是她的了,我可不想屈居于她之下做个侧妃。再说了,那个秦止音算什么?就算真的明媒正娶了,当初父亲与叱罗氏不也在母亲之前拜堂成婚?您不还是与她平起平坐了吗?我就不信我还不如一个庶民!”

    被晋安郡主横了一眼,穆歆嫣立马打住这个话题,继续软语相求。

    “母亲,您就帮帮女儿吧!请衡郎来府上做客,让女儿能有机会与他相处。”

    “好吧,我再去找你父亲,请他出面。只是……”

    晋安郡主捧着女儿的脸,说道:“这件事母亲虽然可以帮你,但我仍是希望你能将心思放在殿下身上。贺楼兰雅又如何?论容貌,你不输给她。贺楼家虽然手握兵权,但你父亲也是一朝丞相,如今更得殿下重用,不亚于他们。至于侧不侧妃……”

    晋安郡主冷冷一笑:“殿下恐怕早已对贺楼家起了戒心,贺楼兰雅再有才名,可正妃之位未必就一定是她的。再说了,如今殿下名为摄政王,却与君王无异,我相信不久之后他一定会正式称帝,到那时,你就算做不成皇后,那贵妃之位也不差呀!”

    穆歆嫣听着母亲的话,也不由得心思萌动。

    的确,侧妃听来低人一等,可贵妃就大大不同了。

    但衡澜之的风仪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让她心中悸动。

    “你哥哥呢?他今日没有随你们一同去吗?”

    “没有,一大早就不见他人影了。肯定不是去找独孤明月,便是去缠在贺楼兰雅身边了,又或者,是去哪个不正经的地方鬼混去了。”

    晋安郡主恨其不争,一巴掌拍在了桌几上。

    “让他多去你父亲身边,他偏要去外面胡闹,我看他是真想将侯爵之位让给别人了。”

    “母亲,要我说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要哥哥跟大哥一样去探望那个秦止音,简直就是自贬身份。哥哥他只对美人……”

    穆歆嫣的话倏地停住,神色间浮上一丝异样。

    哥哥只对美色感兴趣,如果让他去把那个秦止音给……

    恶从心间生,不怀好意的笑意悄悄爬上了穆歆嫣的眉梢。

    ……

    云栖竹园。

    凤举拿着送来的帖子晃了晃。

    “看来这一次是推拒不得了。”

    衡澜之拿过帖子扣在榻几上。

    “你身体抱恙,不想去就不必去了。穆老德高望重,长者相邀,盛情难却,不妨就由我去走一遭吧!”

    凤举笑了笑。

    之前晋安郡主已经来下过两次帖子,都是只邀请了澜之一人,其中用意一想便知。

    现在虽然是穆老派人送来的帖子,可背后定有晋安郡主掺和。

    澜之啊澜之,人家本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她望着衡澜之略显苍白的脸,不无担忧。

    “若说身体抱恙,你比我更像。澜之,你近来脸色好像越来越差了,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或者我去托慕容灼找个太医来?”

    “你忘了,我也是略通岐黄之道的。”

    看到凤举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他温柔地笑了笑。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拜访穆府

    “卿卿,莫怕,我真的不碍事。只是北地太冷,一时不大适应罢了,过阵子便会缓过来的。再者……”

    停顿了一会儿,他说道:“或许过一阵子,我便会离开此地,回去晋地了,又或者,继续游历。”

    “你……要走?”

    凤举讶然。

    衡澜之本就是个清风一般潇洒之人,他去何处都不足以意外。只是他会在此时离开,这与凤举近来的猜测有些背离。

    “你这是惊讶,还是不舍?”

    这个人,总是无论何时都如此云淡风轻,让人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凤举郑重地说道:“澜之,你对阿举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一定要珍重自己。”

    澜之……

    凤举已亏欠你良多,若你再因护我而有何闪失,我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好!”

    衡澜之温柔地凝视着她。

    卿卿,你安好,我便足矣。

    ……

    两人一同到了丞相府,桑梧没有尾随。

    府上的管家一早便在门外等候。

    “贵客,在下是府中管家,薛霈,家主与主母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请。”

    薛霈,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身形高大,容貌英朗。

    形象看着与管家这个身份有些违和。

    经过前庭时,一个家奴正搬着一个半人高的花樽,脚下不慎绊了一下,眼看连人带花樽就要摔倒,被薛管家出手稳稳地扶住。

    “小心点,这花樽可是郡主看上的。”

    “是,薛管家!”

