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暗产泄密
“难道是因为我是个备下的商贾之女?所以你瞧不上我的出身?可是谢蕴也是商贾之女,她都可以成为华陵凤家的主母,我为何不可以?”
凤修蹙眉:“叔父有言,凤家子弟娶妻可以不求门当户对,可以不苛求对方性格,但一定要品行端正,德行无亏。我不接纳你并非因为你的出身,一是因我对你无心,二是因为你的品行不配入我凤家清门!”
“我不配?我不配?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入你凤家之门,不肯娶我,那……七郎,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谢姣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刺向凤修。
“铮”的一声剑鸣,桑梧从树上跃下,一手抓住凤修拽到身后,一手与谢姣过招。
谢姣“好事”被人打算,眼神中充满了煞气,可抬头看见桑梧,顿时一怔,手一抖,短刀落地。
“是、是你?”
煞气被恐惧取代。
“我已经脱离了你们,再与你们无关,你不能再杀我!你不能杀我!”
谢姣害怕极了,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一样东西,她立刻喊道:“如果你们还想要这个东西就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把它摔碎!”
凤修正要制止桑梧,凤举的声音传来——
“你不妨一试。”
凤举与慕容灼从月门后走了进来。
“父亲居然还没弄死你!”
谢姣看看凤举,再看看桑梧,很是不解。
“你不是……难道你也脱离了……”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剑光晃过,桑梧的剑刃已经擦过了她的喉咙。
谢姣倒地,她手里的九御印也摔到了地上。
凤修走到呆愣了一瞬,走到谢姣跟前沉重地叹息一声,将她的双眼合上,拾起了九御印,但九御印还是磕出了裂痕。
“阿举,这……”
“七哥,找个地方扔了吧,这只是仿造的。”
原来谢锡元以为是她偷了这仿造品。
“什么?假的?”
凤举点头,看向桑梧。
“现在,你是否该解释一二。”
桑梧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我认识这个谢姣,很早便认识。七杀阁中有些人负责四处物色可造之材,但通常找的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大概是那一回谢姣独自一人赶路去平川,途中被他们撞上了,便捉了回去。”
“谢姣虽然是好人家出身,但她的骨骼适宜练武,心又够狠,阁主便想培养她。但她待了三个月便忍受不了,找阁主谈条件。七杀阁从无这样的先例,但是唯独那次阁主破例了。”
凤举道:“因为她所说的秘密与凤家有关?”
与凤家有关的秘密,对楚家而言可是相当有价值的。
“不错,她告诉阁主,九品香榭是谢蕴开的。”
九品香榭、九品香榭……
凤举反复斟酌,将所有与九品香榭有关的可能性都细细筛了一遍。
各大家族明里暗里都有许多私产,本不足为虑,但九品香榭一直是凤家暗中的产业,楚家明明早就知道了却隐而不发,甚至这些年都不曾向九品香榭使过绊子。
那他们又能在何处做文章?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明暗账簿
如果楚家有人一早就知道了九品香榭与凤家的关系,那自己便是谢无音这件事是否早就被人猜到了?
她此刻真庆幸自己用的是秦绝这个名字,而非谢无音,否则这大半年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谢无音的身份在大晋积累的声望几乎仅次于鹤亭名士,楚家公开她便是谢无音只会让人们维护她,对楚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楚家一直未曾公开这个秘密可以理解。
但楚家究竟针对九品香榭做了什么?
这时,慕容灼突然开口:“对方知道你家的秘密却隐而不发,只能说明他们想靠着这个九品香榭得到他们想要的,譬如,凤家更多的秘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凤举心头一跳:“九品香榭里一定有他们的暗线!我明白了,之前楚家派人去打探流民新城的秘密,虽与新城自身招人注目有关,但也一定与那个暗线脱不了干系?”
“难道你与项英的联系一直都是通过九品香榭这个渠道?”
凤举点头:“不过九品香榭的明账上只记了很少的一部分银资往来,那点银子不足为虑。”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本暗账?”
凤举抬眸看了他一眼。
慕容灼心头顿时不是滋味:“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还是信不过本王?”
“原本我也以为九品香榭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可你看现在,我还敢信谁?”
桑梧自知自己也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默默低下了头。
她虽然一直是因为体内的毒素而受制于凤举,但她能感觉到大多时候凤举都是将她当做朋友真心对待。
可她……
慕容灼压了压嘴角,咕哝了一句:“本王与其他人不同。”
凤举无奈,叹息道:“但你可以放心,往来的书信我全部都是立刻销毁的,那本暗账也是按照母亲教我的一种独特的记账方式记录的,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能看懂。”
九品香榭与项英的往来银资数额庞大,若是楚家有人能看懂,他们早该将账本当做证据去御前告发。凤家大批资金流向流民区,那可是非同儿戏的。
可是现在,楚家只是暗中调查,说明他们只是根据微末的蛛丝马迹在猜测。
她既然不肯向自己解释太多,慕容灼也不逼她。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但此事不仅与你与凤家有关,需要本王出力时本王希望你最好不要隐瞒。”
流民区与他的大业也是息息相关的。
凤举轻笑:“你放心,我不会无私奉献为他人做嫁衣,该你慕容灼出力之时,我自然不能让凤家帮你死扛!
“哼!”
慕容灼心想:你们凤家迟早要成为大燕的外戚,等你我绑到一根红绳上,看你还如何与本王计较这些!
“一家人”三个字在他的脑子里飘荡,瞬间都多了几分干劲。
他冰冷的目光射向桑梧,闪步出现在桑梧面前,逆鳞剑已经指向桑梧的心口。
“那这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可要本王帮你杀了她?”
