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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陌上蓝裳

    “额,哦,好,如此甚好!若是能将丞相请回来,那我们大燕的国政改革复苏便有望了。”

    慕容灼淡淡地看着他,问道:“皇兄,之前本王昏迷,醒来总觉得身上少了何物,可是你代本王收了起来?”

    “啊?少了何物?你身上的东西为兄都不曾动过啊!”

    慕容洛一脸迷糊,看样子却不似作假。

    燕云说在南晋时,凤举送了一封血书给他,他连睡觉都贴身带着。

    若非皇兄拿走,那……又会是何人?

    “曜天,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慕容洛忐忑地望着慕容灼。

    “没什么,只是昨夜隐约有个念头,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什么。皇兄,本王昏睡的那段时日,有何人近过身?”

    慕容洛见他神色平静,稍稍放心。

    “你昏迷的那几日,大多都是为兄守着你,至于那些宫女内侍们,他们绝不敢动你的东西。”

    “没有其他人?”

    慕容洛心虚,缩了缩脖子,笑道:“有倒是有,但应该不是她拿走的。”

    “谁?”

    “贺楼兰雅!”

    慕容灼的脸顿时被阴云笼罩。

    慕容洛忙道:“从前只当你会纳了独孤明月为王妃,可既然独孤家背叛了你,为兄知道,虽然你现在是还留着他们,但以你的性子迟早会铲除独孤家,那你与独孤明月也是不可能的了。虽说这贺楼兰雅的容貌是比独孤明月稍逊色了那么一点,但她一直都被誉为平城第一才女,她的才识可是丝毫不亚于那些南晋的世家之女,配你正合宜。”

    “你当贺楼家便是全心全意拥戴我们吗?皇兄,本王之事,本王自己心中有数!”

    ……

    出了昌州地界,马车经过郊野之地,凤举挑起了帘子。

    如今已经开春,四野新绿,本该是田间劳作之时,可眼前所见,却是饥民塞川,民不聊生。

    慕容烈,即便是再骁勇善战,也不配成为天下之主。

    “你们这些贱民,退后!”

    一声叫骂传来,凤举循声望去,就见前方不远处一辆马车翻倒在地,其中一只车轱辘也不知滚到了哪里,车厢也撞破了。

    而在翻倒的马车旁,四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将两名女子护在中间,看样子应该是一对主仆,婢女穿着窄袖胡服,主子穿的却是飘逸的大袖晋裳,裳服泛着浅浅的蓝色,头上戴着白色的纱笠,看不清样貌,但身量高挑修长,颇有些风仪。

    婢女似乎是将什么吃的给了蓝裳女子,女子刚收入纱笠,路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突然冲了过去,跪在女子面前拉住她的裙摆。

    “贵女,求您赏给小人点东西吃吧!小人已经有四日没有吃东西了,求您……”

    女子似乎是低下了头,但不知是在看那少年,还是她被少年抓黑的裙摆。

    “你要这个?”

    女子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少年欣喜若狂,伸手便要去接,不料女子竟将糕点抛了出去。

    少年只是稍稍愣了一下,赶忙转身去捡,可那滚在泥土里的糕点引来了四五个人哄抢,少年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女子身边一名护卫却忽然拔刀砍在少年后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借用马车

    少年倒在了血泊里,手仍然保持着向前伸的动作,眼睛大睁着望向前方。

    “是她?”常心开口。

    凤举还未还来得及开口问,常欢已经说道:“我认得那个女的,就是她从武义手上买下了我们姐妹,又当场放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好在我们遇见了公子,不然就算她真将我们带回去为奴为婢,我们也要被这狠毒的女人折磨死。”

    显然,方才发生的一幕让这对孪生姐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凤举沉静地看了眼那名蓝裳女子,放下了帘子。

    马车经过女子一行人身边,女子的护卫突然拦在了前方,挡住了去路。

    “喂,停下!”

    桑梧提剑准备下去,凤举冲她摇了摇头。

    外面车夫问道:“不知这位贵人有何贵干?”

    车夫是凤举临时雇来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翁,与护卫说话时有些怯懦。

    可大概正是这份怯懦助长了护卫的气焰,那护卫态度更加跋扈。

    “我们家女郎要搭借你的马车一用,要多少银子你只管开口。”

    “这个不成的,小人这马车已经有人租用了,人还都在车上呢!”

    “我家女郎用你的车那是看得起你,车上什么人都撵下来!”

    “这、这不行啊……”

    “少废话!”

    护卫将老车夫一把推开,蛮横地掀起了车帘。

    “车上之人都下来,这两马车我家女郎要用!”

    常欢的嘴最快:“凭什么?你家女郎要用,我家公子还要用呢!”

    说着,就要去将那人踹开,可她的脚刚伸出去就被那名护卫给抓住,用力一拽,常欢直接仰面摔倒,好在桑梧伸出一条腿撑住,常欢才没有将后脑勺磕到木板上。

    护卫看出这伸腿之人动作利索,当下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但对上桑梧那张清寒得毫无表情的脸,男人竟冷不防后退了一步,手中车帘倏地飘落,阻隔了双方的视线。

    就在护卫发怔时,那蓝裳女子走了过来,轻声问道:“车上是何人?”

    护卫连忙低头:“是一个泼辣的小婢,还、还有一名冷峻青年,另外好像还有个小婢,跟那泼辣的长得一模一样。哎?小人想起来了,那对孪生姐妹正是女郎在江绥县买下的那两个。”

    “哦?”女子语气中似有点喜色,随即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就这些?那青年是主人家?”

    “啊?不、好像不是。”护卫努力回想,可方才他刚掀起帘子就被那泼辣小婢挡住了视线。

    “哼!”

