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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四十六章 是福是祸

    很快,北关便有战报传回。

    自慕容灼出征北关以来,战报一直不曾断过,可这一次的战报却让整个朝廷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这日,凤举以谢无音的身份去参加了一场清谈会,结束后便听到人议论,有人匿名向刑部尚书石繇递送了一封书信,揭发当年衡广派人暗杀衡玄,且罗列了不少证据。

    事情报到晋帝面前,晋帝立刻就命刑部立案,严令彻查。

    对此,凤举并不意外,她甚至大概猜到了那递信揭发之人就是晋帝暗中指使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只会指向衡广一人,晋帝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正衡广已经死了。

    而晋帝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衡广一脉已经凋零,衡家如今由支持嫡系一脉的族人掌权,在关键时刻晋帝必须笼络人心。

    晋帝最近一系列的动作都说明,北关形势不妙。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凤举就被叫去了翰墨轩。

    “父亲!”

    一进屋,凤举便跪到了地上。

    凤瑾叹息道:“事情尚未有定论,你先起来说话吧!”

    凤举执拗摇头:“不用,就这样女儿心里反而能好受些。”

    近来凤家的处境十分微妙,时刻都处在悬崖边,都是因为她。

    凤瑾拗不过她,说道:“自从慕容灼出征以来,与慕容烈数次交战皆是十分激烈,虽然艰难,倒也没能让慕容烈进犯毫厘,故而朝中无人能说什么,只是这一回的战报上说,慕容烈忽然改变了战术,双方胶着,战况变化得太突然,让人不得不起疑。”

    凤举皱眉:“可是有人怀疑灼郎与慕容烈勾结?她二人有深仇,以灼郎的脾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举,在你看来当然是如此,可在他人看来,慕容灼始终是北燕人,他与慕容烈不管如何争斗,终究是同族同宗。”

    凤举沉默了,是啊,就算是确定无疑的东西也能被有心人的三寸之舌歪曲,何况是慕容灼,只要他是异族人,那些人就有数不尽的借口强加罪名。

    “就这一封战报就让人引申出许多传言,且不说还有暗中的消息。”

    “暗中?”凤举抬眸,“哪一方?”

    凤瑾道:“楚康上奏,说有人看到慕容灼暗中与北燕摄政王慕容洛见面,不知谈了些什么。另外,我必须告诉你,楚康所言确是事实。”

    楚家在军中有眼线,凤家自然也有。

    灼郎不可能只身跑去北燕京都平城,那就只能是慕容洛专程南下找灼郎的,为的又是什么?

    “阿举,推己及人,倘若你是慕容洛,你找慕容灼的理由是什么?”

    凤举攥紧了衣袖。

    理由只有一个,劝说灼郎,离晋,回燕。

    “父亲,对不起!是女儿当初的选择让我们凤家面临如此危机。”

    凤举深深拜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向地板。

    凤瑾一把扶住她:“过阵子便要行及笄礼了,额头上留下了伤如何见人?是福是祸尚未可知,现在还不是你自责的时候。阿举,你只需明白一点,无论是谁背弃你,还有为父与你母亲在,不会有事的。”

第九百四十七章 信任难否

    “父亲……”凤举双拳紧握,“我想相信他,他向我允诺他一定会回来的,我想相信他一次。”

    凤瑾微笑,柔声道:“那你就相信他。”

    凤瑾也觉得慕容灼并非背信弃义之人,否则当初阿举索要慕容灼时他也不会选择默许。

    现在之所以告诉阿举这些,只是让她提早心中有数。

    这一夜,凤举几乎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早她便跑去了东楚府,楚秀看到她第一眼,便是叹气。

    “我就知道你总会来的,感到不安了?”

    凤举紧盯着楚秀:“师父,您认为灼郎他会离开大晋吗?”

    “慕容灼迟早会离开大晋,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你也清楚不是吗?关键在于他选择何时离开。”

    楚秀取出温好的酒为自己斟了一杯,啜了一口。

    “倘若他当初刚刚被你救下、一无所有之时离开,凤家虽然会受到影响,但还不至于太严重。如果他是在将来大事得成时离开,那当然普天之下都无人敢有非议。但,他如今掌握着大晋北方边界的十万兵权,如果他此时离开,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到时大晋举国陷危,你们凤家便成了罪人,岂能安然无恙?所以,人若想成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否则高不成,低不就,后患无穷。”

    这些凤举岂会不知?

    “师父,阿举只想向您请教一件事,如果不幸言中,灾祸真的降临,要如何做才能让凤家所受的影响降到最低?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不能累及族人。”

    “哎……”楚秀咂了咂嘴,“今日这酒怎就不是滋味呢?”

    不是酒变了味道,是人心装着太多事。

    楚秀望着眼前的少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与凤举可说是亦师亦友,年月虽不长,感情却不浅。

    “你我皆知,凤家想要彻底摘干净是不可能的,但你父亲也是个人物,他从最初就做得很干净明智,有关于慕容灼的所有事情,他从未正面表示过自己的态度,甚至于一直有意避嫌。当初向陛下索要慕容灼之人,只是你,而非你父亲,更非凤氏一族。这,你可懂得?”

    凤举垂眸沉思了半晌,声音晦涩:“师父,如此真能保全凤氏一族吗?”

    “这就要看你如何做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为师真不愿看到那一幕。生于世家,家族是负累,却也是依靠,一旦失去了依靠,举步维艰,生存实难。”

    尤其凤举还是个女子。

    凤举起身,只觉得浑身都像绑了巨石般沉重。

    她自嘲苦笑:“若死亦不惧,再多艰难又有何惧?师父,你说,相信一个人难吗?”

    楚秀一时无声,凤举扯了扯嘴角,笑得干涩无力,转身欲走。

    这时,楚秀忽然开口:“身在权力中心的人,首要的一点便是……不相信任何人!”