    衡澜之低声对凤举说道:“此人多少必会些拳脚功夫。”

    穆老和夫人叱罗氏、晋安郡主早已在正厅等候,穆觉舒也在。

    再次见到凤举,还是女装的姿态,穆老既欣喜又惊讶,视线在凤举和衡澜之身上扫过,连连赞叹。

    “好!好啊!真不愧是华陵出来的人物!”

    凤举笑道:“许久未见,穆老依旧身体康泰。”

    打过招呼,她屈膝向两位夫人行了女子之礼。

    “止音见过两位夫人。”

    说着,命随行而来的婢女送上礼物。

    叱罗氏,虽是北燕女子,但气质温婉和煦,透着一股书卷修养出来的沉静文雅。

    “真是个好孩子,听夫主说在平川时,是你救了他,我一早便想见见你,当面表达谢意。”

    叱罗氏握着凤举的手,很是慈和,令凤举颇有好感。

    而一旁的晋安郡主从方才开始便将注意力放在衡澜之身上。

    终于明白了女儿为何会念念不忘。

    这样的人物,便是她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可是,有一点她也注意到了,这衡澜之自打进门,除了与夫主客气寒暄,眼睛一直都放在秦止音身上。

    她不得不承认,这秦止音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是歆嫣可以比的。

    “既然是夫主的旧识,便是自家人了,这位女郎何以还戴着面纱?”

    凤举闻言,看向晋安郡主,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

    真不愧是母女。

    衡澜之道:“北地天寒,卿卿体弱见不得风,我不愿见她有任何闪失,故而才让她随时随地戴上面纱。郡主可是有什么意见吗?”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家宅小人

    衡澜之语气温和,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威慑。

    晋安郡主一时哑然。

    穆岑鸿不满地扫了眼晋安郡主,说道:“此事我知道,你不必再多言了。”

    随即,招呼人就坐。

    叱罗氏为缓和气氛,招呼下人将果品端上来。

    这时,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外赶来。

    “父亲,母亲,听说家里来客人了。”

    穆家次子穆觉霖大步进来。

    穆歆嫣精心装扮,一改当日傲慢的姿态,乖巧地跟在哥哥身后,眼尾余光却偷偷瞄着旁侧座上的衡澜之。

    “美人目光灼灼,澜之可能承受?”

    凤举笑着,悄声打趣。

    衡澜之饶有兴味地凝了她一眼:“卿卿,幸灾乐祸可非君子所为。”

    说罢,眼神冷淡地看向穆觉霖。

    穆觉霖自打进门看到凤举,眼睛便像是粘在了凤举身上,一副痴傻状。

    “这位想必就是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又受朝廷嘉奖的秦氏女郎了吧?”

    原来小妹跟他说的都是真的,这秦止音果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这一趟来得不亏。

    真想把她的面纱扒下来……

    “霖儿!”穆岑鸿不悦地斥了一声。

    这个儿子是何德性他再清楚不过,绝不能让他冒犯凤举。

    穆觉霖自小到大没少受父亲责打,不敢太过放肆,与妹妹寻了对面的位置坐下,只是仍忍不住朝凤举看过去。

    这场待客宴是由晋安郡主张罗的,她自然要为女儿安排露脸的机会。

    原本穆歆嫣是打算在宴席上弹奏一曲《鹤鸣九皋》讨衡澜之欢心的,但被晋安郡主给博了,告诉她衡澜之乃闻知馆内的七弦大家,在他面前弹琴无异于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于是穆歆嫣采纳母亲的建议,在宴席上跳了一支水袖舞。

    平心而论,穆歆嫣的舞姿在贵族女郎中算是好的。

    但衡澜之与友人们一起时,邀请的都是名满天下的舞姬,便是他自己府中养的舞姬都是舞技绝佳的,相较之下,穆歆嫣这样的程度便显得平平了。

    “在看什么?”衡澜之小声问。

    从方才开始,凤举便完全无视了穆觉霖赤.裸.裸的目光,一直都将心思放在叱罗氏和穆觉舒母子身上。

    “澜之,你觉不觉得他们母子有些相似之处?”

    这话乍一听很好笑,但衡澜之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叱罗氏和穆觉舒两人的气色都有些异常,唇色也略深了些。

    “若非天生如此,便极有可能是……”

    凤举回头看向他,眼见他唇边吐出两个字,与自己心中猜测吻合——

    “中毒。”

    若真是中毒,那便是慢性毒。

    望族名门,高墙大院,妻妾子嗣众多,这样的情况对他们两人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那——澜之以为是何人?”