“哎!”凤修靠近慕容灼,但却不知开口,只好看向凤举:“阿举,桑梧姑娘她虽然对我们有所隐瞒,但她方才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她必是有什么苦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桑梧软肋
“苦衷?”慕容灼冷声道:“将一个有苦衷的人放在身边,本身就很危险。”
“桑梧姑娘,你分明一早就知道阿举的秘密被人泄露,却为何不肯告诉她,让她早做提防?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帮你。”
凤修说话时还小心地戒备着慕容灼,生怕这位容不得人忤逆的天之骄子一剑刺下去。
桑梧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凤修,撇开了脸:“我无话可说,你们若是想杀我,动手吧!”
凤举来到慕容灼身边,按下了他的剑。
“桑梧,收回你这句谎言吧,我知道,你并不想死,因为你还有牵挂,让你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牵挂。”
如秋湖掀浪,桑梧的眼波猛然一晃。
凤举道:“你有一根致命的软肋握在七杀阁手中。”
“你、你知道些什么?”桑梧惊讶又防备地望着凤举。
“你是一个杀手,就我所知,七杀阁的杀手皆是死士,他们都不畏死,尤其是你,我初见你时在你眼里根本看不到生机,你不在意你自己的性命,而且你是个有傲骨之人。但是最初我用毒药迫使你为我办事,我成功了,这说明你还不想死。”
“不畏死,却又不想死,只能是有所牵挂了。”慕容灼冷冽的目光从桑梧移向凤举,责备道:“你既然一早就知道她有软肋握在你的敌人手中,你居然还敢将人留在身边?你这女人真是不怕死!”
“摄政王殿下,我做出无奈之举皆是拜你所赐,所以,你给我闭嘴!”
凤举语调缓慢,脸上含笑,却让慕容灼心虚地合上了嘴。
“你想摆脱七杀阁,获得自由,但是你放不下那个牵挂,而我对你用毒,恰恰给了你一个脱离七杀阁的借口,即便只是暂时,你也想暂时摆脱那个牵绊,过你想过的人生。”
凤举的话如细针一般一阵阵刺进了桑梧心里。
凤举在她低垂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愧疚。
“桑梧,这大半年的的时光,若非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根本无法走到这一步。你帮着我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而我也清楚地看到你的心一天一天活了过来。同甘共苦,彼此相惜。”
凤举深深吸了口气。
“但你从来没有忘记,你自己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七杀阁,那个暗无天日的死牢,所以我总是能看到你独自一人愁闷。”
也正因为她迟早要回去,所以她不能轻易外泄七杀阁的秘密,否则七杀阁不会轻饶她。
桑梧脸上的冰霜破碎,一片片飘落。
她隐忍痛苦,看着凤举:“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连我的心事都看得如此透彻,那你为何不一早便戳穿我?就因为我对你还有些利用价值?”
“因为我在等你告诉我。”
月光皎皎,洒落在这并不算宽敞的小院里,照亮两人的容颜。
“我在等你将我视作你真正的交心挚友,对我坦言你的苦衷,就像这一路我们彼此搀扶,一起克服阻碍,但我一直都没有等到。”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身世惊人
桑梧合上眼睛,绝望道:“不,你帮不了我。”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对凤举坦言,可是看到凤举每日起早贪黑辛苦地打拼,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叫她如何开口?
凤举沉默了。
好吧,以她自己现在自身难保的处境,的确是无法让桑梧相信。
她悄悄拉了拉慕容灼的衣袖。
她没有可信力,身边这位手握大权的总该有吧?
可是,慕容灼很不给面子地侧头看着她:“求本王,你求本王本王就帮你。”
狼这种动物,是不是很欠揍呢?
凤举一脚踩在他脚背上,一边用力一边微笑:“要我求您吗?殿下!”
黑心的悍妇!
慕容灼腹诽一句,对桑梧道:“她无能,本王可以帮你,区区七杀阁楔在本王的地盘上,本王早想将之拔除,但前提是你必须毫无隐瞒,将七杀阁之事事无巨细都告诉本王,本王才更有把握将他们一锅端。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王必须明确告诉你,要铲除七杀阁必须是在本王收回燕南之后。”
燕南慕容烈是北燕当下最大的隐患,唯有解决这些内患,才能确保其他事情的稳定进行。
凤举问道:“桑梧,你的软肋可是一个人?”
桑梧犹豫着点头,事到如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的小弟在阁主手中。举凡七杀阁杀手,入门都要服用阁主给的毒药,但那毒药会对人的身体造成限制,无法修习更高的武功。我的体格较之其他人要好,阁主为了将我训练成最有用的杀手,解了我的毒,但是她需要控制我,所以在我十四岁那年将我与小弟分开了。她告诉我,只要我能服从于她完成她的命令,每年都会让我与小弟见上一面,还会在小弟十八岁时放小弟自由。”
“嘁!”慕容灼不屑道:“这话你信?”
凤举叹息:“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凤修听得有些傻眼,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上去武功高强却十分冷漠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令人怜悯的经历。
“桑梧姑娘,你究竟是何时进了那七杀阁?”
桑梧恍惚了一下,眼中带上了愤恨。
“四岁!”
“什么?怎么会?”凤修大惊。
凤举越发好奇,沉静道:“那那个让你恨之入骨的男人又是何人?”
那个让桑梧患了与自己同样心病的男人。
桑梧看向凤举,笑得有些苍凉:“果然落在你手里,我也只能认栽了。”
凤举将她看得太透彻了。
她吐出胸口压抑的闷气,仰头望向星辰寥寥的夜空。
“也许你会对我父亲的名字更感兴趣。”
“哦?”