    女子不悦,极轻地冷哼了一声,亲自走到马车前,口气完全不似方才展现的盛气凌人,反而听上去很是温和。

    “下人唐突,冒犯了。我们经过此地,马车因故翻了,等了许久只等到你们这一辆马车,故而难免有些急切,还望见谅。”

    对于女子态度的前后大变,桑梧只是不屑地压了压嘴角,常心常欢姐妹都皱起了眉头,一脸厌恶。

    凤举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无论如何,人家总是帮过你们的,知恩图报,你们态度可要好一些。还了情,往后方能互不相***净利落。”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心思毒辣

    常欢凑到凤举身边,努着嘴悄声道:“可是公子,她不是真心帮我们的。”

    凤举莞尔,凤眸看向低垂的车帘,眸中星光点点。

    “我知道。”

    她招呼桑梧靠过来,对桑梧低声耳语了一句。

    桑梧满脸狐疑地瞧了她一眼,转身跳下马车。

    蓝裳女子隔着纱笠打量着桑梧。

    桑梧对蓝裳女子随性地抱拳道:“我家公子说了,可以捎你们一程。”

    “多谢!”

    蓝裳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婢女刚要上去,就被桑梧拦住。

    “车上只能再坐一人,所以,你走路吧!”

    婢女立刻竖眉:“那就让车上那对孪生姐妹下来,她们只是身份低下的贱奴,怎配与我家女郎同车?”

    桑梧不屑地冷哼道:“你家女郎身份贵重,我家公子也未必就低到哪里,车是我家公子的车,人是我家公子的人,我家公子都没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在此处指手画脚?”

    “你……”

    桑梧的剑用力挡在了婢女身前。

    婢女看向自家主子:“女郎,您看他……”

    蓝裳女子有些不悦,但看了眼车内的方向,她还是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也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是!”婢女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蓝裳女子挑帘,躬身入了马车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人。

    好个仙姿卓绝的少年郎!

    便是在平城,那些自诩清高的晋人都不曾有这样的容貌风华。

    凤举微笑,略微颔首。

    女子回以微笑:“这位郎君,真是多谢了。”

    “佳人落难,举手之劳。”

    凤举的话让女子颇为受用。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儿啊!我的儿!我的儿啊……”

    凤举将窗帘挑开一条缝隙,看到一名妇人扶着血泊中断气的少年,哭得肝肠寸断。

    妇人身边还有打碎的陶碗,一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清水只余下了碎片中的少许,在妇人的哭声中轻轻打晃。

    蓝裳女子轻声道:“方才之事,公子可是都看见了?”

    凤举迷惑:“女郎可是指外面那名少年惨死之事?说来,女郎一直在此,可是知晓发生了什么?”

    “你……没有看到?”

    “哦,我们也是刚到,来了便见那少年倒在血泊里。饥肠辘辘,三餐不继,已是十分的可怜,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狠心歹毒,无悲悯之心便也罢了,竟还使人母子分离,阴阳永隔。”

    桑梧默默坐在一旁,抱着剑低着头,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常心悄悄看着凤举,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

    常欢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凤举一眨不眨,听着凤举睁眼说瞎话,指桑骂槐。

    蓝裳女子坐在那里十分的尴尬,讪然附和:“是啊!的确是可怜。”

    说着,女子对外面道:“环儿,将我们包袱里的糕点送去给那个妇人吧,她也是怪可怜的。”

    “啊?哦,是!”

    凤举眼睫微微颤动,清冷的暗光一闪而过。

    这女子好毒辣的心思!

    看似是同情妇人,将糕点送给对方,然而外面那么多饥民,妇人拿着那些糕点只会沦为众矢之的,若是她不肯放手,更会被活活撕碎。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不敢透露

    “稍等!”凤举说道:“桑梧,你去将那妇人叫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嗯!”

    桑梧跳下马车前冷淡地扫了眼蓝裳女子。

    凤举知道,桑梧见惯了各种残酷,她一定也看穿了女子的心思。

    透过帘子,凤举看到桑梧对妇人说了几句话,妇人的情绪从悲伤到激愤,到最后的颓然绝望。

    最后,妇人点了点头。

    至于她们说了什么,没人听得见。

    “公子,人带到了。”

    凤举挑起帘子,妇人掐着掌心,没有往蓝裳女子那里看一眼,跪了下去:“小妇人给贵人磕头。”

    凤举示意桑梧将人扶起,问道:“家中原先是以何谋生?”

    “小妇人全家务农为生,两年前夫主被征调去当兵,战死了,独留下小妇人和一个独子,小妇人只好去大户人家做工,可后来官府大肆征粮,主家搬去了别处,小妇人家中也难以维继,如今……”

    妇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凤举问:“那你在那户人家府中是做什么活计?”

    妇人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主家看小妇人手艺好,便让我在厨房里帮厨。”

    “哦?如此说来你烹饪的手艺倒是不差?”

    “小妇人娘家原是开过饭馆的,南北菜式都会一些。”

    “那正好,我家中正缺一个厨娘,你可愿随我走?”

    妇人抬起泪眼,看向凤举的眼中多了一丝希望,可她随即回头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凤举叹道:“我可以给你点时间,准你将人安葬。”

    “我……我想将虎子与他爹葬在一处,我不在了,好让他们父子做个伴,只是他爹的坟茔离此处有些远。”

    妇人很是紧张,生怕凤举会不允。

    “无妨,我送你去。”

    凤举扫了眼蓝裳女子,道:“女郎心地善良,应当不会介意吧?”

    女子勉强一笑:“当然。”

    “那便有劳女郎让你那几个护卫帮这妇人抬一抬她儿子的尸首了。”

    “……”女子沉默了半晌,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那几个人不情不愿地去抬人。

    常欢含糊地嘀咕了一句:“该!”