    从东楚府出来,凤举双腿一软,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大小姐!”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未晞玉辞赶忙上前。

第九百四十八章 想相信你

    凤举抬头,冬日的阳光白得刺眼。

    “回家吧!”

    夜晚,凤举独自一人到了翰墨轩,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翰墨轩人影攒动,那些都是族中各分支的叔伯长辈,他们原本是要参加凤举的及笄礼的,按照正常的行程要再过半月才到,可如今都快马加程赶来了,也是为了慕容灼之事。

    长辈们商议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各自叹息着散去。

    凤举一直都躲在外面,鼻尖都冻红了。

    人群散去许久之后,翰墨轩内的烛火一直没有熄灭,一个人影在屋中反复徘徊走动,似是为了什么事而发愁。

    “父亲……”

    满心愧疚,凤举轻唤了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个头,悄悄离开了。

    拂晓。

    未晞和玉辞到楼上服侍凤举起身,却发现榻上早就没了人。

    天飘起了雪花。

    凤举独自一人在梧桐林里抚琴,琴声却终不能成调,忽然“噌”的一声,唳九霄的琴弦断了。

    凤举心头跳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指腹上的血珠。

    “灼郎,我想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这一次。可我也不能因为相信你而重蹈覆辙,再次拖累整个家族。”

    呢喃轻语,她忽然眼神一凝,扯住中衣衣袖撕下两块白绸铺在地上,直接用割伤的手指在上面写了起来。

    写完了,极其认真地分别折叠好放入怀中,起身坚定地向梧桐林外走去。

    就在这一日的早朝上,晋帝下达了一道诏令——

    命令慕容灼即刻撤兵回朝!

    ……

    北关,禹州边界。

    晋帝命令撤兵的诏书送抵北关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帅帐内,慕容灼握着诏令,眉心冷峻深邃。

    “真不明白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们这才刚震住慕容烈便要我们退兵,难道就不怕我们前脚撤兵,慕容烈后脚便南下攻城吗?”

    “有什么不明白的?还不就是怕将军反水跑回北燕吗?就凭将军的本事,真要回北燕谁能拦得住?”

    “将军为了大晋浴血奋战,陛下却如此猜忌,实在令人心寒!”

    “行了,你们少说一句,这军中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呢,你们这些话再被传回华陵,将军又免不了要被人扣上个作乱的罪名。”刘承制止了众人的议论,看向慕容灼,道:“将军,这诏令都已经送来了,看字面意思是容不得商量的,楚阔马上就要来接替我们了,我们撤兵吗?”

    慕容灼手指在诏令上抚过,倏地将诏令卷上,起身道:“不撤!”

    “可是,朝廷已经对您诸多猜忌,如果再抗旨,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将军,我们绝非怯战,只是那楚阔眼看着已经带兵前来,我们若不遵从诏令行事,那您可真就坐实了反叛之罪。”

    慕容灼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走到帐中的地形图前。

    “诸君当真以为楚阔率八万精兵前来是为了接替我们守卫北关?”

    刘承顺着慕容灼的视线看向地形图,忽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莫非他真正的目标……是我们?!”

第九百四十九章 血字为书待君归

    “啊?我们?”

    “可是陛下的旨意分明是让楚阔来接替我们,他凭什么针对我们?”

    “是啊,同为晋军,他敢无缘无故对我们动手吗?退一万步,就算是动手,我们七万,楚阔八万,有将军为帅,必有胜算!”

    慕容灼蓝眸映着冷光,声音清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北关距华陵万里之遥,即便是楚阔真做了什么,事后自会有他的一套说辞。不瞒诸君,本王今早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一旦我们掉头撤兵,楚阔便会以我们勾结慕容烈反叛为由将矛头指向我们,而慕容烈届时势必会从北面向我们进攻,到时我们便是南北腹背受敌。所以……”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分隔南北的永江:“进,尚有一席余地,退,唯有七万将士沉尸永江,只是无论是进是退,都要连累诸君与本王一同背负一个反叛的罪名了。”

    “我大晋的将士一直被异族鄙为懦夫,可自从跟随将军出战,每战必胜,叫人心中痛快!与其窝囊受气,不如痛快一战!”

    “我等心甘情愿,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好!立刻整军,准备后日凌晨……全军渡江!”

    回到自己的营帐,慕容灼从枕下取出了一张白绸小心展开。

    雪白的丝绸上字体华丽优美,宛若凤凰展翅飞舞,却唯有寥寥五个字:待君归来,举。

    每一个字都是用鲜血写成。

    这血书是昨日刚送到他手中的,从昨日到现在,慕容灼已经看了不下十回,可每回看了心中都百感交集。

    昨晚他甚至梦见了阿举割破手指一笔一划写这血书的情形。

    那个女郎是在用自己的鲜血提醒他,她在华陵等着他回去。

    慕容灼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只是一时之计,可如果后续不安排好,一旦他反叛之罪传回华陵,阿举和凤家的处境便危险了。

    他必须安排到万无一失,必须!

    可是该如何做呢?

    慕容灼捏着白绸,只要一想到那个痴愚的女郎割破手指来写这些字,他便忍不住眼眶发热,心尖一下一下地疼着。

    将白绸放到鼻尖轻嗅,极淡的血腥味掺着丝丝的牡丹花香。

    “阿举……”

    捏着白绸,就像牵着某人的手,他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奈何丝绸柔滑,一个不慎从手中滑落,落地的瞬间在空中飘荡开来。

    慕容灼在白绸落地前一刻将东西抓住,眼神忽地一定,福至心灵,唇角微微上扬。

    “来人,取一面旌旗来!”