看来那个男人便是她的父亲了。
桑梧冷笑着,眼里仿佛结了厚厚的冰,只听她一字一顿道:“楚家家主,忠睿侯,楚康。”
……
院子里瞬间变得清寂。
她这句话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良久,凤举开口——
“楚康在迎娶现任嫡妻、西秦的嘉定公主之前,并未成婚,大晋的世家子弟最忌讳未娶妻先纳妾,你的母亲是楚康的通房侍婢?”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不忆
“呵!是啊,我母亲是楚康的通房侍婢,连妾都不是。”
桑梧冷笑。
“就因为她身份卑贱,无依无靠,所以只能任人践踏。”
回忆飘回至昔年。
尽管那时她只有三四岁,可印象太深刻,深刻得让她十几年来每每入睡都要重复一遍那场噩梦。
“母亲其实是在楚康娶妻之后才跟了楚康的,但楚康对他的正妻又敬又畏,一直不敢给母亲一个名分,更不敢让外人知道有母亲这个人的存在,哪怕是她生下了我,也仍旧与府上那些婢女无异。但这还算是好的,直到她后来生下了我的小弟,那个女人便再也容不下她了。
“小弟出生那年我才刚四岁,终日被那个女人的儿子欺凌,楚康,那个本该是我父亲的男人,眼看着我被欺负,从未说过一句话。
“母亲本以为她为楚家生下一个男丁,日子会稍稍好过一些,可就在小弟满月的那天……”
言及伤心处,桑梧握紧了双手。
“那个女人将母亲扔进柴房里,让两个从大街上找来的乞丐将她给……玷污了!不但如此,她还让人将我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也都待带去。母亲当时衣衫不整地被人羞辱时一直看着我和弟弟,满脸泪水,她当时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桑梧浑身都开始发抖。
就连慕容灼都有些动容了。
凤举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沉声问道:“楚康呢?他在何处?”
“他在何处?”桑梧忽然笑了,声音凄厉:“他就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两个畜生凌辱我的母亲,看着他的一双儿女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人凌辱!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甚至,他就像事不关己一样哄着他的妻子。楚康,他连畜生都不如!”
凤修惊骇,心中凄然,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去安危这个女子。
可是凤举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桑梧痛恨男人,尤其是在此刻。
拦下凤修后,凤举自己过去紧紧抱住了桑梧。
“他确实连畜生都不如!他那样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凤修皱了皱眉,阿举怎么这个时候还要火上浇油?难道不该是劝慰吗?
慕容灼沉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凤举的背影。
他大约明白凤举的用意,桑梧此刻的状态是听不进任何温柔却无力的劝慰的,她需要宣泄,她需要依靠,需要有一个人能感同身受,为她分担那份痛苦。
桑梧的颤抖渐渐微弱平息。
凤举这才放松手臂的力道,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不说了,既然痛苦就不要再去想了,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渐渐感知到桑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凤举对凤修道:“七哥,劳你送桑梧回房。”
“好!”
慕容灼想要阻拦,被凤举一把拉住。
直到两人身影渐远,慕容灼道:“你不该心软,她趁早将七杀阁的事情交代清楚,你才能安全相对安全。”
“但我不想从别人身上揭下血淋淋的伤疤包裹在自己身上,以此来寻求安全。”
如此莫说是安全,便是心安都没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千年宝物
“你真是……”
慕容灼想训她的心软,但又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将温暖的手掌压在凤举头上。
这大概也是他对这个女郎念念不忘的原因吧?狡诈狠毒,却不会无缘无故用这份狠毒去伤害他人。
“你啊!真是不让本王省心!那之后的事情呢?你就不好奇她是如何进了七杀阁,还有七杀阁与楚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凤举说道:“桑梧之后的遭遇大概能想见,她和她的小弟被送去了七杀阁,受着残酷的训练,一直帮楚家杀人,我估计她的弟弟这些年来也是一样。既然她弟弟也成了杀手,那七杀阁允诺她放她弟弟自由的事情,自然也是假的。至于七杀阁与楚家的关系,七杀阁在三国之间出现也不过最近这二三十年的光景,而逐渐壮大的时间……”
她脑子里兀自想着,说话也顾不上了。自己闷头琢磨了半天,忽然说道:“我怀疑七杀阁并非楚家直属,而是听命于那位西秦的嘉定公主,近几年她或许已经脱手,但至少在早些年极有可能就是她在打理。”
“又或者,七杀阁最初就是由她在西秦组建的。”
两人一拍即合。
如果楚家主母,那个西秦的嘉定公主真的是七杀阁的组建之人,那她能对桑梧母子三人做出那种惨无人道之事就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时间以及其他种种细节都能对得上。
“那你说,如今的七杀阁是由谁接手?”
凤举沉吟道:“我想,无非就是她的几个子女了。”
次子楚阔常年在军中,那个外露的性情也不太适合打理七杀阁,三子楚风已死。
如此就只剩下长子楚云,四子楚清,还有嫡女楚令月。
慕容灼道:“但只有这些讯息仍是不足以把握七杀阁的动向,本王可是听闻你们南晋之前也收拾过一次七杀阁,但显然七杀阁在南晋仍有漏网之鱼。”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要等到桑梧情绪稍稍稳定,到时候问清楚了我会书信给你。左右你如今内忧外患,剿灭七杀阁你暂时也顾不上。”
“你这是在小瞧本王?”
“事实而已。”
“切!”慕容灼瞥了瞥嘴角:“喂,本王给你的凤血坠呢?”
