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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九哥凤凌

    凤修正要送凤举出门,一个文儒青年突然闯了进来。

    “七郎,大事不妙了!凤凌方才回来得知你被平川郡王府欺凌,跑去郡王府与人理论,被人打伤了。”

    “什么?他现在人呢?”

    “恰巧我经过,让人帮着抬回来了,就在巷口……”

    青年话还没说完,凤修便冲了出去。

    凤举也连忙跟了上去。

    赶到巷子口,只见墙根靠着一个青年,一身蓝色的武服上沾满了血迹,额发不羁地垂落在两鬓,英气逼人,俊美舒朗,是与凤修截然不同的气质。

    此刻,青年因为疼痛英眉紧拧,额上满是汗珠。

    “凤凌!”

    凤修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料却牵扯到了身上某处的伤,凤凌立刻痛呼,惊得凤修立刻松手。

    “兄长,莫担心,我……没事……”

    凤凌咬牙安慰。

    凤修满面忧色:“谁让你去的?刚一回来便去惹事,出去这么久,你这性子为何还是没有长进?”

    “我不能让你平白受人欺负!若非他们人太多,我一定拧着平川郡王那老匹夫来向你道歉!凤家人岂能由他如此欺凌?”

    “哎!”

    凤修虽口中责备,心中却是疼惜得要命。

    “你究竟是伤到了哪里?走,我先带你回家,再去给你寻大夫来。”

    “别、别动!”凤凌急得差点咬掉舌头,“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都是那些人的,我只是,只是伤到了肋骨,手臂好像也脱臼了,还有腿……咝,腿上被人刺了一下。”

    “啊?你……怎、怎么……”

    凤举皱了皱眉,这个九哥,自己浑身都是伤,骨头都断了,还嘴硬。

    她暗暗叹息,上前蹲下身子:“先让我看看。”

    她伸手快速在凤凌身上摸了一遍,疼得凤凌嗷嗷直叫。

    “疼、疼……啊!你这小子是要杀了我吗?”凤凌疼得眼里冒泪花,哀求地看向凤修:“兄长,快阻止他,别让我碰我!”

    “额,秦公子,你……”

    凤举在凤凌完好无损的那条腿上拍了一下:“肋骨断了一根,腿骨应该也被踢伤了,其他的倒是小伤,不过最好不要轻易移动他,去找个推车来,或者弄个担架来将人抬回去,免得伤得更重。”

    “哦,好,我这便去。”

    凤修赶忙往家里跑。

    凤举道:“李叔,劳您也去帮帮忙。”

    “哎,好!”

    留下凤凌苦大仇深地盯着凤举:“小子,你是故意的吧?”

    凤举嘲笑:“没有自知之明,还要以卵击石,这点疼若是能让你从此警醒,你也算值了。”

    “那是他们以众欺寡,整个郡王府的府兵围攻我一人。”

    “那又如何?结果还是你被人揍了。手下有人,这也是人家的实力,你若有本事也可以带一群人去揍那平川郡王,但,你没本事。”

    凤凌哑口无言。

    “来了!”

    凤修和李平推了一辆手推车来,在场之人合力将凤凌抬了上去。

    凤凌突然回头瞪着凤举:“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性情各异

    凤举笑了笑。

    男儿心怀大志,这是好事!

    这个九哥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却拥有着当下晋人最缺乏的东西,这个天下需要这样的精神。

    将人送回了家中,凤修安顿好凤凌便要去请大夫,只是他若走了,担心家中无人照料凤凌。

    凤举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道:“这样吧,李叔,劳您再跑一趟,去找个大夫来。”

    说着,将一锭银交给李平。

    “不!”凤修忙阻止,“岂能由秦公子破费?这银子我出。”

    凤修将一锭银子塞给李平,李平不知该如何,看向凤举。

    凤举点了点头:“既如此,李叔你便拿着去请大夫吧,我那一锭银就当是今日给您的酬劳。”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七哥是个有气节之人,若是自己强行为之,只会让他觉得受到了羞辱。

    “兄长,这小子是何人?”

    凤凌满身带伤躺在榻上,却仍是不安分,精气神很足。

    凤修道:“这位秦公子是来商议买下我们那片松林的。”

    “什么?兄长,你要卖了父亲那片松林?”

    “此事尚未定下。”

    凤举本以为凤凌会一口回绝,可没想到他竟是一脸期待地盯着凤修。

    “那兄长你是有这个意愿了?早些年你可是考虑都不曾考虑的。”

    “那毕竟是父亲生前所爱,轻易卖了总觉愧对父亲。”

    凤凌道:“兄长,这些年你被迫为五斗米折腰做了商贾,若是你再为五斗米饿死了,还死守着那片松林不肯拿来换钱,那才是父亲最不愿看到的。”

    “凤凌,我说过了,我行商虽是为了生计,但也并非是被迫,其实经商很有意思。”

    凤凌满脸心疼地望着兄长:“兄长,你莫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好让我宽心,因为经商你受了多少人白眼,如今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出人头地,往后你就不必再做商贾受人嘲讽了。”

    “我真的没有……”

    凤修很是无奈,但他解释了多少回,凤凌都不肯信。

    凤举在一旁看着,险些就要不合时宜地笑了。

    这两位族兄,一个宽厚仁善,就是看着太老实了,一个重情重义,但就是有点……不着调。

    凤凌道:“兄长,你不必问我的意思,你若做了决定,想卖便卖了,换些银子你也不必过得太艰难,那片松林终究不过是死物,守着又有何用?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额……”凤修不由得莞尔。

    “兄长,你笑什么?”