    “你心中已有答案。”

    耳边听着衡澜之温声低语,凤举的视线拂过晋安郡主。

    一家之人,就只有叱罗氏和穆觉舒母子二人有类似中毒的迹象,这实在令人不得不生疑。

    按理说,这本是穆老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宜多管闲事

    但穆老是北燕朝中栋梁,家齐,方能安心治国,叱罗氏慈和宽厚,穆觉舒谦逊识礼,自己要默视这两人受害,穆老家宅由小人作祟吗?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病症天生

    “穆老乃朝中柱石,家丑不宜外扬,我看那大夫人虽然随和慈善,却也是聪慧之人,你或可向她稍加点拨,她身为一家主母,自有决断。”

    “嗯!”凤举点了点头。

    衡澜之的话点醒了她,她自己痛恨这种行为,恨不得当众将对方的假面撕下来,但这毕竟是他人家事,她不便以激烈的手段插手。

    午宴后,叱罗氏精神不济,由穆觉舒扶着回屋。

    凤举借机开口,主动要求与穆觉舒一起。

    “真是不好意思,你是贵客,难得来府上,我本该好生招待的,但我这身体……”

    叱罗氏靠在床榻上,连连抱歉。

    凤举道:“夫人不必客气,止音算不得什么贵客,穆老在止音心中与家中长辈无异,止音是将府上当做自己的家的,夫人若太客气,才叫止音觉得是自己厚脸皮了。”

    穆觉舒道:“母亲,止音这话没错。父亲不也说,他一直将止音视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凤举不动声色环顾屋中,见屋中此刻只有一个婢女在。

    “额,我忽觉口渴,可否讨一杯热茶?”

    “哦,是我怠慢了。”穆觉舒忙命那名婢女去沏茶来。

    凤举侧耳倾听,待婢女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开口。

    “不知夫人是哪里不适?”

    “近年的老毛病了,脾胃不好,久而久之身体也就差了。”

    “脾胃?”凤举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解地看向一旁的穆觉舒:“那日我见穆兄也是脾胃不适,两位的气色看上去也有些相似,难道这么多年就不曾找大夫看过吗?”

    穆觉舒道:“看过,还是特地从宫中请的太医,普太医说这是天生带来的,只能慢慢调养,无法根除。”

    “天生带来的?可是夫人方才不是说是近年来才有的病症吗?”

    叱罗氏道:“普太医说这病虽是先天,但最初是看不出什么的,只会在后期因为某些原因被诱发出来。我年纪大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连累了舒儿,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给他什么,反倒是让他跟着我受这种苦。”

    “母亲,您怎么又说这种话?左右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凤举看着这对母子,不禁心生感慨。

    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以为这世上的人都与自己一样心思简单,从不会主动去怀疑什么。

    “这几年,都是那位普太医给两位看诊的吗?既然他没有办法根治此病,难道就不曾请过别人?”

    “普太医是宫中的太医,他都说没办法,那想来是真的没什么法子。”穆觉舒说道:“其实也不是没请过,但先后请来的大夫要么是查无所获,要么就是与普太医一样的说辞。”

    普太医……

    呵,倒是让凤举想起了曾经的贾太医。

    凤举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些大夫真的可信吗?”

    穆觉舒想也不想便道:“大夫应当不会无缘无故扯谎吧?再说若只是一两个倒未必可信,但是个个如此,那想必是真的……”

    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他迟疑地看向凤举,总觉得对方方才说的这一番话透着古怪。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贵贱之分

    叱罗氏饱读诗书,人自是聪慧的。

    她与儿子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凤举。

    “女郎可是意有所指?”

    “止音只是觉得,若非知晓两位是先天有疾,单看夫人与穆兄的状况,还以为是中了什么慢性的毒。不过是随口戏言,两位莫要见怪。”

    她话虽如此,但叱罗氏母子明显已经起了疑心。

    最后,凤举又添了一把柴。

    “听闻穆老虽被人称为丞相,但本身也是有世袭的侯爵之位的,穆兄身为嫡长子,想必将来这爵位非你莫属了?”

    叱罗氏倏地攥紧了衣角。

    侯爵之位?

    她与晋安郡主是平妻,两房子嗣同为嫡子,但长幼有序,她的舒儿既是嫡子,亦是长子,自当排在次子觉霖之前……挡了某些人的路!