凤举将凤血坠取出。
慕容灼从怀中取出一条水晶链子,将凤血坠串了上去。
“这个……”凤举凝眸看了看那条链子,看着像是由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白水晶串成,晃动间折射着彩色的光,但这种材质让她觉得与水晶有些区别。
“你这莫非是雪晶石?”
“是啊!本王之前在自己的私库里发现的,特意拿来给你,之前在平川忘记了。”
慕容灼说着,帮她将链子戴上。
“我听说雪晶石此物只有极寒之地百丈雪山之下的百丈之处才可能存在,而且万年成型,只在千年之前出现过一次,当时还引发诸国混战争抢。”
慕容灼很是随意地点头:“嗯,就是这个。”
凤举呆呆地看着他:“你可知你送我的这样东西是何等宝物?”
“不就是条链子嘛?就算它真的举世无双,那配你也正合适。”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雍州生根
雪晶石链子与吊着鲜红的凤血坠,迎着月光映入慕容灼眼底。
绝世的宝物,却敌不过眼前的人。
“本王果然没看错,这东西与你正相配。”
好吧,看在这个的份上,这个狼崽子隐瞒自己的事情就不与他计较了。
“本王记得当日那谢锡元拾到的东西是两个,凤血坠本王替你找到了,那另外那个呢?”
“那个啊……”凤举若有所思向院外望了一眼,说道:“我自有主意。”
“如此说来,雍州事了,你要返回平川去了?”
“大概吧!”凤举看着他,陷入沉思。
“你想对本王说什么?就算你说你舍不得本王,本王也不会笑话你的。”
凤举忍不住莞尔,随即正色:“有一件事我想也许该告诉你。”
之后,她将自己在燕南偶然遇到贺楼兰雅之事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她那时带了少数人去燕南是做什么,但我想贺楼家在你们北燕朝中的势力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需留意。”
听完一切,慕容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凤氏阿举,你当你自己是谁?”
“你说什么?”
“哼!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干涉大燕之事,尤其是朝中之事。你别忘了你自己现在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庶民,而贺楼兰雅,她是大燕贵族,掂量清楚你自己的斤两!”
慕容灼拂袖而去。
凤举嘴唇微张,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心口。
“大约,他是在关心我吧?”
如此呢喃着,可她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慕容灼方才一番话乍一听就像是在……维护贺楼兰雅。
凤举抚着颈上的雪晶石,顾自呢喃:“慕容灼,是我多心了吗?你究竟是怕她伤害我,还是将她看得比我更重?”
轻叹一声,凤举抬脚向院子外走去。
到了院门口,她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人。
方才她看到郑氏来过。
碍于自己当下是男装打扮,凤举来到郑氏的院子便停在了外面。
“有劳,我寻你家夫人有些事情。”
婢女打着灯笼,灯光将凤举的脸映得更加俊美,婢女羞涩地咕哝了一句,转身去叫人。
不一会儿,郑氏出来。
“夫人,我方才看到夫人来寻我。”
“啊,是,但我看到公子在与人说话,便没有进去打扰。”
郑氏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交给凤举:“不知秦公子要的可是这样东西?”
凤举接过仔细看了看,背过身悄悄将九御印的琉璃花印压在手心,果然印上了花纹,是真的。
将东西收好,凤举转身:“这的确是我要找的东西,真是多谢夫人了。”
郑氏满怀心事,犹豫道:“那……我的……”
“如夫人所愿,往后这个家里的一切就都是夫人与令郎的了。”
这天晚上,凤举看到凤修在桑梧门外守了一夜。
第二天桑梧仍是往日的桑梧,凤修似乎松了口气。
凤举并没有直接追问桑梧有关于七杀阁的事情,准备先回平川。
但就在离开之时,郑氏又找到了她,问她是否有意愿买下永芳斋。
凤举并没有带足够的银两,只能当下与郑氏签订了转手契约让彼此都能安心,定价她还刻意给得高出了许多。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凉州调商
“阿举,马车和水粮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凤修将最后一包放上马车。
凤举靠在马车外,望向西面,目光一定。
“七哥,我们先不回平川,去凉州。”
“凉州?”
“嗯!买下永芳斋需要支付的银两不算是笔小数目,另外我还打算在雍州设立一间粮铺,两边加起来足有两三万两银子,但我们在平川的云香榭刚建立不久,制墨也需要投入,平川暂时拿不出这么多富余的银子。我离开凉州也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去看一眼了。”
“好,听你的。”
……
六日之后,凉州。
云香榭。
“公子,你可终于回来了。”
陶掌柜见到凤举回来很是高兴,凤举看着这个长辈也甚是亲切。
“陶掌柜这段时日一切可好?”
“都好,都好,铺子里的生意也好。”
“陶掌柜,这是我七哥,你可称呼他为七郎,往后我若是顾不上来,可能会让七哥帮我,你们一早相互认识一下。对了,你将近来的账本给我看看。”
“哎,好!”
陶掌柜去前面取账本,凤举对凤修道:“七哥,这便是我在凉州的云香榭,也是我开的第一间铺子,另外凉州还有一间粮铺尚未正式开张。你可以四处去看看。”
“嗯!”
凤举看向桑梧:“七哥对此处不熟悉,你陪他去吧!”
桑梧瓮声应了一句。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凤举低低叹息一声。
若是桑梧真能与七哥得成其好,也算是一桩幸事吧!
陶掌柜抱着五本账簿回来。
凤举讶然:“怎么这么多?”