    路上,凤举问道:“过了这半晌,倒是我忘了问了,不知女郎是要去何处?”

    “平城。”

    “哦,可惜了,我只到丁阳。”

    丁阳与平城,以及凤举真正要去的平川都在东北方向,但去丁阳和平川走的又是不同的路,只有最初一小段路程是相同的。

    “无妨,只要到了一个能找到车马的地方,我的人自会有办法的。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他日若有机会,也好报答。”

    想刺探她的身份?

    凤举悠然笑道:“谈何报答?萍水相逢,得遇佳人如斯,即是缘分,来日若还有缘,自会得见。”

    “公子是晋人吧?观您言谈气度,想必是出身世家。”

    凤举一笑避之:“那女郎呢?看女郎的气派,定是平城贵族,不知令尊是……”

    “这……哎呀!”女子突然惊呼一声,“我的脚好像抽筋了,定是之前马车侧翻时不慎拉伤了。”

    凤举冷笑。

    看来对方与她一样,不愿透露身份。

    平城贵族之女,只身跑到燕南,还不敢透露身份,可疑吗?

    看来,慕容灼即便是回到了平城,这摄政王也不是好做的。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婢女嚣张

    女子很谨慎,凤举刺探了两次,都未能得到丝毫关于对方身份的信息,之后她便不再问了,大多时候都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往后的计划。如此一来,就连常欢也不敢聒噪了。

    但这女子却并不安分,桑梧冷着脸,生人勿近,她便从常心常欢两个丫头身上下功夫。

    只可惜,这两个丫头对凤举几乎一无所知。

    更何况常心常欢对女子心无好感,一直爱答不理,要么便是冷言冷语。

    蓝裳女子碰了壁,对待常心常欢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哎哟!”

    车外,女子的婢女环儿突然大叫了一声。

    “环儿,你怎么了?”女子急忙挑起了窗帘。

    只见那环儿整个人压在厨娘杨婶身上,爬起来一脸的委屈:“女郎,奴婢实在走不动了,方才腿软不小心绊了一下,您看,奴婢的手心儿都被碎石子儿刺伤了。”

    凤举分明看见环儿说话时,看似是在娇憨地踢石子,可她的脚却踢在了杨婶的腿上。

    杨婶摔得不轻,半边脸都擦伤了,好不容易爬了起来。

    “停车!”

    凤举叫停了马车,下车问道:“杨婶,你可还好?”

    杨婶抬起脏污的袖子便要去擦脸,被凤举拦下。

    她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帮杨婶小心清理伤口。

    “公子,这使不得,这……”

    “无妨!”

    常心和常欢都下了马车。

    环儿在一旁撇了撇嘴,一脸刻薄,扭身冲着自家主子撒娇。

    “女郎……”

    蓝裳女子看向常心常欢:“环儿是我的贴身婢女,自小便一直跟着我,被我娇惯坏了,身子柔弱,你们可否先让她上车歇一歇?”

    “凭什么?”常欢立刻反驳:“都是丫头,你家的丫头便比我们姐妹娇贵?这马车还是我家公子的呢!”

    环儿柳眉一竖,抬手就甩了常欢一个耳光:“你居然敢对女郎如此说话?你们可莫要忘了,我家女郎可是花银子救过你们的,是你们姐妹的恩人,别说她只是让你们空个位子,便是要你们的贱命,你们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环儿!”蓝裳女子开口喝阻,但神情分明毫无诚意。

    “你敢打我?”

    常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常心拉住。

    “小欢!我们既然跟了公子,此事自有公子做主,你要让公子跟着你丢人吗?”

    “哼!”

    常欢怒瞪着环儿大喘气,她虽然直爽,但并不鲁莽,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环儿得意洋洋地爬上了马车,这对主仆如此嚣张,都不曾问过凤举这个主人家的意思。

    凤举浅笑,还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主儿,这般目中无人。

    “公子!”常欢凑到凤举身边,小声抱怨。

    凤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常欢愣住,想起她指的应该是那句:无论如何,人家总是帮过你们的,知恩图报,你们态度可要好一些。还了情,往后方能互不相***净利落。

    公子这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你们姐妹二人能否先委屈一下徒步走一段,让杨婶随我上车处理一下伤口?”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主仆毒计

    “本来应该是她们下来的!”常欢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和姐姐将杨婶扶了上去。

    上车时,凤举冲常心微微颔首,常心明白这是要她劝好常欢,莫要再冲动。

    凤举取出了慕容灼当初给她的药膏,用湿帕子清理了伤口,将药涂上。

    杨婶很是局促。

    环儿道:“这位郎君,您是主子,她只是个下人,主仆有别,您应该顾着自己的身份,何必亲自给她上药?”

    凤举笑得温文:“你们主仆与我无亲无故,我本也无需理会你们的求助,但我不还是伸手了?何况杨婶还是我的人。凡事何必计较太多无谓的东西,你说呢?”

    环儿哑然。

    是夜,一行人在一个小镇上住宿。

    凤举坐在榻几前,看着杨婶帮忙收拾了东西走出去,凤眸微微眯起。

    客栈里最好的一间上房,凤举让给了蓝裳女子,那里是整个客栈里最清静的地方,外面发生什么基本不会被打扰,其他房间相对便差了些。

    “你在打什么主意?”

    桑梧坐到凤举身边,倒了杯茶灌下。

    凤举目光望向不知名的方向,呢喃道:“我在想,从前我在华陵时,被人前呼后拥,是否也如那女子一样骄横自私。”

    环境也许真的会影响一个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不会。”桑梧答得利落干脆:“你不是那样的人。”

    凤举不由得莞尔:“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今日竟夸赞起我来了?”