    “你这番话倒是与秦公子方才所言如出一辙。”

    “他?”凤凌很不屑地瞥了眼凤举,“嘁!喂!秦姓小子,我可警告你,莫要看我兄长老实便欺骗他,那片松林你一文钱都不能少!你若是敢骗我兄长,看我怎么收拾你!瞧你这细胳膊细腿,跟个小姑子似的,怕是连我一拳都吃不住。”

    “凤凌,不得无礼!”

    凤举挑眉道:“松林之事还是让七郎再好好想想不迟,我也不急在这一两日的工夫。不过我倒是好奇,方才听那人所言,七郎被平川郡王府的人欺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患难牵连

    “怎么回事?还不就是因为主家那件事!慕容灼到了平川,平川郡王府那些人为了讨慕容灼欢心,便拿我兄长开刀!有种他们去南晋找主家那些人啊!主家之人在南晋权倾朝野,威风八面,这些年可有管过我们死活?我们平川凤家早已与华陵主家断了联系,如今他们出了事,我们反倒还要受牵连!”

    “凤凌,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这些分支虽与华陵主家是同族,但主家若肯伸手扶持,那是同族的恩情,但主家并没有必然的责任要看顾我们。受人恩惠当铭记在心,若人不予,那也是理所应当,人只能自己向自己负责,没有谁必须为你承担什么。与其埋怨他人不帮你,不如自强自立,你出去历练这么久,难道连这个道理都没弄清楚吗?”

    “是!我知道我们不该依赖他人,更不该心生怨怼,所以这些年我们兄弟便是再艰难也不曾向主家讨要过什么,但是凭什么如今主家那个千金大小姐惹了祸,却要我们受她牵连?兄长,这很不公平,你不觉得吗?”

    凤凌气冲冲地看向凤举:“小子,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要人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谁会心中甘愿?

    凤举心中苦涩无比:“是,的确很不公平!你们不该受到连累。”

    凤逸那种东西,富贵之时受人恩惠,尚且贪得无厌,甚至将主家拉入灾难深渊,最后却在主家倾塌时得到了一切。

    可平川这两位兄长,从未向主家要求过什么,即便患难之时也不愿心生怨怼,却要因为她而受到牵连,被人欺凌。

    凤修说道:“凤凌,你才刚回来,休要听信外面那些人搬弄是非。平川郡王为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他一早便看上了那些东西,想要据为己有,主家之事不过只是他的一个由头罢了。”

    “哼!那个贪心无德的老匹夫,待我伤好,我……”

    “待你伤好,你要干什么?”凤修威严地瞪着凤凌。

    凤凌立刻噤声:“没!那老匹夫缺德事干多了,生怕有人刺杀他,身边护卫重重,我能干什么?”

    他这分明就是在打主意。

    凤修肃然道:“你若是再敢妄为,便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了!”

    “别呀!兄长,我保证,我不去,绝对不惹事!哎哟!”

    凤凌抬手赌誓,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凤修那温和的性子立刻便没了威势。

    凤举问道:“七郎手中究竟有何物惹得那平川郡王觊觎?”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托人从晋地运来的一些景窑瓷器,此物在北燕较为珍稀。”

    凤举明白了,若只是普通的景窑瓷器,那平川郡王也不会看得上眼,想来七哥费心托人从大晋运来的定是一批上乘精品,那东西便是在晋地都价值匪浅,何况是北燕。

    七哥应该是想赚取差价,只是他家底单薄,为了订购那些东西只怕花销不小。

    “那东西可是已经被平川郡王霸占了?”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不容欺凌

    凤修摇了摇头,视线望向院外。

    “此事平川郡王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起初郡王府上管家寻到我,旁敲侧击,暗示我将这批瓷器送给平川郡王,我装作不知蒙混了过去。可就在前几日平川郡王府的管家说,平川郡王想要出资买下那批瓷器,要我送去郡王府,我虽然心中有疑,但既然对方已然开口,便只好去了,可谁知当我将东西送到府上,那管家竟然直接命人将东西全部砸碎了,我奋力相护,可惜无济于事,自己还挨了他们几棍子。”

    “什么?那帮人还打了你?”凤凌听到兄长还挨了打,立刻怒色迎面。

    “你躺好,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算了。”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凤家之人岂能由人如此欺凌?”凤举脸色阴郁,问道:“那些碎瓷片是否还在?”

    她这个“外人”竟比人家两兄弟还要愤怒,凤修和凤凌都不由得怔愣。

    凤修指向院外,道:“那些碎瓷片我都带了回来,就扔在院中西北角,想着既然无用了便拿去修砌在墙头。”

    凤举跑了出去。

    凤修和凤凌对视一眼,凤修也跟了出去。

    院中的西北角堆放着几个麻袋,凤举打开其中一个,全是精美的上佳品。

    凤修难掩痛惜:“碎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修补,就算真的拼好了,也已失去了价值。”

    凤举捡起一块碎片,上面还能看到一朵完整的莲花。

    她将瓷片捏紧,视线紧盯着在阳光下闪烁生辉的碎片,问道:“七哥,你当初订购这些东西总共花费了多少银两?”

    凤修叹息道:“全部费用加起来足有一万多两吧!那几乎是我这几年全部的积蓄了。”

    “这些能让我带走一袋吗?”

    “你要这些做什么?”

    凤举清冷地勾了勾唇:“自然是有用处的。”

    “那你随意吧!总归我留着也没什么大用处。”

    屋中,凤凌满心好奇,不老实地探头张望。

    正好此时,院外传来马车停靠的声音,李平带了一个大夫回来。

    凤举道:“既然大夫已经到了,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七郎若是有任何需要,均可去云香榭寻我,我必竭力相助。”

    说罢,又让李平抬了半袋碎瓷片带到车上。

    凤修迷迷糊糊地道了声谢,送凤举出门,目送马车离去,仍是满心疑惑。

    这个秦公子不过初次相识,为何如此仗义相助?难道就知道想要买他的松林?