“呵呵,这还不是公子您的辛劳吗?喏,这本是我们这间云香榭的账本,这另外四本是公子在外面开的粮铺送来的。”
“哦?”凤举目露喜色。
陶掌柜道:“上个月就有一个自称是叫徐诚的人将这四本账送了来,这个月一个叫阿鲁的少年郎又送了四封信来,说是信,其实还是最近一个月新发生的账目,让我在账本上重新誊抄了一遍。那个阿鲁还说以后每个月都会送来最新的账目。”
凤举将五本账都过了一遍,不出所料,东面永江南北四间粮铺都是盈利的,而且收益相当可观,再加上云香榭这边,刨去所有分号经营必须的费用,用来购置新铺面的富余银两足够了。
“陶掌柜,去取笔墨来,我要写封书信。”
凤举当下写了封信,让陶掌柜稍后差人送去给徐诚,告诉徐诚只需三个月送一次账簿便可,否则路程太长了,另外往后将账簿直接送到雍州。
最后她又重新将云香榭的那本账簿翻阅了一遍,指尖在账簿上缓慢敲击。
陶掌柜紧张地问:“公子,可是这账簿有什么出入吗?”
“哦,没有,您是这一行的老手了,做得很好。”
“那是有其他的什么问题吗?”
凤举又随手翻了几页,起身踱了几步。
“陶掌柜,往后云香榭的胭脂香粉售卖暂时不必再扩大了,凉州这个地方虽然靠近西秦边界,但一来西秦本国香料丰富,二来燕秦两国尚未正式开通边贸,三者凉州不比平川那等晋人聚集地,也不比平城的贵族云集,当地人对胭脂香粉的需求差不多也到极限了,若再扩大经营,造成囤货与人力负担,得不偿失。”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辅国军牌
陶掌柜一脸惋惜:“那这般说来,我们这里的生意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当然不。”凤举扬眉一笑:“我们云香榭已经在北燕各处开了三家,往后还会更多,到时候所需用的香草原料数量就会成倍增长,而凉州盛产香草,与其从别人手中购入原料,我们不如自给自足,而且西秦的香料资源丰富,那里的人据说也很爱香。”
“公子,您前面说的我明白,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再扩大云香榭售卖胭脂香粉的规模,改将精力集中在原料的收购供应上。”
“没错。”
“可是您方才不也说,燕秦两国尚未开通边贸,那西秦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凤举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一切都是迟早的事,我们要做便是未雨绸缪,赶在他人之前抢占先机。”
陶掌柜一把年纪,本该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可此时听着凤举的话却多了几分干劲。
“听公子方才的意思,您这趟回来不打算留下?要去雍州?”
凤举笑道:“日前我刚在雍州盘下一间铺面,您老明白。”
“明白,明白!照这般情势下去,公子很快便要成为大燕闻名的巨富了。”
“我不在,凉州诸事都要辛苦你了。若是忙不过来就为自己物色几个副手,只是人务必要可信,绝不能让有心之人钻进来。”
“是,我一定小心。”
……
隔日,陶掌柜便将一箱子金叶子准备好。
“我已经安排了几个人一路护送公子去雍州,带这么多金子也安全些。”
凤举看到那满满一箱金叶子出神。
往后生意遍布各处,这金银往来绝不会少,可是每次都带着这么多金银上路,实在是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如果——
如果有母亲说过的那种银号就好了,可是母亲自己曾经也在华陵尝试过,最终却未能成功,开立银号风险太大,还需要足够的公信力和银两……
需要考虑的要素太多了,自己是否要尝试呢?
“阿举,你在想什么?”凤修的声音传来。
凤举摇了摇头:“没什么,七哥,让人将东西搬上车,我们该启程了。”
还是算了吧,至少当下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
去雍州支付了银子,将云香榭和云丰粮铺的分号都定下了,凤举三人才回到平川。
就算要落脚雍州,也总要先回平川交代一声。
然而——
“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亲自去雍州找人了。”
凤凌在凤举的院子里修补房子。
离家一个多月,家里莫名多了许多处打砸过的痕迹。
凤修皱眉:“我早就与你说过,家里练武要注意分寸。”
“冤枉啊!”凤凌大呼:“兄长,你说的那都是我早年不懂事才干的事情,我都多久没有打砸过家中的东西了?”
“那这是……”
凤凌神色肃然,看向凤举:“就在前几日,半夜突然有七八个黑衣人闯了进来,而且直奔主屋,看那样子是将我当做你了,招招下的都是杀手。”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辗转泰州
凤举环顾院中四周,当时打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冲着她来的?
会是谁要取她的命?
“给!”凤凌将一枚铜牌递给凤举:“这是在那些人身上发现的。”
铜牌上只写着一个“辅”字。
知道凤举未必明白,凤凌主动解释:“这个字在北燕代表着辅国军,而北燕的七万辅国军一向都是由辅国大将军贺楼倏掌管。”
“贺楼倏?”凤修错愕地看向凤举:“阿举,你是何时又得罪了贺楼倏?这贺楼倏在北燕的地位几乎等同于我们凤家在大晋的地位。”
“我听你那两个婢女和杨婶说,你是将贺楼倏的女儿贺楼兰雅狠狠收拾了一顿?”
凤凌这话中听不出丝毫担忧,反而笑得很是痛快。
凤修仍是不解。
凤举浅笑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居然找到了这里,还真是不死心啊!”
“你将人家收拾成那副鬼样子,还把人家一个贵族千金扔在半路,莫说她一个小肚鸡肠的妇人,便是我也要势报此仇。”
“是啊,她那样的胸襟,又怎会轻易放过我呢?”