    “谁夸赞你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桑梧瞪她:“你还没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可不会忍气吞声,任由别人欺到你头上。”

    “阿梧,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

    上房。

    环儿服侍主子用膳。

    女子吃了两口,将筷子重重压在桌几上,清丽的容貌透出几分戾气。

    “能让我心里不舒服的人,从来没有活着的。”

    环儿道:“女郎是指那个俊俏的郎君?”

    女子缓缓摇头:“那人不显山露水,可一身贵气逼人,只怕身份不简单。”

    “不简单又如何?在大燕能比咱们家将军身份贵重之人可是屈指可数,女郎不认得他,可见他也未必就多么厉害。”

    “不,还是谨慎为好,莫要去招惹他了。”

    “那女郎指的是……”

    女子眼底笼罩上一层阴翳:“你去告诉外面那几个人,今夜趁人不备,将那个卑贱的厨娘给我解决干净,切莫惊动她的主子。”

    环儿勾出一抹阴毒的笑容:“是!”

    她就知道,那个妇人的儿子都已经被女郎杀了,女郎不会容忍那个妇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想都糟心。

    环儿出门,将四个护卫叫了过来。

    “女郎有命,命你们四人今夜……”

    话到当口,环儿心生一计,冷笑:“女郎命你们悄悄将那个厨娘和那对孪生姐妹解决掉,切莫惊动任何人。还有,回头女郎问起,便说是那对姐妹发现了你们,你们不得已才杀了她们,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叨扰女郎,懂了吗?”

    “明白!”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贺楼兰雅

    四个护卫似乎对环儿这种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四人离去后,环儿勾了勾嘴角。

    “哼!谁让你们惹我不快?”

    ……

    子夜时分,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几盏灯笼非但没有将后院照得太亮,反而多了层灰蒙蒙的感觉。

    杨婶和常心常欢住在同一间房,因为凤举特意叮嘱她们尽早安歇,明日好赶路,三人几乎是刚用过晚膳便睡了。

    在三人正睡得憨沉时,一片薄薄的刀刃从门缝插了进来,将门栓一点点地划开。

    “吱呀……”

    门开了,四个黑影钻了进来,长刀在月色中晃着森白的的光,冲着熟睡的三人同时砍了下去。

    刀影落下的瞬间,屋中的墙壁上映出鲜血飞溅的影子。

    ……

    环儿抱着被子靠在门口守夜,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迷蒙中,好像有人在拍她的脸,她不悦地皱眉,睁开眼睛。

    “谁啊?”

    睁眼刹那,看到常欢那张讨人厌的脸就杵在她面前,她心脏猛地一缩,坐在地上迅速后退。

    “你、你……”

    是人,还是鬼?

    但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便发现屋中不止常欢一人。

    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光很暗,几个黑漆漆的人影映在墙壁上。

    常心,那个厨娘,还有那个俊美的小郎君和冷峻的护卫,都在。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环儿从地上爬起,向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瞪着屋中几人。

    “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常欢硬拽着环儿,将她推到角落,环儿没站稳向前扑倒,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待她看清给她做垫子的东西——

    “啊!”

    她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踩在裙摆上,人再次跌坐到地上。

    杨婶红着眼睛冲了过来,揪扯着环儿:“你们真是好狠毒的心,杀了我的儿子,还要来杀我!我打死你个蛇蝎心肠!我要为我的虎子报仇!”

    “你这个疯婆子,你放开我!”环儿将杨婶推到了地上,“是你儿子自己冲撞了我家女郎,他自己不知好歹,与我何干?”

    环儿目光从屋中众人身上扫过,慌张地想要夺门而逃。

    就在她闯到门前时,桑梧提着血淋淋的剑挡在她面前。

    她回头瞪向凤举:“这位郎君,你的下人们无礼,你难道就不管吗?你可知道我家女郎是何身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胆敢碰我一下试试!”

    “哦?”凤举站在光影暗处,只闻其声,难窥其容:“我倒好奇,你家女郎是何身份?”

    “哼!我家女郎可是贺楼将军府的嫡女,莫说是你们这些庶民,便是在平城,也无人敢动她分毫!”

    原来如此!

    贺楼将军家的嫡女,贺楼兰雅。

    自她到了北燕便听说过不少次这个名字,据说是与独孤明月并称北燕双姝,独孤明月的美貌,贺楼兰雅的才学。

    凤举轻轻一笑,贺楼兰雅小心翼翼藏了一路的身份,就这么被身边之人给卖了。

    听到环儿的话,常心常欢和杨婶都面露畏色。

    贺楼将军在北燕的身份权势,的确不是她们敢惹的。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世道之公

    “常欢,她白日里打了你一个耳光,你可要还回去么?”

    乍一听到凤举轻描淡写的声音,常欢愣住了,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啊?”

    这意外的情况让环儿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你没有听清楚吗?我家女郎可是……”

    “贺楼将军府的嫡女,我听清了。”凤举再次说道:“常欢,你若是想打回去,现在便去吧!”

    “公子?我若是打了她,您不会杀了我吧?”常欢深感怀疑。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而且,他日若是有人为此事寻上门来,自有我担着。”

    常欢抿了唇犹豫了一会儿。

    “公子,这可是您说的!您可不能不要我了!”

    说完,常欢快步上前,阴测测地一笑,甩手重重一个耳光落在了环儿脸上,在环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再次抬起手,最后却收了回去。

    “你白天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现在也打你一个,扯平了!”

    暗影中,凤举嘴角微微勾起。

    常欢这一点,很好。

    环儿捂着红肿的脸尖叫:“你们这些刁民,我家女郎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婶,那贺楼兰雅杀了你的儿子,你可要杀她的人报仇吗?”