    他关门转身回屋,走了两步突然又停顿了一下,呢喃道:“他方才似乎无意唤了我声‘七哥’,是我听错了吗?”

    ……

    马车上,凤举盯着那半袋碎瓷片,越看眼中的怒火越盛。

    平川郡王?

    哼!

    纵然是在北燕,凤家人也容不得他人如此欺负!

    “叮”的一声,她将碎片重重丢进了麻袋中。

    回到家里,凤举满身怒气推开门,大叫:“桑梧!你立刻去打听一下慕容灼现……”

    喊声在看到院中情形时,戛然而止。

第一千零七十章 白虎凌云

    院子里,桑梧站在屋檐下,正对着院门,在她的左手边,杨婶、常心、常欢缩在一起,而在她右手边,地上卧着一只金瞳白虎,白虎身后的石桌上,云团威风凛凛地蹲着。

    看到凤举的刹那,云团立刻激动地跃下扑了过来。

    “公子小心——”

    方才畏畏缩缩的常欢竟是第一时间拿着棍子冲了上来。

    虽然感动,可凤举又怕常欢伤了云团,急忙转身挡住挥来的棍棒。

    桑梧见状登时站直。

    紧要关头,桑梧还没来得及出手,一道雪白的身影疾风般从屋顶闪出,而在他挡住凤举的瞬间,白虎也纵身一跳将常欢扑倒在地。

    “凌云!”

    慕容灼大喝一声,及时制止白虎伤人。

    “慕容灼?”

    凤修被欺之事,凤举还正在气头上,此时一见慕容灼,怒火更是涌了上来,一把将他推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慕容灼看她满面怒容,以为她是为了方才之事,扬眉将白虎叫到身边。

    “野狐狸,你看,这是本王的凌云,比你的蠢猫如何?”

    凌云,凌驾于云团那只蠢猫之上。

    为了勾.引蠢猫,他只能委屈找了只雌虎,可就算如此,他的宠物也不能被野狐狸的蠢猫给压一头。

    白虎睁着一双金瞳观望着凤举,没有任何恶意。

    约莫是与云团呆惯了,凤举对这白虎却也不害怕,依旧追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喏!”慕容灼抬着下巴看向云团:“你的蠢猫带路啊!”

    “云团!”凤举沉声唤道。

    可云团却巴巴地跑到了白虎身边,伸出.舌.头帮白虎顺毛,白虎嫌弃地甩着头用爪子将它驱开,它便眯着清冷的蓝眸看着人家,那模样,竟像是宠溺!

    凤举气结。

    她一定是看错了!

    “喂,野狐狸,你不觉得本王这白虎与你甚是相像吗?这性情,尤其是这双眼睛,与你的瞳色是不是很相似?”

    凤举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你才是母老虎!”

    “噗嗤!哈哈哈哈……”

    慕容灼实在忍不住朗声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瞬间让初夏的风光都失了色彩,院子里的人都怔住了。

    “云团,不是让你在凉州神山上好生待着吗?你为何会跑来此处?”

    云团自然给不了她什么回答。

    慕容灼意有所指道:“它啊,它是为了母老虎而来。”

    凤举冷眼如刀,面若清霜。

    慕容灼暗暗心疑,今日这只野狐狸情绪似乎不太正常。

    他识趣地收敛了玩笑的心思,说道:“凌云便是住在那神山上的‘神兽’,本王将它驯服了,只要本王下令,它自会拐着你的蠢猫为本王引路。”

    “你这个没出息的叛徒!”

    凤举瞪了眼云团,恨铁不成钢,转而自己去院角拿了扫帚,对慕容灼道:“你是要自己滚,还是要我将你扫地出门?”

    “喂!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谁又得罪了你?你可知道本王公务在身,却在得知你在此后特地来寻你,你这个没心肝的女郎!”

    “我没心肝?若论没心肝,谁敢与你相比?滚!滚出去!”

    “你……”慕容灼被扫帚扫得实在狼狈,手抬了起来,可看到面前之人愤怒怨怼的眼神,还是不忍下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狠不下心

    奇怪了!

    她这眼神分明与当初初到平城寻他时很像,可之前在凉州她的态度分明已有好转,这阔别多时,自己又不曾在她眼前晃过,又是何事刺激了她?

    不忍心!

    怎么就对这个母老虎似的女郎狠不下心呢?

    真是与那蠢猫一样没出息!

    慕容灼暗暗骂着自己,收回手,狼狈地大步窜出了门外,就连云团都被扫地出门了。

    院门哐当一声被扣上,慕容灼冷冷地盯着大门。

    这只野狐狸真是被惯得胆大包天了,这可是大燕,处处皆是他的地盘,居然敢将他……拿着扫帚赶出来!

    扭头一看,发现腿边雪豹耷拉着耳朵,一脸被扫地出门的怂样,倒是白虎凌云悠闲得仿若事不关己。

    慕容灼顿时有种心脏被人扎中的感觉。

    他恼羞成怒,冲着云团低声骂道:“亏你还是叱咤山林的猛兽,真没出息!“

    云团抬头看他,颇有些无辜。

    看来只能改日再来了。

    院内。

    凤举怒气冲冲地质问桑梧:“他是何时来的?为何不通知我?”

    桑梧一脸漠然:“我只看到你的雪豹带着一只白虎进来,至于人,慕容灼若有心躲藏,普天之下谁能察觉?”

    凤举丢掉扫帚,拎起那半袋碎瓷片往屋里走。

    桑梧凝眸看着她,让到一边。

    “你不是去办事吗?谁惹你了?”

    自她跟了凤举,凤举大多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似乎也就只有慕容灼能让她情绪失控。

    可慕容灼不是刚到吗?