凤举轻笑着手绾发丝,凤眸中星光流转。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去泰州了。”
“阿举,你疯了不成?她为了杀你竟不惜让人找到平川来,泰州距离平城一步之遥,你去了岂非是跑到她眼前晃动,招惹是非?”凤修一脸担忧。
凤举道:“但我继续留在平川只会更危险。”
凤凌摸了摸下巴:“你打的主意是……最危险之地,亦最安全之地?”
“暂时而已。”
暂时她还不想去招惹贺楼兰雅,但——
约莫很快,就要正面交锋了!
“她贺楼兰雅是北燕贵族千金,我凤氏阿举也不是鼠藏之辈,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下棋,她不敢称天下第一,但在外面,也是不敢给师父丢人的。
……
凤举和凤修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平川的生意安排妥当,之后便交给了店中的一个管事打理。
这管事是自平川云香榭建立不久就招来的,本身有行商经验,加上凤举一直在刻意培养,如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平川的事情定下,凤举便打算带着家中所有人去雍州了。先将雍州的事宜敲定,然后,便是泰州!
一个月后,凤凌的伤彻底痊愈,准备前往平城找慕容灼,正好可以顺路与凤举等人搭一程。
……
有了几次建立分号的经验,加上有充足的银两和从别处分号调来的现货,要在雍州将生意快速做起来并不算是难事。
更何况雍州已经接近京畿中心之地,不乏富贵之家,胭脂香粉、松烟墨、首饰这些东西向来是富足之家需求的。
等到一切都筹备得差不多了,为保稳妥,凤举让凤修留下看管一阵子,顺便再带一带招来的管事。她自己则带着桑梧和常心常欢先行前往泰州。
……
泰州。
连月忙碌,转眼已是秋日时节。
天气渐渐转凉。
凤举搓了搓发冷的手,端过热茶,在随身小册子上查看着所剩的银两和近几日在泰州收集到的诸多消息。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百里窃香
泰州已经接近京都平城了,人口集中,地价要比偏远的州郡高出许多,于是凤举只得决定暂时先盘下一间铺面开设云香榭,等到云香榭一切稳定下来开始有了收入,再考虑粮铺的事情。
只是铺面的问题定下,里面一切陈设也都安排妥当了,接下来的原料、哪怕是直接从别处的云香榭调来成品现货也需要时间。往后诸多事宜皆需处理,也该是时候开始招人了,比如管事,比如调香师。
常欢回来禀报:“公子,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泰州地界上生意最好的一家就是隔着一条街的百里香,那个百里香店面很大,除了出售香粉胭脂、养身香之外,还与我们一样出售墨条、毛笔、纸张等物,甚至货品种类比我们多上许多,我们要想与他们相争,只怕有些困难。而且奴婢还听说,百里香的幕后老板是平城朝中的大官,在泰州这个地方几乎无人敢得罪。”
“百里香……”
凤举收拾好手边的东西,敛衽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出门之前,她戴上了纱笠,桑梧也一样。
泰州靠近平城,各地人.流往来,难保她们不会被认出来,当谨慎才是。
百里香与自家买来的铺面就隔了一条街,步行不多时便到了。
未入店门,凤举便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待进入店中,这种熟悉就更加深刻了。
这百里香从内到外都是仿照华陵九品香榭而陈设的,就连货品分类也都是亦步亦趋式的模仿。
“这位客人需要些什么?”
凤举走到标价最高的柜台前,指着一款沉光香。
“《洞冥记》所载,沉光香乃是古往涂魂国的贡品,制香手法严苛,工序精细繁琐,早已绝迹,而且用料珍贵,唯有上佳品方能在燃烧时发出光亮。”
店小二愣住,正在一旁招呼客人的掌柜闻言上前来拱手:“这位公子是个行家啊!”
凤举问:“既然是上佳品方能发光,那你们这里将沉光香这种具有特殊形态的香料也分成三六九等,莫非你们这一、二、三阶沉光香也能发光?”
“当然了,这沉光香是我家主子得来绝迹的古方改良的。我们百里香在泰州开门做生意多年,家大业大,总不会蒙骗客人。”
“哦?我游历南北,对香料一向感兴趣,掌柜的,这款沉光香从一阶到九阶,各来一钱。那一款丹桂香也是同样。我要拿回去试验试验,若是好,改日再来。”
“好!”
从百里香出来,常欢小声问:“公子要偷师?”
“技不如人才需偷师。”
谁偷谁还不一定呢!
她曾经看过母亲的手记,里面记录了母亲是如何得到启发一步步将香料研制出来,要说她窃取别人的配方绝不可能。就是九品香榭店面的摆设也是别具一格,当下绝无仅有。所以,究竟是谁剽窃?心中岂能没底?
但追究这些毫无用处,对方背景雄厚,她总不能真去追究。
她只是想探究一下,这剽窃者究竟掌握了几分实力。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夜验沉光
就在凤举几人离开百里香之后,一顶小轿进了百里香旁边的箱子,落在了侧门口。
女子戴着纱笠下脚,掌柜闻讯急匆匆出来。
“女郎,您来了!”
女子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
试验沉光香,晚上最合宜。
夜晚吹熄了烛火,只余下最微弱的一盏,凤举用特制的小银勺盛了一点一阶的沉光香放到火焰上方。
常心常欢和桑梧三人围在一旁屏息看着。
香粉遇火,散发出清冷幽香的气味,与九品香榭的沉光香气味很像,香粉量少,很快便要烧尽,最后一点将尽之时,凤举吹熄这最后一盏。
“光!这香真的会发光。”常欢惊奇大叫。
凤举只是扫了一眼空中飘散的淡青色余光,将视线落在手中的银勺上,银勺中还沾着残留的粉末,在黑漆漆的房中泛着青色的光。
“再将烛火点上。”
如此反复了八九次,屋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凤举也已经将沉光香从一阶到九阶全部试验了一遍。
“咦?”常心疑惑:“这九阶的沉光香散发的光为何反而比低阶的要弱?”