    叱罗氏抬头看了眼穆觉舒,再看儿子的气色和略深的唇色,怎么看,都难以再像从前那般毫无质疑。

    她转眸看向凤举,忽然笑着握住了凤举的手,握得很紧。

    ……

    人家母子必是有许多话要谈,凤举独自到了庭院。

    “可知衡郎在何处?”

    刚顺手拦了一个婢女,便看到前方晋安郡主与管家薛霈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那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让凤举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婢女没有注意到凤举的异常,答道:“回女郎,衡郎正与我家女郎在前面的花亭。”

    婢女的话引起了晋安郡主的注意。

    “哟,原来女郎还在府中啊!我还以为你早知这不是你该留之地,已经走了呢!”

    “该去该留,似乎全看主人家的意思。”

    晋安郡主轻蔑地笑了笑,扬着下巴极度傲慢:“那你难道不知,我亦是此地女主人吗?”

    “是吗?但止音只是听闻,穆丞相与其原配夫人叱罗氏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却不知郡主在其中扮着怎样的角色?”

    “你……你说什么?”晋安郡主万万没料到这个卑贱的商户女子竟敢如此说话,猛地瞪大了眼睛。

    薛管家也走上来疾言厉色:“你一介庶民,居然敢对郡主无礼?”

    “抱歉,止音一向只敬该敬之人。”

    说完,直接绕过两人身边,准备离开。

    听说穆岑鸿当年为了叱罗氏不纳妾,不收通房,更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用情之深简直与父亲有的一比。

    但后来却忽然与晋安郡主闹出了一桩丑闻,说是在宴会上醉酒,轻薄了晋安郡主。

    穆岑鸿不愿辜负叱罗氏,事情一直拖着,直到后来传出晋安郡主有孕,才不得不由先帝做主,将晋安郡主嫁入穆家。

    醉酒非礼?

    呵,且不说穆岑鸿绝非好.色之徒,首先他绝对不可能当众在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失了仪态。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深究的。

    “站住!”晋安郡主一声喝斥,抓住了凤举的手腕:“下贱东西,真是毫无教养!”

    抬手便要甩向凤举的脸颊。

    凤举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轻笑:“高贵如郡主,便是口出恶言,一言不合便要恼羞成怒,动手打脸?郡主似乎对贵贱之分有些误解。”

    “你……”

    “啊——”

    晋安郡主刚一张口,前方墨绿葱郁的雪松后传来穆歆嫣的尖叫声。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血母寄体

    澜之……

    凤举匆忙赶到时,就看到衡澜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嘴角沾着血迹,旁边的雪松枝上喷满了鲜血。

    而穆歆嫣正惊恐地站在旁边,衣领半敞,皮肤在寒风中泛着异常的红润光泽。

    “澜之!”

    焦虑顿时涌上心头,凤举大步冲了过去。

    穆歆嫣看到凤举,磕磕巴巴道:“不是我,是、是他想要非礼……”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甩到穆歆嫣脸上,用力之猛,直接让她摔到了地上。

    “歆嫣!”

    “女郎……”

    晋安郡主和薛管家同时跑过去搀扶。

    晋安郡主大怒,冲到凤举面前:“你竟然动手打我的女儿?!”

    盛怒之下,抬手就要拉扯凤举。

    凤举蹲在衡澜之身边,将人扶到怀中,抬眸扫向晋安郡主,冰冷震慑的目光让晋安郡主陡然僵硬。

    “若是澜之有丝毫闪失,我绝不放过你们!”

    穆岑鸿午宴过后便被叫去了宫中,穆觉霖和穆觉舒先后闻讯赶来。

    穆觉霖刻意靠近凤举:“你一个弱女子,还是由我来帮你吧?”

    凤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滚开!”

    之后,开口请穆觉舒帮忙,将衡澜之送上马车。

    急赶着回到云栖竹径,恰好凤凌刚策马赶到门口。

    “这是怎么了?”

    “九哥,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将澜之扶进去。”之后,焦急地冲奴仆们喊道:“快!快去找大夫来!”

    进了府,凤举赫然在前厅看到几个熟悉的身份。

    凤修,常心常欢和杨婶,还有,柳衿和沐景弘!

    “沐先生?”凤举顿时喜上眉梢:“沐先生,您终于来了!快,快看看澜之!”

    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将人移到内室。

    凤举就在前厅眼巴巴地看着沐景弘为衡澜之诊脉,只是,沐景弘才刚拂起衡澜之的衣袖,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那条手臂上纵横着一道道的刀口,深浅不一。

    凤举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刀口,呼吸瞬间凝滞,心猛地揪扯了一下。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什么鸿雁血,全是骗人的!