    凤举将袋子拖到坐榻边,便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桑梧不想碰她的钉子,识趣地关门出去。

    “公子这是怎么了?”杨婶小声问道。

    桑梧答:“怪人发疯,不必管她,该用午饭了。”

    扭头,发现常欢呆呆地望着屋内。

    “你还不死心?她不是男的。”

    常欢失落地瘪着嘴:“我知道,可我看着她分明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公子,叫我一时半刻如何缓得过来?”

    “你把她当男人也好,当女人也罢,我不管,但你若做出对她不利之事,我就必须杀了你。记住!”

    “我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公子,又如何会对她不利?”常欢喊出一声,满腹委屈哭着跑回了屋子。

    常心黯然。

    院子里的气氛沉闷得紧,桑梧不耐地坐到了葡萄架下。

    她了解的凤举必不会沉浸在那些没用的情绪里,到了吃饭的时候,人自然会出来。

    不过,凤举出来得比她预想的更早,厨房里杨婶还忙碌着,凤举的房门便开了。

    桑梧默默看着她走到水井边,打了一盆冷水在脸上抹了一把。

    “桑梧,你设法去平川郡王府刺探一下,平川郡王何时摆宴接待慕容灼。切记小心,平川郡王府上的防卫应该很严密。”这一点今日九哥刚提过。

    慕容灼抵达平川之事并未完全传开,说明平川郡王府还没有正式为他接风。

    桑梧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方才直接问了便是,何必将人赶出去?多此一举。”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郡王府邸

    见凤举面色不善,桑梧果断转移话题,指了指另外一间屋子,低声道:“方才院中动静那么大,那屋中之人可是毫无动静。若不是被虎豹吓死过去,那便只能说明此人非同寻常。”

    她们都清楚,这个所谓的非同寻常,不止是定力修养,还有身份来历。

    凤举走去叩响房门。

    “穆老?”

    “进来吧!”

    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穆老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看到凤举进来,他笑容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能让当今摄政王亲自登门相见,被如此赶了出去竟也不动怒,看来小公子是深藏不露啊!”

    对方如此坦然,倒也免了互相猜度的压抑。

    凤举莞尔,坦然直视对方:“穆老处变不惊,而且识得方才之人,可见您也非等闲之辈。”

    穆老笑道:“小公子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对你绝无恶意。”

    凤举道:“秦绝与穆老有缘,一见如故,我对您也绝无恶意。”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同时露出笑容,达成无声的协议。

    不伤害彼此,也不多问彼此的来历,这便够了。

    凤举出门时,穆老问道:“小公子可知摄政王前来平川所为何事?”

    “不知。”

    出了门,凤举皱了皱眉。

    话说起来,慕容灼才刚回去平城不久,他来平川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天夜里,桑梧摸黑刺探了平川郡王府,得知平川郡王已经筹备着在后日举办宴会为慕容灼接风。

    ……

    终于,到了郡王府摆宴的日子。

    不过大约是慕容灼不愿张扬,平川郡王这宴会只是简单的家宴,没有邀请任何人。

    凤举与桑梧到了平川郡王府外,桑梧手中拎着那半袋碎瓷片。

    “你确定要进去?你就不怕慕容灼不理会你的陈情,让那平川郡王将你杀了,亦或者将此事闹大,使你的身份暴露?”

    “呵,谁知道呢!”

    说罢,大步走向郡王府。

    她已经连累族兄们受人欺凌,如今总要竭尽所能做些什么弥补。

    “站住!今日郡王府有要事,任何人不得入内!”

    凤举二话不说,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了慕容灼给她的狼头王令。

    守门护卫们登时脸色大变。

    ……

    “摄政王驾临,臣却迟迟才知,这宴会办得粗陋,实是过意不去。”

    “郡王客气了,本王此次前来平川郡之事不宜声张,如此正合适,至于本王嘱托郡王之事,还要劳你多费心。”

    平川郡王谦逊地敬酒道:“殿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丞相的下落,一定尽快将人找到。”

    “切记不可张扬,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丞相处境堪忧。”

    “明白,明白!殿下,请!”

    此时,管家急忙来报。

    “回郡王,外面来了个少年郎君,手上还拿着……”

    “本王不是吩咐了今日不见客吗?将人驱逐了。”

    “不是,郡王,殿下……”管家为难地看了眼尊位上的慕容灼,道:“那个少年郎君他、他手上拿着殿下的狼头王令,小人们不敢阻拦啊!”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讨还公道

    他的王令?

    慕容灼酒杯端到唇边,倏地顿住。

    这野狐狸昨日将他扫地出门,今日可是来认错的吗?

    “狼头王令?”平川郡王询问地看向慕容灼:“殿下的王令可是给了什么人?”

    慕容灼不语,然而不必他说什么,凤举已经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摄政王殿下,请您还一个公道!”

    嗯?

    不是来认错的?

    慕容灼不悦地压了压嘴角。

    凤举从桑梧手中拿过麻袋,将袋子里的碎瓷片全部倒在了地上。

    “这是何物?”慕容灼扫了一眼。

    平川郡王和那管家却是神色大变。

    平川郡王指着凤举怒喝:“你是何人胆敢在此撒野?来人,还不快将此人拖出去?”

    “你没看到她拿着本王的王令吗?”慕容灼淡漠地开口,起身走到那些碎瓷片旁。

    “这……殿下,此人您当真识得?”平川郡王忐忑地问着。

    慕容灼冷眼瞥着凤举,道:“识得,当然识得。”

    普天之地就这么一个敢将他扫地出门的,他能不识得吗?

    平川郡王的为人,慕容灼来之前不是没有了解过,略一思忖,他隐约有些明白自己那日因何被这女郎怨怼了。

    原来都是这个平川郡王害的!