“呵,因为磷光粉加得多了会盖住香粉的气味,而且最上等的沉光香所散发的光亮本就是微弱柔和。”
“磷光粉?公子是说沉光香是因为加了磷光粉才会发光的?可是他们为何又要在低阶的里面加那么多?”常心追问。
凤举已经将屋中所有的烛火重新点亮。
她回到榻几前将火折子放下,收拾着桌上的沉光香。
“购买低阶的往往都是些跟风之人,只是附庸风雅,或是想见识见识沉光香的奇特,未必真正识货,加多了磷光粉不过是迎合那些人罢了。而且……”
凤举话音一顿,将余下的所有沉光香都如废物一般用纸揉成团。
“什么?”连桑梧都忍不住开口。
凤举轻嘲浅笑:“货真价实的沉光香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其中的配料在经过重重研磨之后调制在一起形成的一种反应,而非添加多余的磷光粉,香料烧燃时发光,也并非你们方才所见的那般,只在燃尽的最后留下些微余光,而是在受热时便会散播在空中,香燃多久,光便会一直亮着,香尽光灭。”
“百里香的沉光香是假的?”桑梧问道。
凤举此时已经打开了那些丹桂香,说道:“空具其形,不具其神。”
邯郸学步。
包着丹桂香的纸张一打开,一股呛人甜腻的气味猛地袭来,凤举忍不住掩住了口鼻,稍待片刻这种感觉才消失。
凤举拈了少许橙红色的粉末在指间嗅了嗅,取过一旁的琉璃瓶,直接将九阶的丹桂香一点一点掂了进去。
她那些瓶瓶罐罐倒腾来倒腾去,看得三人眼花缭乱,若非凤举有心调教常心常欢,一边操作一边解说,只怕她们早就晕头转向了。
最后一步完成,凤举指着面前十几个手指粗细的琉璃管,说道:“你们看,百里香这种九阶丹桂香中包含了十七种香料,若我猜得没错,他们制香时大概先后进行了七道工序。”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重拾琴友
常欢道:“我们的九品香都是货真价实的九道工序。”
“没错!而且他们这些香粉研磨得还是不够精细。”凤举拍了拍手起身,笑道:“夜深了,将东西收拾完便都睡了吧!”
“是!”两个丫头脆生生地应承,所有的忧虑全都放下了。
做生意,货真价实还怕争不过吗?
……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从别处调来的货品都陆续到了泰州,云香榭正式开张。
之后很快,应招而来的管事、调香师、下手奴仆也都已经收齐了。
新收的调香师葛暮端着托盘来找凤举。
“公子,您看看小人这款灵台香调制得可有差错。”
凤举麻利地拆分检验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短短几日,你已经将灵台香调至八分像了。”
“是公子教授的调香方法高超,若按小人从前的配香方法恐怕永远都无法配成这灵台香。”
葛暮大约二十七八了,个性寡淡,平常并不多言,自称在来云香榭之前在百里香做过学徒,后来被师父诬陷,一气之下离开了,本人在调香制香一道上倒是很有悟性。
“公子,这泰州果然是邻近京都之地,不乏人才,我们此次招来的这几位调香师上手似乎都很快,尤其是这个葛暮和那个叫林留的。”常欢道。
凤举顾自下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公子,您这几日究竟在教他们些什么?连我们都不准旁听。”
凤举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圆润的其子表面闪过一道流光。
“我教他们的东西,你们已经不需要学了,你们姐妹该多留心打理生意,尤其是察言观色,也许往后我们的云香榭可不止是做生意如此简单。”
“不止做生意?”常欢不解,这商铺之内不做生意还能做什么?
凤举没有多言,她们现在应该先学着打理生意,等到这些基本事宜都万无一失了,才有余力做其他。
譬如——
网罗消息。
她费心在北燕各处建立分号可不止是为了赚取那点银子。
……
能将九品香调至八分像,那炼制七品乃至八品基本都不是问题了。
因此,接下来的云香榭只要保证原料充足,根本不必再担心货品匮乏。
由于云香榭一路发展,名声已经传开,加上刚开张,定价特意压低了些,这本就容易招揽客人,再加上总有识货的客人买了那些高品阶的香料,一试便知与百里香孰优孰劣,而能买得起高品阶香的人又必定是声名显赫,一传十,十传百,生意自然做开了。
两相对比,百里香突然就显得门庭冷落了。
……
这日,凤举在庭院树下拨弄琴弦。
琴是她在街市上随意买来的,自从买来一直都不曾碰过。
这琴自然不能与白桐知和向准为她做的唳九霄相比,只是太久不抚琴,总有点想念,买来过过手瘾罢了。
“咚——”
一根琴弦拨动,余音缠绵清美。
凤举莞尔,抚着丝弦,眼睛竟有些发热。
“阔别日久,人物两非,也不知你是否还如往昔,通我心意……”
昔日为自己取名秦绝,取字止音,但如今重拾七弦,才恍惚发现,有些东西入了心,心意相通,便很难放下了。
怪不得,古人雅士总以琴为友,琴比人真。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鬼神上门
琴音幽幽,人琴相合,宛如故友重逢,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后,便是一切如初,心意相通。
窅然琴音中,秋风乍起,飞鸿掠过高爽清澈的天空,别有一番静寂轻寒。
一片枯叶从头顶落下,歇在弦上,止住了凤举的弹奏。
她缓缓舒了口气,仰头望着枯黄老树,云阔天高。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不到一年的光阴,心境也许真的是变了。
“太古希音,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
琴奏半阙,难得心闲。
凤举支腿靠在了树干上,一阵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传来。
桑梧道:“琴音若真能格鬼神,你倒省得麻烦了。”
“我难得寻回一点闲心雅致,你就来扰我的兴致,扫兴啊!”