    杨婶瘦弱的身子哆嗦着,红着眼眶咬着牙走到环儿面前。

    环儿怒瞪着她:“你敢?”

    杨婶扬起了一只手,看样子也想抽她一个耳光,但这一次环儿有所防备,抓住了她的手腕。

    环儿正得意,常心默默上前抓住她的手,常欢也上去,两姐妹一起将环儿制住。

    “杨婶,你打吧!她的主子要了你儿子一条命,就该赔给你一条命!”常欢道。

    杨婶哆嗦着嘴唇,抬手给了环儿一巴掌,可这一巴掌打得却并不重。

    “我打你这一巴掌,不是为了我的儿子,只是因为你白日里绊了我那一下。”

    杨婶说完跪到了凤举面前,磕了个头:“公子,您好心让我为儿子报仇,这份恩情我心领了,可是真正让人杀我儿子的是她的主子,我就算是杀了她也没用。”

    凤举将人扶起,走出阴影,来到环儿面前,在环儿充满愤恨的眼神中靠近她,盈盈浅笑。

    “小小奴婢,仗势欺人,纵使是你的主子身份贵重,草菅人命、狠毒跋扈亦要付出代价,何况是你这狐假虎威的东西?我本来是没打算动你的。”

    凤举扫了眼角落里堆着的四具死尸,若非她一早让桑梧藏在屋中保护,只怕此刻躺在那里的便是杨婶她们。

    “你的主子要杀我的人,却不想惊动我,说明她不打算触怒我,那她便不敢将我的人全杀了,我想,最令她感到不舒服的应该是杨婶吧?杀人之子,她心中有鬼,自然如坐针毡,寝食不安,所以她要拔掉这根刺。而至于常心常欢,应该是你的阳奉阴违,我可有冤枉你?”

    环儿吞咽了一口唾沫,惊恐地望着凤举。

    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凤举笑如春风,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今夜只会来一个护卫杀杨婶,便打算让阿梧杀了那护卫了事,但没想到来的是四个,要杀我三个人,那,我便不能饶了你了。”

    面前之人,俊俏得简直像世外神仙,可那清浅的笑容却让环儿浑身汗毛倒竖。

    “你、你、你想干什么?”

    凤举笑道:“你欲夺人性命,便该奉上自己的命,世道本该如此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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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少女春心

    清晨,贺楼兰雅从美梦中醒来。

    “环儿,更衣。”

    迷迷糊糊唤了一声,无人应答,贺楼兰雅起榻,就见自己面前并排躺着一女四男五具血淋淋的尸体。

    “啊——”

    ……

    而凤举主仆一行人,早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悄悄动身上路了。

    “公子,奴婢还以为你是个温柔谦和的君子,没想到,你坏起来真狠!”

    常欢在马车上盯着凤举两眼发光,那双眼睛里含着某种少女情怀。

    “软弱怯懦,赏罚不分,并非君子之行。她花银子买下你们,是为恩,你们路上被她刁难,是为偿还,两相抵消,最终这般结果也不算你们亏欠于她。”

    “嗯!我们姐妹不欠她了。”常心浅笑。

    桑梧在一旁默默看着常欢常心姐妹,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

    这对姐妹,怕是真的对凤举这个假公子动心了。

    ……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平川开云香榭和云丰粮铺的分号,那便是长久之事,住客栈肯定是不成的。

    到了平川,凤举首要做的便是找了个宅子,宅子并不算大,收拾一番后干净整洁,住他们几个刚好合适,杨婶还在院中架起了葡萄架,随着春夏交接,院中一片绿荫。

    给远在凉州的陶掌柜送了一封书信之后,凤举便开始四处找寻铺面。

    一切都很顺利。

    而平川这个晋人聚集之地,四处可见大晋的风貌,这让凤举有种归属感。

    云香榭的铺面最先安顿了下来,晋人喜奢华,求精致新奇,云香榭的内部陈设自然马虎不得。

    凤举几乎每日从早忙到晚,除了要考虑云香榭的摆设,还要亲自制香,找粮铺铺面的事情便交给了常心和常欢,这两姐妹有些许做生意的经验,渐渐的也开始能为凤举分担了。

    这日,凤举将几款香的配方写了下来,自己抱着一本《百草鉴》研究,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公……”

    常心从外面回来,赶忙噤声,取了件外衫搭在凤举身上。

    桑梧进门便看到那少女两靥绯然、含情脉脉地望着凤举。

    “你不是去商谈粮铺之事吗?”

    常心惊了一下,急忙起身,退到一边,脸颊却更红了。

    凤举被桑梧的声音惊醒,看到常心,掩口打了个哈欠。

    “回来了?铺面商谈得如何?”

    “回公子,那位齐老板接受了我们的出价,我怕他反悔,就斗胆做主,当面让他先签订了契约。”

    常心从袖中取出契约平整地放到凤举面前。

    凤举笑了笑:“做得很好。”

    桑梧看着常心因为这一个笑容眼波盈盈,很想敲一敲凤举的脑袋。

    她难道还没觉察出问题吗?再如此下去恐怕要出事了。

    “奴婢方才看见杨婶在准备晚膳了,这就去看看好了没有。”

    “去吧!”

    凤举检查着契约,兀自琢磨,云丰粮铺才刚在燕南出了风头,此时不宜太过张扬,而且东面的四家分号才刚筹备,运粮不便,这平川的分号暂时还是与昌州的一样,将铺面都收拾准备妥当了便关门落锁,等待恰当的时机。

第一千零六十章 寻松制墨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桑梧正凑在近处盯着她看。

    “你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凤举莞尔:“如此不是正好吗?”