    “额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这位小公子,本王回头、额不,立刻就命人去处理此事,绝对会给您一个交代,今日是本王为殿下设的接风宴,就莫要因为这些小事叨扰殿下了吧?”

    “不行!”

    “不行!”

    凤举和慕容灼同时出声。

    慕容灼清冷地瞧了凤举一眼,捡起一块碎瓷片看了看,道:“说吧,怎么回事?”

    “平川凤家的凤七郎乃是小民的义兄,义兄用三万两银子从新平县购了这些上佳的景窑瓷器,本想拿回来售卖,但据说是平川郡王想要据为己有,义兄不肯,郡王便命府中管事诱使义兄将瓷器都送到了郡王府,声称郡王要全数买下,结果郡王非但没有付我义兄银两,还命人将东西全部损毁,其间我义兄想要阻拦,还被人打伤了,前日次兄凤九郎上门讨要公道,又被郡王府上之人一顿毒打,断了三根肋骨,四肢骨折,至今卧床动弹不得,时时咳血,言语都无法。小民素闻大燕摄政王殿下最是公正磊落,这朗朗乾坤,相信殿下定能还小民与兄长一个公道。”

    平川郡王汗流浃背,忙道:“这位小公子,您既然手握殿下的王令,那必是殿下十分看重之人,那您更应该知道,那华陵凤家与殿下有着深仇大恨,这平川凤家便是华陵凤家的分支,本王如此只是为了教训教训凤家人,给殿下雪耻。”

    慕容灼垂下眼帘的瞬间,看到凤举拳头悄然紧握,心中顿觉沉重。

    他终于明白了那日凤举为何那般愤怒。

    “是谁告诉你,本王与凤家有深仇大恨?”慕容灼一双蓝眸被寒霜覆盖,“步六孤康,本王之事轮不到他人插手,拿着本王为你的贪婪做挡箭牌,更是该死!”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适可而止

    两相默然。

    慕容灼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他奋力地想,头便一如往常开始作痛。痛便痛了,可越是心焦,越是一无所获。

    他揉着额头一脚踢到了那半袋碎瓷片上,闷声道:“本王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若是本王现下可以重新自己选择,本王绝不会选择忘记与你的过往!”

    凤举心中酸涩,皱了皱眉。

    自她到北燕见到慕容灼开始,便总是见他揉着额头。

    看他抱着头那般痛苦,凤举眼睫颤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若是痛苦,便不要勉强了。”

    温柔的抚慰,熟悉的人,可总觉得有什么与曾经不同。

    慕容灼握住了她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掌心,张口便道:“从前这里没有这些。”

    新旧交错的伤痕,还有薄薄的茧。

    从前?

    四目相对,彼此都知道,他说这句话多半又是记忆恍惚,脱口而出。

    慕容灼握着她的手,没来由的心疼。

    “本王虽然不记得了,但可以想见,你身为华陵凤家嫡女,必是身娇肉贵,怕是连受伤都不曾。”

    凤举收回了手:“寒梅松柏,唯有傲雪凌霜,方能见其可贵,如此,未尝不好。”

    “如果有朝一日本王想起了一切,又或者,永远都想不起,你会如何?”

    凤举浅笑:“慕容灼,你我皆不是为虚假设想而纠结的人。”

    她是不愿意回答,还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个问题本王一直在想,你我初次在华陵相识那时,你是如何说服本王留在你身边给你做……额,咳,本王依稀记得你我之间似乎有什么约定,那是什么?”

    就算他如今忘记了许多事,但他的性情与行事作风不会改变,到底这野狐狸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的?

    凤举抬眸看他:“你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

    “很少。”

    凤举满心希望被陡然泼了盆冷水,恢复了理智,道:“想知道便自己去想,想不起,那便等着吧!”

    至少现在,她尚没有积累与他谈条件谈合作的资本。

    慕容灼终于被她激怒了,猛兽扑食一般起身冲她扑了过来,猿臂锁在她身侧,只要任意一方稍稍向前一寸,脸便要贴在一起了。

    “本王认为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凤举,本王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若是换做旁人,本王不会与他废话,更不会这般纵容他。”

    慕容灼一双眸子宛如浩瀚深海。

    他修长的食指点在凤举鼻尖上,“野狐狸,不要在本王面前过度卖弄你的小聪明,小心适得其反。

    “是么?”凤举眉眼弯弯,倏地抓住他的那根食指咬了下去。

    慕容灼冷不防倒吸了一口气,疼痛尚是其次,关键是他感觉到柔腻湿润的舌尖不经意扫过了他的手指,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霎时从指尖流窜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心头剧烈地跳动,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修长结实的双腿都情不自禁的发软。

    这……

    他这是怎么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踢到铁板

    “殿下!”平川郡王忙行礼:“臣对殿下确实是一片忠心啊!”

    “忠心?”慕容灼视线落在那些碎瓷片上,寒声道:“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亲自登门向平川凤家之人致歉,将所有损失一文不少照价赔偿;二,被你打碎的瓷片有多少,你便跪着在上面行多少步。”

    他说的可不是眼前这半袋,而是全部。

    莫说如今已经入夏,衣衫单薄,便是在冬天着厚衣之时,那也是要残废了。

    平川郡王额头冒汗,小心打量着凤举。

    这个小公子的容貌真是比之殿下也不逊色了,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此人与殿下究竟是何关系,让殿下如此维护?

    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

    “再多看一眼,你这双眼睛也别要了!”

    森寒的声音传来,平川郡王冷不防心头一紧,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明日便亲自去凤家向那凤七郎道歉,并将三万两银子全部送上。”

    他一个郡王本被必要将自己弄得这般软弱,可他面对的是曾经的长陵王殿下,这位主儿行事一向都是无所顾忌的!