“怪我?”
“不敢,说不定哪日你便成了我的嫂嫂。”
凤举调侃,拂去身上枯叶起身。
桑梧窘迫:“你胡说什么?”
凤举浅笑:“说罢,又是哪路鬼神寻上门了?”
“哼,此刻就在云香榭闹得热闹,你自己去看。”
“好吧好吧,我自己去看。”
“杨婶,一会儿记得将我的琴收起来。”
凤举高声呐喊了一声,秋风中淡青色的衣袂飞扬,潇潇洒洒地离去。
……
云香榭。
凤举到了前门,尚未靠近,远远地就看到门庭外围满了人,好不热闹,人群深处依稀还有嚎哭声传出。
“罢了,我可不想被人踩死,还是走后门吧!”
“君子入正门,小人行后门。”
凤举嘴角微微抽搐:“阿梧,你一日不戳我便嘴痛吗?我走后门可是为了给你省事。”
桑梧仰头,嘴角勾得几不可察,眼底依稀有笑意。
凤举笑着摇了摇头。
省得麻烦,这走后门还是方便一些的。
“公子,您终于来了。”胡管事急忙迎了上来。
“常心和常欢呢?”
“两位姑娘正在前堂应付。”
“我们的人呢?”
凤举指的是另外招来的四名云香榭护卫。
胡管事一路走一路答:“也都在前面拦着,好在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只是对方非要说若是老板不肯出面给一个交代,便要先将葛暮捉去官府。”
“葛暮?为何对方偏要他?”
“额……”事情有点复杂,胡管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此时,凤举已经到了紧邻前堂的隔间,这隔间的设置与九品香榭差不多,通过小孔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凤举站在了小孔前,在店外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说吧,怎么回事?”
胡管事好歹是凤举一手挑选的,倒还不至于慌了手脚,稍稍稳住气息,心绪也渐渐定了下来,沉稳道:“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外面那个妇人抬了一个人来,说是自己的弟弟。”
听胡管事说话,凤举将视线落在外面那个嚎哭的妇人身上,观那妇人的装扮应当是个富贵之家的妾室,正妻不可能穿得如此花枝招展,更不会在外面公然嚎哭。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香料中毒
妇人身边的担架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脸色发青,嘴角还时不时有白沫吐出,看情况很不妙。
“听妇人身边之人的口气,她似乎是姜郡守府中的妾室,姓韩,她那弟弟人称韩四郎,一直游手好闲,扎在烟花脂粉堆里。前几日韩四郎来咱们铺子里买了一盒六品玉颜粉,一盒七品灵台香。方才韩氏将她弟弟抬来,说大夫认定韩四郎是用了我们的灵台香才会中毒的。”
“中毒?”凤举若有所思地揽了一缕发丝,问道:“她可将用剩的灵台香带来了?”
“带来了,公子您看韩氏身边那名黑瘦的家奴,香就在他手中,说什么怕我们销毁证明,不肯给我们看。”
“报官了吗?”
“还没有,小人本是想大事化小,惊动了官府对我们名声不太好。”
凤举道:“你先去找个大夫来,另外再找个人去郡守府上报官,越快越好。”
“是,小人这就去做。”
看凤举泰然自若,气度从容,胡管事的心也莫名的定了下来。
韩氏仍在外面哭喊,常心劝她不妨先带人去医馆,救人要紧,可对方却反说常心是要毁灭证据。
“你还不打算出去?”桑梧问。
凤举浅笑:“此刻出去,让人用唾沫将我淹死吗?”
与其做无谓的纠缠,还不如公事公办。
“桑梧,我们来泰州也有阵子了,这泰州郡守姜廷微的官评如何?”
“姜廷微是晋人,脾气硬,性情直,为官颇为廉正,据说原本是平城的京兆尹,得罪平城权贵,被派到了此地。”
“哦?倒是难得。”
胡管事离开还没多久,居然就带了一批衙差回来,云香榭外围堵的人群分开,只见一人一袭官服,从轿子上下来。五十来岁,面容清癯,神色肃然,一进门看向自己的妾室,眼神有几分责备。
韩氏有些怯怯,但随即捏着帕子上前去哀求。
“夫主,不是妾胡闹,您知道的,妾就只有四郎这一个弟弟了,他被人所害,您可要为他做主啊!”
“孰是孰非,本官自会秉公办理,你一妇人大庭广众带人来闹事,成何体统?”
胡管事悄悄进来:“公子,小人去郡守府路上,刚巧郡守大人闻讯而来。”
“让你找的大夫呢?”
“魏大夫稍后就会来了。”
外面,郡守姜廷微正询问常心:“你们店铺的掌柜何在?”
胡管事道:“小人先出去?”
“我同你一起出去。”
凤举戴着纱笠出现,韩氏一见人,立刻就扑了过来,桑梧将剑横在身前拦住她。
“你们竟敢在郡守大人面前动手?”韩氏声音尖锐。
桑梧冷然道:“伸展手臂而已。”
“阿梧,不得在大人面前无礼。”
姜廷微喝斥一声:“退下!”
这话是对韩氏说的。
韩氏识趣地退到一边。
凤举来到姜廷微面前作揖:“小民秦绝见过郡守大人,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姜廷微眼神生冷而锐利,毫不避讳地打量凤举:“你可是南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