    桑梧眨了眨眼睛,盯着她皱眉。

    不是指容貌方面像个男人,而是那种被打磨出来的潇洒气度,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从前身为女子的一点扭捏。

    桑梧暗暗赞叹,嘴上却道:“好什么?再如此下去,你便要惹一身风流债了,常心常欢看上你了,你难道没发觉吗?”

    “啊?”凤举呆愣。

    桑梧无奈,这个人明明很精明,可对这感情之事却意外的迟钝。

    “此事你最好尽快解决,不管你说自己好男风也好,亦或者坦白自己的女儿身,总之不能拖了。”

    凤举叹了口气,起身将身上的外衫搭到衣架上。

    “既然要长久地相处下去,我便没打算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既然要坦白,总要观察一段时日,确定对方是可信之人,也许,是时候了。”

    她拾起桌上的《百草鉴》,若有所思。

    这天夜里,用过晚膳后,凤举将常心、常欢、杨婶三人都叫到了房中,与她们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桑梧一直在门外站着,听着凤举讲述自己的身份、经历,平静得就如同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凤举,是个怪人。

    却让她惺惺相惜。

    这一夜,杨婶倒还平静,只是常心和常欢姐妹的房中依稀有哭声传出。

    “你真造孽!”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窗前,望着哭声传来的方向。

    凤举无奈苦笑,少女春心萌动,那种感情是很美好深刻的,也是弥足珍贵的,让她们早点清醒,总好过日久情深来得打击。

    “也不知她们是否能接受,明日你便守着她们吧!”

    “你去哪儿?”

    “听闻平川城外的山上有一大片老松,我想去看看,若是合适,我打算买来制墨。”

    九品香榭之所以能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可不止单一的香料,墨便是最赚钱的一项。

    “制墨?制作松烟墨需要砍伐松枝、烧烟、筛烟、熔胶、杵捣、锤炼等研试,还要加许多香料、烟叶等防虫蛀,工序十分复杂,你想仅凭你一人之力?”

    从前母亲为了讨好那个男人,自己亲自研究制墨送给那个人,可那人要什么没有,岂会稀罕?

    “阿梧,没想到你对制墨竟也有所了解。”

    桑梧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凤举知道桑梧心中有些地方满是伤痕,触碰不得,每次触碰到了便是这般,有伤痛,亦有怨恨,她从未问过,但也尽量小心避免。

    “哎!制墨仅凭我一人的确是不成的,但要找到合适的人也不容易,只能循序渐进了。”

    ……

    翌日一早,凤举便雇了辆车出城了。

    车夫李平也是附近的邻里,人约莫三十来岁,人很憨厚可靠,凤举平日里用车都是找他。

    李平祖辈都住在平川,对当地很熟悉,有他在,很快便找到了那片松林,棵棵老松长在半山腰,木质肥腻粗壮,是极佳的制香原料。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松山横尸

    “秦公子可是想要这些古松吗?这只怕有些困难。”李平见凤举对这片松树很是感兴趣,忍不住说道。

    凤举好奇:“哦?却是为何?”

    “公子有所不知,这片松林虽是长在野外,却是有主的,在小人还小的时候,这片松林就被凤家买下了,那时凤家的琣公尚在世,他对这片古松情有独钟,便花了重金买下,如今琣公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子嗣对此处也是颇为看重的。”

    “凤家?哪个凤家?”

    “就是那个华陵凤家的分支,哎,虽说是同族,可这平川凤家是不能跟那华陵凤家相比的。琣公在世时倒还算好,可自从早年琣公过世,这平川凤家便彻底败落了,留下两位郎君只能勉强度日,好好的世家子弟沦为商贾,被人瞧不起,真是……”

    平川……

    经李平这么一说,凤举倒是想起来了,母亲曾经将凤家所有的分支都列出来给她,其中确实有这平川一脉。

    只是自从大晋南北分裂,北方战事频繁,北方许多分支都与主家少了来往,尤其这平川一脉,近年来更是鲜少与主家有联系。

    李平口中的琣公便是族中的六族伯,凤琣,她记得六族伯与婶娘过世后,平川一脉似乎就只剩下了两个族兄,七哥凤修与九哥凤凌。

    这两位兄长她幼时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啊……”

    下山途中,李平忽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

    李平惊恐地指向草丛某一处:“死、死人……有死人啊!”

    死人?

    凤举蹙眉,小心走过去拨开草丛,就见高高的野草之后横着一具尸体,家仆打扮,是被人在胸前砍了一刀毙命的。

    凤举在死尸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

    他们上山时走的是大路,下山为了抄近路才会选择这里,没想到竟会碰上这等事。

    “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吧?况且人都已经死了。”李平害怕地说着。

    凤举点了点头:“嗯!”

    她刚得罪了贺楼兰雅,只希望贺楼兰雅不会找到这里来寻仇,别人家的事的确不宜多管。

    就在这之后,两人又接连在下山的途中发现了几具尸体,其中有一个穿着与第一个人相似,但其他几具却是一身黑衣,应该便是杀手。

    这平川城内究竟有怎样的风云?

    “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凤举蓦地停下脚步:“李叔,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没、没有吧?”李平只想快点下山,赶紧回家。

    凤举凝神听了片刻,的确不曾再听到什么声音。

    难道是听错了?

    就在凤举如此想着时,刚走了几步,她分明又听见那声音。

    “等一下!”凤举小声叫住了李平。

    李平被她惊得心都揪了起来,四处打望。

    “公子,这荒山野地的,我、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这下,他的确是听见了呼救声,可他只是个庶民百姓,那些见血的事情他实在不敢沾染。

    凤举也能理解,说道:“李叔,你若是害怕就先去山下车上等我,我去看看。”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穆老遇刺

    “啊?”