    凤举不依不饶:“那我两位义兄的伤药钱呢?”

    “这……”平川郡王赔笑:“既然殿下都开口了,那本王该赔的一定是一文不少,一文不少。”

    “哼!”

    凤举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去将那些碎片重新装回。

    平川郡王倒是眼活,立刻叱令左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

    碎片收拾好,凤举去接,慕容灼抢先拎到手中。

    “本王送你。”

    “不必了。”

    凤举去抢,可慕容灼单手拎着那半袋东西,毫不费力地伸到一旁避开。

    “本王送你。”

    凤举沉默,转身离开。

    慕容灼眼神幽沉,临走对平川郡王道:“往后不要再找凤家的麻烦。”

    郡王府外,慕容灼的护卫们见他出来,转身去驱策马车,却见自家主人麻溜地跑上了别人家的马车。

    凤举知道即便自己开口,这人也是赶不下去的,干脆不去理他。

    “李叔,回家。”

    车中。

    慕容灼一直等着凤举开口,可对方完全没有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这只不识好歹的野狐狸!

    “咳!本王不知此事。”

    凤举吸了口气,语气平静:“我知道,方才之事多谢你。”

    谢?

    慕容灼脸色不霁:“这是在辱骂本王吗?”

    虽然他忘了一切,但他也大抵知道这事与他多少脱不了干系,凤举谢他,就是骂他。

    “你想多了,既然你忘记了,今日若你不肯帮我,我也不能如何。”

    怨气归怨气,是非好歹她还是知道的,那日将慕容灼赶出去确实有些迁怒于他了。

    “慕容灼,我的族人因为你之事受人欺凌,但你方才让平川郡王亲自登门向我兄长致歉,便是要让所有人明白你对凤家并无敌意,如此也算扯平了,我不能怪你。”

    她说的是不能怪,而非不怪。

    慕容灼深深地凝视着她:“你怨本王。”

    凤举沉默了。

    ------题外话------

    不小心把这一章和上一章发反了,后台没办法改,大家看的时候自己搞清楚顺序,抱歉,我回头再找编辑看能不能重新改过来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慕容瞎子

    “既然殿下纵容,凤举若不恃宠而骄,岂非对不起殿下一片心意?”

    凤举暗暗觉得解恨,抬眸挑衅地望着他,却发现……

    慕容灼正神色怪异地盯着自己那根手指一动不动。

    凤举自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烈火一样的东西。

    这个、这个色胚!

    凤举的脸刷的红了。

    慕容灼迟缓地抬起眼帘,恰恰看到一张红颜面若桃花,眸似秋水。

    蓝眸中清霜消融,情深幽幽斯。

    “阿举……”

    熟悉的轻唤,低沉温柔的嗓音,瞬间击溃了凤举淡漠的伪装,时间仿佛了回到了从前。

    人,还是那个人。

    她的灼郎。

    手,不由自主缠上了他的腰身。

    君似良木,高且伟岸。

    妾如花蔓,柔肠百转。

    愿花木不移,永世相纠缠。

    呼吸相融,唇舌.交缠,管他今夕何夕。

    花香迎面,软玉在怀,心中砰砰然,恍惚间,慕容灼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皆是如此刻一般,与同一个人,相互依偎,彼此纠缠。

    ……

    “只要是你想要的,你亲自来取,本王便给!”

    “若我要你的命呢?”

    “人,可以给你,命,本王要留着,留着与你一世欢好。”

    “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话虽是学来的,但本王是真心的。”

    “……嗯,我知!”

    ……

    “灼郎,我心悦你,阿举心悦你,你呢?”

    “你说呢?”

    ……

    记忆!

    他的记忆……

    他想笑,又想流泪,仿佛最珍惜的珍宝失而复得,仿佛,长久的彷徨之后终于找到了方向。

    如果这些记忆都是真的……

    不!这就是真的!

    他慕容灼此生绝不会做两件事,一件是认输,一件,是轻易做出允诺。

    从前的他,一定是深深地爱着这个女郎!一定是!

    而现在……

    “野狐狸,本王想,本王可能……又看上你了!”

    凤举红唇微张喘息着,呆滞地扬起脖子望着他,突然——

    “滚!”

    凤举冷不防将他推开,那两条长腿挡住了她的路,她恼恨地踢了一脚,甩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方才还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眨眼的工夫就变身成了母老虎,母夜叉,慕容灼被收拾得有点蒙,赶紧爬起来冲出去。

    “喂!你这是何意?本王又哪里得罪了你?”

    凤举刹住脚步,赫然转身指向他,衣袂在空中转出一朵淡青色的花。

    “慕容灼,我警告你,你若对我是真心,那我便不准你忘了我。忘了,你便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而我,心中只容一人。”

    什么叫“又看上你了”?

    那她好不容易爱上的那个人呢?

    说丢,便就这么丢了吗?

    “慕容灼,你害我沦落至此,吃尽苦头,但我不怕吃苦,失去的那些身外之人我也可以再找回来,可你知道你最亏欠我的是什么吗?你——把我的灼郎弄丢了!你一日想不起,我怨你一日,一辈子想不起,我怨恨你一辈子!”

    气冲冲地转身便要往大门里走,凤举再次回头,大步冲到慕容灼跟前,又在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留下马车,你可以滚了!”

    “你……你这个悍妇!母老虎!本王看上你便是瞎了眼!”