    ……

    翌日凌晨,天还暗着,慕容灼不顾宣旨使臣的阻拦,率领七万将士北渡永江,杀了慕容烈一个措手不及。

    江北的雁城本就无太多人把守,慕容烈还带兵驻扎在别处,凌晨慕容灼大军兵临城下,守城的将兵很快便弃城而逃。

    当慕容灼抗旨渡江的消息传到楚阔耳中时,楚阔已经率军到了永江南岸,正得意地准备命人往华陵送信,却听闻慕容灼攻下雁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一面旌旗插在了城头,旌旗上写着一个笔力遒劲的“晋”字。

第九百五十章 身份之疑

    刘承与慕容灼站在城墙上,看着风中招摇的旌旗,刘承瞠目结舌。

    “将军,这面旌旗你是何时准备的?”

    “昨日。”

    刘承干笑了两声:“可就算如此,等楚阔的战报送到华陵,你抗旨反叛的罪名还是少不了。”

    “本王知道。”

    “所以呢,我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刘承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攻占城池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可这到底是该北上,还是南下?

    北上攻打北燕?慕容灼肯定不愿意。

    南下回归大晋?抗旨可不是等闲之事。

    “楚阔会告状,本王难道便不会邀功吗?”

    “可楚阔参你的折子恐怕已经送出去了。”

    慕容灼唇角斜勾:“本王邀功的折子最迟明日便会送到晋帝手中。”

    刘承张大了嘴巴,如此说来,他在还未渡江夺城之前就已经上奏了,这还真是……自信!

    ……

    慕容灼抗旨的消息尚未送入华陵城,晋帝便接到了慕容灼渡江夺下雁城的捷报,早朝之上龙颜大悦。

    下朝后,萧鸾被单独叫到了御书房。

    “这个慕容灼,果真天纵奇才,竟然打到了永江北岸,哈哈哈,自我大晋南渡至今,许久都不曾如此扬眉吐气了,真是痛快啊!”

    听着晋帝对慕容灼赞不绝口,萧鸾想起了孟鸿煊出事那晚说的话。

    父皇已经告诉他,他是先皇后在离宫所生的孩子,后来被父皇用董昭仪之子的身份换回宫中,可是孟鸿煊说过,先皇后之子天生便是蓝瞳。

    当今天下年纪年纪相仿且为蓝瞳者,据他所知唯有一人,慕容灼。

    慕容灼会是父皇与先皇后之子吗?

    如果是,那么他自己又是谁?

    父皇虽然告诉了他他的身份,可这会不会只是父皇保护慕容灼的手段?

    “四郎,慕容灼虽然性情飞扬桀骜,不受约束,但若好生利用,确会成为你的强助,这点你须明白。”

    “是,父皇,儿臣明白!”

    萧鸾口中应着,可心中有了疑虑,晋帝的表现看在他眼中便有了旁的意思。

    “四郎,朕叫你来呢,是想问问你对当下朝局如何看待?”

    闻言,萧鸾眼底掠过一丝阴暗的光影。

    “父皇,儿臣认为,眼下朝中四大世家以凤家一家独大,另外,慕容灼与凤家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慕容灼终究非我族类,其人又自负张狂,如今他率军北渡,在军中威望又甚高,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恕儿臣直言,再稍纵容,只怕真要养虎为患,比当初的楚骜还要危险。”

    晋帝笑容收敛,语气冷淡:“四郎,你忘了朕方才叮嘱你之言了吗?慕容灼虽是猛虎,但若你豢养得当,他也会成为你的强助,况且一个胡人,带兵打仗他是举世无双,可论智谋,一个慕容灼而已,凭借你的手段,他根本不足为惧。我们大晋最大的隐患一直都是世家大族的威胁,况且眼下真正的储君还不是你,而是太子,你应当弄清楚你该着重之处,莫要因无谓之人浪费心思。”

第九百五十一章 父子离心

    晋帝说完,忽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常忠忙将茶递过去。

    萧鸾关切道:“父皇可是身体不适?儿臣这便去叫太医来。”

    “不必了,可能是近来天冷,受了寒,不碍事。四郎,朕今日这些话你要记得清楚,慕容灼也好,那些世家望族也罢,只可利用,不可全信,尤其是后者,这天下是我们皇族的天下,不是他们世族的,所谓的皇族与世族共天下,终究是不合天理的。”

    “是,儿臣谨记。”

    “你且退下吧!”

    萧鸾退出昭明殿,望着楼阙林立的宫廷,润玉的双眸瞬间变成两汪深潭。

    慕容灼,本王是真不能留你了!

    “陛下,可好些了?”

    常忠帮晋帝抚着后背。

    晋帝长长舒了口气,身体后靠。

    “朕现在是有些后悔让清玄子离开了,他在时,朕的身子还真是神清气爽,可他一走,哎……”

    “仙师离开也是顺从天意,恐怕留下违背了天意,反倒害了陛下。”

    “嗯,你呀,最会说话。还是没有找到清玄子的踪迹吗?”

    常忠摇头:“宫内宫外都没有传来消息,仙师道法高深,当日只留下一个口信,便凭空消失了。”

    “走了也好,也好!”

    清玄子究竟是不是衡玄,他一直心存疑虑,将人留在身边他总是寝食难安,如今人自己走了,倒也省心。

    “常忠,你方才可注意到,朕提及慕容灼时,睿王好似有些不高兴。”晋帝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是吗?奴才方才只顾着照顾陛下了,倒是不曾留意。”

    “哎!朕当初之所以答应将慕容灼赐给凤举,就是为了借凤家之手养大这只猛虎,让他为四郎所用,同时,用这个对手来激励四郎。可看四郎方才的样子,他确实是将慕容灼当做了对手,只是也忽略了慕容灼是把可用的利刃,若是他现在就想除掉慕容灼,只怕没有了这个箭靶,他自己立刻就会成为世家新的目标,到时处境危矣。”

    常忠笑了笑,扶着晋帝起身,道:“比起陛下,睿王还是稍稍有些沉不住气,也许是年纪尚轻的缘故,但真要说起来,眼下陛下身边的皇子们也就只有睿王一枝独秀了。陛下正值盛年,也许再过些年,睿王殿下也就能更加沉稳了。”

    “嗯!”