    “如何?”凤举木然地问。

    沐景弘收回手指,快速落下几支银针,神情十分凝重。

    “沐先生,请您直言相告。”

    沐景弘道:“衡郎是因体内蛊虫被合欢棠的香气诱引,一时躁动,才会突然反噬。”

    凤举扶在床榻边的手猛然颤抖,指尖触碰到了衡澜之凉滑的衣袖。

    “蛊虫?怎么会……”凤修诧异出声。

    凤举努力克制着情绪:“是何蛊虫?”

    沐景弘看着衡澜之手臂上的刀口,叹道:“若我猜得没错,极有可能是血母蛊。当一个人中了某些毒,必须用特定的药血来解,就可以在另外一人身上种下带有解药的血母蛊,血母蛊一旦寄生,寄体的血液就可以成为缓解中毒之人病痛的良药。他臂上这些伤口应该便是为了放血割伤的。只是血母蛊的长成过程本身也是耗损寄体血元的过程,时间一久,寄体血虚事小,生命枯竭也是极有可能的。况且我看这衡郎自己的身体本身……”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宁愿欺瞒

    沐景弘的话没有说完,手腕忽然被衡澜之抓住。

    衡澜之悠悠转醒,看向自己抓住的人,虚弱地笑了笑。

    “原来不是卿卿。”

    说着,将沐景弘的手放开。

    “澜之,你醒了。”凤举上前。

    沐景弘看着衡澜之刚睁眼不思虑自己的安危,却是柔声安慰凤举,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方才衡澜之虽然是神思恍惚时抓住了他,但那股力道很大,那分明是出自本能强烈地想要……阻止他。

    衡澜之……

    他是不想让凤举知道全部,为他担心吗?

    房门在此时大开,慕容灼带着梁太医匆匆赶来。

    “本王带了太医来……”

    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沐景弘坐在榻前,慕容灼倏地怔住。

    坏了!

    阿举是何时悄悄将这个人叫来平城的?

    慕容灼与衡澜之对视,从对方眼中得知,事情已经败露了。

    “本王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你……可还好?”

    衡澜之笑了笑:“无碍。”

    “无碍?”凤举冷淡地看过两人,“性命攸关也叫无碍?呵,鸿雁血,你们二人就一直这样瞒着我?难道我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在你们眼里,我便该被隐瞒蒙蔽?若非今日这场意外,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她眼中水光颤动,看向衡澜之:“瞒到你将一身的血都为我流干吗?”

    “卿卿,不碍事的。”

    不碍事,不碍事……

    凤举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他越是如此,就让凤举越是心痛愧疚。

    旧债难偿,新债又起,这本封皮上写着“衡澜之”三个字的账册,她该如何结清?

    “阿举!”慕容灼神色凝重地靠近。

    凤举瞪了他一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各种事隐瞒我,你的账来日再与你算!沐先生,请您借一步说话。”

    沐景弘尾随凤举离开时,悄悄看了衡澜之一眼,在衡澜之眼中看到了一种请求。

    “这下如何是好?本王早知道这只野狐狸太狡猾,根本瞒不了多久。”

    衡澜之苦笑:“是啊,我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当时穆歆嫣来找他纠缠,他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合欢棠的气味,那本是一种具有催情效果的花,可他当时并没有情动,反而心痛如刀绞。

    谁能想到合欢棠的气味竟能诱引血母躁动反噬?

    凤凌凑到慕容灼身边,小声问道:“殿下,原来您也一早就知道了?一直与澜之合谋蒙骗阿举?”

    慕容灼极具危险地横了他一眼:“若不瞒着,她会服药吗?不服药,她早就死了。”

    比起失去,他宁愿选择欺瞒。

    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凤举是依靠别的男人的牺牲与鲜血活着,自己的女人要靠别的男人活着,实在窝囊,他宁愿被蛊虫寄体、为阿举切肤放血的人是自己。

    就差一点了!

    就差一点!

    慕容灼眉间紧拧,看向衡澜之:“这下怎么办?”

    衡澜之叹息道:“只能再见机行事了。”

    “你们两位还想谋划什么?”凤凌深感好奇。

    凤修不解:“两位何必担忧?方才那位沐先生既然能识得血母蛊,也必有对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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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在这个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浮华乱世,她是华陵凤家最尊贵的嫡女。
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读者q群:232886807)帝色撩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色撩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色撩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