    “呵,慕容瞎子!慢走不送!”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敲山震虎

    慕容灼面如寒霜,眼神犀利地瞪着凤举,似恨不得将她的心口瞪穿,好看看这女郎是否有心肝。

    “哼!”慕容灼扬着下巴,倨傲冷笑:“你莫忘了,你这可是在本王的地盘,下回若再有事求助于本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藏身在暗处的燕云打了个哈欠。

    殿下这句话怕是连他本人都不信,只要他能不那么上赶着献殷勤就已经很不错了。

    慕容灼发了豪言壮语,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还以为你会就此跟了他。”身后传来桑梧淡漠的声音。

    凤举浅笑:“我以为相伴至今,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

    桑梧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她只是担心凤举沉溺于儿女情长,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便哄得心软,将正事都忘记了。

    还好,凤举还是凤举。

    ……

    一个僻巷小院内。

    “恩师,见到恩师安然无恙,学生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为师冒险前来是想告知你一声,我大概不日便要返回平城了。”

    “哦?老师要回去?可是您此前不是还说要多观望一段时日吗?”

    “我那时也以为要等许久,只是,曜天殿下的表现着实令我刮目相看。当下我大燕朝局,燕臣对晋臣百般排挤,一心想要回复旧制,阻碍汉化改革,而殿下从前本就厌恶晋人,南晋两年受辱回来,抛却记忆,更是令我忧心,但如今他竟然肯为了给平川凤家一个公道而不惜驳了步六孤康的面子,这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此事学生也有耳闻,但学生听说的是……”男人迟疑片刻,说道:“据说那上门为平川凤家讨要公道的少年郎是曜天殿下的……男宠,若殿下只是为了一个男宠而训斥平川郡王,那未免就有些荒唐了,也与老师所想的大相径庭。”

    “哈哈哈哈,此等传言庸人信了也便罢了,你居然也信?曜天殿下是先帝一手栽培,你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殿下是何脾性你我难道不知吗?他岂是那等荒唐不检点之人?”

    “老师的意思是?”

    “殿下此举看似是为了袒护那个少年郎,当然,不排除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殿下另外的用意也是要借此事表明他的态度,他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对晋臣没有偏见,好给那些跋扈的燕臣一个警告。”

    “敲山震虎?”

    “不错!”

    “可是……”男人深感怀疑:“老师,殿下他虽然骁勇善战,勇武无双,但自小磊落直率,不屑阴谋,他岂能有这些谋算?您是否想得太多了?”

    “未必!殿下在南晋两年,虽说是百般受辱,但你莫要忘了,晋人最善权谋之术,尤其是华陵城那个是非之地,暗流汹涌全凭步步算计,殿下就算是真的忘了,但有些东西耳濡目染,骨子里总会沉淀下来。更何况,他可是一直都受华陵凤氏的照顾。”

    华陵凤家,能屹立数百年仍权倾朝野,兴盛年月比一个朝代你还要长远,这可不是光舞文弄墨便能做到的。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代笔书信

    “但愿一切皆如老师所料。既然老师已经做了决定,那学生这便为老师打点车马行装,哦,最紧要的是挑选一些好手,以便途中保护老师。”

    “你不必忙了,我自有安排。”

    ……

    “桑梧,你去将车上那半袋碎瓷片拎下来。”

    “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用来化腐朽为财宝。”

    “就这些东西你也能赚钱?”

    两人正说话,一个声音传来——

    “可巧,秦小公子这是方才回来?”

    穆老从另外一边的巷子回来,笑呵呵地看着凤举。

    “穆老?您出去了?”凤举讶然。

    “是啊!无论如何,我也总不能终日躲藏在房中吧?想要得胜,总需攻守兼备。”

    “看来穆老不仅精通棋艺,这段时日更是棋艺大涨了。”

    穆老捋着胡须,看着凤举满眼都是欣赏:“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吧!秦小公子平日也是很忙,难得今日你我遇见了,可有兴致手谈一局?”

    “求之不得,只望穆老不吝赐教。”

    眼看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向院中的葡萄架下走去,桑梧撇了撇嘴角,咕哝:“云山雾罩,不知所谓!”

    常心和常欢都去了云香榭打理生意,院中很是清静,石桌上凤举随时都放着棋盘。

    穆老有心相让,让凤举执黑子,凤举刚落了一子,穆老突然道:“哎呀,瞧老夫这记性,一看见棋盘便将正事给抛诸脑后了。”

    见凤举不解地看着他,穆老解释道:“老夫在此叨扰也有些时日了,正准备给在平川的门生送个信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为难道:“只是老夫这右手还是不太利索啊!”

    他的手掌在那个陷阱坑里被扎穿,岂是这短短几日内便能痊愈的?

    凤举福至心灵,道:“若是穆老不介意,止音倒是可以代笔。”

    穆老身份不简单,他这书信内容应当也是不便为外人所知的,凤举其实只是随口试探,却不曾想穆老竟然一口答应。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了。”

    额……

    好吧!

    当凤举坐到榻几前,提起笔,听着穆老在旁叙述,她终于明白穆老为何放心让她代笔了。

    “旧日秋冬,霜雪凛冽,不及添衣,以致风寒侵体,事与愿违。今时过境迁,花木向荣,正宜下药祛病,修剪花木,花匠闲暇,正待营生。”

    从字面看,凤举大约能理解,这是在暗指之前做的某件事情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打乱了原有的计划,以致事情遭受重创,停滞不前,现在时机到了,可以开始解决麻烦,让计划重新实施。

    但是她并不知穆老的具体身份,这信中所指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真是没想到,秦小公子品貌绝世,这书法也是一绝。这手正楷严整飘扬,犀利飞动,必是师承名家!老夫再次眼拙了。”

    “穆老此言实是折煞止音了。”将书信封好,凤举问道:“不知穆老这书信要送往何处?我这便亲自去送。”

    穆老说道:“长宁街北巷的吴之存。”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查无此人

    “敢问,这附近可有一位吴之存先生?”

    “额,没有啊,我在此处住了大半辈子了,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个人。”

    凤举与桑梧在北巷接连找了几个人打问,皆是同样的结果,莫说北巷,便是整个长宁街都没有吴之存此人。

    “难道是搬走了?”