    晋帝点了点头,可走了几步之后,想着常忠的话,他的脚步忽地停了下来,脸色渐渐变得阴郁。

    这个四子与他当年太像了,能隐忍,有野心,心高气傲。

    当下自己身边诸多皇子确实唯有他一枝独秀,无人能与他抗衡,而自己又正值盛年,倘若四子沉不住气,急于坐上龙椅,那自己……

    这个孩子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所生,是他看中的储君之选,可帝王家父子兄弟,为了那个位子一朝反目,实在太常见了。

    他回头看向上方的主座,眼中透出了不安。

    “常忠,立刻叫人来拟旨,命楚阔返回西关,慕容灼手下军队仍留北关驻扎,另外,召慕容灼一人回京,朕要见他。”

    就算是亲生骨肉,也不可不防,而他如今能用的只有慕容灼。

第九百五十二章 脱离掌控

    翰墨轩。

    “父亲,可是北关有消息了?”

    凤瑾点头,道:“慕容灼北渡永江,夺下了雁城,陛下圣心大悦,今日朝中大肆嘉奖了他。”

    “那之前陛下命令撤兵之事……”

    父亲和师父都已经给她分析过,一旦灼郎从命撤兵,必会腹背受敌。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若我所料不错,慕容灼夺下雁城应该是在陛下命令撤军的诏令抵达之后。”

    凤举略一思忖,如此说来,就是说灼郎是在接到撤军诏令之后渡江的,他并没有遵从晋帝之意撤军,也就不会被楚阔和慕容烈前后夹击。

    “我看,他应该是也料到了楚阔会针对他,所以才会选择抗旨北渡,好在他聪明,赶在陛下得知他抗旨之前将北渡夺雁城的战报送回,如今陛下再次下令,让楚阔返回西关,命慕容灼手下军队继续驻守北关,如此慕容灼的险境也算解除了,接下来就只等他回京了。”

    “回京?”

    “嗯,陛下命慕容灼一人回京面圣。”

    凤举倏地想起了当初的楚骜,拥兵一方,若不是独自回京,也不会落得最后的下场。

    “父亲,这不对吧?灼郎为大晋拿下一座雁城,看似是喜事,可对陛下而言,灼郎带着七万大军北渡永江,又坐拥一城,可说是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陛下的圣心大悦只怕……是做在表面的。”

    凤瑾含笑点头,甚是欣慰。

    “阿举,听你母亲说你近来对手上的生意已经掌握得得心应手,现下看来,你对朝中局势的观望也比从前更加老练了。你所言不错,陛下确实已经开始忌惮慕容灼了,否则之前也不会急召他撤兵回京。只不过,正如你所言,慕容灼今非昔比,他一渡江,再拥城,已经不是朝廷所能控制的,若是他此时心生反义,再加上他在军中的威望,必成朝廷大患,所以陛下才隐而不发,好安抚慕容灼。”

    眼下的情况,晋帝一定害怕只要他稍稍表现出对慕容灼的不满,以慕容灼的脾气,极有可能一怒之下真的在江北雁城反叛,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陛下召灼郎一人回京,岂不是只身涉险?”

    凤瑾踱了两步,忖道:“涉险倒未必,依我对陛下的了解,他急召慕容灼回京,应该是为了储君之争,眼下朝中诸皇子,太子势微,睿王一人独大,陛下……应该是不安了。”

    “父亲之意是,陛下想借灼郎牵制萧鸾,让萧鸾不敢急于对皇位起贪念?”

    凤瑾警告地睨了她一眼:“阿举,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睿王是皇子,是君,你不可直呼其名?为何屡教不改?”

    “父亲,阿举在旁人面前不会冒失的,只是在父亲面前不愿对那人用尊词。”

    “你……”凤瑾很是疑惑,关切地问道:“你从前待他一心一意,非他不嫁,何以如今如此厌恶他?”

    凤瑾只是用了“厌恶”二字,可事实上,他觉得凤举对萧鸾已经不是厌恶可以形容,而是憎恨。

第九百五十三章 只伴一人

    凤举沉默了片刻之后,反问道:“那父亲当初又为何会不赞成女儿与他的婚事?”

    凤瑾如画的眉宇微微隆起,语气沉重道:“睿王其人,看似温文尔雅,无心权位之争,但他与陛下当年太像了,心口不一,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你看到的永远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就如现在,昭王落败,楚家改而支持睿王,看似是外力使然,事实上却是有心人巧心经营,能从一个不涉政事、毫无背景倚仗的皇子变成凌驾于太子之上的亲王,其手段可见一斑。反倒是太子殿下,一直迫于皇后与衡广的压力参与朝政,可他本人却无心于此。”

    凤举涩然牵了牵嘴角,父亲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将萧鸾看得透彻。

    “父亲,曾经阿举确实以为他就是我命中的良人,以为他会如父亲待母亲那般的待我,可那只是最初。就如父亲所言,那时我看到的只是他想让我看到的温柔体贴的一面,可是后来,也许是上苍开眼,让我有机会看到了他最真实的一面,所以,阿举醒悟了,知道如此一个人断不可能会是我的良人,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好吧!”凤瑾轻抚着她的头,说道:“当初我虽有些不愿将你许给他,但看你用情至深,想着只要有为父在,有凤家在,他总不敢慢待你。既然你如今自己看清了,也好,还不至不可挽回。我会想办法挑个时机向陛下说明,解除婚约。至于慕容灼,若是他此番能回来,那足以证明你没有看错,他确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为父便与他商定你们将来的婚事。”

    “不!”凤举断然否决。

    这让凤瑾有些讶异,女儿与那慕容灼两人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为何又要拒绝?