    李平惊惧。

    凤举却已经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这秦小公子真是忒胆大了。”

    李平看了看四周,打了个哆嗦,赶紧往山下跑。

    呼救声传来的方向无路可走,凤举只能艰难地穿过那半人高的野草,但是走着走着,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些杂草中有零星被压倒的痕迹,看得出从这里走过的人很谨慎,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难以发现。

    寻着痕迹,凤举很快找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凤举正要往前,突然——

    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诧异地回头,原来是去而复返的李平。

    “李叔?您不是下山了吗?”

    李平挠了挠头:“既然是一道来的,又是邻里,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多谢。”

    “谢什么?”李平放开她,说道:“小心点,这山上常有人来打猎,难保会遇上什么陷阱。”

    前方,之前呼救的声音停了少顷,不确信地问道:“外面可是有人?”

    “等一下。”

    李平叫住凤举,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拿着这个探路,我估摸着这人是掉进深坑里了,可别把你自个儿也掉下去。”

    凤举接过树枝一边走一边将前面遮挡的杂草拨开,果然发现一个坑洞。

    深坑中有一个人,四五十岁的年纪。

    凤举向下看,那人向上看,两人同时愣住了。

    “是您,穆老?”她初到平城时在酒楼遇到的那位长者。

    穆老愣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啊,原来是你啊,小郎君,你我真是有缘,又在此处遇见了。”

    “秦公子,你们认得?”

    “有过一面之缘。”凤举问道:“穆老,您怎会在此?”

    “这个……小郎君可否先将老夫拉上去?你我如此说话亦是不便啊!”

    穆老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见他是喊了很久了。

    凤举抱歉地笑笑,但这周围也没有什么绳索藤蔓。

    “我车上有麻绳,我这就去取来。”

    李平说完立刻跑远,很快便带了一捆麻绳来。

    两人一起将穆老拉了上来。

    “哎呀,总算是出来了。”穆老摊在地上,望着天空,释然放松。

    “穆老,我们方才在沿途看到一些死尸,那应该是您的家奴和刺杀您的杀手吧?”

    “是啊!”穆老很随意地笑了笑:“呵,有人想要老夫的命,好在老夫还算命大,不慎落入这陷阱,因祸得福保下一命,现下又让老夫遇见了你。”

    这个穆老果然是身份不简单。

    “我看那些死尸死了至少也有两三日了。”

    “三日。”穆老说道:“我在这坑里也待了三日了,咝……”

    穆老想要起身,不慎碰到了右手上的伤,他的手臂上被砍了一刀,手掌又被坑下插的尖木桩子刺穿了,看样子只怕腿脚也有伤处。

    “那您接下来可有何打算?那些追杀您的人若是非要置您于死地,只怕不会就此罢手。”

    穆老略微皱起了眉头:“我租用的那个小院只怕是不能再回去了,其他地方,倒是有几个相识的故友,只是那些地方恐怕也被盯上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桑梧软肋

    “穆老若不弃,可愿随秦绝到寒舍暂居?养伤同时再另做打算。”

    李平诧异地看向凤举,一脸不赞同,这穆公就是个烫手山芋,指不定何时就会将杀手引来,这秦小公子还当真是不怕事。

    穆公含笑看着凤举:“哦?你就不怕么?”

    凤举笑:“秦绝不愿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既然被我遇见了,若视若无睹,于心何安?”

    穆老赞赏地点了点头。

    ……

    家里一个院子住的皆是女子,且没有多余的院子,凤举只好让桑梧与自己住到一起,将穆老安排在了桑梧的屋子。

    “杨婶,你去请个大夫来,只说是家中远亲扭伤了脚,切莫声张。”

    凤举在院中吩咐杨婶,常心走了过来。

    “公子,快晌午了,让杨婶做饭,还是我去请大夫来吧!”

    她终于恢复了吗?

    凤举点了点头:“好,那你去吧!”

    眼看常心出门,察觉身后有人过来,凤举轻声问道:“我不在家中,她们三人……”

    桑梧道:“并无异常,杨婶依旧如往常,常心看样子已经平静了,只有常欢一直待在屋中不曾出来,她对你这个公子确是动了真情了,要缓一缓也是正常。自从救了她们,你不是已经观察了一路吗?这三人你选得没错,皆是有情有义的,依我看,就算她们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往后也只会维护你,不会出卖你的。”

    凤举不说话。

    桑梧绕到她面前:“我倒是好奇,她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如果她们执意要走,你会如何?放了她们?还是杀了灭口,去除后患?”

    凤举淡然道:“我会用对付你的方式对付她们。”

    桑梧神色陡然转冷。

    “不过,如你所言,我已经观察了一路,如今决定将真相告诉她们,便是确信她们不会出卖我。你呢?你我相伴至今,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你会出卖我吗?”

    两人对视。

    “哼!有病!”

    桑梧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凤举笑了笑,叹息。

    桑梧,楚家人到底是靠什么迫使你不得不为他们卖命?

    我虽捏着你的命,但他们,只怕是捏着让你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东西。

    一旦楚家人知道桑梧还活着,拿桑梧的软肋威胁她,那桑梧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桑梧啊桑梧,但愿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能坦诚相待。

    接下来的日子,凤举的生活并未因为穆老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她依旧每日为了生意而忙碌。

    而常欢,在屋里闷了三日之后终于肯出来了,只是每每看着凤举,都有股小女儿心碎的哀伤,看得凤举心中很是愧疚。

    云丰粮铺一切都收拾妥当,牌子也挂了上去,只待恰当的时机到来,粮食备足,直接便可以开张。

    随着云丰粮铺关门落锁,云香榭的生意也渐渐步入正途,在平川城内传开了名声,凤举开始为制墨松木之事考虑。

    凤家平川一脉……

    她也该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两位族兄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七郎凤修

    凤举以为平川一脉的处境就算不及洛河郡一脉,至少也不会相差太远,然而情况远比她所想的还要糟糕。

    “秦公子,凤宅到了。”

    李平停下了马车。

    而他口中所谓的凤宅,竟是个比凤举租用的那座院子还要小的民居。

    “这……”

    看出凤举的惊讶,李平惋惜道:“哎,您也没想到吧,堂堂的凤家分支,竟是这幅光景。其实早年也并非如此的,平川凤家曾经也是风光过的,只是后来战事频繁,凤家人那时又都不愿接受任命入燕国朝廷给燕人为官,难免受人刁难,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无奈只能变卖了大宅,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他们为何不向主家求助?”