    凤举摇头:“若只是搬走了,不可能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这里根本没有吴之存此人存在的任何痕迹……”

    话音戛然而止。

    存在、存在……存……

    凤举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突然拿出了那封信,犹豫一瞬,将信取出。

    “你要偷看?”

    “这信是我代笔的。”

    “那你还看什么?”

    凤举将书信内容反复研读,吴之存,无之存,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那穆老让她来送信,又是要她送给何人?

    头一回见到穆老是在平城,那时慕容灼返回北燕不久,而穆老似乎也是从那时起离开平城来到了平川,如今,穆老这信中之意若是要回返平城,那么,慕容灼又为何偏偏在此时来到了平川?

    这两人来去的时间总是前后紧邻。

    “你在想什么?”

    “桑梧,去平川郡王府。”

    ……

    郡王府,管家客客气气地将凤举带到了慕容灼下榻的院落。

    “殿下,秦小郎君求见。”

    慕容灼正在屋中长几后翻阅从前丞相改革的新法,听到门外管家传讯,眉眼染上一层喜色,但随即便板下了脸,传了个哨声。

    哨声一响,两道花白的身影从房顶一跃而下,一左一右挡在门前,正是云团和了凌云。

    “啊——”

    管家冷不防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连后退。

    自从殿下来了府上,身边就一直带着这两个大家伙,府里人人皆知,可这样突然跑出来实在是太骇人了。

    凤举看着面前两个守门大神一般的存在,冷笑一声,完全无视两只猛兽的存在,直接从中间穿过,当门一脚。

    “慕容灼,料你也忘了,你家白虎的夫君是我养大的,你不懂身为男宠的规矩,你家白虎倒是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

    “咳咳……”慕容灼正悠闲品茶,一口茶呛进了气管,好不容易平缓下来,脸却因为咳嗽憋得通红,更显得艳丽妖媚。

    “真是物似其主,一样的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凤举不与这别扭的家伙做口舌之争,让桑梧将门关上,问道:“能否告诉我你此次来平川的目的?”

    慕容灼下巴一扬,往后一靠:“事关我大燕朝政,本王为何要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凤举猛地俯身,双手重重拍在长几上,威慑的眼神竟让慕容灼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心中默默骂了一句:这凶悍的女郎!除了本王哪个男人愿意要你?

    “我不是来与你开玩笑的,慕容灼,你可是来寻人的?”

    慕容灼眼神一凝,玩笑之意瞬间退去:“你怎会知晓?”

    凤举站直身体,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欲寻之人是何身份?你寻他是为何事?”

第一千零八十章 丘穆陵氏

    慕容灼迟疑不言。

    凤举道:“看来你是信不过我。”

    分明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话,语气也毫无波澜,慕容灼却没来由的心疼。

    这个凤举便是他命中克星。

    “此事事关紧要,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你可明白?”

    “我不是长舌妇人。”

    慕容灼起身道:“本王此次前来平川,名为微服查访民情,实为寻找我朝中丞相,丘穆陵岑鸿,不过丞相为亲身支持汉化改革,将自己的姓氏‘丘穆陵’改为单姓‘穆’字。丘穆陵氏一族乃我大燕贵族,在大燕的尊贵与地位几乎等同于你们华陵凤氏在南晋的境遇。”

    “在大燕朝中,一部分燕人旧臣十分排斥有关于晋人的事物,包括接受晋人的治国方式,安民策略,还有排挤晋臣,阻碍汉化革新。”

    “但穆丞相却是个中例外,他虽为燕人,但却支持大燕汉化,效仿晋人,皇祖父在世时便重用穆丞相进行国政革新,并且颁布了一整套汉化新政。只可惜初有成效时,皇祖父便驾崩了,之后大燕内乱,那些燕臣更是肆无忌惮排挤晋臣,阻碍革新。穆丞相独木难支,便挂印辞官了。”

    丘穆陵岑鸿,穆岑鸿。

    北燕穆丞相。

    穆老,您还真是个大人物啊!

    凤举问道:“那你此来是想请穆老再出山回朝,继续汉化革新?”

    “不错!但朝中想要从中作梗之人不少,所以此事不宜张扬,否则定会使丞相置于险境。”

    “只怕已经有人暗中下手加害了。”

    慕容灼狐疑地看向她,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凤举这话中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你此话何意?”

    凤举从袖中抽出书信交给慕容灼:“你且看看这个。”

    “这是……”

    书信内容十分隐晦,慕容灼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凤举道:“日前我偶然救下一位老先生,他当时正因躲避刺客追杀落入山中猎户的陷阱,那位老先生我在平城时见过一回,那时自称姓穆。穆老这段时日一直在我家中养伤,方才他让我将这封书信送去长宁街北巷,给一个叫吴之存的人,但我去了,人人都告诉我北巷并无此人。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是见你我相识,暗示我将这信交给你。”

    心中大致有了眉目,慕容灼再看手中书信,信中内容便豁然明朗。

    “听你方才所言,我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北燕内乱突发,汉化革新被迫中断,而今,他大概是又看到了希望,告诉你他这位花匠有意回去,让你去请他。依我看,不请要请,还要鼓乐笙歌,声势浩大地去请。”

    慕容灼颔首:“内乱以来,晋臣多受排挤,必对大燕朝廷心寒,就连那些原本支持革新的燕臣也都动摇了,本王如今若是大张旗鼓、郑重将穆相请回朝,便是显示本王施行新政的决心,好让那些晋臣重拾信心,而那些想要从中作梗之人也都不敢在本王眼皮底下再对穆相动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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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在这个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浮华乱世,她是华陵凤家最尊贵的嫡女。
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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