    “阿举,你不愿跟他?”

    凤举走到窗前,看着红似嫁衣的天空,倏然回头看向凤瑾。

    “父亲,您当初发誓一生一世只陪伴母亲一人,绝不纳妾,永不变心,可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凤瑾明白了,原来她是在意这个。

    没错,举凡男子,尤其是富足之家,三妻四妾实在是平常,他当年也一直是如此认为的,直到遇见了阿蕴,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自己答应收她做妾,她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后离开了。后来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个女子了,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变得不像自己,所以他找到她,答应她明媒正娶娶她为妻。

    可是她又说,娶了她,便只能陪着她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凤瑾只觉得这女子是在开玩笑,在任性,可是后来阿蕴的决绝让他明白,她容不下他身边有别的女子,就像自己无法看着阿蕴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爱恋之情,本就是自私霸道的。

    他只是一个世家子弟尚且因为此时承受了家族极大的压力,何况慕容灼将来是要登上那个位子的。

    自古帝王独宠一人尚且为人所诟病,何况是空置后宫只为一人?那是断不可能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 等待现实

    凤瑾无奈地看着女儿:“可是你选定了他,就注定要面对这个问题,难道你要放弃?”

    凤举摇头。

    凤瑾道:“明白了,你是想等,等到那一日到来,等着看他是否愿意为你承受这些压力。”

    凤举不言,自是默认。

    “那你这个想法可曾与他提及过?”

    “提过的。”凤举望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因为朽骨之毒,我大概此生都无法孕育子嗣了,可我却仍是希望我的夫君能只纳我一人。但是,纵然我有此疾患,又如此自私,那个人还是告诉我,他不会让我孤老一生,因为对他而言我才是最重要的。”

    凤瑾瞬间露出欣慰的笑容:“慕容灼此人重诺,他既已如此许诺你,你便该安心。”

    见凤举不说话,他叹了口气,这个女儿从前心性太过单纯,很容易轻信他人,可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看来不到亲自验证的那一刻,你仍是不敢轻信。”

    凤举道:“一切承诺皆有可能随着时间改变,除非承诺变为事实的那一刻。”

    “你如此谨慎,固然是最好不过,可难免会让他伤心,有时两人相守亦是需要彼此信任的。”

    “阿举明白,所以……我在等他回来。”

    走出翰墨轩,嗅着随风飘散而来的墨香,凤举抚上了胸口的位置,摸着里面放着的东西。

    “灼郎,阿举在等你回来。”

    ……

    永江北岸,雁城。

    江北之地入冬早,且入冬之后异常的冷。

    这日,天空又开始飘洒鹅毛,转眼江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城门内外也都被覆盖成了一片洁白。

    云团从外面跑回大帐,雪白的绒毛上带着雪屑,跑到慕容灼身边一抖动,雪屑全都甩在了慕容灼身上。

    “蠢猫,你是在找死吗?”

    云团呼哧出一口白气,绕了一圈后耷拉着脑袋卧在了他身边。

    “怎么,你也想她了?”

    云团眨着湛蓝的兽瞳。

    “放心,再过两日等雁城之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便渡江回京,到那时,她便也能安心了。”

    慕容灼提笔开始给凤举写书信,刘承的声音传来。

    “将军可在帐中?”

    “进来!”

    刘承行色匆匆地进入大帐:“将军,刚收到消息,慕容烈可能早已不在军营。”

    “不在营中?”慕容灼停笔:“可靠吗?据本王了解,除非有特殊情况,慕容烈是绝不会在战时擅自离营的。”

    “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的,最近对方战术转变,尤其近几日我们确实不曾看见过慕容烈本人。”

    “启禀将军,有一人说他是北燕摄政王派来给将军送急函的。”帐外守卫的声音传来。

    “皇兄?”慕容灼略一迟疑。

    刘承小声道:“特殊时期,还是谨慎为好,免得落人话柄。”

    慕容灼刚一颔首,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用燕语喊道:“长陵王殿下,奴才乌闵,奉摄政王之命前来送信,十万火急!”

第九百五十五章 平城陷危

    刘承曾跟随楚骜与北燕对抗多年,也听得懂燕语,又见慕容灼神情突变,问道:“此人你认得?”

    慕容灼点头:“将人放进来!”

    乌闵,是已故乌善将军与云珠姐的侄子,一直追随在皇兄慕容洛身边。

    乌闵满身风尘,一看到慕容灼,立刻跪了下去。

    “长陵王殿下,奴才终于见到您了!”

    乌闵的年纪比慕容灼还要小一岁,此刻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慕容灼讶然,大步上前将他扶起:“乌闵,究竟出了何事?”

    “殿下……”

    乌闵刚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云团迈着优雅轻盈的步子走过来,脊背弓起,眯着冰冷的蓝瞳冲乌闵龇牙,发出低沉的呼噜噜的声响。

    这是云团看见生人或是不喜欢的人时的反应。

    乌闵陡然大惊,猛地向后退去。

    “豹、豹子!”

    即便是刘承日日对着云团,可见了这大家伙还是下意识发憷,何况是乌闵。

    “蠢猫,坐下!”

    慕容灼下令,云团弓着身子冲乌闵做出仿佛要攻击他的架势。

    “云团!”

    慕容灼再次威胁下令,云团才乖乖蹲下,只是兽瞳仍旧盯着乌闵。

    “长陵王殿下,这只雪豹是您养的?”