    “不知道啊,只听说早些年琣公病重时,他的两个儿子走投无路,不远千里去过一次南晋,可后来不知为何空手回来了,为了给琣公治病卖掉了大宅,可琣公最终还是过世了。留下好好的世家公子只能行商,被当地那些贵族嘲笑轻视。”

    凤举不解:“李叔,你可还记得他们去南晋是在哪一年?”

    “这个……”李平想了想,道:“具体的也记不清了,大概就在四五年前吧!”

    四五年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凤举都没有任何关于平川一脉求助的记忆。

    若是七哥九哥真的去过家里,见过父亲,父亲绝对不可能让他们空手而回。

    那时……

    难道他们遇见的是凤逸?莫非凤逸刁难羞辱了他们?

    “李叔,你说凤家公子行商,他们生意做得不好?”

    “嗨,世家公子养尊处优,舞文弄墨是好手,可行商自然是要碰钉子的,不过那凤七郎倒是聪明,也能吃苦,熬过起初的几年慢慢有了起色,只是去年因为长陵王殿下那件事,都无人敢与凤七郎做生意了,非但如此,还有许多人刻意为难,他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凤举心中顿生愧疚。

    原来自己那件事也连累了他们。

    凤举上前叩门,很快院中便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来了,我想着你今日也该回来了。”

    青年的声音中有一丝亲昵欢喜,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院门打开,一个青年出现在门后,隽秀清雅的容貌,墨黑的发搭在一侧肩上,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长袍更显得人丰神如玉,纵使身处陋室,身上仍有种名门贵气。

    只是……

    如斯的美男子,腰上却系着一条围裙。

    凤举笑了,这位一定便是她那位七哥凤修了,幼时他随着凤琣族伯去家里,还教过自己写字,多少年过去了,他身上仍能看到往昔的影子。

    凤举心中倍感亲切。

    而凤修也在暗暗打量凤举,惊叹于对方的风华。

    “你是……”凤修率先开口。

    凤举拱手作揖:“阁下便是凤家七郎?”

    凤修回礼,只是腰间围裙有些违和。

    “正是凤修,不知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寻我何事?”

    “能进去说话吗?”

    “哦,失礼,失礼,快请进。”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松林遗心

    简陋的小院,两间主屋,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十分简单的布置,但内外都收拾得很整洁。

    进屋时,凤举扫了一眼,看到厨房内准备得颇为丰盛。

    “凤七郎可是在等什么贵客吗?”

    “哦,并非是什么客人,今日是舍弟的生辰,他外出游学今日应该会回来的。”

    原来今日是九哥的生辰。

    “真是抱歉,我来时也不曾准备什么贺礼。”

    “啊?”凤修笑了笑,“素未相识,小公子客气了,不知您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打算找些上等的松木制墨,前段时日得知城郊那片松林是凤七郎所有,故而想来问问,那片松林可否卖了予我?您放心,该多少银子我分文不少。”

    没想到凤修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抱歉,那片松林乃是家父生前所爱,恕我不能割舍。”

    六族伯爱松之心,大概与父亲是同样的吧!

    “孤标百尺,傲雪凌云,其心,不因时迁,其志,不因境改。令尊爱松,当是为此。”

    方才因为凤举提出要买下松林,凤修的脸色有些不大不悦,此时听到她这番话,态度也有所好转。

    “既然小公子亦是有心之人,那更当知晓那片松林的意义,我不能卖。”

    凤举道:“气节精神在于心,而不在于物。人死了,一抔黄土,活着,方能风骨清举,有所作为。七郎是要空守着那片古松饿死,还是用令尊遗物重振家门?”

    凤修垂眸浅笑:“从前也有人来寻我,想要买下那片松林,但那些人皆是满口铜臭,你这般的却是头一个。”

    有希望!

    凤举道:“我要松木是为了制墨,松烟入墨,墨色入画成章,岂不更有意义?”

    “……”

    凤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敛眉沉思着,凤举并不催促,只是静静观望着四周。

    这个七哥气度仍是世家子弟的气度,却没有那些矜娇之气,没有婢仆,却将房舍打理得如此整洁,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这半天还不曾询问,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额……”

    凤举迟疑,要道明自己的身份吗?

    可是,这位七哥是否值得相信?当初轻信凤逸她已经付出过代价。

    就算七哥品行端正,那单就当初他们兄弟去华陵求助无果一事,还有如今因为慕容灼之事受连累,只怕他们心中也有怨言,自己心中有愧,如何面对他们?

    “我……我姓秦名绝,字止音。”

    “哦,秦小公子。”凤修端详着凤举,“我们,是否曾经在何处见过?”

    “啊?”凤举忙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下凤眸半遮:“也许是你我注定有缘,故而面善。那个,松林之事……”

    “此事容我再想想,待舍弟回来,我也须征求他的意思。”

    “也好!七郎若是做好了决定,还请来云香榭告知一声。”、

    “云香榭?便是那家新开不久便声名远播的云香榭吗?”

    凤举点头,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叨扰了,就此告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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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在这个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浮华乱世,她是华陵凤家最尊贵的嫡女。
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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