    “本王的女人养的,也算是本王养的。”慕容灼伸手:“信。”

    乌闵一面防着云团,一面小心将信递过去:“殿下,摄政王仁心宽恕了拓跋昇,可没想到他竟然贼心不改,突然带兵反叛围城,眼下摄政王与诸位大人被困城内,调集军队的命令根本无法传出,奴才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殿下,现在只有您能救平城于水火了!”

    慕容灼将书信阅过,一把攥进手心:“拓跋昇!”

    他转念一想,想起了方才刘承说的。

    “慕容烈也不在军营,难道他也悄悄去了平城?”

    乌闵急道:“摄政王殿下说过,倘若京兆王是与拓跋昇内外勾结,或是此时也攻去平城,两虎相争,只怕平城不保。”

    慕容灼拧眉沉默了片刻,道:“本王跟你回去!”

    “将军!你不能走!”刘承一把抓住他:“陛下的皇令是要你即刻赶回华陵,你已经违抗过一次圣旨,那一次还等着你回去化解,难道你还要违抗第二次吗?”

    “本王必须回去!”慕容灼注视着刘承:“北燕是本王的国,更是本王的家,如今家国有难,长兄有难,本王如何能袖手旁观?”

    “可没有皇命,你不能擅自调动军队去北燕啊!”

    慕容灼已经扯了狐裘披到身上,道:“你放心,本王不会动用南晋的军队,不会将你们拉进来。”

    “那你仅凭一人之力回去又能做什么?”

    慕容灼系好领口丝带,勾唇一笑:“刘承,你太小看本王了!”

    摇曳的烛火中,那张邪魅的笑脸绝色妖艳,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刘承怔了一下:“不、不是,慕容灼,你不能去……”

    慕容灼双手重重摁在他肩上:“一旦平城解危,本王就会立刻赶回华陵谢罪,绝不会累及任何人!”

第九百五十六章 离晋回燕

    “慕容灼!”

    刘承沉声大喝,望着他的背影:“我知道北燕是你的家国,举凡是血性男儿面临同样的局面,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你这一去,我等军中追随你之人最多受些责骂,可你是否想过那个女郎?你想过她吗?她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用她全族的性命为你作保!你今日这一去,置她于何地?你要她如何面对她的族人?”

    慕容灼蓦然停步:“本王会回来的!”

    “你就那么确定,她能等到你回来吗?”

    慕容灼握紧了拳头,心急如焚。

    一面是长兄家国,一面是此生挚爱,两方都在等着他,都等不起,他该如何抉择?

    “长陵王殿下,摄政王殿下还在等着您……”

    乌闵在北燕也听说了少许关于凤家大小姐与殿下的事,可站在他的立场,一个敌国的贵族女郎远远比不上大燕,但他又怕殿下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忘记了北燕大业。

    “殿下……”

    “呼噜噜!呼……”云团弓起脊背瞪着乌闵,锐利的爪子一下一下在地上优雅地磨着。

    乌闵立刻闭嘴。

    慕容灼看了眼云团,足下生风走到长几前快速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晋帝的告罪陈情书,一封是给凤举的。

    “蠢猫,过来。”

    慕容灼摸着云团,说道:“本王会命人与你同行回华陵,将这封信送到阿举手上,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守在她身边保护她,路上小心,莫要被人捉了去,懂了吗?”

    云团用脑袋拱了拱他。

    慕容灼将给晋帝的那封信交给刘承:“这个就劳你命人送回京了。云团,你随本王来。”

    说完立刻就往外走。

    刘承紧追两步:“将军!”

    他还是不赞同慕容灼的做法,想着再仔细斟酌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可他刚开口叫了一声,慕容灼猛地转身冲他连挥了几拳,将他打倒在地,脸上挂上了很明显的伤痕,只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慕容灼这手下得并不重,只是伤口吓人。

    慕容灼道:“如此一来,你也好交代了。”

    离开军营后,跑到丛林中一个没人的地方,慕容灼立刻召唤出两名夜狼卫,并将给凤举的书信塞进锦囊挂在了云团脖子上。

    “你们二人将云团送回阿举身边,要尽快,不得有误!”

    “是!”

    他拍了拍云团的脑袋,叮嘱道:“蠢猫,你脖子上的书信十分重要,一定要送到阿举手上,保护好她,记住!去吧!”

    云团甩了甩头,踏着草地走出两步,回头看向慕容灼,一双兽瞳在暗夜中发着幽冷的光芒。

    “快去!”

    慕容灼最后一声令下,雪豹如暗夜中的精灵,瞬间消失在了丛林深处,两名夜狼卫也随即消失。

    “来人。”

    “王!”

    “立刻召唤各处狼骑军,找寻慕容烈的踪迹,阻止他靠近平城,另外再派人去幽州通知赫连信,命他即刻率兵赶往平城勤王!”

    “是!”

    “是!”

    接连几声应诺之后,慕容灼回头望向远处燃着火把的雁城军营,抚上胸口,在他的胸口衣内放着凤举给他的那封血书。

    “驾!”

    纵身上马,慕容灼与乌闵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及笄之礼

    华陵凤家主家府邸。

    时值冬日,可从府外一路到府内,沿途皆是盛放的鲜花。

    这一日,凤府正门大开,红毯一路铺展,冠盖云集,上至太子公主,下至公卿名士,轩裳华胄接踵而至。

    今日,是华陵凤家的嫡女年满十五的及笄礼,轰动全城。

    因为——

    赞礼,即主持及笄礼之人,是鹤亭名士,棋圣楚秀。

    正宾,即及笄礼上必需的一位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是当朝永乐长公主。

    赞者,即协助正宾之人,是华陵裴家嫡女裴明雪。

    而及笄礼全程负责礼乐的乐师更是闻知馆七弦大家榜首两位,岳渊渟,温伯玉。

    再加上来观礼的各路宾客,如此排场,前所未有。

    距离及笄礼开始尚有些许时间。

    “夫人让我来问问,大小姐的采衣采履可换好了?”栖凤楼一楼传来檀云的声音。

    随后,未晞答道:“回姑姑的话,已经换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大小姐呢?宾客都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准备让大小姐去前厅东房候着了。”

    “大小姐在二楼,奴婢这就去……”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凤举迅速将东西在身上放好,转身向外走去。

    “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萧鸾站在梧桐院外的花亭中,望着一簇红梅枝头的积雪出神。

    听到动静传来,他向院门望去,立时愣住。

    只见凤举长发在身后用一根红丝带绑成一束,上身着了一件雪白的短衫,衣领和袖口零星绣着红梅,下面是绯红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白狐裘,行走间红色的腰带钻出白狐裘,在寒风中飘舞。

    这幅画面素雅脱俗,却又掺着灼灼的艳色,再加上那眉间的淡然冷漠,竟与他方才所看的红梅白雪一般无二。

    “阿举……”

    凤举下意识皱眉,只是眨眼的工夫便舒展开,化作一抹浅笑。

    “睿王殿下今日能来观礼,实是凤举之幸。”

    她还不如不开口得好,一开口便是如此冷漠刺人。

    萧鸾喉咙中微微发苦:“本王来此,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他看了看左右,意思很明显。

    凤举摆手屏退了左右,花亭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睿王殿下有何话,请说,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凤举该去东房了。”

    “阿举,今日之后你便可以正式行嫁娶之礼了。”

    萧鸾的声音温柔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凤举嫣红的嘴唇。

    凤举后退了一步:“殿下来此便是为了说这个?”

    她明显的抗拒让萧鸾呼吸间心口刺痛。

    萧鸾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你看看这个。”

    凤举接过。

    在她看信时,萧鸾说道:“这是本王今晨刚截下的书信,是慕容灼要送给父皇的告罪陈情书,慕容灼他……为了他的北燕舍弃了你,背叛了凤家。”

    风,从狐裘的领口钻入,凤举后背瞬间感觉到一股冰冷。

    沉默良久,她将书信折好:“殿下私自截取陛下的信函,难道就不怕陛下得知后降罪吗?”

第九百五十八章 今非昔比

    “降罪?”萧鸾笑了:“本王从未见过什么信函,慕容灼也从未递送过什么信函,但他反叛私逃之罪却是事实!”

    凤举垂眸,漫不经心地抚着袖脚的红梅,借此来掩饰心绪的波动。

    萧鸾能将这信函截下来,说明他在朝中的势力比起从前已是大涨。

    “睿王殿下,凤举很是好奇,你我一直如同水火,凤举数次开罪殿下,殿下又为何执意要迎娶凤举?莫非是为了羞辱于我?”

    羞辱她?

    萧鸾怔了一瞬,说羞辱也许他确实有着这种心思,但这绝对不是主要的。

    “阿举!”

    萧鸾轻轻抚上凤举的眉眼,剔透的凤眸,宛如上等的琥珀,可他却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本王只是想要你,本王与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将来我为帝,你为后,凭你我二人,大晋势必会成为天下霸主。阿举,不知为何,本王一直觉得你是整座华陵城内最了解本王的人,那你就应该明白,本王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纵然是到了如今的境地,本王仍是舍不得弃你,可慕容灼呢?他却可以轻而易举舍你而去。”

    “他是事出有因,他信中有言,一旦事了,他必会归来的。”

    “别再自欺欺人了,无论是何缘由,他如此轻易离开证明他根本就不曾为你考虑过,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远不及北燕。你说,倘若他重新回去,看到生长的故土与昔日的故人,触碰到北燕的大好江山,他是否还会舍下那一切回来甘为人臣?他曾是叱咤北燕的长陵王,天之骄子,这将近两年做你的男宠,受人凌辱,他岂会毫无怨言?阿举,只有本王才是真心怜惜你。”

    凤举的手在袖子下抖动了一下。

    “他曾经也回到过北燕,可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萧鸾嘲弄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尾被人搁浅、垂死挣扎的鱼。

    “阿举,你还是不了解男人,男人的野心与女子是不同的,慕容灼今非昔比,他能在大晋隐忍两年,甘为人臣,真是因为他已经被磨去了傲气与利爪吗?呵,他只是在伺机而动,曾经的他纵然回去也一无所有,可现在,本王得知他已经召集昔日的狼骑军,并且与赫连信取得联系。拥有了这两支军队,慕容灼便已有了足够的资本重返昔日的荣耀。若是本王猜得没错,集结狼骑军,联络赫连信,应该就是那次你随他回北燕,他暗中为之,这些他可曾告诉了你?”

    凤举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不是为了军队之事,狼骑军与赫连信的事灼郎从未隐瞒过她,真正令她感到不安的那句……

    慕容灼今非昔比。

    这句话不仅是萧鸾,父亲与师父甚至是裴待鹤、澜之这些人都曾与她提过,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当初不背弃,不代表今时今日也会依旧。

    “阿举,大晋可以容纳一个丧家之犬一般的慕容灼,却绝不可能再让一个掌握十几万精锐军队的虎狼回来,哪怕是他愿意俯首称臣,你认为父皇会信任他吗?”

第九百五十九章 踏平北燕

    凤举右手悄然紧握。

    萧鸾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就算灼郎自己会回来,晋帝和某些人也不可能再让他回来了。但是他们又必须寻找一个冠冕堂皇将灼郎拒之门外的借口,最好的借口无异于灼郎反叛,背弃大晋。

    凤举口吻轻淡道:“所以,慕容灼反叛之罪无论如何都坐定了,随之,我们凤氏一族也注定要被狠狠剥一层皮下来?”

    “可以如此说,而且不止是你们凤家,就连追随慕容灼的七万晋军,也只能在边关苦寒之地驻守了。”

    萧鸾将手放在凤举肩头,轻声道:“不过你放心,本王方才说了,只要你答应本王的要求,本王可以保证将凤家的损失降到最低,不会让凤家任何人受慕容灼牵累。”

    凤举顾自沉默着在花亭中踱步。

    寒风自她身上拂过,掠到萧鸾唇畔,丝丝的牡丹香瞬间钻入心扉,萧鸾深思一晃,情不自禁伸手去抓空中飞舞的发丝。

    凤举却在此时蓦然转身,凤眸透亮地望着他,含着一种令他十分熟悉的东西,野心。

    “睿王殿下方才说,将来你若为帝,我便为后?”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萧鸾莞尔,果然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母仪天下的尊贵。

    “没错,你成为本王的王妃,将来本王继承大统,你自然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大晋最尊贵的女子。还是说,你认为本王没有那个能耐?”

    “不,说起来,你身上最能令我信服的便是你对权力势在必得的野心,你确实是最有能力继承大统之人。”

    萧鸾有些意外,笑道:“哦?本王倒是没想到你对本王如此有信心。”

    “……”凤举又是一阵沉默。

    “如何?可想好了?”

    “慕容灼现在何处?在做什么?”

    萧鸾没想到这半天之后她竟然还在关心着慕容灼的问题,皱了皱眉,负手踱了一步,说道:“据本王的八百里急报传回的消息,慕容灼在五日之前就已经抵达平城与赫连信汇合,而慕容烈似乎也没有近一步进攻平城的打算,也就是说,慕容灼的事情已了,但是他在平城与慕容洛见面之后便与慕容洛一同去了北燕皇宫,再也没有出来。”

    事情已了,照慕容灼的性子,如果他真的惦记着凤举的处境,一定会立刻调头返回大晋,就算是与慕容洛叙旧,也不可能耽搁太久。

    可是,他没有从燕宫出来吗?

    萧鸾的话能信吗?

    凤举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方才还是晴天,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便阴沉了?

    她合眼轻吐了一口气。

    “阿举,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凤举平静地看向他,可平静的眼眸却像浮冰的湖面,冰冷,毫无微澜。

    “我可以嫁予你,但必须是在我确定凤家摆脱这场危机之后,而且,若是来日证实慕容灼是为了他北燕的皇位而滞留北燕,背弃于我,我要你答应我,踏平北燕!背弃我之人,我绝不原谅!”

第九百六十章 尚方御令

    她的眼神太冰冷,太锐利,萧鸾确实在那里面看到了难解的恨意。

    “本王可以答应你,收复北燕,统一南北,这本就是本王登基之后势在必行之事,只是此事艰难,必须等待恰当的时机。”

    凤举道:“可以,无论何时我都愿意等,只要能让我看到结果。”

    “你答应得如此果断,难道就真的对慕容灼没有丝毫留恋?”萧鸾狐疑地注视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许敷衍做戏的痕迹。

    凤举扶着花亭的雕花立柱,泛着淡粉珠光的指甲慢慢地因为手指用力而开始发白,转青。

    “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背信弃义之人,谁若负我,我绝不谅他!况且,我还没有答应你。”

    她转眸看向萧鸾:“睿王殿下,阿举曾经说过,您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萧鸾脸色一变,难道她方才诸多话语都是耍着他玩吗?

    可凤举随即又道:“你总要给个理由让阿举信你才是。”

    萧鸾脸上的阴郁瞬间又消散,温情脉脉地抬手:“本王可以在此立誓……”

    凤举嘲讽轻笑,拉下了他的手,指天立誓?前生的萧鸾也曾指天立誓要与她一生相守,可见这个法子根本不可靠。

    “殿下,阿举从来不信这个。”

    “那你要本王如何你才肯信?”

    凤举没有说话,当萧鸾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还在望着北方出神,说什么要踏平北燕,绝不原谅,表现得那般决绝,可她眼里的水光分明在说,她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萧鸾心头无名火起:“他都可以不顾你和你全族死活弃你而去,你却还是放不下他?”

    凤举闻言猛地转身瞪向他:“我说了,背弃我的人,我绝不原谅!”

    随着话音落下,两行清泪滑落,被她抬起衣袖狠狠擦去。

    “我听说陛下前几日赐了你一块令牌,关键时刻可以做保命之用,只要你将令牌交于我,我便信你。”

    “你要尚方御令?”萧鸾犹豫了。

    大晋帝王很少会将尚方御令赐下,因为拿着尚方御令几乎就是拿着圣旨,如帝王亲临,关键时刻还可当做免死的丹书铁券。

    “尚方御令太过重要,若是被父皇得知本王私自转交给你,恐怕……”

    “我并非是索要,只是在确定我家族无恙之前暂时保有,如若殿下将来不守信约,至少凤举还可以拿着此物保全族人。”

    萧鸾定定地凝视着她:“本王一言既出,绝不更改,你何必非要尚方御令?此物非同儿戏。”

    “殿下连陛下的信函都可以擅自截下,如今不过是将一枚令牌交予未来的王妃保管,难道就怕了?”

    “未来的王妃?”萧鸾笑着靠近:“本王确实是担心,但并非担心被父皇发现,而是担心你太狡猾。”

    “既然殿下与凤举互不信任,就算凤举不提任何要求答应殿下,恐怕殿下也未必肯信,那又何必多费这些唇舌?”

    凤举后退一步,对着对方福身行礼:“殿下,阿举告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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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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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读者q群:232886807)帝色撩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色撩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色撩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